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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游愛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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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游愛好者

“二弟,他不是倭國人,是遼東沈陽中衛的,來雁蕩山游玩,記不得回家的路啦。”堂兄在一旁插嘴道。

被稱作弟弟的詫異地盯著劉慶東,“啥?不知道回家的路啦!難道是得了離魂癥啦?”他端詳後自我否定了,“不是,瞅你的精氣神也不像啊。哦,我知道啦,你的家鄉被東虜占了,回不去了吧?”

劉慶東不想在這上面多費口舌,說自己穿越了,他也聽不懂啊。便點頭稱是,說女真人兇得很,其實自己是逃難的,不願回去做奴隸,而且身無分文,不知去何處安身。

“哥哥,這位仁兄太可憐了,孤苦伶仃的,我見不得這種悲慘的事啊。”說著便從懷裏掏出錠銀子,份量可不輕啊,有小孩子拳頭那麽大,在燈光的照耀下閃閃放光。

劉慶東從沒見過如此豪放的人,起初他是不肯收的,可架不住人家誠心相贈,而且自己清楚,穿越到明朝,吃喝住行都得有銀兩,兩手空空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呀?於是乎,千恩萬謝地將其收下。

饋贈者有感而發,“錢財乃身外之物,情義卻能長存,這親情、友情彌足珍貴。”

“還有愛情。”受贈者補充道。

卻未能得到預期的首肯,只見徐氏兄弟的表情為之一變,尤其是做弟弟的,先是黯然神傷,隨即轉為懊惱厭惡。“愛情,哼,今生已痛失我愛,想起家裏那歹毒女人我就如鯁在喉,寧可在外流浪,也不想回家。唉,珍惜眼前的大好時光吧,丈夫當朝碧海而暮蒼梧,尋山如訪友,遠游如致身,探詢名山大川的奧秘。誰也說不準啥時候便撒手歸西了,哥哥能說的準,還是智旭師父能算出來,這位仁兄你能自己定好人生的歸期嗎?”他半開玩笑地問著在場的人們。

劉慶東聽出來了,這位驢友的家庭不睦,夫妻不和呀。要不怎麽四處閑逛,不願回家呢。

“阿彌陀佛,徐施主,人的歸期是可以自己選的。”和尚進一步強調道,“自己選日子,可不是自尋短見呦。”

“真的假的,有這種事?”徐家老二有些不信。

智旭為證明自己說的不是戲言,放下書本向他們娓娓道來,“善哉,洞庭湖西山有位蔡坦如居士,他的妻子很賢良,持齋念佛,放生燃燈,暗自作各種福德事,不求別人知道。後來蔡妻患病很重,對坦如說‘死本來不須要選擇什麽日子,但世人有俗見,認為修行人是在惡日子死的,也不好聽。請為我選擇好日子,明天可以嗎’居士回答說‘不吉利。’蔡妻又問‘後天吉利嗎?’答‘也不吉利。’居士的妻子就說‘我不能再等下去了,今天吉利嗎?這回蔡坦如回答‘今天倒是很吉利。’於是,蔡妻吩咐下人取水洗澡,召集親友念佛,端正坐著合掌往生了。”

竟然有如此奇事!其他三位嘖嘖連聲,說是不可思議。

“二弟,我很意外呀,平日裏見到生人,你總是愛問人家當地的風景名勝,今天咋漠不關心啦?”徐仲昭笑著問徐振聲。

“哥哥你忘記啦?圓通師父出家前在關外呆過,那裏的情況我已經從他那裏打聽清楚了。再說,遼東戰事不斷,哪個敢去冒這個風險游山玩水?就像我本打算去五臺山、懸空寺、晉祠、登鸛雀樓更上一層樓的,可那裏在鬧民變,到處是揭竿而起的草寇,只能暫且作罷嘍。”

這時,有人在念誦佛號,“阿彌陀佛,誰在念叨貧僧啊?”圓通和尚從外面進來,應該是晚課結束了。

“圓通師父,您來的正好,我正有個事情要請教呢。”劉慶東愛鉆牛角尖,有什麽不懂的就要搞清楚,“師父,史書上記載,靈峰寺是座恢宏大寺,怎麽會落魄到此種地步?”

大和尚剛要開口回答,卻被徐家二爺從當中搶去,“這個我清楚!靈峰寺變成這樣誰也不怨,只怨大奸臣秦檜。”提到遺臭萬年的壞蛋,憎恨與鄙視全掛在臉上,他是個喜形於色的人,“原本靈峰寺就建在凝碧潭邊,殿閣層層,廊坊疊疊,其勢磅礴。那年大奸臣秦檜罷相,以資政殿學士知溫州,乘船經樂清去溫州途中,夢見自己來到一座仙山,到處是深山老林,奇峰怪洞。突然,山峰大樹都現出佛身。他大吃一驚,以為上天勸誡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秦檜到溫州不久,來到靈峰寺,住持將這廝引導至羅漢洞,來到頂層洗心泉旁,他認定是夢中所見的大石室,就是自己出家修行的地方,還恬不知恥地說自己是羅漢諾巨羅轉世。於是,向住持表示願意出家,要求收他為僧。住持認為他世緣未了,尚不宜出家。大奸臣搖筒求簽,神靈也不讓他出家。於是,他出錢在靈峰寺前建了一座‘了堂’。了堂建成後,秦檜就把夢境、要求出家等,寫成了一篇百字的碑文,叫石匠刻在羅漢塑像高處的巖壁上。也就在了堂竣工那天,靈峰寺與其一同倒塌,好端端的寺院夷為平地。”

“這個大奸臣,罪大惡極無人能及,禍國殃民老天都不容他。受金人之賄賂,事事均為金謀,殺金人所怕之岳飛。凡不與伊同謀者,或貶謫,或誅戮。卒至死後永墜地獄,百姓恨無由消,遂以面作兩條代他與王氏共炸而食之,名之為油炸檜。又鑄鐵像,跪於岳墳前,凡拜岳墳者,皆持木板痛打,又向其頭其身尿以洩恨。”堂哥徐仲昭嗤之以鼻。

弟弟不同意他的話,搖著腦袋糾正道:“哥哥,像此等大奸大惡之徒我朝是大有人在呀,遠的不說,被千刀萬剮的袁承煥就是。通虜謀叛、付托不效、專恃欺隱,九條大罪觸目驚心,禍國殃民啊。他攀附閹黨,向魏忠賢贈送死士,令人不齒;信口雌黃‘五年平遼’之誓蒙騙聖上;分散勤王勁旅,縱敵長驅,頓兵不戰,跟在女真兵的後面圍著京城轉圈圈,他們是商量好了來嚇唬皇上的吧?”

“唉,女真人人多勢眾,彪悍異常。氣勢正盛之際,大將軍輕裝入關怎能貿然出擊呢?不能把過錯歸到一個人的身上。我就納悶啦,從佛郎機人手裏買的三十門紅夷大炮,一門試射時炸了膛,京城裏留了十八門,為啥不用呢?寧遠的十一門又沒帶去,否則讓他們嘗嘗炮彈的厲害。”圓通和尚忿忿地開口道,看他的表情似心有不甘。

徐家二少爺接著說:“還有啊,潛攜喇嘛,堅請入城,欲圖不軌;怨殺邊帥毛文龍,與秦檜殺岳飛有何區別?黃道周黃老師都看不下去啦,說袁崇煥只是殺了一個毛文龍,就想要換取五年按兵不動的僵持階段,期此來坐收勝利,最後只是自己被磔死,讓天下人恥笑。”

“你們誤會啦,袁承煥是身不由己呀。”劉慶東認定那是民族英雄,是明朝人被皇太極使的反間計迷惑啦。

圓通和尚對他的看法很是認同,他慍怒地說:“我跟你講啊,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有時候,非是本意,明知不可為還要為之。”

徐振聲當即反駁他,情緒亢奮地對劉慶東說:“仁兄此言差矣,三鎮遼東的熊廷弼怎麽能錚錚鐵骨,忠正執事呢?他不委身於東林黨、齊黨、浙黨,更不恥與閹黨為伍。上無愧於朝廷,下對得起黎民百姓。”

看他越說越激動,當哥哥的警惕地告誡他,“二弟,不要再談論國家大事啦,隔墻有耳,別讓錦衣衛聽了去,必會招來無妄之災的。即使不被官家所迫,哪句話得罪了閹黨餘孽、綠林好漢,也會遭受飛來橫禍的。前幾日黃道周黃老師不是來信說嘛,他兩年前為錢龍錫說了兩句公道話,卻被閹黨記恨,派死士刺殺他,多虧江湖俠客出手相救,才得以幸免。”

“是呀,眼下黃老師因為向皇上上疏,講了幾句肺腑之言,卻被以‘當下局勢胡亂臆測、憑空捏造’的罪名削去官籍,貶為庶民。在返鄉途中,應浙江學子的請求,在餘杭大滌山創建大滌書院聚徒講學。這真是,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徐家二少爺無比惆悵地發著牢騷。

和尚圓通不想讓這一壓抑的話題繼續下去,他向徐氏兄弟問道:“徐施主,你們二位不是走了嗎?這才幾天啊,怎麽又折返回來啦?難道是要去溫州呀?”

“唉,去什麽溫州呀。”徐振聲口打嗨聲,沖和尚苦笑道,“本來我和堂兄要往家裏走的,路過臨海,順路到好友陳函輝在小寒山的書齋借住一宿。我和他是莫逆之交,十九年前便相識啦。那時,我去海寧探訪哥哥,在那裏我與木叔相遇的,是吧?”

被征詢的徐仲昭點頭稱是,“萬歷四十一年,我父親任海寧訓導。陳函輝正在臨海讀書,他曾入學白鹿洞書院,是黃道周黃老師的學生,在諸生考核中名列榜首,蜚聲浙省。你從家鄉來看我,你倆就是在海寧結識的。”

“是的,陳賢弟是位奇人,避世讀異書,寄情詩酒,多談經濟。我們多年未見了,秉燭長談,他問我曾一造雁山絕頂否?我感到太慚愧啦,已經來過雁蕩兩次了,由於種種原因未曾抵達雁山絕頂,找到雁湖。於是,第二天天剛亮,也就是昨天,便與他話別,第三次重游雁蕩山,一定要解開大龍湫之水是否來自雁湖的疑團。”徐振聲信誓旦旦地說,有股子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勁頭。

“阿彌陀佛,《大明一統志》上說‘宕在山頂,龍湫之水即自宕來’嘛。這還有何疑問嗎?”智旭和尚不解地問。

徐二少爺傲氣地挺起胸脯,“那可未必,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做事做人都要踏踏實實的,不能人雲亦雲,要認真考證。我二十六歲那年第一次來雁蕩,是聽陳木叔介紹的,那次很遺憾沒有登頂。我們四個,我和蓮舟上人,加上兩個仆人借住雲靜庵,清隱道人行走不便,讓他的弟子送了我們一程。後來我們走岔了路,向西越過了兩座山峰後,發現山勢漸漸降低,且與大龍湫已隔了兩個山谷。我便產生了懷疑,既然志書上說,大龍湫之水來源於雁湖,而大龍湫源自東部的高峰,雁湖也應該在東邊地勢高峻的山峰才對,不應該朝西邊去尋找。於是改變了方向,向東越走越遠,還險些墜崖丟了性命,那次怨我自以為是啦。圓通師父,清隱道人還在嗎?”

“道長早就飛升了。”

對這個結果是早有所料的,但還是湧上來幾許傷感,“這次我和堂兄從臨海出來,昨晚住在章家樓,今天早晨從西面入山,望著老僧巖而趨,北渡什麽溪,第二次上石梁洞。翻過謝公嶺,又渡過一條不知名的溪水,來到靈峰寺,明日打算先去凈名寺,再往靈巖寺看看。”

圓通和尚告訴他,那第一條溪水是蒲溪,近處的溪水是鳴玉溪。

幾個人又聊了一會兒,便各自回屋啦,和尚第二天要淩晨起床做早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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