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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命如草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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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命如草芥

顧煥的怒火致使沒有任何一個人敢接他的話,回應他的還是簌簌的下雪聲。

一個小廝在旁邊不停顫抖,跪在雪地裏凍的不行,牙齒都在打顫,揚眸見顧煥的臉上算不得太平,心裏又是一陣腹誹。

真是少爺脾氣,他是顧之南身邊的貼身小廝,手下管著形形色色的丫鬟婆子,哪裏受過這樣的苦楚,大冬天的跪在雪地裏,連凍都不敢動一下。

他愈發地躁動了,試探性地想要擡起頭,剛剛直起上身,便有淩厲一腳直直將他踢到雪地裏,滾了一圈,頭狠狠栽進白雪裏,在無意中一陣瑟縮,吃了一口雪。

“你就這麽急不可耐?”顧煥收回腳,揚聲問道,他是父親面前的紅人,經常倚老賣老,仗著自己在父親面前混個眼熟,肆意欺淩府裏其他下人。

他就要狠狠當著眾人的面去教訓他,不然他總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拿著雞毛當令牌。

顧煥見他在雪中滾著,湊上前去,正準備再好好教訓他,只聽一聲威嚴的輕喝。

“阿煥,住手!”顧之南身著黑色大氅,身旁有著小廝為他撐著傘,渾身散發著一種威嚴之感。

屋檐上飄掛著紅色的喜慶福帶子,與他渾身的黑色交相呼應,不知怎的,顧煥轉頭在看見父親的那一刻,楊頭看向紛紛揚揚下著的雪,心裏只覺母親可憐。

雪地裏的小廝吃了滿嘴的雪,腦袋伏在冰涼的白雪裏,一動不動,在聽見顧之南的聲音後,咧嘴笑了,他知道自己這條命是保住了!後牙竟然開始咀嚼起來了,心裏發出一聲冷笑。

這顧家還是老爺說了算的。

顧煥看著他在雪地裏露出一張猙獰的嘲笑臉,氣急,朝著他的後背揚起腳又是狠狠一踹。這一腳實在太狠,踹地他吐了一口血,在雪地裏顯得格外刺眼。

“阿煥!”顧之南看著顧煥不管不顧,仍然宣洩著自己的怒火,便向前走著,滿臉怒容:“鬧夠了沒?”

顧煥一陣冷笑,揚起手指著母親的院子,咬著牙問道:“你告訴我,為什麽母親的院子裏沒有人打掃,你看屋內的一棵樹,都快被雪壓斷了!”

橫眉冷對,這不是第一次他這麽對自己的父親,他的確權傾一時,可是,難道就因為權力他的雙眼就該被蒙蔽嗎?

“是我叫他們這麽做的,你火什麽?”顧之南聲音淡淡,沒有過大的情緒波動,他以為那個小廝怎麽惹到他了,使得他剛一回府就這樣怒氣沖沖。

“父親……你為什麽要這樣做?”顧煥一臉心痛,實在不能理解。

“我做什麽還要告訴你嗎?這就是你對父親的禮貌?”顧之南厲聲質問,揚手叫圍在他們身邊的下人退下。

雪地裏被打地出了血的小廝也被拖走了,算是保住了一條命。

“是,父親,是兒子不孝,兒子還沒恭喜您又得一子。”顧澄嗤笑一聲,轉身不再理睬顧之南,而是轉身向院子裏踩去。

“阿煥!”顧之南急呼。

屋外的門緊緊鎖著,顧煥現在心中早已沒了到家時的那種喜悅感,有的盡是滿腔的怒火。扣門也沒有人搭理,顧煥突然心慌,擡腳向門狠狠踹去。

門哐當一聲打開,屋內撲面而來一股人久不住的黴味,顧煥一頭紮進去找遍整個屋子也沒有發現花妍的身影。

“你母親不在這兒。”顧之南在屋外跺了跺腳,拍拍身上的落雪,不緊不慢道。

這個屋子,花妍早就不住了,只是這侯府裏鮮少有人知道,顧之南只是給人造成一種假象,讓人以為她還住在這裏。

她已經病入膏肓了……有時候他出遠門,侯府顧不得,免不得有些臟手段要對著她,為了以防萬一,他願意制造這樣的假象。

“那我母親在哪兒?”顧煥慌忙轉頭,看向顧之南,父子兩人格外相像,互相對視著,顧之南眸光淩厲,仿佛一眼看透顧煥心中所想。

“你母親是我發妻,我不會對她做什麽,她在一個安全的地方。”顧之南裹了裹大氅,今年這雪下得太兇太緊了,真冷啊。

“母親在哪,我這次回來,就是為了看看她。”顧煥聽顧之南這樣說,才輕輕松了一口氣,態度變得溫和多了。

“她現在很好,你還是不要去了。”顧之南撒了謊,花妍現在很不好,今年格外冷,她的身子怕是受不住了。

顧煥眸光掃視著這間久不住人的屋子,突然眉頭緊縮,按桌上有一個帶著血跡的帕子,血跡已陳,可仍是刺目。

“父親!你不要瞞我了!無論如何,我今日一定是要見母親一面的。”顧煥擡頭直視顧之南。

顧之南深深嘆息了一聲,緩緩向屋子裏走去,往日一幕一幕又重現在他眼前,恩愛的、爭吵的、崩壞的……喜怒哀樂、甜蜜怨恨的都有著。

只是回不過去了。

“你母親在思味齋。你去看看她吧,她現在時而清醒,時而昏迷……我怕她熬不過這一年。”顧之南擡手摸著桌上落了灰塵的一把木梳,無力道。

聽罷,顧煥不顧風雪,沖了出去。

“老爺,那邊說大少爺近日十分頹喪,幾乎沒有作為。”有一人影突然蹦了出來,跪地稟告。

“嗯,他看似冷酷無情,其實到底他才更像她,只要一動心就難以放得下……繼續給他施加壓力。”

“我們的計劃不容有失,渝國我們志在必得,我等這個覆滅等了太久了。”

顧之南握著木梳,木梳的齒深深壓在他的手心裏,他的眸光變得愈發淩厲。

“是!”

顧煥直直翻身下馬,發間已是布滿淺淺的一層雪,用手拍了拍頭發,理了理發髻,看著自己現在的樣子,不知進去了是否會驚嚇母親。

知味齋是顧之南的另一所小宅院,常年無人居住,後來久而久之便也是擱置了。

顧煥停駐在院門前,看著遠處一片雪白,一時竟不知來路如何,去路如何了。

一個小丫鬟剛巧“吱呀”一聲打開院門。見自家少爺迎著雪站在遠門外,一動不動,雙眼通紅,驚呼道:“二少爺,您回來了。”

“嗯,夫人呢?”顧煥這一刻心裏卻又仿佛安定了下來,隨著丫鬟的步子進了院子裏。

“夫人這還睡著……”說著說著這丫鬟竟然小聲啜泣了起來,“她們……她們都說……夫人熬不過這個年底了。”

“閉嘴,胡說八道什麽,不會的。”顧煥突然緊張起來,攔了她的話,問道:“那她最近吃的怎麽樣?”

“吃得越來越少,基本上就進了些粥,清醒的時候,整日裏有大半的時光在發著呆,也不說話,就楞楞地看向遠處,也不知道在看什麽。”丫鬟說著說著,竟然哭地更兇了,整個人的話匣子來打開了,平時夫人的話不多,沒人和她們這些丫鬟說話,她們心裏的委屈、苦楚一點也不少。

“倒是曾經常常來看夫人的四小姐自夫人搬來知味齋後,就再不見她來看夫人了,我們自從搬來這邊,老爺也不許我們出這個知味齋,我們的衣食都有專門的人送進來。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們是一概不知。”丫鬟看著顧煥的臉,終於收了淚水,小聲道:“就連少爺你從渝國回來我們也一概不知,剛剛看見你,真是驚喜萬分。”

顧溫翎不能來看母親是自然的,估計她現在還以為母親在侯府呢,畢竟母親已經搬出侯府的消息是被顧之南死死封鎖著的。

“夫人若是看見你,一定會非常高興。”丫鬟想到這,從心底裏還是生出一種喜悅感,擡手抹了抹自己的臉,很快破涕為笑。

“夫人剛剛睡下,少爺你舟車勞頓,不如先去主廳稍稍歇息,用點餐。待夫人醒來後,再去看望夫人吧。”

顧煥擺了擺手,叫她不用再說了,直直向著花妍的屋子走去,剛一靠近,便聽見重重的咳嗽聲,顧煥心中一悸,整個人都奪門而入,只見花妍臉色慘白,頭歪在床頭,拼命地咳嗽著,好像要把嗓子裏的所有一切都咳出來。

“母親……”顧煥趕忙上前扶了去,這時花妍突然狠狠咳了一聲,咳出了血,那血直接印在了顧煥的身上,血十分鮮艷,看著這刺目的血,顧煥的手微微顫抖著。

花妍順手用手背抹過自己的嘴角,微微擡起眸看向顧煥,虛弱的聲音仿佛一個不註意就要斷掉:“是……是……。是阿澄嗎?”

花妍雙眸失神,只是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顧煥的臉,她靠在顧煥的懷裏,渾身軟散無力,沒有一點掙紮的餘地,緩緩擡手撫摸著顧煥的眼角:“阿澄不是說下次會帶回自己喜歡的姑娘嗎?怎麽沒有看見她啊?”

花妍費力地擡起頭,向房間四周看去,目光掃過,除了他們,再不見其他的人。

顧煥看著母親這個虛弱模樣,心裏很難受,忍住哭意,道:“母親,我是阿煥啊,我是最讓你操心的阿煥啊。”

“阿煥?”花妍輕唇點著,“哦,原來是我的阿煥。”

“是,母親……”

然後又是咳了幾聲,顧煥手忙腳亂在後背撫了撫,看著太心疼了。

“母親,我帶你去渝國吧,這邊太冷了。”

說到走時,花妍渾身一震,垂了雙眸,輕輕道:“出不去的,走不了的。”

一個男人的臉反覆出現在她的腦海裏,像是一個鬼魅一樣不停地說著:“花妍,你這輩子都休想出去,你生是顧家的人,死是顧家的鬼。”

這個人是誰?到底是誰,花妍突然擡手拍了拍自己的腦子,實在是想不出腦海裏這個一直占據著的人到底是誰。

“母親……母親。”顧煥看著母親這抓狂模樣,一時心裏慌亂,只得握住花妍的手,不讓她傷害自己。

“是誰?到底是誰?”花妍像是被困的野獸一樣發出嘶叫。

“母親,我們不想了不想了。”顧煥擁住自己的母親,想要平息她的情緒。

剛剛被夫人的咳嗽聲嚇到,丫鬟就一直在屋外候著,這時見夫人的情緒有些崩潰,她緩緩走上前問道:“少爺,可要叫大夫……”

顧煥點了點頭,他發現母親的發間已經藏了多根白發……難以想象,母親到底過著怎樣的日子。

他們都不在她的身邊後,她唯一的期盼都沒有了。

舞啟國,南居一家人團團圍在一起,只見圓桌上多了兩副碗筷,看到這一幕,蕭漓九的淚水又在眼眶裏打著轉,她就快要忍不住了,她的父親和兄長……

楚如城在後面不動聲響地拍了拍她的後背,叫她不要再惹得老夫人難過,蕭漓九暗自點了點頭。

紛紛落了座,眾人剛準備動筷子吃飯,就見蕭老夫人輕輕說道。

“兮陽,來啊,常常老身做的燒雞,你不是說你最喜歡嗎?”老夫人臉上含著笑,餘光也是偶爾瞥到那兩副碗筷,臉上依然含著笑,這是她最後的固執,她覺得自己的丈夫和孩子還在自己身邊,並沒有離去。

“好!”舞兮陽剛執起筷子,準備夾起一塊放入碗裏,就聽見自己的身邊人從屋外跑起來,氣喘籲籲地,像是有不好的事要傳過來。

“怎麽了,如此慌張?”

“陛下,不好了……”

“怎麽了?”

“無川那邊發生了小規模的爭執和屠殺,我們派去的密探全部都被殺了,零國似乎是準備對渝國開展了。”

“你說什麽!”舞兮陽和楚如城皆是震驚地站起身,很快,舞兮陽像蕭老夫人辭行,有事要去處理,蕭老夫人體諒般點點頭。

“怎麽,你也這般激動?”蕭老夫人拾起筷子,轉頭看向楚如城。

楚如城這才驚覺有些失了禮數,直直坐下,心裏裝著的事叫他眼神有些迷離。

“母親,他是渝國的將軍,他曾常年駐守無川,停無川出了事,心裏自是無法平靜的。”蕭漓九解釋道。

“嗯?大將軍,為那個人賣命?”蕭老夫人給她兩個孫兒夾了菜,不重不輕的聲調說著這平平淡淡的一句話。

“母親……”

“好,我不說了。他若有急事,可以先回去了,我這也沒什麽要事需要他,耽誤了大事可不好,你們母子仨就在我這多留些時日。”蕭老夫人擡眸看了眼楚如城,低頭道。

“母親……”楚如城突然有些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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