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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心生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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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心生憐憫

舒月見季陵瀾白走遠,這才直起身子向不夜院走去,其實她方才望向季陵瀾白的身影,總是覺得在無形之中染上了幾分落寞之色,原本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貴君王,可是也會在這樣的深夜裏難免,身邊所陪著的也只是隨侍的公公,不免悲涼啊。只是她今日也沒有好過,陳朗沒有挨過病痛,就這樣去了,她處在這深宮中,就連死前都未能見一面,她擰著眉頭,方才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在這一刻又是湧現出來,她到底有多不甘心呢,這不免的夜也無法回應她。

她跟陳朗兩小無猜、青梅竹馬,記憶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們好像都默許了這事,只是沒有正式地去走一趟流程,而她也總是認為,他們之後會相伴一生,舉案齊眉。直到有一天她被家族送進了宮中,方才曉得活著不易,要顧及的東西太多太多,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她不好受,陳朗未必就覺得好受。

她進宮的三月後,就傳來了他要娶親的訊息,一切來得是那麽的猝不及防,她那一日失手摔了茶盞,擡腳走在階上也是差點向前摔了去,處處的心不在焉,他娶的是她的表妹,她一直知道,表妹是暗自愛慕他的,這一切好像於她而言皆是晴空霹靂。娶親娶的那般著急,後來他母親難得受恩惠入了宮,告訴她這是為了堵住悠悠眾口,他們曾經畢竟是情誼甚篤的青梅竹馬,這一切都不能讓有心人傳到陛下那兒去,不然他們便是萬死不辭。

呵,多麽可笑啊,為了家族榮耀犧牲了自己的孩子還要逼迫旁人來配合你守住這份榮耀,這是多麽的可笑啊。

舒月擡手抹了抹自己眼角的淚水,每每念及此都是心有不甘,可是卻無可奈何,她住在這不夜院裏從來都沒有睡過一個安穩的覺,這東西共二十院的不夜院在宮裏就是冷宮般的地方,一些不受寵的犯了罪過的妃嬪都在這兒,之所以不夜就是因為她們時而像得了失心瘋般的哭泣,擾得人根本是睡不著的。

她剛來的時候一直都被這種哭聲嚇到,那哭聲太淒涼悲切,擾的她根本睡不著覺,甚至還會做噩夢,隨她一同來不夜院的只有一個宮人,這小姑娘完完全全信任她,不管她去哪都要跟著,真的是忠心耿耿,只可惜她是個沒有指望的落難人罷了。

剛踏入不夜院,阿淺便立在院門口一直東張西望找尋著舒月的蹤影,“主子,你可算是回來了,怎麽要跑到那麽遠的地方啊,見你這麽長時間沒回來我都嚇死了。”阿淺說著便拿起胳膊上的外衫披在舒月的身上,輕聲道:“我們回屋去吧,今晚不知道怎麽了,好像院子裏格外安靜啊,主子終於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舒月點了點頭,二人向院子裏走去。

“主子,現在的天是愈加的冷了,你下次若是要再出去一定要穿的多些,我們處在這樣的環境裏若是感染了風寒想必會很棘手。”舒月現在是一個被廢至答應的人,而內務府供應的人一直都是見風使舵的,自然不會真的將她一個小小的答應放在心上,能有多敷衍便是多敷衍。

“阿淺,一開始你明明可以調去皇宮宮中的,怎麽就非要隨著我來啊,大好前程全都葬送在我手裏了,我實在是有些過意不去啊。”舒月說著便緩緩將手搭在了阿淺的手上,眼神中帶著巨大的歉意。

阿淺聽罷便伸手反握住舒月的手,輕聲道:“主子快別這麽說,當初若不是主子在花圃一眼識上了奴婢,奴婢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裏過著痛苦的日子呢,你解救了奴婢,奴婢就決意不論主子在任何地方,奴婢都願意追隨。”阿淺說著便走到案桌邊給舒月倒了杯熱茶,二人窩在一起好好暖一暖。

不夜院實在是很冷,她們又沒有足夠的衣裳包裹可以度過即將到來的冬天,所以經常會兩個人一起擠一個床榻,互相取暖。

季陵瀾白回到勤政殿倒是沒想到皇後還守在偏殿一直等著他回來,臉上還神采奕奕。

“皇後怎麽來了?”季陵瀾白轉身先是進了屋子,宮人服侍著脫下了外衫,然後便坐在了案桌的塌邊,吃著些熱和的湯水。

陳皇後慢慢行了個禮,隨著季陵瀾白坐在了一邊的軟塌上,似是欲言又止的樣子,季陵瀾白揮手道:“皇後若是有話就直說,不必這樣扭扭捏捏的。”季陵瀾白握著湯匙,輕聲道。

陳皇後暗自點了點頭,然後道:“陛下這些日子都不怎麽去後宮了,臣妾每次去太妃宮中,太妃都會提這樣的事,所以臣妾想……”剩下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季陵瀾白打斷。

“朕自由決斷,皇後還是免了操心吧,太妃那朕會親自去說,你只管總理好後宮一切大小事務便好,可還有什麽事,若是無事,朕要入寢了。”他對陳皇後也是沒什麽情誼的,不過是為國家安定而娶的皇後,不是他自己心中想要的,沒什麽情感就更不會掂量自己說出去的話又會不會傷人了。

季陵瀾白說完這句話便要李文服侍他換衣裳,皇後如坐針氈,當真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其實她今夜來本就是想和皇上聯絡下感情的,只是沒有想到陛下是那般的果決,或者說對她們這些後宮女子是那樣的隨意,全然不放在心上。

陳皇後微微楞了楞很快便行禮退下:“臣妾告退。”

“好了,停下吧。”待陳皇後一走,季陵瀾白便立刻拉上自己的衣裳,然後道:“李文,你去給朕備些熱茶來,朕想著還是要處理處理水患的事。”

“陛下這是又不休息了?”李公公雙手一頓,這樣子可是真的不好,還是要以龍體為主,但是他想要規勸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自然也是不敢說,話憋在嗓子裏,垂頭應了句好,便下去準備熱茶去了,剛踏出殿門外,又聽見裏面朗朗傳來一句“是濃茶。”

“是,陛下!”李文輕輕搖了搖頭,這自從顧皇後離開了皇城,陛下就一直這樣子糟蹋自己的身子,整日的生活裏除了政事便沒了其他似的。

一月的光陰轉瞬即逝,季陵瀾白收到了楚蕭的信,信的內容實在簡短,寥寥數語,在九路山上似乎過得挺好的,聽說顧煥還在後園裏種了些果蔬,粟米,這一家三人的生活過得還真是有模有樣的,看起來倒是真的不錯,明日便是他的生辰,楚蕭寄信過來便是來賀生辰的,還真的是有心,這個妹妹沒白疼。

這日李文方從外面回來,滿臉失落的樣子,季陵瀾白手裏握著折子擡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沈聲道:“怎麽,什麽事使得你擺出這樣的臉色?”

李文聽罷便立刻在季陵瀾白面前跪了下來,這件事他也在斟酌著到底該不該說,咬著牙,眼神一暗,硬著頭皮道:“方才奴才路過禦花園,在路上撞上了舒答應的丫鬟,一副哭鬧的死面樣子,拉扯奴才好一會,這才有些難看的臉色,還請陛下恕罪。”李公公說著便磕頭。

季陵瀾白聽罷,緩緩擱下了折子,伸手端過茗香奉的茶水,微微抿了一口,沈聲道:“舒答應?”

“是,就是那個……”李公公緩緩擡起頭想要看看皇帝的臉色,不知道那件事該不該再次提起。

“她的丫鬟怎麽會過來拉扯你?”放了茶盞,季陵瀾白一下子靠在倚靠上,擡手揉著眉,略帶疑惑。

“你起來回話。”

“奴才聽那個丫鬟說,好像是她的主子病了,內務府又未曾添置些東西,就連太醫好像都沒有願意給看病的。”這些話他只能旁敲側擊告知陛下了,他自然是沒法去猜測陛下的內心,若是稍有不慎,陛下怪罪了他,那就是得不償失了,雖然他自己也覺得舒答應有些可憐,能幫的就盡量去幫了,但是在性命面前還是會考量的。

“有這樣的事?”季陵瀾白凝眸,伸手叩了叩案桌,望著窗外漸起的風,沈聲道:“擺駕不夜院,朕去看看。”

從來沒有一個帝王會親自往不夜院去的,如果有,季陵瀾白絕對是第一個,他談不上有多感興趣舒月,只是覺得她好像比這後宮裏的其他女人要多了一些煙火氣,故而總是帶有一些眼光去看她,私心也以為不該死。

“不需多大陣仗,傳禦醫來。”

真的入了不夜院,季陵瀾白才陡然察覺這個院子真的不是人住的,陰暗潮濕,沒有生氣。

“陛下……陛下怎麽來了?”床榻上,舒月連忙要起身向季陵瀾白行禮,季陵瀾白看著她這副憔悴的模樣,扯了扯嘴角,擺手道:“免了,你躺下吧。”

季陵瀾白目中所見,屋子裏擺設簡單,床褥也是單薄,被褥中露出了舒月那一張消瘦的臉。

“朕記得一月前的夜晚好像還見到你一個人躲在那哭,怎麽說病就病了?”季陵瀾白就立在床頭,輕聲問道。

舒月的雙手在被褥裏攥緊,陛下的突然到訪她還是詫異的,甚至不知道他為了什麽而來。

“妾可能就不該存在在這世上吧,也許有人在等著妾。”舒月也不知是真的病糊塗了還是一心求死,說出來的話實在是在挑戰著季陵瀾白的怒氣。

奇怪的,季陵瀾白並沒有登時惱怒,反而是輕輕勾了勾嘴角,漫不經心道:“這世上艱難就艱難在不是你想要什麽就能做什麽的,所以你啊死不了。”

也不知道是季陵瀾白成心的還是別的什麽,反正就是各種在氣舒月,舒月睡在床榻上狠狠咳了咳,然後扯了扯嘴角,輕聲道:“反正這在宮裏的日子啊也是那麽地長,好像啊,一眼都看不到盡頭的,妾這生活也沒什麽盼頭啊。”舒月的聲音很柔很清淺,有那麽一瞬季陵瀾白好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妹妹,那段父母皆離去的日子,蕭蕭總是會喚著日子好長好長,好像怎麽都看不盡盡頭般。

季陵瀾白聽著她說這樣喪氣的話,心裏都不大快活,微微皺著眉頭,冷聲道:“就算是再沒有盼頭,你還是要過下去,朕喚了禦醫來照顧你,病好了就來勤政殿隨侍朕,沒盼頭朕給你支點活做。”說完這句話季陵瀾白就拂袖離去。

立在扇門外的阿淺渾身一顫,完全不知道陛下這是打著什麽主意,待陛下和李公公一走,阿淺便即刻沖向前去,輕聲道:“主子,主子,沒事吧,這陛下怎麽突然來了。”

“咱們的陛下和尋常人真的不一樣,他總是帶有一種自傲,好像什麽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般,全然沒覺得有半分的疏漏,我本是一心求死的,沒想到他竟偏要我活下去。”舒月說著便揚起了一抹嘲諷的笑意,“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意思,活著就活著吧,反正也就是這個樣子了,以後我若是不在了,你一定要尋一個好去處,千萬不能再那樣不顧及自己啊。”

“呸呸呸,主子在說什麽呢,陛下此番來便是說明心中還是存著主子的,哪裏又要往壞處想啊,這明明有些好事的,主子要多想些積極的。”阿淺一直在安慰著舒月,她應該還不知道舒月為什麽求死吧,不是因為處在這個陰暗潮濕的地方,而是因為陳朗已經先他一步離開了,她已經少了一份活下去的勇氣了。

“那就活著吧,橫豎都是活著。”

“陛下來可有說其他的話啊?”

“叫我好了給他勤政殿隨侍奉茶去,也是捉摸不透他的想法,姑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舒月說著便緩緩閉上了自己的眸子,這些事她短時是真的不想再想了,左右也是沒什麽意思,幹脆閉上眼來歇息一會兒。

季陵瀾白從不夜院走出來後,頓時覺得外面的一切實在比裏面好太多,真是不知道這樣的地方怎麽能住人的,帶著一種惱怒,他吩咐要將這不夜院好好翻修翻修。李文看著陛下這個樣子,心裏還是覺察到了他有一絲絲的人情煙火味的,這個君王也不是那麽冷漠殘酷的。

“李文,待舒答應好清了,便叫她來勤政殿奉茶。”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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