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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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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跟龔偉打賭, 只不過是安夏的一個借口而已。

她總不能說我就是才不想回九廠來受你們的管制。

兩位領導也領悟了安夏的意思,年輕人嘛,都氣盛, 覺得自己能闖出一番天地。

不像他們見慣了世事風霜,才會知道能安穩度日是最好的。

他們設立牡丹廠, 只是想把肖部長糊弄過去,讓他知道九廠在認真對待信息化。

順便把各車間各部門不受歡迎的人弄走。

讓自己兒子過去只是鍍個金, 履歷上可以寫——“曾獨立領導分廠,完成信息化產業升級。”

然後趁著牡丹廠還沒開始走下坡路,想辦法把人弄回來, 這樣之後牡丹廠出了任何問題,就是繼任者的鍋。

安夏只是附帶的,但是沒想到她竟然這麽有眼光, 在大家都認為應該做運動服面料的時候, 出聲阻止,而且還阻止了兩次。

性格堅韌,眼光獨到。

這種人是個可用之材。

既然她不願意回來, 就先讓她在牡丹廠歷練歷練。

說不定還能在牡丹廠出成績。

安夏與領導的會談在和諧友好的氣氛中結束。

她回到牡丹廠, 看見第一批防偽布料已經印出來了, 餘化龍他們設計了一套模板。不僅可以紡織出變形金剛, 只要能畫出來的, 都可以印。

這樣就可以適用於許多不同面料的防偽。

此前安夏就提出要做「正經人的衣服」, 現在料子各種纖維的配比已經完成, 安夏本著「來都來了」的態度, 把剛剛從一個項目中解脫的餘化龍團隊給拖了過去。

“防偽技術吧, 其實不太能表達出你們的水平。畢竟是建構在進口設備的基礎上。要是就只有這麽一個項目, 去申請全獎可能不太穩。所以,我這邊還有一個項目,你可以試試手。”

安夏雖然對棉紗配比一竅不通,但她知道這項技術非常不成熟,國外的數據不使用於國內,國內只有幾個大廠做,也沒做好。

“只要弄出來,那就是填補了這一塊的技術空白。可以說,在自動控制領域不亞於第二次工業革命。”

安夏不是空口說白話,她拿出許多數據,給餘化龍他們看。

包括次品率、人工出錯率、新產品上線時重新配比所需要花費的時間。

“如果可以進行全自動配比的話,大量縮減工作時間,提高效率,發表幾篇相關論文毫無壓力,起碼能拿個創新發明金獎。”

安夏的話,加上那些翔實的數據,讓博士們燃起了幹勁,立志於啃下這塊硬骨頭,完成技術攻關。

“我們的廠子不大,真的有必要做這種研發嗎?應該讓九廠做。”龔偉不理解。

“當然有,就是因為我們廠子不大,經常要做不同的布料,所以才要研究這種自動配棉。

要是跟九廠似的,一個配方開機十年,確實用不著。你想做那種開機十年的面料啊?”

要是以前,龔偉肯定說願意,省事,工人閉著眼睛都能操作,機器壞了工人自己都會修。

現在不一樣了。

這種開機十年的老棉布每匹的凈利潤低的可憐。

安夏新搞的「正經人穿的正裝」,每匹凈利潤是它的十倍。

用來印變形金剛的料子更是邪門的二十倍。

在邪惡的金錢誘惑下,龔偉妥協了,他向父親提出,可以由九廠提供經費,讓餘化龍他們研制這個項目。

九廠痛快地答應資助這個項目。

安夏知道這是因為自動配比技術可以廣泛應用於全國紡織業,不像防偽,現在全國沒有一家有這個需求。

能廣泛使用,就意味著可以在行業裏出風頭,能在部委裏露臉。

兩位老領導絕不幹吃虧的買賣,他們要名,安夏要利,倒也合作愉快。

牡丹廠出品的變形金剛料子大賣,讓其他廠家眼紅。

布料並不會因為沒有授權就染不上色,隨便找個會畫畫的,照著電視機仿一仿,想要什麽汽車人沒有?

不需要付授權費,讓他們的售價也更加低廉。

至於染上去的顏色是不是持久,黃色的大黃蜂過幾天是不是掉色就掉成了嫩綠色的大黃蜂,這都不重要。

反正不趁著這個機會撈一波,那真是大傻子。

大量的仿品出現,讓那些從牡丹廠進貨的服裝廠苦不堪言。

他們賣五十,仿品賣十塊。

本來家長就是給孩子買的,可算是找到平替了,一件頂過去五件,一周除了周一要參加學校早會,升旗敬禮不適合穿,周二到周六,一天一件不重樣。

有便宜貨,誰還要買貴價的。

如陳廠長所料,現在社會的平均水平還遠沒有達到人均可以重視品質的時候。

服裝廠的輕視不能小瞧,否則他們轉頭去買無授權的仿品,牡丹廠豈不是沒地方哭?

“現在,廠裏需要幾位同志去各地經銷商那裏講講我們廠的防偽技術。最好還要去幾個銷量好的地方,親自示範給最後一環的顧客看,有誰願意去?去的話有出差補貼、餐補!”

能被踢到牡丹廠來的人,就沒有極端內向的。

都覺得自個兒特能說,一時間,就連倉庫管理員都搶著報名。

安夏對每個人進行了一輪面試,進入面試的人還要再經過一輪考核。

安夏當場表演了一下如何展示防偽技術。

“盜版的衣服跟正版的衣服天差地別,先說料子,我們的料子是采自西部地區正宗的長絨棉,質地跟那些一扯就破的不一樣。還有這個顏料,乍一看沒什麽區別,洗幾回,假的就變成這樣。”

安夏把兩件衣服拎出來對比,牡丹廠的擎天柱還是紅通通的,仿品的擎天柱就已經變得粉嘟嘟。

“最重要的就是這個差別,正宗授權的是這樣的。”

安夏將防偽標那一塊斜對著燈,來回晃動,在燈下,那一小塊布料閃著七彩光。

她又拿起一個普通放大鏡,對著防偽線,讓所有人一一看過,防偽線上一行字:孩之寶公司特別授權牡丹紡織廠印制。

“大家要記住,不要光說質量好,質量那是應該的。再說,有的仿品質量真不錯,咱們要賣的重點,是身份。

不管哪個階層的人,都講究身份。別以為孩子不講,孩子是最群居的動物,你看看九廠裏哪個車間裏沒點攀比的人,那個梳棉車間的老馮,不就有一把國外帶回來的牙刷麽,吹了多少天。”

安夏用職工身旁的事情做例子,給他們把虛無縹緲的「賣的不是產品,而是尊貴的身份」說明白。

培訓之後,又進行了一次考核。

最後脫穎而出的十個人,那嘴皮子,能把死人說活,把活人說死。

要是他們在出差路上突然穿越到古代,在馬路上賣大力丸都餓不死。

安夏在這十個人的名單裏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劉桂花。

誒?這不是為了愛情,連大學都不要了,非得跟著男朋友一起來本地的那位嗎?

安夏特別把她留下,跟她說:“這次出差起碼要一兩個月,全國有幾十個地方要跑,你行嗎?”

劉桂花點點頭:“只要按時報銷路費,就沒有問題。”

答應得這麽爽快,難道是同名同姓?

安夏又看了一遍劉桂花的履歷,沒錯,她確實是跟陸雪同村,而且也是編制外的臨時工。

“我聽說,你是為了跟喜歡的男孩子在一起,才會到這來,現在一下子要分開這麽久,真的沒有問題嗎?”

安夏的話剛一出口,剛才還一臉陽光的劉桂花臉色就陰沈下來。

盡管有些冒犯,但這種事情,還是得問清楚。

萬一她是跟男朋友臨時吵架,所以突然興起想要分開一段時間。

然後在出差途中,男朋友跑過來求和,或是她自己想跟男朋友求和,直接棄工作而跑,那就麻煩了。

劉桂花緩緩開口:“他在外面有別的女人,我們分了。”

安夏:“咳,挺好,早點認清這個人的真面目。”

“你是怎麽知道的?”劉桂花反問道,“陸雪告訴你的?”

陸雪來廠裏幾回,安夏也沒避著旁人,她大大方方回答:“嗯……”

劉桂花垂下頭,嘆息:“他一直勸我,是我被豬油蒙了心,什麽都聽不進去,還懷疑他讀書讀傻了,他來廠裏幾次,我都故意躲著,實在沒臉見他。”

劉桂花的事情跟許多被戀愛沖昏頭腦的女孩子沒什麽區別。

認為有情飲水飽,只要相愛,沒有什麽坎邁不過去。

於是她放棄學業,和對象到城裏。

剛開始都好好的,領了結婚證,還生了孩子。

但是沒幾年,她的對象看見花花世界,那驛動的心就無法平息。

加之倒騰建材賺了一點錢,頓時就看整天在家裏操持家務的劉桂花各種不滿。

嫌她土,嫌她笨,嫌她什麽都不懂。

跟朋友聚會從來都不帶她去,嫌掉價。

站在他身邊從來都是那個漂亮的女秘書。

剛開始還說是普通同事,到後面直接攤牌不裝了,直接把女秘書帶回家。

男朋友跟她說:“你都是老子養的,還挑三撿四,房子是老子花錢租的,你要是看不順眼,就滾出去。”

當時身邊還有許多人勸劉桂花忍忍,男人玩膩了總會回家的。

劉桂花家能養出女高中生,祖傳的性格就不窩囊。

她就像當初放棄大學錄取通知書那樣,放棄了這個男人。

“我只是一時糊塗,又不是真瞎,我會過得比他還要好。”

安夏捕捉到一個重要元素:“你有孩子?”

“是啊,送回老家,讓我父母帶了,您放心,絕不影響工作。”劉桂花保證。

“多大了?”

“馬上就六歲。”

“要是能接過來的話,就盡量讓她在這邊上學吧。雖然你和陸雪成績是不錯,不過起點再高一點的話,說不定會更好一點。”

“嗯,主要還是錢不夠,我不是正式工,平時廠裏的福利沒有我的,工資也少。所以牡丹廠要人的時候,說可以憑本事拿獎金,我就主動報名來了。”

難得啊,居然是主動報名過來的。

安夏決定給她一個機會,她教會劉桂花使用「哇哦」。

“如果你能賣掉一張,就給你十塊錢的提成。”

劉桂花飛快地心算了一遍,瞬間眼睛放光。

由於派出去做防偽技術介紹的人是劃定區域的,互相之間不會跨區域搶活。

於是,安夏把同樣的任務也派給了其他九個人。

不是強制任務,能賣掉就賣,賣不掉拉倒。

對於他們九個人來說,就是多說幾句話的問題。

防偽宣傳小組出發了,全國小朋友們獲得了新的裝逼技能。

小朋友們為了證明自己穿的是正版,不遺餘力的在班上宣傳,以各個學校為圓心,再以轉學生為吟游詩人,就算牡丹廠沒有派駐人手的地方,也自動自發的以穿正版為榮,以穿盜版為恥。

誰身上的變形金剛T恤沒有能發出七彩光的防偽標,會成為全班嘲笑的對象:“沒錢就別穿,穿個假的,丟人。”

於是稍微有點經濟實力的小朋友,都纏著家長一定要買正品,絕不能買假貨。

在品牌經濟的帶動下,一度被仿品沖擊的正版服裝廠又支楞了起來,繼續向牡丹廠訂購面料。

連其他本來采購仿品布的服裝廠也舍不得現在的火熱市場,紛紛棄仿而投奔正版。

到月底一結賬,廠裏的本月盈利居然跟九廠平齊了。

九廠比牡丹廠的規模可是大了好幾倍,職工數量也多好幾倍。

在三人高層會議中,龔偉提議:“全廠人拿著半拉工資福利,起早貪黑的幹了這麽久,咱們是不是應該發點出去?也算是實現當初跟他們做的保證。”

安夏反對:“別著急,現在不是年也不是節,沒頭沒腦發錢不合適,不如多攢點一氣發出去,效果才會好。”

防偽技術的賭約是安夏贏了,龔偉如約沒有對她的話進行反駁,就問:“那年底發?”

三人一合計,要是持續這樣的銷售狀態,到年底真的可以給工人分幾千塊。

龔偉在此時發揮了祖傳技能——求名。

“都說財不露白,發幾千塊,有人會炫耀,更多的人還是會瞞著不說,不夠顯我們牡丹廠財大氣粗。”

陳勇表示讚同:“對,以前每年到年底的時候,九廠職工拎發的福利回家,能搬好幾天,在路上都是一景。所以九廠一直都是大學生分配的熱門選項,招工也容易。”

“嗯,那咱們也弄點福利?”

米油面肉魚,這些都是常規操作,跟九廠拉不開距離,用安夏的話來說,就是沒有區分度。

“發一條魚,跟發十條魚,說出去,都是咱廠發魚了,沒意思。”

陳勇問道:“那你說發什麽?”

龔偉興沖沖地說:“其他廠子發凍帶魚,那帶魚放哪兒?不得有個冰箱?不然不就壞了嗎?哎,咱們就發冰箱,想想看,幾十臺冰箱在街上跑,再印上牡丹廠職工福利的大紅字,那多有面子。”

安夏想了想:“錢都不是問題,問題是現在買冰箱,不是要工業提貨券嗎?”

現在想買這些大家電,只有一些大單位有少量額度,跟安夏家的自行車一樣,一年只能有一個職工買,有錢都搞不到。

龔偉昂著頭,得意一笑。

他,終於在安夏面前揚眉吐氣了。

龔偉敢出這個主意,是因為他爸跟青市的一家冰箱廠關系不錯。

三年前,這家冰箱廠的新廠長剛上任,為表抓質量的決心,親自砸了七十六臺質量不過關的冰箱,整個廠子虧損了一百四十七萬。

幾乎沒人看好這個廠長,都等著看他的笑話。

當時龔書記跟這個廠長有點小交情,他賒了一批新的廠服給這個廠長,讓他從形象開始,打造全新的冰箱廠。

今年這個冰箱廠的產品剛剛獲得冰箱行業的金牌產品稱號,正是春風得意之時。

龔偉打算去跟這位廠長談談,加班加點,給他們搞一批出來。

“反正咱們的廠子人不多,從現在開始每天多生產一點點,到年底,不就有咱們的貨了嗎?”

安夏一百個支持:“加油!最好能再給咱們打個折!大冬天的買那麽多冰箱,怎麽著也該便宜點。”

龔偉鄙視地看著她:“做什麽夢呢!人家肯賣就不錯了!”

防偽宣傳兼哇哦營銷小組成員出發已經半個多月了。

“哇哦……”也賣出去了不少,其中劉桂花一個人就賣出了四十七張。

別人只敢進紡織、服裝等相關行業的大門。

劉桂花憑著一張九廠開的介紹信,就敢闖所有當地的企事業單位。

遭過別人的白眼,被門衛攆過,也被人當成是騙子,還打電話到廠裏去核實她的身份。

努力終於得到了回報。

回來之後,劉桂花拿著四百七十塊錢現金,當場泣不成聲,她從沒想到自己竟然能一下子掙到這麽多錢,再也不是那個被男人趕出屋,只能縮在屋檐下湊和一夜的女人了。

被派出去的人成為牡丹廠第一撥先富起來的人,買起日常的東西也比旁人豪橫許多。

就連九廠家屬區旁邊的菜場職工都知道牡丹廠開始牛逼起來了。

安夏經過了現代各種花哨玩意兒的洗禮,對八十年代最奢華的東西也沒什麽太大的興趣,在一眾追求打扮入時的小姑娘中,她樸素得像六十年代的女孩子。

只有懂行的人才能看出來,她穿的衣服款式簡潔。但很貼身修型,跟只分了三個型號的市賣貨完全不一樣。

安夏這麽打扮是有原因的,她上次去參加行業會議的時候,被人當成了秘書,只跟陳勇龔偉說話,還讓她接東西,這讓她十分不開心。

然後肖部長過來,主動跟她說話,把那個人嚇了一跳。

這種前後反差的感覺呢,是有點爽。

但是長此以往,影響工作啊。

不能總把時間浪費在被人輕視的前搖上。

在那次會議的時候,肖部長對牡丹廠的防偽技術升級十分讚賞,大誇他們有品牌意識,將來可以出口賺取外匯。

安夏趁機提出全面自動化升級的想法。

“我看到幾篇報告上說,現在全國紡織廠的生產水平相似,與日韓拉開了很大的距離,我覺得我們不能再這麽下去,總是生產最低端的產品,工人們很辛苦,但賺不到太多的錢。”

“我們牡丹廠剛好規模不大,船小好調頭,用我們廠試點最合適不過了。”

安夏的主要訴求並不是撥款,而是各種政策方面的支持。

現在各種行政上的條條框框實在是要了親的命了。

“如果不是九廠剛好有采購國外設備的份額,我們這個防偽技術也沒這麽快能做到。既然已經有了巨人,我們就得早點踩在巨人的頭上,看得更高。”

肖部長笑了:“是踩在巨人的肩膀上,哈哈哈。你的心真的很大啊,想領跑整個行業?”

安夏乖巧一笑,沒有解釋她真的是這麽想的,甚至還想把巨人踩死,接替他們的位置。

她說:“如果可以那最好,如果不能,我也可以為後來人照亮道路,讓他們避開歧路。”

肖部長點頭:“說得好,具體的事情,我會安排的,如果有什麽需要的,就直接提。”

“謝謝肖部長。”安夏笑道。

她想要一步步跟九廠解綁,不然以九廠現在的龐大負擔,將來很有可能會反過來拖累牡丹廠。

「哇哦」的銷量上去了,且越賣越好。

除了表格之外,打字游戲是最受歡迎的一個項目。

特別是安夏要求做的那個偽國際球類運動。

漢城奧運會的失利,把人民群眾打敗其他國家的願望提到非常高的地步。

盡管知道打字游戲裏掛個其他國家的名字就是個精神勝利法。

但是好用啊,不然阿Q也嚷不出來那段話。

每次看到憑自己的能力,把頂著其他國家國名的計算機打敗,屏幕上亮起國旗圖案的時候,大家都非常開心。

有的單位買「哇哦」,根本就不是為了「哇哦」表格功能,而是負責采購的人聽說裏面游戲很好玩。

於是打著為單位買的名義,自己買來玩了。

安夏知道表格的功能想要繼續擴展下去,已經不是陸雪一個人可以搞定的了。

剛好此時,張總問她,認不認識開發「哇哦」的人,他想跟這個人談談。

“認識呀,不過他是有編制的正式工,你挖他,他不會跳槽的哦。”安夏笑道。

張總也笑了:“可惜,我想跟他聊聊,把哇哦買下來。”

“這樣啊,我幫你問問他。”

陸雪聽說張總要見他:“啊?他要買?肯定不能賣的吧,一張三千多塊錢,他能給多少錢。這個技術賣給他,那不就等於殺了生金蛋的雞?”

“再往下如果需要開發更多功能的話,你可以做到嗎?”安夏問道。

陸雪很誠實地搖頭,現在他已經遇到開發瓶頸了。

“再說,這個軟件本來就是阿君賣給我的,兜一圈回到張總手裏,也算是天理循環。”

“有道理,其實我也覺得,開發裏面的那些小游戲比較有趣,做表格頭疼。”陸雪捂住額頭。

“要是我像張總關阿君那樣,把你關在酒店的房間裏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寫代碼,你會怎麽樣?”

“我會枯萎。”陸雪耷拉著肩膀,做出蔫掉的樣子,逗得安夏笑個不停。

安夏提議:“今天正好沒事,我們一起出去玩玩吧?”

“好!”陸雪眼睛一亮。

陸雪到廠門口的時候,看見牡丹紡織廠的牌子,興高采烈揚起的頭發都像耷拉了下來,還哼起了兩句歌:“把我引到井底下,割斷了繩索你就走啦……”

“哎,我沒騙你,真的沒騙你……”安夏把他拉去車間,餘化龍團隊正在這裏揮汗如雨地進行技術攻堅。

“都休息休息吧,我請大家去省體育館的游泳池玩。”安夏笑道。

“好……”都是年輕人,在秋老虎肆虐的時候,能去玩水,那可太開心了。

省體育館的游泳池是室內的,票價比露天游泳池貴四倍。

所以池子裏的人不多,水質看著就比下餃子似的露天游泳池幹凈。

安夏能穿過來,是因為原主溺水,她自己是會游泳的。

她想試試換了靈魂之後,能不能直接沿用原來的肌肉記憶。

事實上,閉氣之類的沒有問題,但是肌肉力量不夠,游一會兒就覺得胳膊酸。

劃了深水區的中間,她累了,就閉著眼睛浮在水上,一動不動,想等胳膊不酸了再劃到池邊。

忽然,她感覺有人在旁邊出現,嚇了一跳,趕緊睜開眼睛,發現是陸雪,正神色緊張地打量著她。

見她睜眼才松了一口氣:“你沒事吧。”

“沒,就是有點累了。”

陸雪拍拍自己的肩膀:“要我背你嗎?”

“不用不用。”

現在兩人穿得都有點少,直接貼那麽緊,安夏還有點不好意思。

陸雪點點頭,從身後拿出一只畫著黃鴨子的游泳圈給安夏套上。

站在池邊的安全員突然吹哨:“戴游泳圈的不要在深水區,到淺水區去!”

安夏做了個無奈的表情:“痛失停留在深水區的資格,你拉我過去吧。”

“好,坐穩了,開船。”陸雪一手劃水,一手掐住鴨脖,從深水區一路殺去淺水區。

各位博士們也沒游泳,他們在淺水區的角落裏紮堆,不知密謀著什麽。

安夏湊近,就聽見:“不應該按嘜頭分類,還是得用儀器測出來的指標重新分類。”

“我讚同,可以按棉花的產地來分,一般來說同產地的棉花在同氣候時期,質量是差不多的。”

“丁教授不是已經搞FUZZY聚類分析法嗎?我們可以參考他的理論……”

安夏劃拉到他們身後,笑道:“怎麽還在討論工作呀,我是想讓你們來放松放松的。”

餘化龍拍打著身邊的水:“放松啦,在這裏泡著,比在車間裏舒服太多了。這可是上好的水冷系統,讓腦子都清醒了不少。”

“你們這麽積極,莫非是想搶今年的行業發明金獎?”陸雪笑著問道。

“要能搶到,那最好了,哈哈哈,怎麽,你們廠今年有任務?要你拿獎?”

陸雪搖頭:“我們廠領導一點都不肯在研發上投入,拿什麽獎,白日做夢第一名。”

“可惜了啊,你當時的畢業設計可是轟動了全校啊,連外校都有人打聽你,還問人要不要考他們學校的碩士。結果你畢業就拎包跑這來了。”

陸雪無奈地笑笑:“我跟你們不一樣,我急著工作賺錢啊。”

“也是,像我們,現在說是讀博,能不能畢業都不知道。”

他們聊一會兒世道,又轉頭回去聊自選配棉。

安夏對陸雪畢業設計的興趣很大,問他搞了個什麽東西。

“就是做了一個自動分揀機,很簡單的,沒什麽特別。”

“什麽樣的啊?”

陸雪伸出兩只手,模擬著機械臂的操作:“就這麽抓起來,這麽放下去。”

“都是你自己做的?”

“對啊,從程序到機械臂,都是我一個人做的,我們小組的人都選了別的,他們說這個太覆雜,為了畢業做它,太不劃算。我就是想做一個試試。”

陸雪說到自己做的機械臂,眼睛都亮了。

“能做個包餃子機器人嗎?”

“應該……可以吧,我覺得短時間之內,沒有機器人可以包得比我包的好。”

“又在自我誇獎了。”

“有機會讓你見識見識,什麽叫雙手搟皮,皮子自己會轉!”

“好!”

在見識雙手搟餃皮之前,先見了張總。

張總帶著阿君來的,目的是想讓阿君判斷一下「哇哦」這個程序的可擴展性。

阿君不想來,他只想在屋子裏寫代碼,哇哦是他寫的源代碼,能不能擴展,他早就心知肚明了。

由於「哇哦」開票單位是明光文具。

於是會面地點選在明光文具公司的會議室。

孫志,「哇哦」名義上的老板。

陸雪,「哇哦」名義上的開發者。

與真正的老板安夏,真正的開發者阿君,還有啥也不知道的張總坐在一起。

談笑風聲,寒暄往來。

按張總來之前的吩咐,阿君向陸雪提了一些技術方面的問題,陸雪一一回答。

同時他也向阿君提出了一些問題,了解阿君的開發思路。

張總對技術半懂不懂,聽一會兒就開始進入聽天書模式。同時,他的大哥大總是響個不停,沒一會兒,他就出去忙著接生意電話了。

孫志對技術一竅不通,他很快也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裏,最近文具生意爆火,他有不少事情要處理。

屋裏只剩下安夏、陸雪和阿君。

“我覺得,你可以開五百萬。”阿君說。

安夏笑著問:“你是張總的代表,開這個價合適嗎?”

“我是這個程序的制作者,我的作品值這個錢。”

“好,要是能談下來,我給你百分之十的抽成。”

“不用。”阿君搖頭。

安夏不解,難道世間真的有人嫌錢咬手?

“為什麽?”

“我說五百萬,是我對我自己作品的認同。如果我收了你的錢,就是出賣公司,性質不一樣。

反正這個軟件如果本來沒有賣給你,而是做為職務發明的話,我也是拿固定工資,並不會有什麽不同。”

阿君的思維跟安夏完全不一樣。

安夏堅持了兩回,阿君還是不肯收,安夏便就此作罷。

技術方的洽談到此為止。

接下來是價格方面的商談。

孫志聽從安夏的安排,與張總你來我往。

報價五百萬,最終張總以三百五十萬將「哇哦」版權收入囊中。

安夏把微軟最近的情況跟張總說了:“如果微軟來找你談在軟件上用兼容模式,可以兼容他們的軟件,千萬不要隨便答應啊。他們一旦鉆進來,對整個市場就是破壞性的壟斷。”

張總連連答應,心裏不以為然,微軟人家堂堂外商怎麽會來找他。

送走張總和阿君之後。

孫志背著手,站在窗前:“他太厲害了,我還以為我最多讓他砍五十萬呢。”

“人家家學淵源,國際生意,國內生意都做,你至今也就只做了國內生意,打不過人家也正常嘛。”安夏安慰道。

陸雪也在感慨:“阿君的邏輯非常清楚。”

“他強還是你強?”安夏故意逗他。

陸雪咳了一聲:“我是搞工業自動化的,他是搞個人PC軟件的,不一樣。”

“哦,要是讓你一個人寫代碼,你也能寫出來嗎?”

“應該不會寫得像他這麽順手吧,必須得說,他的很多思路,是一般人想不到的,天賦是無法用努力追上的東西。”

安夏拍拍他的肩膀:“天賦和運氣不能人人有,老天也不是沒給咱們普通人留活路。”

三百五十萬剛到賬,安夏回家就聽見媽媽在跟人打電話:“我們家現在能拿出來的也就三五千,你看,夠不夠?”

那邊不知說了什麽,然後媽媽就把電話掛了。

安夏擔心媽媽被電信詐騙,忙問:“什麽事啊?”

“你小姑姑,就是在深市的那個,哎,她今年剛考進她們單位,結果就遇上攤派,太可憐了,她又不敢不買,怕影響不好,跟咱們家借錢呢。哎,你有多少錢啊?能幫就幫一點吧。”

“攤派什麽?”

“股票,每人必須買,普通人一千股,像你小姑姑是入組織積極分子,必須買兩千股。

他們單位說可以給他們補貼一半。一半也要五毛一股啊,兩千股就得要一千塊,你小姑姑說,她一個人在深市,全身上下全部存款加在一起就你奶奶給的五十塊錢。”

媽媽顯然對「攤派」這種事情深惡痛絕:“買國庫券也是,買股票也是,搞得好像人人都是財主一樣,幾千塊錢,說掏就掏。”

“我有,我可以!”聽到股票,安夏的眼睛瞬間亮起來了。

她一直琢磨著要買股票呢,但是意外的是她在街上根本就沒有看到一家證券交易公司。

安夏不知道的是,直到1990年的11月,上交所才成立,同年12月,深交所才成立。

現在連兩大交易所都沒有,更不可能有證券公司了。

之所以有深發展,是因為那是金融行業在深市的試點,全國唯一。

安夏馬上撥通了小姑姑的電話,跟她說:“你們單位有多少任務?”

“三百萬。”小姑姑的聲音聽起來十分喪氣。

“才三百萬啊?”安夏十分失落,她想把三百五十萬全買了呢。

小姑姑以為她在故意說反話,又嘆了一口氣:“是啊,才三百萬,我們都愁死了,就幾個人能拿出來。領導還在催,開大會動員,說叫我們積極分子必須起到模範帶頭作用。”

“跟你們領導說,你們單位的任務,你替他們包圓了。這錢我出。”

安夏笑嘻嘻。

小姑姑驚呆了,以為這孩子是不是犯了什麽癔癥。

趕緊讓安夏的媽媽接電話,讓她快帶孩子去醫院檢查一下,別是腦袋被撞過了。

沒人把安夏的話當真。

掛了電話,安夏媽媽問安夏:“你有三百萬?哪來的?你說的那個深市老板,應該不會給你這麽多錢吧?

我知道你們牡丹廠最近效益不錯,但那也是公家的錢,不是你個人的。你不能挪用公款啊,那是犯法的。”

“我沒挪用公款,就稍微的做了一下知識轉移。”

安夏說起朋友送給她的軟件深受肖部長推崇,被她轉手賣掉的事情。

媽媽皺著眉頭:“那你應該給你那個開發朋友錢啊。”

“給了。”

“給得太少啦,你賺了這麽多錢,才給人家兩百塊?”媽媽的樸實勞動人民情感,讓她無法接受兩百塊買來,轉手就倒騰出三百萬,還不帶人家分的事情。

這讓她心裏非常不踏實。

“行了行了,我們還有其他的交易呢。這事你不用管了。”

“什麽交易?不要幹壞事啊。”

“媽!!我熟讀刑法,精通民法,真的不要操心啦。”

小姑姑再一次接到安夏家打來的電話,這一次是安夏媽媽打來的,告訴她:

“剛才你沒聽錯,我們家打算買三百萬的股票,你們單位的任務完成了,年底評先進的時候,讓你們領導多想著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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