此時的天宮，一派莊嚴的熱鬧，天帝大婚，眾仙齊聚，包括四萬年來基本不踏出逢芽山的鳳王左安軒。

天帝攜新任天後高坐上位，眾人一一道賀。

顧清淺此時要做的任務其實很簡單，就是乖乖坐在姜洛邊上就行，她所承擔的角色就是一個受鳳王相救收為義女的普通小仙，意外得到天帝垂憐和喜愛，所以不僅僅坐著，還要端莊中帶點狂喜，狂喜中些微緊張局促的樣子，天後之位最後落在左家這名不見經傳的義女頭上，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捶胸頓足，等著看熱鬧的更是不在少數。也因此，你招呼我來，我招呼你去，眾仙齊聚。

可惜一切進行順利，沒啥動亂，真要說熱鬧，也就是當輪到鳳王拜賀時，天後的情緒稍有些失控，感激之詞呱啦啦說了一大串，敬酒一杯續著一杯。

幾杯下去，鳳王清遠淡然的面孔愈發和藹起來，道賀完向天後詢問：“鳳後此時還未出來？”

顧清淺輕輕壓住姜洛的手，對鳳王笑問：“鳳王真會玩笑，鳳後不是隨你一同前來的嗎？”

話落，鳳王神色微變。

恰好狐王攜狐後上前道賀，鳳王頓了頓，行禮退下。

直到婚禮即將落幕，鳳後均未出現，鳳王長身而立，面上的笑容有些淡了，不時舉著金杯凝神沈思一會兒，不知在想什麽。

天帝立後本是要敬拜天地，上告神尊，得無源天書應允才算符合禮制，可神界不得而入，自然過程減少了許多，本應不會廢太多時間。

可耐不住天後身份金貴，據說硬是讓禮官增加了不少花樣，天帝也都欣然許了，其實說白了就是把時間作得拖長了。顧清淺淡定的接收眾仙或多或少的覆雜目光，心裏也不禁為也淡定著的鳳王鼓了鼓掌。

只是在宣布禮成後，鳳王還是成為了最先告退離場的那個。

當鳳王左安軒趕回逢芽山時，守衛和幾個臣屬如常行禮。

他平日裏有兩種表情，其一是對著一般人的，笑容和藹親切，讓人毫無防備，其二是沈吟深思，端莊肅然。只有極為特別的時候，他的笑意中才會帶著幾分令人懼怕的沈郁，而這種特別的情況，極為少數的幾次，都與鳳後有關聯。

上一次，是兩萬年前，鳳後偷偷服了避子丹，被鳳王發現了，還跑回天宮呆了數月。

這一次，鳳王無視路過的每個人，疾步前往左家的閉關禁地——顧名思義的一個地方，但唯獨不禁的另外一個，便是鳳後姜疏涵。

只是當真的踏進去時，他沒料到會看到這樣一副讓他恨不得出去一次再進來的場面。

禁地萬年來第一次被挑釁了它取這個名字的尊嚴，能進去的人可真多啊，先不說鳳後——左無陵冷著一張臉，遙站在那處，後面跟著虛子意，還有個一塊兒順便混進來的白柏，另一邊跪著的一個，卻是早就叛出的左無遙。

雙手負立，左安軒笑意不減，無端讓人覺著有些恐怖，只是在場的人也沒一個怕著他。

他先對上自家鳳後大人投來的目光：“你不是說，要在天宮親自給顧清淺送嫁嗎？你心心念念的侄兒總算成了婚，雖然你不在，我也算替你見證了全程，月庭也算是得償所願，你該放心了。”

聽似夫妻間的家常，甚至沒一點兒責罵或者不喜的意味，左安軒滿意地看到在場數人齊齊變色——左無遙震動地望向一臉蒼白的左無陵，跪著的脊背愈發僵直；虛子意和白柏盡是一臉的完了，要不好了的表情。

左安軒所依據的，無非是天帝姜洛數萬年前在繼位時，便當著天地，對早已魂飛不知何處的顧清淺，所許下的誓言——非卿不娶。

沒有人會質疑一位帝王對天地立下的誓言，即使左無陵當年得知時，也不過一笑置之，神色極為不屑。

鳳後怒目瞪住左安軒：“住口，別在這裏惑亂人心了！”

說罷，從袖中甩下了一封塵封已久的書信，赫然幾個字——姜聞敬啟。

鳳王淡淡瞟過，輕輕笑道：“我說怎麽也找不到這信，原來一直在你這兒。怎麽不親自問我呢？你若問了，我絕不會騙你的。”

鳳後姜疏涵的神色已不是驚怒能夠概述的了，她顫著手，指向自己的丈夫：“左安軒，是不是你寫的這封信……騙了王兄……才害得他……”

“是。”

即使答案早已明了，姜疏涵依舊楞怔了好一會兒，她想過可能會聽到的狡辯之詞，或許左安軒發現原形畢露後會威脅謾罵，但絕未料到如此輕易地承認了。

場面一度沈寂，這份沈寂中，姜疏涵漸漸明白，夫妻數載，她不了解他。

打破沈默的，是左無陵。

他倏然從袖中掏出顧清淺仍落在他這的出雲鞭，帶著十分的力道，往左安軒身上抽去。

這鞭又豈是他可以躲過的，忍不住痛呼出聲，狼狽跪在地上。埋下的神色漸漸有些猙獰起來，他陰狠地朝著左無陵冷笑怒吼：“你有什麽資格給我這一鞭，時尤！時至今日，淪落到這一步，你該！！”

說完，似是極不甘心，本就溫和的面孔，即使再怎麽醜陋的情緒，仿佛都帶著慈悲的味道，讓人不寒而栗，他譏誚的笑聲響起，看看虛子意，似是看到了天大的笑話：“入了魔障，讓魔氣混入神界的不是我，搶奪天書，引神界大亂的也不是我！你包庇禍首，如今擺一副匡扶正義的模樣，可笑！”

虛子意神色淩厲，冷冷望住左安軒，幾步踏上前，口中所言更是震驚了在場所有人。

“是我又如何？我入了魔障，也害了神界，可是，遲卿……”這個稱呼一頓，左安軒顧不上痛苦，急急往姜疏涵處看去，果然看到那人神色幾經劇變，“遲卿，那時我讓你殺了我，你又為何不動手呢？我原以為你忠於我，哪到後頭才知道，你要的是無源天書啊。”

左安軒神色一僵，仿佛沒料到對方能這樣辯駁，慌亂間看到左無陵，才頓悟過來。

那才是無源天書真正的主人，那塊空白的玉牌，也只有他能看得到上面所有的預言，通曉天地，什麽事又瞞得過他。

仿佛意識到什麽，左安軒才真正覺著恐怖起來，目光中流露出顯而易見的懼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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