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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不似少年游(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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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不似少年游(二)

劍門關,已經是一個被她塵封起來的名詞了。

時至今日,她都不願去回想那個地方長什麽模樣,那天她翻過多少人,才找到了李見寒。

她為了一腔執念和愧疚,想要織夢救回李見寒,這條路堪比讓她戰勝梅澗,可她都咬著牙堅持下來了,一路拼命收集著救人的心頭血,哪怕只是微末。

可誰知半路沖出一個李見寒,擾亂心神,這就算了。

如今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又憑什麽打著李見寒的名號出現?

僅一句話,讓織吾潰不成軍。

夷則還在山頂替他抵擋梅澗,身前又是這等亂人心神的事,她的思緒如同一團亂麻,心跳的聲音也蓋住了周遭的嘈雜。

白虎感知到她的情緒,朝著那男子怒吼一聲,他無所謂邪邪一笑,“小九真是長大了,都不愛穿黃色衣裙了,以前還嚷嚷著讓我給你帶蜀地最好的繡娘做的裙子呢。”

“閉嘴閉嘴閉嘴!”

他說的越是細節,織吾越是慌張。

她下意識想找夷則,白虎隨即馱著她往山頂跑。

整座鸞峰持續搖晃,一些樹根淺顯的樹木花草接二連三倒下,夷則院子的破爛院門如今更是散落在地。

他受的傷不少,勉強抗住了梅澗。

餘光瞥見朝他奔跑過來的小姑娘,他想也不想,習慣的伸手還住她,將她護在懷裏,爾後才反應過來局勢的危急。

皺著眉無奈問:“不是讓你走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她揪著夷則胸前被劃破的衣服,心有餘悸,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和思緒:“我能相信的只有你了,夷則。”

沒頭沒尾的話讓夷則心神一顫,他收緊手臂,朝下看去,那人還在,看來該讓她知道的還是逃不掉。

“你乖,老實跟在南呂身後,過些時日一切就恢覆正常了,我再給你講個故事。”

她的臉上蹭上了夷則的血,再混著她的眼淚,汙糟狼狽,可是夷則的手也沒有幹凈的地方可以幫她去擦,只吹了聲口哨,將在一旁放風的白虎喊了回來。

“安全帶她沖出去,下了山就好了。”

白虎眨了眨眼,示意明白。

織吾有時候太過懂事,一個眼神就明白自己留在這兒會給他帶來多大麻煩,強忍著內心的慌張和無措準備往山下走。

似乎覺得不放心,臨走之際又回過頭。

這一回頭,讓她神色大變。

她調轉身子,跑向夷則,就在夷則不解時,她將他擋在身後,自己迎上了織三刺過來的引魂杵。

一切發生得太快,夷則都來不及反應,織吾就倒下了,織三驚呆了站著,很快又哭又笑像是瘋了一樣。

迷蒙間,織吾只看見夷則驚慌失措跪在她身邊,大聲說著什麽。

大抵是胸口的疼痛太過劇烈,之後的事全部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

後半夜雨勢小了,隱約有要停歇了的意思,織吾的燒也就是在這時退下去的。

日央一刻不敢松懈,盯著姑娘的情況,不敢想象,若真出了什麽差池,門口那位會怎麽樣。她想起,半個時辰前,他突然出現在姑娘房門口,冷著聲音問大人:“她情況怎麽樣了?”

大人收起情緒,起身出門。

“南呂,我把她交給你的時候是好好的。”

“不是,夷則,我,確實怪我,沒有照顧好她。”

日央祈禱著姑娘快快好起來,門外那位的殺意已經隔著門板都能感受到了。

南呂思忖半天,試探性開口:“你要不要......進去看看她?”

夷則指腹順著蓮花鈴的紋飾走了不知道多少圈,那股刺痛指尖的觸感一直愈演愈烈,他著實放心不下,擡起腳正欲往屋內走。

突然聽到日央一聲:“姑娘,您醒了”

他頓住腳,就連呼吸也是停住的,才聽見小姑娘有氣無力道:“辛苦你了。還在下雨嗎?”

這時,指尖的疼痛才漸漸消散下去,他籲出一口氣,心道:沒事就好。轉身從正門走了出去。

他走時,雨停了。

織吾起身推開窗子,聞見潮濕空氣裏若隱若現的青木香,“可是有人來過?”

日央將那件披風折好放在她手邊,答非所問:“昨夜姑娘是淋著大雨回來的,大人那時在鸞峰頂,便從那位大人處帶來了披風,以免姑娘傷寒,可夜裏還是發了熱。”

她轉過身,擡起水盆,不經意間又道:“也是奇怪,那位可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主兒,最是討厭別人碰他的東西,昨夜竟輕松就讓南呂大人將他衣物帶出。”

織吾垂下眸子,將那句話聽了進去。

夷則,你這麽做到底是為了什麽?

*

織三將軟榻邊的香按熄,起身服侍梅澗換衣服。

若是沒有那些斑駁的黑紋,這具身體仿佛玉石打造,那張臉也像是出自神明之手。

可惜了。

織三將唇瓣輕輕貼在他背後的黑紋上,呢喃道:“快了,馬上就要藥到病除了。”

梅澗掀開眼簾,面上波瀾不起,可全身的神經卻被藥到病除四個字刺激著,沒錯,只要織家九女去到浮屠塔,從那個女人那裏取回解藥。

順便,殺了那個女人。

思及此,那股擾了他一夜的煩躁就煙消雲散了。

“叫織吾來見我,你下去吧。”

感覺到織三的手明顯頓了一瞬,她的心思早就擺在了臉上,他也懶得在意。

織吾約莫是在三刻鐘後才慢悠悠地走進主殿,面色看上去不太好,眼底烏青,進殿後她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心不在焉問:“說說吧,要我做些什麽?”

對於這樣的單刀直入,梅澗很是欣賞。

他的聲音陰澀得厲害,就像被指甲掐住了嗓子眼的一半。聽完了他的要求,織吾沈默了半晌才開口:“殺人我不會。”

這倒是稀奇了,梅澗的笑聲震動得她的胸腔都跟著顫。

“不會?你殺的可不少。”

她沒有答話。

梅澗見她不為所動,心知其實他們兩個人,誰都沒有耐心等下去,越熬下去事態越不利,“織吾,我和你之間是共贏互利的,你幫我也是幫你,收起你那不配合的姿態。”

他話音落地,織吾視線裏就闖入了一只鑲嵌著珍珠的繡鞋。

她倏地擡起頭,迎上了蒼舒影川的視線。她的平靜不在蒼舒影川的預料之內,原以為她會悲戚,會力爭,會憤怒,唯獨沒想到她竟然一絲表情都沒有。

相較之下,自己的喜形於色就顯得落後半步。

不過,無所謂,她還有殺手鐧。

“梅主,父親已經去浮生閣求來了荼蘼傘的手冊。”她打開錦盒蓋子,一本竹冊被小心包裹著。

梅澗直起身子,道:“很好,快拿來。”

竹冊有被火燒過的痕跡,有些字跡也不清晰了,內容生僻晦澀,他看得眉頭緊鎖,他也只看得懂“蓮花燈下影,荼蘼傘下魂”這一句。

織吾掃視著蒼舒影川,那雙鞋、那套裙裝,讓她覺得心不安,只想盡快結束這些荒唐事,盡早離開罷了。

“我幫你去取解藥,殺人一事委實為難我了,快些開始吧,再晚一些我沒了力氣,你就又要再受些時日的折磨了。”

她的眼從他頸間的黑紋劃過,僅一夜而已,那些黑紋就像活了一樣往上鉆。

蒼舒影川若有所思回過頭,道:“梅主和小九姑娘有要事,我就不再打擾了,正好回去和夷則試穿婚服。”

“站住!”

織吾起身,幾步跑到她面前,攔住了她的路,什麽婚服,她想都別想!

“我需要她幫忙。”

梅澗單手支著頭,那股蝕骨的疼已經開始鉆進腦子裏了,他看著殿前的兩個人,有些思緒不清,揮揮手隨便吧,誰幫忙都行。

主殿裏的人全被趕了出去,織吾扯著蒼舒影川,將她不情不願拖到了梅澗身邊。

取出袖袋裏的盒子和火折子,拉過蒼舒影川的手,拿著匕首用力劃下。蒼舒影川大叫一聲往後掙脫,“你有病啊!”

“對啊,你才知道啊,所以你怎麽敢惹我?用骯臟手段搶我的人?還想把我害死?”

原來她都知道。

蒼舒影川心虛地聲音都不穩,“胡說八道些什麽!”她趴在榻邊,喊梅澗,期待梅澗睜開眼救她。

可惜,此時的梅澗已經在蓮花香裏有些昏昏欲睡,根本沒有多大力氣睜開眼搭理她,有氣無力開口:“聒噪。”

殿外飛來一枚金扣重重擊在蒼舒影川腳邊,她嚇得跳起,又瞬間被織吾抓住手腕,拉回到方盒上方。

織吾看出那是姑洗的金扣子,暗道:難怪梅澗敢這麽放心讓她把所有人都趕出去,原來還有人在暗處護著。

她收回思緒,盯著方盒裏的血,快了,很快就要足夠了。

“如果你不想死,就乖乖聽我的,我不會殺人,眾所周知。”

蒼舒影川擡起眼,睫毛上還掛著一滴淚,傷口處又辣又疼,她第一次見到這小姑娘還有這一面,但心有不服仍嘟囔了一句:“我怎麽可能信你。”

“你別無他法。”

方盒裏的血快滿了,她放開蒼舒影川,帶著誘惑意味的說:“你那麽想成婚,是嗎?我幫你。”

話音一落,手中的匕首就猛地插到了蒼舒影川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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