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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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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勢

賈母道: “如今你急著要相看娘子的意思,我倒也知道幾分,無非是怕有人厚著臉皮,糾纏不清。可是你需明白,結親從來都是結兩姓之好,為了和個把糊塗人劃清界限,就急著把自己賤賣了去,豈不叫人惋惜。可見你這個孩子,看來十分懂事,其實卻是個沒成算的!別人不知道你,我卻是十分看好,將來你的造化,只怕大了去了。所以竟是晚些結親的好。若你真是看好小紅這丫頭,我便替你留意著,過幾年你取了功名,聘為姨娘也就是了。”

賈蕓聽了這話,心中發虛,臉頰飛紅,忍不住問道: “我的事情,老祖宗你知道多少”

賈母道: “你這孩子,娘娘既然那麽看重你,我豈有不關心你的你且放心,你既是我賈家的正經主子,斷然沒有讓外頭人欺負了去的道理。”

賈蕓見賈母一臉篤定,心下稍安,又聽見賈母皺眉問他: “幾日前我入宮去見娘娘,娘娘說她心中不安,總怕府中諸事未妥,又說你必有永保無虞的法子。既然你今日來了,便莫要藏私,一發全說出來才好”

賈蕓聽了,心中驚訝道: “我哪裏來什麽永保無虞的法子”

賈母只滿臉慈愛的把他望著,微微笑著,並不回答。

賈蕓只好又低頭想了一回,跺腳說道: “娘娘必然說的是這個了!”

賈母原本雖然這麽說,也沒真個指望十多歲的半大孩子說出什麽深意來,只當是元春一時糊塗錯認了人,如今見賈蕓真個有話要說,倒有些驚訝起來,忙問道: “卻是什麽法子”

賈蕓道: “常言道千裏搭長棚,世上沒有不散的筵席。前人又有人說,君子之澤,五世而斬。老祖宗除非不怪我,我才敢說下去。”

賈母笑罵道: “你這時候卻又賣弄什麽關子!難道果然賈家有事,你能討得了好去”

賈蕓便慢慢說道: “若論我賈氏淵源,老祖宗自然熟知。自先祖寧榮二公開府以來,又經歷了代文玉草四代,到了曾孫兒這輩上,不多不少正是五世。”

賈母聞言,先大吃了一驚,又低下頭來細細品摸著話的意思,臉色便有幾分難看。好半天,才強笑道: “只怕是你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作甚麽杞人憂天了。罷了,你卻說說,既然有這許多憂慮,卻有甚麽永保無虞的法子”

賈蕓躬身答道: “曾孫兒常聽人說,伴君如伴虎。何況如今儲君之位不穩,咱們家出了娘娘,自然是和太子榮辱系在一道的。舉止言行若是有些什麽差池,若是有了罪,凡物俱已入官,子孫又何以為生,祭祀何以為繼”

賈母眼中神色變幻,遲疑著問道: “你的意思是”

賈蕓點了點頭,道: “以曾孫兒的愚見,唯祭祀產業可不入官。竟不如多置田莊房舍,以備祭禮之費,索性將家塾也設於此地,便是敗了下來,從此子孫便守著祭祀產業讀書務農,也算一條後路。”

賈母低頭想了想: “你這個主意倒有幾分道理。只是你卻不知,咱們家的爺們兒,有幾個是甘心人後的為了每年那一點份例,還吵個不休。置下這麽許多祭祀產業,卻由誰來管竟沒幾個能服眾的!”

賈蕓道: “不若會同族裏長幼,大家一起商定,竟按房輪流管賬,也便是了。”

賈母閉目思索了片刻: “這個法子自然是好的。只是你小小年紀,卻不知道世情險惡。許多時候,想頭是好的,卻被人生生曲解了去。我雖然是長輩,卻是女流,這種事情必定是不好開口的。你珍大伯倒是族長,卻也是懶得挑頭的,何況說出來其餘幾房未免不服。讓我再想想,總要想個穩妥的法子才好。”

兩人正在憂心忡忡,突然聽見外面小丫頭說了聲: “寶玉來了!”

賈寶玉便一挑簾子闖了進來。

賈母憂慮的神色一掃而光,同寶玉招手說道: “寶玉這邊坐,今日可又惹你父親生氣了”

賈蕓忙沖著賈寶玉行了父子之禮。

賈寶玉看到賈蕓,倒是十分的高興,道: “蕓兒許久不來了。上次你跟我說那鉛粉固然白,用久卻對身子不好。這次我用紫茉莉花種制了茉莉粉,你看好不好。 “說著,便要拉他去看。

賈蕓和賈母對望一眼,賈母點點頭,道: “蕓兒你難得來一趟,晚上便在這裏吃飯罷。”這是隨口的客套話便是允了和賈寶玉一起玩的意思了。

賈寶玉便領了賈蕓去看他新近調制的茉莉粉,得意問道: “如何”

賈蕓便笑: “輕白紅香,四樣俱美。”

賈寶玉一向對幹兒子十分大方,問: “你可要帶回去給你母親,姐姐”

賈蕓想起蔔氏和二月姐便心中泛堵,推辭道: “不用了。”

突然又聽見小丫頭在外面說: “林姑娘來了。”賈蕓便起身告辭。

賈寶玉也知道他不方便留在這裏,笑著說: “等閑了,我去你家找你玩。”賈蕓點頭,轉道回家。

賈蕓走到寧府前面的街上時,天光還早,突然見到有個老人正跪在地上,高舉了狀紙攔來往的官轎。正覺得那人有些面熟,寧國府裏便沖出一群兇神惡煞的家丁,提著棍棒亂打,一面罵道: “焦大,你這個吃裏爬外的東西!珍大爺怎麽對不起你了,你在大門口給大爺沒臉!”賈蕓這才想起來,這個老人正是焦大,原是寧國府裏有幾分資歷的老人,不知竟犯了什麽事,竟在寧府大門口,和賈珍公開唱反調。

想到這裏,賈蕓便駐足,傾耳細聽,見那焦大嘶啞著聲音說: “焦大這輩子都沒出息,從來不敢求賈家給什麽恩典,從來都是老實巴交。我這輩子,唯有一個外孫兒出息,如今竟革了他的功名,豈不是要了我的命去!蒼天啊!太爺啊!想我焦大拼了命,把你從死人堆了背了出來,難道就是為了報應在我外孫兒頭上的嗎”

那群家丁便說: “少混說!珍大爺幾時對不起你了,由著你在這裏瞎編排”

焦大越發起了興致胡鬧,因有人拿了棍棒打他,他便在地下打滾裝瘋道: “你們竟打死我好了!我死了好去尋太爺去!定然把你們做的這些偷雞摸狗的齷蹉事都告了他,看你們有什麽臉面!”

那群家丁聽了這話,有的嚇得臉色蒼白,怯生生的正欲住手,那領頭的便暴喝一聲說: “把他嘴堵上,把他拖走,看他還到處混說!”

焦大在地上拼命的蹬著腿,然而一則年紀大了,二則孤身難敵,早被那群家丁一擁而上的綁了,推進寧國府裏等候家主賈珍發落。

路邊看熱鬧的人有的指指點點,紛紛說道: “這焦大也是個可憐人。獨得了一個外孫兒,似乎是姓李,去年進了學,當時焦大還請了街坊鄰居去喝酒,樂的跟什麽似得。因李家小子有些本事,一來二去竟成為寧國府的座上賓客。這也罷了。誰料想不知什麽的,竟得罪了寧國府的大奶奶,竟被革了功名。”

旁邊又有人問道: “我卻有些聽不懂了。寧國府的大奶奶再怎麽身份尊貴,也是女流之輩,又不是金枝玉葉,便是得罪了,也不過是磕頭認錯,兩家交惡諸如此類,怎地能革去功名。感情這吏部竟是賈家開的不成”

先前那人賣弄自己知道的多,先豎起一個手指,神神秘秘的說: “噤聲!雖不是賈家開的,但賈家如今出了娘娘,是正宗的皇親國戚,寧國府又是一等將軍府邸,一個拜帖過去,革一個秀才的功名,豈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嗎”

那些八卦的看熱鬧者慢慢的散去了,賈蕓也走回了自己家中。他估摸著,按照賈母的說法,賈璉這一兩天裏少不得去吳家一趟,還不知怎樣作威作福呢。

果然,沒過幾天,吳雋便親自來到賈蕓家,低聲下氣的賠盡了不是,將二月姐又給接了回去。

只是,吳雋在離開的時候,深深望了賈蕓一眼,那一眼中包含著許多覆雜的情緒,竟令賈蕓分辨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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