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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明月是前身(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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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明月是前身(六)

這老仆和織吾夢中的有一絲重合,但又不是很像,她記不太清那人的長相了。

四人隨著老仆穿過垂花門,一踏上游廊第一時間,她就不著痕跡去看廊底,一條早就幹涸許久的河道映入眼簾。

河底鵝卵石上的青苔都幹巴巴地覆在上面,兩側的草地倒是沒有夢裏的暗紅。

織吾輕呼一口氣,覆而擡步跟上。

太守府的游廊曲折,每一扇漏窗都形狀各異,看出去能看到的景色也不一樣。織吾記得這是一個二進的院子,卻沒想到老仆帶著他們七拐八繞,竟繞到了另一個小宅子裏。

這個小宅子套在那個二進院子後,建得很是隱蔽,粗略一看很難發現。

走到宅子的主廳,果然如那老仆所說,太守張自明已經坐在那兒等著了。

五大三粗、滿臉褶子的模樣,眼底烏青、神情萎靡一看就是縱欲過度。

見到他們進來時,便大笑著迎了過來。他招呼著夷則他們入座,眼神卻不住地往織吾身上瞟。

夷則哼笑一聲,給織吾夾了一塊南瓜。

“張大人,府上有人患瘟疫嗎?”

張自明訕笑著道:“沒有沒有,只是想著你們幾位年紀輕輕,卻有謀有伐,替我們曜月縣除了那瘟疫,造福這一方百姓。我代表全城百姓感謝你們。”

他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又說道再敬各位一杯。

一來二去,五人都喝了不少。

織吾酒量淺,一杯才下肚就趴在桌上睡著了。夷則笑著說抱歉,他家小姑娘平日不喝酒,讓大家見笑了。

一只手很自然地將她的椅子往自己身邊拉。

南呂倒是難得的清醒,和夷則打著配合應對張自明。

“大人,需要我先送姑娘回去嗎?”破曉繞到夷則身後悄聲問道。

夷則垂下眸子看了一眼小姑娘,嘴角上揚,“不必”。

所有人都看著他動作溫和地將小姑娘搭在臉上的發絲拂開,這一瞬他才覺察到周遭的眼神,輕咳一聲裝作無事發生喝了口酒。

太守遲遲不進入正題,繞來繞去就是不肯暴露他的真實目的。

這倒也無所謂,耗著唄。

桌上,南呂和太守的你來我往,夷則偶爾搭腔幾句,不妨被身旁的人一把拉住衣袍。

他眼角一抽,側過頭聽見她咕囔了一聲。

“嗯?小九說什麽了?”

“沒什麽,你聽錯了。”夷則壓下微微上揚的嘴角。

織吾靠他很近,又是先拉了他一下才開口說的話,縱使是支支吾吾不夠清晰的夢囈,他還是聽清了小姑娘口中的那兩個字。

“夷則”

不知何時起,夷則發現沒有人像她這樣肆無忌憚又如此頻繁的喊他的名字,一個原本他覺得無所謂的名字,通過她一次次的呼喚倒變得重要了些。

若說織吾是喝了酒之後的醉酒,倒不如說是她真的困了,好像自從她坐下來就開始困了。

明知失禮,但還是忍不住,尤其在那杯酒之後,反而讓她入睡得更快了些。

這一睡倒是奇特,即便在夢裏酒意都沒有散。

她憑著印象嘗試著走出城門,都無一例外遇上了那所謂的“鬼打墻”,而整個縣城都空無一人,她走在街道上不管怎麽繞,最終都會回到太守府衙門前。

實在累得慌,她懶得走了,視線再次定格在那扇朱漆大門上,從門縫裏時不時能看到人影攢動,但就是聽不見聲音。

忽然之間,她感覺自己被罩在了一個看不見的罩子裏,詭異恐怖的氣氛逐漸濃烈,而她又是孤身一人。

織吾無措地轉身,餘光突然瞥見左側石獅子的眼珠轉動,它的一只腳也以肉眼可見速度由下往上的滲著血。

她驚得往後踉蹌著退了幾步,轉手喚出蓮花鈴。

石獅子的眼珠徹底看向了她,還發出了哢哢的聲音。

腦海裏將所能想到的法子全部想了遍,好似根本沒有應對這種場景的手段。她轉過身就跑,根本來不及過多思考。

這些路,她先前就已經走過了兩三遍,都沒能尋到一個出路,更何況眼下這種情況呢。

不論她跑到哪,那只石獅子好像就跟定了她,都固定在一個地方轉著頭看她,血紅的眼珠像是箭弩一樣,朝她射來無數的暗箭。

她的喘息越來越劇烈,口中甚至有了隱約的一絲血腥味,感覺自己再跑下去肺就要炸了,猛地她停住腳,轉過頭,石獅子徑直地看著她,在距離她兩丈遠的地方。

“你再看我,我真的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挖什麽挖,她心裏害怕極了,再說了她手上就一盞蓮花燈,今天連簪子都沒帶,能用什麽挖!

石獅似乎是拿準了她的心思,“咯咯”的笑了起來。

陰惻惻的聲音都不知道是往它哪裏發出來的。

“笑什麽笑!”

石獅子往前挪了寸許,她身後便是太守府的大門,退無可退,一瞬間渾身的筋骨都緊繃起來,手慢慢蜷起,指甲都扣在了手心。

興許是害怕到了一個極致,她習慣性的開口:“夷則,夷則,夷則......”

喊了數聲,耳邊依舊只有獅子的陰笑。

破曉說過她慣性依賴夷則,果不其然。

石獅子盡在眼前了,她大喊了一聲,朝著它的眼睛伸出手用力抓去。

也許,石獅子都沒有想到,這個小姑娘還真的會將自己的眼珠子挖出來,怒吼著沖了過來。

鮮紅的瑪瑙珠子躺在手心時,她覺得手心都要被灼傷了,猛地將珠子甩了出去,轉過身推開門就往裏跑。

別無選擇。

她心裏想:夷則說過,遇鬼殺鬼,逢妖斬妖!一個太守府而已,能有什麽!

*

夷則是怎麽也沒有想到織吾就在他旁邊睡著,還能在夢裏九死一生。

若是知道那只獅子的行為,指不定他現在就提著劍出去劈裂那雙眼。

織吾進了太守府後,石獅子倒是沒有跟進來了,她回過身看見它缺著一只眼依舊盯著她,一塊石頭雕像而已,都能作出那種讓人惡寒的表情。

後院傳來女子嬌笑的聲音,嫵媚妖嬈。

“大人,那個村子的人可都沒了,那後山應該不會有人再去了,只是我們......還不夠啊”

“美人兒,說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手中的蓮花燈微微顫動,她低頭睨了一眼,心道不妙。

二人的對話斷斷續續,聽不完全,她只能從只言片語中判斷出,葛村的事確實如她所想,是一場陰謀。

甚至,這場陰謀還沒有完!

所以他們出不去也是因為這場陰謀。

兩人的聲音越來越小,她謹慎地挪著步子靠近那個垂花門,咕咚濃稠的流水聲掩蓋了對話聲,她試探性地伸出頭,見到那條紅色的小河愈發艷麗,整個後院血腥味很重。

她額頭上浸滿了細密的汗珠,手掌心也濕漉漉的,蓮花燈依舊微微顫著,她根本來不及去看它發生了什麽。

這時,她突然被一股力量推了出去,一個不受力便跌倒在地,雙手徑直地按在了河道裏,險些整個人都要跌進去了。

她驚慌地起身,兩只手沾滿了血,這下她再也忍不住心裏的情緒,哭著用力搓手,可誰知卻越搓越紅。

仿佛,那雙手上的血越來越多一樣。

“夷則......怎麽辦?”

而此時剛喝了一口酒的夷則只覺得心慌得緊,垂眸看著腰間的鈴鐺上蓮花紋爬上了紅絲,他暗自心驚,放下酒杯以酒醉為借口推拒著太守。

伸出一只手握住小姑娘冰一樣的手。

“小九。”

夷則對於她這種喊不醒的情況煩悶極了。

織吾在夢中已經聽不到那對男女的對話了,耳邊只有血水流動的聲音,與此同時,蓮花鈴也閃回了手腕,她怎麽喊都喊不出來。

她,好像被困在了這裏。

一連串的事情,讓她心緒大亂,卻讓她歪打正著發現了太守府的大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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