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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歸途仿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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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歸途仿徨

“外祖母……”楚蕭還想再說些什麽,只見蕭老夫人輕輕擺了擺手,搖了搖頭,“不必再勸說我了,如果你和為寧想我了,就叫你母親帶你們常回來看看我,好嗎?”蕭老夫人說罷,轉頭看向靠在楚如城胸前的蕭漓九,她眼眶通紅,忍著巨大的淚意。

楚如城望著蕭老夫人消瘦的臉龐,一雙眼深陷眼窩,可卻炯炯有神,她杵著拐杖,在蕭蕭和為寧的扶住下向屋子裏走去,她的背影是多麽倔強、固執。

“九九,母親她不願,她想在這陪著父親和大哥,我們就隨了他的心意吧。”楚如城擁著蕭漓九,柔聲道,剛剛老夫人的一個身影似乎叫他懂得了許多。已經到了這樣的年紀,何不拋開所有的羈絆,去守她最想守住的人。

“嗯。”蕭漓九聲音低沈,蕭家現在只她與母親在了,書香門第的蕭家竟然一夜之間全沒了。

“我們常回來看看吧,母親那麽執拗。”

“好。”

“你們怎麽還不進來?”老夫人在屋子裏朗聲喚道,她剛才把繡好的嫁衣拿了出來擺在案桌上,極致順滑稠密的紅嫁衣,楚蕭拿起它伸手在上面撫摸著,一針一線真的是寫滿了愛,舞啟國的婚俗,新嫁娘是著紅服,以求日後婚姻美滿,多子多福。而在渝國是著綠服,花釵青質連裳,渝國崇尚絳紅青綠。

蕭漓九聽到母親在屋子裏喚他們的聲音,便趕忙收了眼淚,擡手抹了抹眼淚,說道:“我們進去吧,母親在喚了。”

楚如城在一旁點了點頭。

剛一進屋子,蕭漓九便見楚蕭一臉心動、沈醉地看著手中的紅嫁衣,不知道為何,蕭漓九想起十幾年前她離家出走的時候,母親匆忙跑了過來,把自己給一針一線繡成的嫁衣塞在了蕭漓九逃跑的包裹裏。沒有說多餘的話,只是一個勁地流著眼淚,也沒有一字一句的責罵,看著母親隱忍的表情,那時候的蕭漓九有片刻的猶豫,到底是對不起母親了。

現在,將要出嫁的變成了自己的女兒,嫁衣還是母親親手繡制的,唯一不同的只是這樁婚事我們大家都認可,而這唯一有些抗拒的應當是蕭蕭了。

“母親……”蕭漓九走到蕭老夫人面前,靠在她的肩上,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小時候,她微微閉上了雙眼,道:“母親,這麽多年了,我沒有一個日夜不在想您,謝謝您能原諒我的任性。”

蕭老夫人執起她的手放在手心裏,感受到九九手心裏的冰涼,輕聲道:“這麽些年過去了,你的手還是這麽涼,我聽如城說,你夜裏是不是睡得不那麽安穩。”

蕭漓九在蕭老夫人的肩上輕輕嗯了一聲,“心裏總是裝了許多事,有時候想著想著就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你啊,就是心思重,好在蕭蕭不像你,看蕭蕭性子還是像如城的,不過那副倔強的勁倒是像你很。”蕭老夫人想到這,不免輕聲笑了笑。

蕭漓九撇了撇嘴,低聲道:“那還不是像您嗎,執拗又倔強。”蕭漓九直起身子,替母親揉了揉肩膀,二人對視,心照不宣地笑了。

“待會一起和我去看看你父親和大哥吧,他們一定非常想念你。”蕭老夫人擡頭看向為寧和蕭蕭打鬧的樣子,很是滿足。

蕭漓九點了點頭。

“前方戰事吃緊,明日你們就啟程回去吧。”蕭老夫人對著一旁看著兩孩子打鬧的楚如城招了招手,叫他過來。

“母親。”楚如城雖然有時候對蕭老夫人的行為及舉動感到奇怪,可是她對她的尊重半點都不會少。這是他的母親,他自小就父母雙亡,幾乎沒有什麽旁支親戚,所以季陵川雲一直對他寄予莫大的信任,正是因為這樣,每個屈指可數的親人對他來說都是萬分寶貴的,他怎麽會不珍惜呢?

“你出來,我和你說幾句。”蕭老夫人威嚴地說道,還用力杵著自己的拐杖,楚如城斜眼看了一眼蕭漓九,給了她一記放心的眼神就上前扶起蕭老夫人向外走去。“九九,你去看看孩子可要吃些什麽,這麽晚了,可不要把他們餓壞了。”蕭老夫人轉頭看向蕭漓九,叮囑道。

“母親放心。”

到了外面,已是漫天的昏黑,偶有幾顆星星閃耀在空中,蕭老夫人擡眼望去,便悠悠開口:“如城,我知道,你是深深喜歡著我們九九的,只是,我不希望你再繼續陷在權力的漩渦裏了。”

“那個男人啊,我初次見他,就知道他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他的心計頗深,你們都鬥不過他的。”

“我知道,說了你也許會不高興,起初九九離家就是因為他,只是後來你也是明白的,他最後毀了自己的諾言,而九九也是嫁與了你,像他這樣的人,我自是不會相信他就肯罷休。”

“而你是他的臣子,伴君如伴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也擔心,他會因著心裏的仇恨對你們下手。”蕭老夫人看著這一片的昏黑,心裏突然產生一陣恐慌。

楚如城垂眸,這些他不是沒有想過,他與九九也不止一次商討過,只是無川未平,零國蠢蠢欲動,叫他舍了這份憂國憂民之心實在是難辦。他也知道,總有那麽一天,他會死在季陵川雲仇恨下,但是渝國的百姓是沒有錯的。

“母親,您也知道,渝國與零國必有一戰,到時候戰爭一起,我怎麽可能做到袖手旁觀,那是百萬條的生命啊。”楚如城實在為難只得實話實說。

蕭老夫人只是一個深宅婦人,她哪裏願意去想那些國家大義,憂國憂民,在她心裏,她現在唯一盼著的就只是希望自己女兒過得好好的,一生平安順遂。

“難道這偌大一個渝國,缺你一個大將軍就沒有辦法生存下去了嗎?你以為那季陵川雲就會放過你嗎?”蕭老夫人冷笑一聲,不覺間竟然發現,原來她對季陵川雲的芥蒂已經到了這種程度,哪怕是從她口中、別人口中提及她都覺得一陣惡心。

當初九九不知怎的就被他騙走了,而後他竟然負了她,為了自己的皇位另娶別的女人,她女兒當時到底是怎麽扛過來的,蕭老夫人擡眼看了看楚如城,低聲道:“我不得不謝謝你,謝謝你給我的九九帶來力量,讓她相信這世間還有她所羨慕的那種感情。”

“母親,我是愛著九九的,我會照顧好她的。”

“我從沒有懷疑過你會照顧好她這一件事。我只是擔心你們會葬送在他手上。”蕭老夫人輕輕側頭看向楚如城。“不擇手段是他的本質,說了太多,你自己心裏沒數的話,我說再多都只是枉然,九九現在的心事算都是了結了。”

全部了結了嗎?其實並沒有,楚如城收了收目光,不知道說還是不說,也許老夫人會有些好的想法,“母親,其實九九還有一樁心事難了,我想,如果這件事不能了結,九九應該是一生難安。”

蕭老夫人眼神驚異,匯集到了楚如城身上,輕聲問道:“什麽事,說出來。”

“九九在被他舍棄之時已是懷有身孕,現在那個孩子是渝國太子,他痛恨九九,認為是九九從小拋棄了他,心裏該是有著濃重的恨意的,九九想要彌補這個孩子,只是他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

隨著蕭老夫人一聲悠長的嘆息,這事變得愈發難以理清了,她的女兒真的是一步錯,步步錯啊,“孽緣,真的是孽緣,這孩子本就不該留下的。”

“母親……當初若不是有了這個孩子,我想九九都不願再活下去了,正是因為有了他,九九才願意再掙紮下去,只是孩子生下來後,九九根本沒法再面對自己,更不敢想象以後面對的是一個酷似季陵川雲的臉,所以九九把孩子給了季陵川雲。”楚如城回想到那段日子,心裏也是一陣難受,那段日子九九太難熬了,他一直偷偷喜歡著蕭漓九,礙於季陵川雲,他們之間有著兄弟情,他一直隱藏著這份感情,只是現在他舍棄了蕭漓九,所以他還是沒忍住告訴了蕭漓九自己的心意,不知九九是不是被他感動到,答應了他。

無論如何,這都是他一生裏最激動的時刻。就算是豁出性命來,他也是會保護好現在所珍視的一切。

“這孩子心裏肯定是恨著的,蕭蕭知道這件事情嗎?”蕭老夫人嘆息了一聲,咬了咬牙,用拐杖點了點地。

楚如城搖了搖頭,蕭蕭她什麽都不知道。

“孩子都大的,也不該在瞞著她了,她早一些知道總比晚一些知道好,不然到時候實在怕她接受不了。”

“母親說的是。夜愈發深了,母親也該休息了。”楚如城擔心老夫人的身體,便提醒道。

“這漫漫長夜,我都看慣了,明日你們就啟程回渝國吧,今夜去見見你父親吧。”蕭老夫人到底是承認了楚如城女婿的身份,接納了他。

“是。”

“明日待兮陽來,你們聚後就走吧,到底你心裏是放不下這無川的。”老夫人轉身杵著拐杖慢慢一步一步向屋裏走去。

零國永安侯府,顧煥剛一腳踏進府裏,就聽見一陣悠揚的女聲在一旁指手畫腳的,他回寒祁已經有幾日了,自上次回來就一直待在母親的知味齋裏,今日若不是父親的催促,他根本不想回來。更何況這府裏已經沒有什麽人是他想看見的了。

“把這個紅燈籠往上再掛些,對的,偏左一點。”顧溫夕喊道。

顧煥沒有說話,只是徑直在她身旁走過,倒是顧溫夕朗聲喊道:“二哥,你回來了呀,今天是父親的生辰,你看我這紅燈籠擺的好看嗎?”

顧煥頭都沒有擡起,裝作沒有聽見的樣子,仍是直直往前走去。

“二哥?”顧溫夕見顧煥並不理她,她小步跑到顧煥面前,明知故問道:“二哥,你怎麽不理我?”

顧煥用一種近乎冷漠的眼神看著她,冷淡地問道:“你想我怎麽理你?”

“二哥,你怎麽說話這麽冷漠?我是你妹妹啊……”顧溫夕看著顧煥,突然眼眶紅紅,好像很快就要流下眼淚。

顧煥眉頭緊鎖,她總是這樣,賣慘賣柔弱了這麽些年竟然一點也不覺得疲倦,顧煥不想搭理裝模作樣的她。

“二哥?你怎麽不說話?”

“閉嘴!我來是找父親,不是來與你說話的,你既然自稱是家裏最懂事的女兒就該讓開。”顧煥朗聲道,擡起腳又要向前走去。

顧溫夕真的是一陣委屈,眼淚立刻掉了下來,很是難受,伸出手輕輕拉了拉顧煥的衣袖,像個被搶了糖的孩子,一樣委屈難過。

在她自己心裏,大哥與二哥是完全不一樣的,大哥對她自小就冷漠無比,而二哥卻是給過她溫暖的,她是從心裏喜歡著二哥的。

只是她不明白為什麽隨著年齡的增長,二哥對她愈來愈冷漠,再沒有像小時候那樣的關懷了。她是真的不明白呀。

“松開!”顧煥最受不得她哭哭啼啼,冷硬開口。

“二哥,我是不是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情惹你生氣了?”顧溫夕眨著一雙無辜的眼睛,拉扯著顧煥的衣袖。

“你自己做的事,自己不明白嗎?”顧煥冷哼了一聲,右手一揚,扯開她的手,大步向前走去,沒有理會顧溫夕在他背後的情感爆發。

“二哥,你變了!”顧溫夕在顧煥身後大聲呼喚道,整個人的精致面容都破碎了。

“你再不是那個善解人意的二哥了。”

自從顧煥有一次發現顧溫夕針對顧溫翎,打翻了她精心繡好的一件衣裳時,他就開始重新審視顧溫夕這個人了。

後來愈發覺得她張揚跋扈,但她在他面前卻總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這一切都惹得他心生厭惡。

剛一靠近顧之南的書房,就見一個小小的身影跪在書房門前,凜冽的寒風吹得她小臉通紅,定睛一看,原來是顧溫翎。

顧煥走到顧溫翎的面前,拍了拍她頭上落到的雪花,輕聲問道:“溫翎,你怎麽跪在這兒?”

顧溫翎在這裏已經跪了少有一個時辰了,僵硬地轉過頭,面色慘白,輕輕喊道:“二哥,我想去見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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