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今晚最難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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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庫的鋼質卷簾門緩緩上升,露出了司機粗壯的手臂。
司機手裏確實拿著一瓶威士忌,他將手裏的酒瓶顫巍巍伸進去,遞給車庫裏的呂新博。
呂新博忽略了那只手的細微顫動,接過酒瓶,皺了皺眉,自言自語道:“怎麽不是我平時喝的那個……”
見司機不說話,呂新博這才疑惑地擡頭去看……
這時,鋼質卷簾門已經升到一人多高,正好到了那名司機的脖頸處,司機脖子上的一截粗麻繩赫然映入呂新博眼簾。
呂大少腦子不太靈光,怔楞楞望著卷簾門外的司機,一時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
然後,呂新博面部肌肉驟然僵硬,因為他看到了司機那張漸漸露出來的,青紫遍布,血跡縱橫的腫臉……
“你……”呂新博喉嚨裏哽了一下,一時語塞,瞠目結舌。
等他反應過來,想到要按手裏的卷簾門遙控器時,已然為時已晚。
黑壓壓一群人分別從卷簾門兩側一窩蜂一樣魚貫而入。
呂新博還沒看清來的都是什麽人,車庫裏的四人就被甄浪召集的先行精英按住了手臂,哢嚓幾下反剪在地。
恍神間,被按在地上的呂新博還看到了門外那名司機的淒慘情狀。
那名司機脖子上的麻繩突然繃緊,有人竟然在他家房頂把人吊起來,那司機雙腳離地,晃悠了幾下,又被甩了出去,撲倒在地。
跟車庫裏幾人的情形一樣,不遠處,園區路燈找不到的陰影裏,好幾個黑黢黢的身影,形如鬼魅,閃身而出,疊羅漢一樣將那個司機制住,拖走。
恍然瞥見這種情形,呂大公子心裏涼透了大半,大致猜到自己又栽在什麽人手裏,甚至還悲催地料想到——今晚要全球出道的人,估計要換成自己了……
甄耀明一個電話,呂新博就能在短時間內擄走陸可煜,甄浪覺得自己以往有點輕敵,不知道呂新博這邊是個什麽情形。甄浪心急之下,召集了一百多號人手來圍攻。
其實,呂新博的公司已經破產,在甄家的地位也岌岌可危,手裏根本沒有什麽可調度的人力。
這邊的人手僅有吉普車上擄走陸可煜的三個人,跟車庫裏這幾個,其中兩名黑人還是他花錢請來的“特邀嘉賓”,根本算不上手下。加上呂新博自己在內,一共才七個人。
甄浪這邊三十幾人潛進呂新博這座二層小樓,剩下幾十人為了避人耳目,全在外圍聽命。
車庫二十幾平的空間,一下子擠進來二十幾號人,瞬間形成了“狼多肉少”的陣勢,呂新博等人身邊,除了真正動手按住他們的幾個彪形大漢,還裏三層外三層圍了十幾號人,擠得小小的車庫水洩不通,連空氣都稀薄了。
雖然車庫裏人滿為患,但地上那個瘦削俊美的男孩,眾人很有默契地讓出空地,保持距離,誰都沒敢上前碰一下。
雖然不知道這一位跟甄總具體是什麽關系,但看甄總招來的這些人,大家心中有數,都能猜到這個男孩在甄總心中的地位,絕對是至高無上,十分超然了。
最開始,這些被甄浪召來的人手,驟然遇見這麽大陣勢,還以為前面是什麽龍潭虎穴,崎嶇險境,滿臉臨危受命的凜然堅毅。
但在外面制住了那三個把風的廢材之後,心境上就有了些微的變化……
此刻,車庫裏這些彪形大漢——浪總先鋒隊,再一看呂新博這零星幾個人的資質,臉上無不浮現出一種微妙的,一言難盡的表情。
原來,眾人覺得自己是正義之師,傾巢出動,去拯救甄總落入魔窟的瘦弱少年,現在,他們心中泛起一種淡淡的,說不太清的羞恥感,就覺得自己這精銳之軍正在群毆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廢材。
也覺得甄總這回決策有誤,殺只雞而已,竟然舉起了三十多米的大刀……
就這五個弱雞,外加兩名“國外友人”,十個人也就把他們撂倒了,還用得著一百來號人裏三層外三層,簸箕掌栲栳圈包抄???
車庫裏一眾猛男互相對著眼色。
——這是什麽情況,就這麽幾個人?
——這就……完了?
——被抓的男孩都找到了,我看是……完了吧。
——我怎麽覺得沒開始,就結束了?
——同感,老子連祖傳的流星錘,狼牙棒都帶來了,就讓我光看看……
呂新博在這位“流星錘”大哥鐵鉗一樣的手掌下,奮力掙動了一下,並含糊咒罵了一句,緊接著一記鐵拳砸下,呂大少的下巴直接與地面親密接觸,頜骨差點錯位,旋即認清了形勢,開始垂頭喪氣,沈默如雞。
逼仄的車庫裏一片靜寂,控制住場面似乎只用了幾秒鐘時間。
眾人在擁擠狹小的空間裏,保持緘默,嚴陣以待,靜等這次行動的主角大佬華麗出場。
浩浩蕩蕩一縱人馬圍攻一個二層小樓,為了避人耳目,車庫在被攻陷後的第一時間,大開的卷簾門就被細心的下屬降下了一些,只開到半人多高。
從外面先後走進三個人來,跑在最前面的是一個清瘦俊秀的少年,少年腳步慌亂,一臉焦灼,嘴裏連喊了好幾聲“哥”,視線在人群中搜尋。
在他之後進來的,是一黑一白兩個身材頎長的大帥哥。
甄浪穿著一件黑風衣走在前面,跟在他身後的是顧潤寧,還穿著他沒來得及脫掉的白大褂。
人墻一樣擋在陸可煜周圍的幾名保鏢,很有眼色地讓開了路,看到陸可煜的身影,陸可燃疾步上前。
發現陸可煜大睜著一雙眼睛望著自己,不能動也不能說話,陸可燃急得聲音都變了,不管不顧叫還在跟他冷戰的顧潤寧過來,看他哥怎麽了。
甄浪進來之後,冷然掃了一眼被按在地上的呂新博,然後目不斜視地向著那個方向走去。
雖然外表淡定冷靜,但甄浪每走一步都覺得腳下重逾千斤,帶著近鄉情怯的緊張感和滿心擔憂,幾步走到了男孩身邊。
甄浪單膝跪在陸可煜身側,顫動著眼瞳,細細檢視了一遍男孩的情景。男孩身上的衣物齊整,看上去沒有明顯的外傷,甄浪心裏一松,垂下眼瞼,深深籲了一口氣。
看到陸可煜上衣掀起了一小塊,露出了一截雪白窄腰,甄浪十分自然地伸出手,把男孩的白T往下拉了拉,遮住那一小片肌膚。
陸可煜顫動著眼睫望著甄浪,樣子明顯是被下了什麽藥,不能說話,也不能動,眼裏水霧氤氳的,滿是淒惻,看得甄浪心尖直顫。
顧潤寧檢查了一下陸可煜的體征,發現男孩意識清醒,只是不能動,心跳和呼吸也沒有問題,他向四周掃視了一圈,在附近找到了一個用剩下的註射器。
顧潤寧將註射器放在鼻端,仔細聞了聞,對一臉焦灼的甄浪解釋道:“沒事,是肌肉.松弛.劑,麻醉藥裏的一種成分,效力一過,就沒事了。我還帶了一些可以中和的藥物,可以給他用……”
顧潤寧從隨身攜帶的藥箱裏,選出一小瓶藥劑,慢條斯理給男孩註射。
甄浪這邊略略放了心,想要把人從地上抱起來,剛伸出手,旋即又想到了什麽,雙手在空中頓了頓,又縮了回來。
那次,陌塵湖邊,陸可煜因為他的碰觸引起應激反應的畫面,快速掠過腦際。甄浪心裏一酸,感覺那一幕簡直成了自己過不去的心結。
不敢觸碰,也不能觸碰,他跟他的距離沒有縮短,十年來,他一直是他觸及不了的那個少年……
甄浪站起身,幾下脫掉了自己身上的長風衣。時節已經立秋,他怕男孩著涼,把帶著體溫的衣服小心披在男孩身上。
陸可煜不能說話,只勉強動了動手指,想要觸碰那人,抓住那人的衣角,手指費力擡起來一些,跟甄浪還有很遠很遠的距離。
他還在暗自努力,那人卻突然抽身離開,站到自己此時根本夠不到的地方……
男孩那只微微擡起的手又虛弱地垂下,一雙眼睛像身陷囹吾的小鹿一樣,眼巴巴望著甄浪,眼中眸光閃動,水霧彌漫的,仿佛汪著一汪水。
他來救他了,他有話要跟這人說,可是他現在無法開口,連動一下都做不到。男孩顫了顫睫毛,嘴裏泛起一片苦澀。
陸可燃在陸可煜身邊守著,不經意踩到了一個玻璃小瓶,怕那些人渣還給他哥用了什麽違.禁.藥品,皺著眉研究手裏的小瓶。
顧潤寧就在身邊,時刻關註著他家“小豹貓”,看到男孩手裏的瓶子,細心接過,凝眸看清了瓶身印著的內容,臉上表情一陣精彩紛呈。
本不打算搭理這人,為了他哥,陸可燃屈尊折貴低聲問:“是什麽?”
顧潤寧將小瓶揣進白袍兜裏,沖他家男孩眨了眨單側眼睛,笑道:“放心,好東西。”
陸可燃一臉狐疑:“……”
呂蕭的“先行軍”幾乎跟甄浪前後腳抵達,呂蕭隨後而來,讓人把“東西”放置在呂新博這處住所的各個隱蔽角落,他跟甄浪短暫碰了一面,告訴甄浪,他隨後會把呂子午接來,讓甄浪救了人後,早些離開。
路燈照不到的幽暗角落,呂蕭在甄浪面前點燃了一只煙,火光一熾,映照出呂蕭那張跟呂新博有幾分相似的臉孔,冷酷,陰鷙,透著一種淩厲的俊美。
基於呂蕭可以在短短十幾分鐘,就能快速掌握呂新博的所有動向,甄浪平靜道:“憑你的實力,呂新博根本不是你的對手,呂家變天是遲早的事,你——真的需要這樣做嗎?”
一提到呂新博,呂蕭臉上的表情更加陰沈,他將只吸了兩口的煙狠狠撚滅在樹上,咬牙道:“是遲早的事,他不是我的對手,但我一天也等不及把那個畜生送進去!”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呂蕭收斂了眸子,恢覆了平日面對甄浪時的溫良恭敬。
耐心解釋了幾句:“這次正好遇到你那邊的事,而且你也有人可以作證,擇日不如撞日,我不想再等了……”
甄浪望了一眼呂蕭跟呂新博幾分相似,卻精致絕俗的臉孔,再結合呂蕭那句脫口而出的“畜生”,好像明白了為什麽呂蕭對自己同父異母的親兄懷有這樣的恨意。
呂新博好色成性,而呂蕭因為私生子身份的原因,從小寄人籬下……
呂蕭離開後,甄浪沒在多想,回到車庫,蹙著眉在逼仄的車庫裏閑踱,看到架子上一紙盒造型奇異,各式各樣的情.趣用品,以及聯網的筆記本電腦和小型攝像機,弄明白了呂新博的報覆大計。
他用流暢的英文口語,跟那兩個被無數保鏢制住的,一臉恐慌無措的黑人猛男,談了一筆條件優渥,十分誘人的交易,答應給他們高於呂新博的三倍酬勞,委托他們做一件十分簡單的事。
被甄浪這煊赫恐怖的陣容嚇到,兩名“國際友人”以為自己招惹了什麽教父級別的社會大佬,必定是在劫難逃,斷手斷腳都不一定算完,心下惶恐不安。
乍一聽還有這美事,不用被修理,還有更多的錢賺,黑人猛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欣然同意甄浪的條件,並拿出十二萬分的誠意,承諾盡職盡責,將這件事辦好。
為了呂蕭接下來的發揮,甄浪替他做了清場工作,吩咐手下,將門口那三個擄走陸可煜的人和車庫裏的一名男子一起五花大綁,堵住嘴,套上麻袋,塞進了幾輛車的後備箱裏。
他們要盡快撤離現場,車庫中心的有利地形,也要留給呂新博即興表演。
甄浪站在一縱人馬前,幽深冷厲的眼神在周圍密密匝匝一圈下屬身上來回逡巡,擰著眉認真思索,發現今晚最難抉擇的問題,竟然是——誰來抱他家可可。
看出好友的為難,顧潤寧毛遂自薦說:“我來吧。我是個醫生。”
甄浪一記殺人的眼神甩了過去,顧潤寧伸出去的手涼絲絲停在半空。
甄浪嗓音低沈:“你還是管好你家小豹貓好了。”套路寧老司機,不要妄想碰我家可可一個手指頭!
顧潤寧嘴角的肌肉劇烈抽搐了幾下,欣然接受了好友的提議,轉頭專註去哄他家小豹貓了,決定這個時候還是別惹甄浪為好。
讓那些保鏢猛男抱起陸可煜,甄浪發現自己在感情上莫名有些接受不了,莊助理還沒談過戀愛,性向暫不明確,他也信不過。
斟酌了半天,甄浪最後叫了他最信任,最放心,並且已經結婚生子的何秘書來當此重任。
這個時候被總裁點名,將心尖子親手交到自己手上,何秘書與有榮焉,萬分榮幸,甚至意識到了自己在甄總心中的無上地位。
何秘書越眾而出,一身肅然,斂起眼眸,十分深沈而鄭重地道了一聲“是”,旋即俯身把裹著甄浪風衣的男孩抱在懷裏。
何秘書覺得自己懷裏抱得根本不是一個人,是他家總裁大人的五年執著,一生所愛,是他家總裁大人的心頭寵,白月光……
一百多號人又訓練有素,悄不聲息地分批撤離,外圍群眾甚至都沒等到出場的機會,就被告知——一切都結束了……
甄浪幾個人最後離開車庫,走之前,甄浪將那滿滿一盒情.趣用品盡數倒在呂新博身上,有些色彩鮮艷的器具撞在地面上,觸發了啟動鍵,發出嗡嗡的噪音,場面與其說是淫.靡,不如說是充滿喜感。
呂新博雙手被綁在身後,而綁縛的工具是甄浪特意挑選的,呂大少的愛用品——細塑料繩。
甄浪冷冷望了一眼呂新博戴著口枷的,驚愕莫名的臉孔,向兩個黑人猛男頷首示意,便向著門外走去,路過墻邊架子時,旋即按動了架子上擺好角度的攝像機,“嗶”地一聲響,精彩直播即時開始。
甄浪手握車庫卷簾門的遙控器,靜靜等待卷簾門降下來,在門與地面只剩幾厘米距離時,把遙控器從容放在門內。
他剛才已經跟兩名黑人溝通過了,這場精彩演出要持續到下一波人馬到場為止,並告訴他們有人監視,讓他們不吝才華,賣力演出。
甄浪的大批人馬已經迅速撤離,車庫門口只剩甄浪的車和顧潤寧的車。
何秘書顫巍巍抱著他家總裁大人的心尖子,腳步沈緩,心潮澎湃,在兩輛車前難以抉擇,躑躅不前。
他要把懷中少年交給顧醫生和他親弟弟呢,還是抱著少年上他家甄總的車呢?這簡直是一道曠古難題……
何秘書比較了解內情,他可是有給正主的親弟弟送了五年梔子花的資深經歷,比當事人都了解他家總裁用情之深。
雖然他倆已經分手了,雖然他家總裁大人真正做到了“沈迷工作,無法自拔”,但就從剛才甄總那痛心疾首的樣子,已經最近半個月讓他換過的褪黑素牌子,何秘書就知道——想要讓甄總放下這段感情,那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是不可能的……
甄浪過來時,就看到何秘書抱著陸可煜,一副請示領導意見的樣子。甄浪也意識到——這是個問題。
這時,陸可燃又在一邊催促了一聲。甄浪想,畢竟他們已經分手了,看到可可手腕上自己的表,他一時不能確認可可來找他的動機。
甄浪很心細地為陸可煜考慮,覺得男孩現在不能說話,也不能動,一定很沒有安全感。與其跟一個會觸發他過敏反應的男人在一起,他家可可應該更想跟他的親人和醫生在一起吧。
甄浪轉頭示意道:“那輛車吧,跟著潤寧他們直接去醫院……我隨後……也過去……”
“啊——?什麽?!”顧潤寧在車上訝然出聲,旋即別有深意地真誠建議,“我覺得哥哥跟你一輛車比較好……”
甄浪皺了皺眉,想到他家可可的處境,想到他跟自己在一起說不定會害怕,一口否決了顧潤寧的提議。
顧潤寧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動了一下,一臉無語凝噎,想到一會兒他家“大舅哥”可能出現的狀況,眼睫一陣輕跳,覺得一會兒他車廂裏的場面一定會——十分尷尬……
何秘書終於得到上級決策,心下一松,抱著陸可煜往顧潤寧那輛車走去。甄浪將唇抿出冷硬的直線,與何秘書擦肩而過,怕心裏難受,沒有去看他懷中的少年,徑直往自己的黑色SUV方向走。
“甄——浪——!”
身後不遠處,隨著夏日清涼的晚風,傳來一聲夾雜著哽咽的呼喚,那嗓音有點陌生,嘶啞,僵硬,好像一個原本不會說話的人拼盡了全力,才把這短短兩個字嘶喊出來……
那聲音不似平日的朗潤動聽,但甄浪就是知道是誰在叫他。背脊不受控制地抖動了一下,甄浪猝然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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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手裏確實拿著一瓶威士忌,他將手裏的酒瓶顫巍巍伸進去,遞給車庫裏的呂新博。
呂新博忽略了那只手的細微顫動,接過酒瓶,皺了皺眉,自言自語道:“怎麽不是我平時喝的那個……”
見司機不說話,呂新博這才疑惑地擡頭去看……
這時,鋼質卷簾門已經升到一人多高,正好到了那名司機的脖頸處,司機脖子上的一截粗麻繩赫然映入呂新博眼簾。
呂大少腦子不太靈光,怔楞楞望著卷簾門外的司機,一時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
然後,呂新博面部肌肉驟然僵硬,因為他看到了司機那張漸漸露出來的,青紫遍布,血跡縱橫的腫臉……
“你……”呂新博喉嚨裏哽了一下,一時語塞,瞠目結舌。
等他反應過來,想到要按手裏的卷簾門遙控器時,已然為時已晚。
黑壓壓一群人分別從卷簾門兩側一窩蜂一樣魚貫而入。
呂新博還沒看清來的都是什麽人,車庫裏的四人就被甄浪召集的先行精英按住了手臂,哢嚓幾下反剪在地。
恍神間,被按在地上的呂新博還看到了門外那名司機的淒慘情狀。
那名司機脖子上的麻繩突然繃緊,有人竟然在他家房頂把人吊起來,那司機雙腳離地,晃悠了幾下,又被甩了出去,撲倒在地。
跟車庫裏幾人的情形一樣,不遠處,園區路燈找不到的陰影裏,好幾個黑黢黢的身影,形如鬼魅,閃身而出,疊羅漢一樣將那個司機制住,拖走。
恍然瞥見這種情形,呂大公子心裏涼透了大半,大致猜到自己又栽在什麽人手裏,甚至還悲催地料想到——今晚要全球出道的人,估計要換成自己了……
甄耀明一個電話,呂新博就能在短時間內擄走陸可煜,甄浪覺得自己以往有點輕敵,不知道呂新博這邊是個什麽情形。甄浪心急之下,召集了一百多號人手來圍攻。
其實,呂新博的公司已經破產,在甄家的地位也岌岌可危,手裏根本沒有什麽可調度的人力。
這邊的人手僅有吉普車上擄走陸可煜的三個人,跟車庫裏這幾個,其中兩名黑人還是他花錢請來的“特邀嘉賓”,根本算不上手下。加上呂新博自己在內,一共才七個人。
甄浪這邊三十幾人潛進呂新博這座二層小樓,剩下幾十人為了避人耳目,全在外圍聽命。
車庫二十幾平的空間,一下子擠進來二十幾號人,瞬間形成了“狼多肉少”的陣勢,呂新博等人身邊,除了真正動手按住他們的幾個彪形大漢,還裏三層外三層圍了十幾號人,擠得小小的車庫水洩不通,連空氣都稀薄了。
雖然車庫裏人滿為患,但地上那個瘦削俊美的男孩,眾人很有默契地讓出空地,保持距離,誰都沒敢上前碰一下。
雖然不知道這一位跟甄總具體是什麽關系,但看甄總招來的這些人,大家心中有數,都能猜到這個男孩在甄總心中的地位,絕對是至高無上,十分超然了。
最開始,這些被甄浪召來的人手,驟然遇見這麽大陣勢,還以為前面是什麽龍潭虎穴,崎嶇險境,滿臉臨危受命的凜然堅毅。
但在外面制住了那三個把風的廢材之後,心境上就有了些微的變化……
此刻,車庫裏這些彪形大漢——浪總先鋒隊,再一看呂新博這零星幾個人的資質,臉上無不浮現出一種微妙的,一言難盡的表情。
原來,眾人覺得自己是正義之師,傾巢出動,去拯救甄總落入魔窟的瘦弱少年,現在,他們心中泛起一種淡淡的,說不太清的羞恥感,就覺得自己這精銳之軍正在群毆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廢材。
也覺得甄總這回決策有誤,殺只雞而已,竟然舉起了三十多米的大刀……
就這五個弱雞,外加兩名“國外友人”,十個人也就把他們撂倒了,還用得著一百來號人裏三層外三層,簸箕掌栲栳圈包抄???
車庫裏一眾猛男互相對著眼色。
——這是什麽情況,就這麽幾個人?
——這就……完了?
——被抓的男孩都找到了,我看是……完了吧。
——我怎麽覺得沒開始,就結束了?
——同感,老子連祖傳的流星錘,狼牙棒都帶來了,就讓我光看看……
呂新博在這位“流星錘”大哥鐵鉗一樣的手掌下,奮力掙動了一下,並含糊咒罵了一句,緊接著一記鐵拳砸下,呂大少的下巴直接與地面親密接觸,頜骨差點錯位,旋即認清了形勢,開始垂頭喪氣,沈默如雞。
逼仄的車庫裏一片靜寂,控制住場面似乎只用了幾秒鐘時間。
眾人在擁擠狹小的空間裏,保持緘默,嚴陣以待,靜等這次行動的主角大佬華麗出場。
浩浩蕩蕩一縱人馬圍攻一個二層小樓,為了避人耳目,車庫在被攻陷後的第一時間,大開的卷簾門就被細心的下屬降下了一些,只開到半人多高。
從外面先後走進三個人來,跑在最前面的是一個清瘦俊秀的少年,少年腳步慌亂,一臉焦灼,嘴裏連喊了好幾聲“哥”,視線在人群中搜尋。
在他之後進來的,是一黑一白兩個身材頎長的大帥哥。
甄浪穿著一件黑風衣走在前面,跟在他身後的是顧潤寧,還穿著他沒來得及脫掉的白大褂。
人墻一樣擋在陸可煜周圍的幾名保鏢,很有眼色地讓開了路,看到陸可煜的身影,陸可燃疾步上前。
發現陸可煜大睜著一雙眼睛望著自己,不能動也不能說話,陸可燃急得聲音都變了,不管不顧叫還在跟他冷戰的顧潤寧過來,看他哥怎麽了。
甄浪進來之後,冷然掃了一眼被按在地上的呂新博,然後目不斜視地向著那個方向走去。
雖然外表淡定冷靜,但甄浪每走一步都覺得腳下重逾千斤,帶著近鄉情怯的緊張感和滿心擔憂,幾步走到了男孩身邊。
甄浪單膝跪在陸可煜身側,顫動著眼瞳,細細檢視了一遍男孩的情景。男孩身上的衣物齊整,看上去沒有明顯的外傷,甄浪心裏一松,垂下眼瞼,深深籲了一口氣。
看到陸可煜上衣掀起了一小塊,露出了一截雪白窄腰,甄浪十分自然地伸出手,把男孩的白T往下拉了拉,遮住那一小片肌膚。
陸可煜顫動著眼睫望著甄浪,樣子明顯是被下了什麽藥,不能說話,也不能動,眼裏水霧氤氳的,滿是淒惻,看得甄浪心尖直顫。
顧潤寧檢查了一下陸可煜的體征,發現男孩意識清醒,只是不能動,心跳和呼吸也沒有問題,他向四周掃視了一圈,在附近找到了一個用剩下的註射器。
顧潤寧將註射器放在鼻端,仔細聞了聞,對一臉焦灼的甄浪解釋道:“沒事,是肌肉.松弛.劑,麻醉藥裏的一種成分,效力一過,就沒事了。我還帶了一些可以中和的藥物,可以給他用……”
顧潤寧從隨身攜帶的藥箱裏,選出一小瓶藥劑,慢條斯理給男孩註射。
甄浪這邊略略放了心,想要把人從地上抱起來,剛伸出手,旋即又想到了什麽,雙手在空中頓了頓,又縮了回來。
那次,陌塵湖邊,陸可煜因為他的碰觸引起應激反應的畫面,快速掠過腦際。甄浪心裏一酸,感覺那一幕簡直成了自己過不去的心結。
不敢觸碰,也不能觸碰,他跟他的距離沒有縮短,十年來,他一直是他觸及不了的那個少年……
甄浪站起身,幾下脫掉了自己身上的長風衣。時節已經立秋,他怕男孩著涼,把帶著體溫的衣服小心披在男孩身上。
陸可煜不能說話,只勉強動了動手指,想要觸碰那人,抓住那人的衣角,手指費力擡起來一些,跟甄浪還有很遠很遠的距離。
他還在暗自努力,那人卻突然抽身離開,站到自己此時根本夠不到的地方……
男孩那只微微擡起的手又虛弱地垂下,一雙眼睛像身陷囹吾的小鹿一樣,眼巴巴望著甄浪,眼中眸光閃動,水霧彌漫的,仿佛汪著一汪水。
他來救他了,他有話要跟這人說,可是他現在無法開口,連動一下都做不到。男孩顫了顫睫毛,嘴裏泛起一片苦澀。
陸可燃在陸可煜身邊守著,不經意踩到了一個玻璃小瓶,怕那些人渣還給他哥用了什麽違.禁.藥品,皺著眉研究手裏的小瓶。
顧潤寧就在身邊,時刻關註著他家“小豹貓”,看到男孩手裏的瓶子,細心接過,凝眸看清了瓶身印著的內容,臉上表情一陣精彩紛呈。
本不打算搭理這人,為了他哥,陸可燃屈尊折貴低聲問:“是什麽?”
顧潤寧將小瓶揣進白袍兜裏,沖他家男孩眨了眨單側眼睛,笑道:“放心,好東西。”
陸可燃一臉狐疑:“……”
呂蕭的“先行軍”幾乎跟甄浪前後腳抵達,呂蕭隨後而來,讓人把“東西”放置在呂新博這處住所的各個隱蔽角落,他跟甄浪短暫碰了一面,告訴甄浪,他隨後會把呂子午接來,讓甄浪救了人後,早些離開。
路燈照不到的幽暗角落,呂蕭在甄浪面前點燃了一只煙,火光一熾,映照出呂蕭那張跟呂新博有幾分相似的臉孔,冷酷,陰鷙,透著一種淩厲的俊美。
基於呂蕭可以在短短十幾分鐘,就能快速掌握呂新博的所有動向,甄浪平靜道:“憑你的實力,呂新博根本不是你的對手,呂家變天是遲早的事,你——真的需要這樣做嗎?”
一提到呂新博,呂蕭臉上的表情更加陰沈,他將只吸了兩口的煙狠狠撚滅在樹上,咬牙道:“是遲早的事,他不是我的對手,但我一天也等不及把那個畜生送進去!”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呂蕭收斂了眸子,恢覆了平日面對甄浪時的溫良恭敬。
耐心解釋了幾句:“這次正好遇到你那邊的事,而且你也有人可以作證,擇日不如撞日,我不想再等了……”
甄浪望了一眼呂蕭跟呂新博幾分相似,卻精致絕俗的臉孔,再結合呂蕭那句脫口而出的“畜生”,好像明白了為什麽呂蕭對自己同父異母的親兄懷有這樣的恨意。
呂新博好色成性,而呂蕭因為私生子身份的原因,從小寄人籬下……
呂蕭離開後,甄浪沒在多想,回到車庫,蹙著眉在逼仄的車庫裏閑踱,看到架子上一紙盒造型奇異,各式各樣的情.趣用品,以及聯網的筆記本電腦和小型攝像機,弄明白了呂新博的報覆大計。
他用流暢的英文口語,跟那兩個被無數保鏢制住的,一臉恐慌無措的黑人猛男,談了一筆條件優渥,十分誘人的交易,答應給他們高於呂新博的三倍酬勞,委托他們做一件十分簡單的事。
被甄浪這煊赫恐怖的陣容嚇到,兩名“國際友人”以為自己招惹了什麽教父級別的社會大佬,必定是在劫難逃,斷手斷腳都不一定算完,心下惶恐不安。
乍一聽還有這美事,不用被修理,還有更多的錢賺,黑人猛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欣然同意甄浪的條件,並拿出十二萬分的誠意,承諾盡職盡責,將這件事辦好。
為了呂蕭接下來的發揮,甄浪替他做了清場工作,吩咐手下,將門口那三個擄走陸可煜的人和車庫裏的一名男子一起五花大綁,堵住嘴,套上麻袋,塞進了幾輛車的後備箱裏。
他們要盡快撤離現場,車庫中心的有利地形,也要留給呂新博即興表演。
甄浪站在一縱人馬前,幽深冷厲的眼神在周圍密密匝匝一圈下屬身上來回逡巡,擰著眉認真思索,發現今晚最難抉擇的問題,竟然是——誰來抱他家可可。
看出好友的為難,顧潤寧毛遂自薦說:“我來吧。我是個醫生。”
甄浪一記殺人的眼神甩了過去,顧潤寧伸出去的手涼絲絲停在半空。
甄浪嗓音低沈:“你還是管好你家小豹貓好了。”套路寧老司機,不要妄想碰我家可可一個手指頭!
顧潤寧嘴角的肌肉劇烈抽搐了幾下,欣然接受了好友的提議,轉頭專註去哄他家小豹貓了,決定這個時候還是別惹甄浪為好。
讓那些保鏢猛男抱起陸可煜,甄浪發現自己在感情上莫名有些接受不了,莊助理還沒談過戀愛,性向暫不明確,他也信不過。
斟酌了半天,甄浪最後叫了他最信任,最放心,並且已經結婚生子的何秘書來當此重任。
這個時候被總裁點名,將心尖子親手交到自己手上,何秘書與有榮焉,萬分榮幸,甚至意識到了自己在甄總心中的無上地位。
何秘書越眾而出,一身肅然,斂起眼眸,十分深沈而鄭重地道了一聲“是”,旋即俯身把裹著甄浪風衣的男孩抱在懷裏。
何秘書覺得自己懷裏抱得根本不是一個人,是他家總裁大人的五年執著,一生所愛,是他家總裁大人的心頭寵,白月光……
一百多號人又訓練有素,悄不聲息地分批撤離,外圍群眾甚至都沒等到出場的機會,就被告知——一切都結束了……
甄浪幾個人最後離開車庫,走之前,甄浪將那滿滿一盒情.趣用品盡數倒在呂新博身上,有些色彩鮮艷的器具撞在地面上,觸發了啟動鍵,發出嗡嗡的噪音,場面與其說是淫.靡,不如說是充滿喜感。
呂新博雙手被綁在身後,而綁縛的工具是甄浪特意挑選的,呂大少的愛用品——細塑料繩。
甄浪冷冷望了一眼呂新博戴著口枷的,驚愕莫名的臉孔,向兩個黑人猛男頷首示意,便向著門外走去,路過墻邊架子時,旋即按動了架子上擺好角度的攝像機,“嗶”地一聲響,精彩直播即時開始。
甄浪手握車庫卷簾門的遙控器,靜靜等待卷簾門降下來,在門與地面只剩幾厘米距離時,把遙控器從容放在門內。
他剛才已經跟兩名黑人溝通過了,這場精彩演出要持續到下一波人馬到場為止,並告訴他們有人監視,讓他們不吝才華,賣力演出。
甄浪的大批人馬已經迅速撤離,車庫門口只剩甄浪的車和顧潤寧的車。
何秘書顫巍巍抱著他家總裁大人的心尖子,腳步沈緩,心潮澎湃,在兩輛車前難以抉擇,躑躅不前。
他要把懷中少年交給顧醫生和他親弟弟呢,還是抱著少年上他家甄總的車呢?這簡直是一道曠古難題……
何秘書比較了解內情,他可是有給正主的親弟弟送了五年梔子花的資深經歷,比當事人都了解他家總裁用情之深。
雖然他倆已經分手了,雖然他家總裁大人真正做到了“沈迷工作,無法自拔”,但就從剛才甄總那痛心疾首的樣子,已經最近半個月讓他換過的褪黑素牌子,何秘書就知道——想要讓甄總放下這段感情,那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是不可能的……
甄浪過來時,就看到何秘書抱著陸可煜,一副請示領導意見的樣子。甄浪也意識到——這是個問題。
這時,陸可燃又在一邊催促了一聲。甄浪想,畢竟他們已經分手了,看到可可手腕上自己的表,他一時不能確認可可來找他的動機。
甄浪很心細地為陸可煜考慮,覺得男孩現在不能說話,也不能動,一定很沒有安全感。與其跟一個會觸發他過敏反應的男人在一起,他家可可應該更想跟他的親人和醫生在一起吧。
甄浪轉頭示意道:“那輛車吧,跟著潤寧他們直接去醫院……我隨後……也過去……”
“啊——?什麽?!”顧潤寧在車上訝然出聲,旋即別有深意地真誠建議,“我覺得哥哥跟你一輛車比較好……”
甄浪皺了皺眉,想到他家可可的處境,想到他跟自己在一起說不定會害怕,一口否決了顧潤寧的提議。
顧潤寧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動了一下,一臉無語凝噎,想到一會兒他家“大舅哥”可能出現的狀況,眼睫一陣輕跳,覺得一會兒他車廂裏的場面一定會——十分尷尬……
何秘書終於得到上級決策,心下一松,抱著陸可煜往顧潤寧那輛車走去。甄浪將唇抿出冷硬的直線,與何秘書擦肩而過,怕心裏難受,沒有去看他懷中的少年,徑直往自己的黑色SUV方向走。
“甄——浪——!”
身後不遠處,隨著夏日清涼的晚風,傳來一聲夾雜著哽咽的呼喚,那嗓音有點陌生,嘶啞,僵硬,好像一個原本不會說話的人拼盡了全力,才把這短短兩個字嘶喊出來……
那聲音不似平日的朗潤動聽,但甄浪就是知道是誰在叫他。背脊不受控制地抖動了一下,甄浪猝然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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