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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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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逃

永嘉十三年春。

摘星樓背負命債最多的殺手“胭脂”準備出逃。

在諸多殺人任務的間隙,她堅持不懈地學習“變戲法”,試圖掌握一門謀生技能。

待到她學有所成,便立刻跑了。

摘星樓地處四方關。關城霜天雪晝,風重沙多,她呆夠了,想去個煙暖雨多之地潤潤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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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星夜兼程地跑路,一路上謹慎地打聽著四方關的異動。

一切如常,除了一條古怪的消息:摘星樓的殺手致使葉家二公子重傷失蹤,正畏罪潛逃中。

葉家世代守關,威名赫赫,摘星樓向來繞著走,怎麽會有這種任務?但她並不真正關心此事的緣由,她只是想知道,這到底是她哪位幹活幹不利索的倒黴前同僚,琢磨來打聽去,竟被她研究明白,就是她本人。

摘星樓今年新來了一位首領,斬殺前任首領,接管了殺手組織,定然是這心狠手辣的人見她叛逃,拿她去頂缸。

她更是一刻也不敢耽誤,跑得更快,直到姑蘇水鄉才停了下來,作暫居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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軟劍暗纏腰間,工種從“殺人”變成“宰客”,她為自己取了一個新名字“桃花”,成了流浪的江湖人。

江南煙雨容易滋長孽緣。就是在此地,她結識了從容。

他跟了桃花三十三天,幾乎識破了她所有的把戲,除了她壓軸的一招“翻杯化酒”他識不破。

她能在打一個響指的功夫裏,手憑空撚出一盞薄木杯。

在三十三天裏,桃花一共表演了十次,他也就看了十次,可他始終看不透她靈動翻飛的十指從何處引來酒杯。於是這少年第一次走到她面前。

他和桃花說的第一句話是,他叫從容,從容無懼的從容。

他實如這名字一般,立身如一潭鏡泊,沈靜不驚。她笑著變出一朵淡粉色的桃花給他,告訴他自己的名字。

她不問他的姓氏,他也不問桃花從何處來。

從容目光殷殷,他說,他想與她江湖同行。

桃花笑著問他:“倘若有人追殺我呢,你不怕嗎?”

從容搖頭。

桃花又問:“倘若人多得很,是一百一十二個呢?”

從容說道:“我劍法好,我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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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笑著答應了從容。從此,兩人他們結伴而行,走遍姑蘇。

晴朗的時候,從容賣酒,桃花變戲法。

從容釀的酒,沾唇唇殷,酒香讓人癡,讓人貪,讓人紅塵生夢,但只傳一裏地,三個人,半日便迷蒙消散。不像是桃花釀的酒,濃烈到讓人宿醉頭痛。

他們有窮困的時候,如果酒市蕭條,人也冷淡。也有闊綽的時候,如果酒市繁盛,人也大方。但大多數時候,他們都能有些進項糊口。

陰雨天,他們便不再走街串巷,而是支起小攤替人作家書。

桃花用從容的酒研墨,滿紙都寫著醉生夢死。

每當有人對面孔漂亮的從容出言不遜,在桃花按向腰間的軟劍之前,從容都會走上前來,勸對方自重。桃花撥開他,讓不自重的人去照顧隔壁紅花油攤位的生意。

桃花心情好的時候,會和從容就著坊間八卦說話。“負心男子糊塗妾”“癡情公主尋郎君”之流,她覆述起來,畫面栩栩如生。

他們都鐘愛平穩的生活。從容會為如何釀造新酒而沈思,桃花會為技窮而喝悶酒。但他們的煩惱都止於此,不再觸碰更為濃重的思緒。

兩人不謀而合地朝南邊去,走累了,就折回姑蘇。年覆一年無風無雨,日覆一日花開花落。似乎可以就這樣結伴至白頭,

時間安靜地像是從哪裏偷來的,他們都忘記了自己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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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嘉十七年秋,桃花消失的時間一次比一次久。

從容心中不安,打定主意,等她回來便要問她何事耽擱。

桃花拖著步子回來的時候正見從容在燈火下,替一個賣貨郎寫家書。

他一直在等著她。她心中升起暖意。

桃花反覆查驗自己的手,確定幹凈之後,放下心來,走上前去。

陰天多愁緒,從容便負責將這些情絲轉化成筆墨。街市旁支起的攤位堪堪遮住烏雲,筆墨旁擺著酒。

賣貨郎訴說他的思妻之情,“我一定早些回去,告訴她不要擔心,我保證賺到蓋新房的錢就一定回家,帶一件很漂亮的衣裳回去,就像……就像這位姑娘穿得這件。”賣貨郎不知如何形容,末了,才吐出這後半句。

從容回過頭去看了桃花許久,心中安定下來,眉宇間籠著歲歲春意,笑道:“好”。

桃花彎著唇角,立在他身後,去看那封家書。

從容的字清秀,又帶著一絲飄逸。

“妻著此裙,如我想見,便覺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倉庚喈喈,采蘩祁祁。”

桃花走上前,扶著從容的肩膀,笑道:“你在胡寫什麽。”

她接過筆,在新的信紙上畫了一套女子衣裙,附在信封裏。賣貨郎揣在懷裏,咧著嘴高興地走了。

天色已晚,他們兩個笑著這封信,吹落了燈火,準備收攤,卻有一位客人漏夜前來。

桃花笑著問來客要寫給誰,雖然已經滅了燈,卻下意識為他再吹了火折子。

來者是一個年輕男人,他朝桌上扔了兩張畫像,啟唇說道:“來抓四方關逃犯兩名。”

緝捕的人像鋪展開來,一個是桃花模樣,一個是從容模樣。

桃花點燈的手一抖,就著燈火,看向來人。

“哢嚓”一聲,從容撅斷了她的狼毫毛筆,在深夜裏,桃花突然眉間一痛,一時竟然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疼她造價昂貴的狼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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