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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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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張老師說的那個人叫陸雪, 是張老師參加校友聚會的時候認識的後輩,在第二燈泡廠擔任溫控程序工程師。

燈泡廠的門衛十分負責,他問清安夏要找誰之後, 便親自打電話過去, 然後讓安夏在門口待著,陸雪會出來接。

安夏腦補的陸雪, 是一個冰清玉潔, 高嶺之花的美女。

畢竟跟「陸雪琪」只差了一個字。

廠門口陸續有人進進出出,也有人出來等人。

安夏看到女職工出來探頭探腦, 就問是不是陸雪。

等了好幾個都不是。

然後,出來了一個個子挺高的男人,一陣風似的從裏面出來, 東張西望, 看到安夏:“你是安夏?”

“是……你是?”安夏還以為是陸雪的同事。

“我是陸雪, 你不是找我嗎?”男人笑呵呵地看著她,臉上的笑容比天上的太陽還燦爛。

安夏腦補的冰雪之花,「咵嚓」崩碎了一地。

陸雪不僅不是個美女, 甚至也跟安夏以前認識的程序員不一樣, 是個性格十分外向的男人。

想想也是,他跟張老師年紀差了十多歲,張老師又那麽內向。

要不是有一方主動, 兩個人只會在校友會上擦肩而過。

安夏向陸雪說明來意。

“哦哦,那個啊, 我知道, 我還挺喜歡玩的。”陸雪托著下巴,歪著腦袋想了想。

“但是它有一個穩定性的問題。漢字是兩個字節,現在的DOS是英文, 只能依靠漢卡。”

安夏聽了半天,領悟到問題的根源。

現在沒有穩定的支持漢字的系統,而漢卡這東西是別人研發的,適配性未必會好,很有可能出現丟字節的情況。

兩字節的漢字丟失字節,就會變成亂碼。

平時工作的人看到亂碼,大不了重啟。

讓一個已經玩上頭,且正在向高分進發的人,忽然看到亂碼,不得不結束游戲。

你跟他說「重啟不就行了」,那得先把桌上容易拿起來砸人潑人的東西藏好了。

安夏想起各大游戲公司樓下拉橫幅的玩家們……算了算了,她不想感受中國第一波電子游戲玩家的怒火。

“不過,如果是專門為這個打字游戲開發一塊漢卡,也不難,就稍微需要一點時間門。”

漢卡,安夏也只在電腦發展歷史裏見過,一塊有兩個巴掌橫排並列那麽大的硬件,插在電腦裏,電腦才能使用中文。

“要多久?”在安夏心中,開發一個新東西,起碼一年往上跑,她等不了。

陸雪想了想:“大概半個月吧。”

安夏:“啊?”

“現在漢卡的技術已經很成熟,我上次在武漢的電子一條街,還看到一個姓雷的大三學生在賣他自己做的漢卡。

把現在的技術稍微改改,讓它更適配你的軟件,不難。”

雷姓、大三,還這麽有才……

安夏腦中閃過名場面:“Are yu OK?”

“那個大學生的漢卡賣多少錢?”

“一千五。”

“如果你想擴大功能,也可以,但是開發時間門要再長一點。”

安夏連連搖頭,火燒眉毛,先顧眼前。

不過這個成本還要再算一下,1984年的聯想漢卡賣4000塊錢一塊,她報的捆綁中文打字游戲,只比原來的表格多了500塊。

就算現在漢卡開發已經是更新疊代,而不是零的突破,想想還是有點虧。

得想個理由,把漢卡的成本給補上去。

安夏先跟陸雪談好給他的開發勞務費用。

對於價格,陸雪沒有異議。

然而,問題來了:陸雪家裏沒電腦。

燈泡廠雖然有電腦,但是廠子裏只有電腦,做漢卡,是需要一手拿電烙鐵,一邊攤一地各種元器件的。

陸雪十分為難:“現在廠子裏不忙,但是我也不能在辦公室裏當著那麽多人的面幹私活。”

“那,你下班後和周日來我家?我家有電腦,還有空調,就算是夏天焊接也不熱。”安夏盛情邀請。

“好!那我先準備準備,後天早上八點,我就過去。”

後天早上,周日……八點,這麽喪心病狂的嗎?安夏還想多睡一會兒懶覺呢。

可是員工這麽積極,她總不能說:“別,等下午再過來吧。”

安夏臉上滿是笑容:“好呀,那八點,我到車站接你。你要是提前到了我還沒到,你就去旁邊小賣部呼我一下,留個姓就行,我就過來了。”

安夏給他寫了地址和BB機號碼。

從燈泡廠回去,安夏就被叫到會議室。

龔偉主持會議,他努力擺出他爸的威嚴模樣:“咳,同志們,總廠現在給了我們一個大好的機會,冒號指示,九廠打算大規模生產體育服裝所需要的滌綸面料,正好能趕上奧運會結束後的全民體育熱潮。我們也可以跟著一起生產,穩賺不賠。”

安夏一臉茫然:“冒號是誰?”

龔偉驚訝地瞪著她,就連陳勇都震驚地轉過頭來看著她,好像發現了隱藏在人群裏的敵特分子。

龔偉問道:“你連冒號都不知道?”

這……是個很有名的人嗎?

安夏迅速在腦中搜索,她只知道曾經有一個小品演員叫「句號」,真不知道冒號是誰。

能給廠裏下指示的人,不是姓龔,就是姓陳,其他幾個領導的名字她也知道,就是不知道有誰叫「冒號」。

難道是廠裏小年輕的給領導起外號,沒帶她玩?

見安夏是真的不知道,陳勇說:“就是今年春晚的時候,那句「領導,冒號」呀。”

原來是春晚梗。

此時春晚還是造梗大戶,就算家裏沒電視的人,也不可能不知道這個。

安夏現在的樣子,就像極了那位「大陸北方網友」不知道「宮廷玉液酒」一樣。

不行,得扭轉被動局面。

安夏微微低下頭,神色悲傷:“我……我不知道,春節的時候,我和媽媽在給我爸……”

她也不知道當時原主在幹什麽,只能「無語凝噎」。

見她這樣,兩人反倒慌了神,趕緊安慰她。

安夏露出一個故作堅強的笑容:“沒什麽,說工作吧。現在做滌綸,還能趕得上嗎?”

“第一批應該能在奧運之前送到服裝廠,奧運期間門就能做出成衣。哎,這個無所謂,反正奧運之後才是大頭。”

龔偉說得眉飛色舞:“84年的奧運會,我們廠膽子小,沒跟上,虧大了!哎喲,射擊射擊,零的突破,女排女排,三連冠,全國從小學生到單位裏的人都打排球啦!

服裝廠天天催我們要布料!我爸那會兒還在車間門當主任,他都要跟著輪班抓生產。

86年女排五連冠的時候,我爸當機立斷,跟廠裏立軍令狀,生產了大批運動面料,帶來了巨大的經濟效益,這才奠定了他的升遷之路……”

聽龔偉說得高興,安夏終於想起自己為什麽成為乒乓球隊的忠粉,因為怎麽著都能拿回一塊金牌。

她聽人提起過1988年的漢城奧運會,優勢項目全部失利。

被寄予厚望的女排,在打前蘇女排的第一局不僅輸球,還輸了個0比15的光頭。

國家代表團300個人出去,只拿回五塊金牌,全民情緒低落或是暴怒,體育王子回國之後還被人寄繩子和刀片。

安夏不覺得奧運會之後,能消耗掉九廠計劃生產的那麽多布料。

“我不同意。”安夏說。

龔偉皺著眉頭瞪著她:“你為什麽不同意?”

“用這麽多錢去賭一個可能失敗的事情,沒必要,我們又不是山窮水盡,賭了九死一生,不賭十死無生。”

“什麽叫失敗,這次我們國家派出多少人你知道嗎?三百!整整三百個舉全國之力選出來的精英!隨便也能拿回十幾塊金牌。”

龔偉和安夏各不相讓,陳勇從中調停,他對安夏說:“這次,我覺得廠裏和龔偉說的對,幾次大型運動會之後,運動服都賣得非常好。如果我們抓住這個機會,很快就能產生盈利,可以給職工發不輸九廠的福利,這樣也可以盡快提高大家對廠裏的信心。”

“賣得好,是因為運動會成績好。”

龔偉看著她:“怎麽?你知道這次運動會的成績不會好?”

“你知道上次奧運會,有多少人沒參加嗎?”安夏問道。

龔偉沒聽懂她在說什麽。

“1980年,美和它的支持者抵制莫斯科奧運會,1984年,蘇和它的支持者抵制洛杉肌奧運會,你明白是什麽意思嗎?

1984年我國拿到的許多金牌,本是蘇和它家兄弟的強項。今年是漢城奧運會,至今美和蘇沒放話說要抵制,它們以及它們各自的支持者都會來。”

“你這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怎麽?我們的運動員一定贏不了美和蘇嗎?”龔偉一拍桌子。

安夏看著龔偉,淡然一笑:“我就告訴你有這麽一回事,你要是覺得一定能贏,那就賭唄,大不了就是你龔書記上任牡丹廠三個月不到,決策失誤,廠子倒閉。到時候,我可不幫你背黑鍋,全廠工人都會知道,拍板生產的人是你。”

安夏連哄帶嚇,熱血上頭的龔偉,也冷靜下來:“嗯……那就再研究研究……”

他一心想超越父親,但不想中道崩俎。

最終決定,牡丹廠接下了少量運動服面料的訂單,那點量,再怎麽也能賣得出去。

龔陳兩人的爹大惑不解,這是他們專門帶兒子賺錢,怎麽這兩小子都不願意呢?

兩人各自對父親說了安夏的分析,陳廠長雖然覺得有道理,但他仍想賭一把。

龔書記則嚴肅重視了這個問題,他想進輕紡部,絕對不能有任何重大失誤。

寧可不出成績,也絕不能出錯。

於是,他悄悄打聽業內同行的動靜,發現大家都想趁著奧運會的機會,大幹快幹一波賺夠。

就算奧運會的成績還不錯,市場也難以消化這麽多。

第二天,老陳和老龔一碰頭,決定對生產計劃做出調整。

在牡丹廠,陳勇虛心求教:“那你看,有什麽面料可能大流行呢?”

“正經人衣服要用的面料。”安夏說得認真。

陳勇一臉茫然,什麽,還有不正經的衣服?

“就是正裝嘛,你看現在進外企是不是開始流行了?還有出國,你看簽證處那邊的人,哪個不是衣冠楚楚,以表示自己家境良好,不稀罕黑在你們國家。”

也就是棉裏摻了些化纖的面料。

牡丹廠只是生產面料的,面料在大部分情況下,不是面對最終穿衣的消費者,而是服裝廠。

還得找服裝廠問問情況。

如果服裝廠的人不肯進貨,他們面料廠說得再熱鬧也沒用。

安夏忽然靈光一閃,找到上個做尋呼臺制服的服裝廠。

自從安夏給他介紹了尋呼臺制服的生意之後,黃廠長又接到了不少其他公司的制服訂單。

現在他對安夏的話十分信服,聽安夏說將來的流行趨勢一定是正裝,他有些猶豫:“誰平時穿那個啊,硬硬的多難受。”

“皇帝的龍袍上全是金絲線,更硬,古今多少人想穿呀,頂著滅九族的風險還要私造……”

安夏一通引經據典,再加上她對現階段局勢的分析,讓黃廠長十分信服。

“你們廠最好能投點廣告,現在的人,非常相信廣告,只要電視裏一放,什麽都好賣。”

“是有這個打算,我們想拍了投央視,你有興趣來參加拍攝嗎?”

廠長只是來開個玩笑,安夏卻一口答應。

安夏打著的旗號是:好的燈光,才能展示出我們廠面料的優秀質量。我來,只是幫幫燈光師。

實際上,她直接把原廣告創意推翻了。

原廣告創意是那個年代常見的風格:

美女在高樓大廈間門走來走去,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姿勢,最後念廣告詞:

“華盛高級時裝,采用高級面料,穿出時代新風采。華盛高級時裝,省優,部優,國優。地址XXXXX……”

“這樣的話,沒辦法跟其他廠產生區分度啊,把華盛兩個字換成任何一個廠都可以。”安夏語重心長。

安夏當初在互聯網大廠出方案的時候,這麽被領導說了無數次,現在她發現,這句話,果然好用。

然後,她拿出了修改意見:“我們得讓人看到這衣服就能想到,體面人都穿這衣服,想要過上體面的生活,就得先擁有這身衣服。”

黃廠長連連點頭。

安夏對場景提出要求:“首先,得有一臺電腦,這才是新時代的年輕工作者。”

一個打字很慢,衣服土氣的醜小鴨。因為做不好工作而哭泣,然後她蛻變升級,換了衣服,打字很快,燙頭發塗口紅,成為了時尚女郎。

光明幾凈的辦公室、各種高檔的辦公設備、俊男美女在辦公室裏暧昧的回眸一笑,堪比大廠招聘宣講會上放的片子。

主角的活動場景裏永遠有一臺開著的電腦,電腦上裝了「哇哦」軟件,鏡頭有四秒會掃到主角操作電腦的樣子,安夏讓她就操作篩選功能。因為畫面會有較大的變化,很吸引人的註意。

等拍攝完成,黃廠長也對「哇哦」產生了興趣:“你這個是動畫,還是真的能做到啊?”

“是真的,我們廠也在用,特別方便。”安夏給黃廠長演示了一遍。

黃廠長的嘴張成了一個「O」字型:“現在電腦都這麽厲害啦。”

“主要是這個軟件太厲害了,想查什麽查什麽,想統計什麽數據就能統計什麽數據,全國各地區的對比,不同時段的對比,訂生產計劃都省心……”

黃廠長聽得連連點頭,但仍有些猶豫:“還要會打字啊,我們廠的人都是老土,不會啊。”

“除了這個表格軟件之外,還有趣味打字練習……”安夏打開英文打字游戲,演示了一遍。

雖然全拼打得不夠快,但好歹能輸入,先利用英文打字游戲讓人熟悉鍵盤的位置,打表格上那幾個字,還是綽綽有餘的。

黃廠長玩了一會兒打字練習,從一開始的出門就死,到可以拿到十二分,讓他對職工們學會打字產生了非常大的信心。

最後,黃廠長提出了最後一個問題:“那麽,在哪裏可以買到呢?”

周日早上一大早,安夏哼哼唧唧、不情不願地從床上爬起來。

看看CALL機,上面沒有留言信息。

她慢悠悠地洗漱之後,吃了個早飯,看看時間門差不多了,再去家門口的公交站接陸雪。

到公交站的時候,8:01.

她一眼就看到個子高挑,背著一個大背包的陸雪站在車站旁的小賣部,一邊喝汽水,一邊跟老板娘聊天,看見她過來,便急步跑過來:“你好!”

“不好意思,我來遲了,你等多久啦?”安夏問道。

“沒多久,剛到。”陸雪把喝空的汽水瓶放在桌上,跟在安夏身後往家走。

一進門,陸雪發出驚呼:“哇,好涼快。”

“進來吧。媽,我同事來了。”

媽媽趕緊擦了擦手上的水:“快進來坐,不用換鞋,外面熱吧?要不要吃西瓜?”

陸雪把大背包摘下:“謝謝阿姨,不用了。”

“小夥子,別客氣啊。”媽媽在冰箱裏尋摸著能拿出來招待客人的飲料。

“媽你別忙了,他是來加班的。”

“這孩子,怎麽說話的。”媽媽嗔怪道。

陸雪嘿嘿一笑:“是來加班的。”

“那你們忙,冰箱裏有水果和汽水,我去鄰居家打牌了。”說罷,媽媽跑出去的速度很快,好像迫不及待把房子讓出來給兩個人。

安夏把提前收拾好的桌子支在電腦旁邊,讓陸雪可以一邊在電腦上編程,一邊做手工活。

陸雪打開大包,把裏面的東西一樣一樣的往外掏:防燙壞桌子的橡膠墊、焊錫絲、電烙鐵……還有用來做樣品的一塊漢卡。

之後就是陸雪的主場了,安夏讓到一邊,翻看張總給她寄來的一批港島最新的一批服裝雜志。

在成立大會上吹出的「一個小目標」的牛,就算不能全實現,也不能還讓人拿死工資,拿著比九廠減半的福利。

那以後誰還搭理她。

安夏在雜志上勾勾劃劃,那邊陸雪打鍵盤劈裏啪啦。

過了兩個多小時,陸雪大大的伸了一個懶腰,揉了揉眼睛。

安夏也看煩了服裝雜志。

打工人,打工魂,不摸魚叫什麽打工人。

“要喝汽水嗎?不是益民食品廠的,是正宗可口可樂。”

“真的?我還從來沒喝過!”

那幾瓶玻璃瓶可樂是安夏從深市帶回來的。

讓媽媽喝,她總是舍不得。

“這個,很貴吧,留給阿姨喝,我喝水就行了。”陸雪看著凝結著水珠的玻璃瓶,搖了搖頭。

安夏把兩瓶可樂的蓋都撬了:“喝吧,她不喝,一直供在冰箱裏,既不能成精,又不能下仔的,還占地方。你就當是幫我一個忙。”

她舉起玻璃瓶:“來,幹了這瓶快樂水,來世再做編程人!”

“剛才,我又想到一個打字游戲的形式……”

安夏的快樂水,不是白喝的。

摸魚,也只能是「英語看累了,就做做數學題」這樣。

安夏想的是利用奧運會的機會,做一個偽球類比賽的打字游戲。

人機互搏機制。

根據隨機顯示的字和詞長度,有不同的時間門限制。

比如一個雙字詞,給的時間門是10秒,前3秒打出來,可以看到「球」被猛得飛過去,得一分。

4-10秒打出來,對方就能接起來,並扣回。

過了十秒還沒打出來,畫面顯示就沒有接起球,對方得分。

安夏在紙上寫寫畫畫,把畫面和設計邏輯說給陸雪聽。

倒計時要顯示在正中間門,最後三秒的時候還要變成紅色,顯示出緊張感。

“你做的漢卡可以支持這個設計嗎?”安夏滿懷期待。

“支持是支持的。”陸雪心中有點不以為然,他覺得一個像素球,連個真人都沒有,真的會有人覺得好玩嗎?

飛機不一樣,因為飛機本來就是機器,不需要畫人。

可是跟計算機程序互相打球……好無聊啊。

安夏看出了他想說又沒好意思說的話,笑道:“我打算在計算機程序這一側,加上國名。”

她在計算機一邊寫上「日本」。

“現在感覺怎麽樣?”

陸雪看著點點頭:“一下子就不一樣了。”

“我打算設置幾個國名,再加一個自定義。想選國名的就可以直接選,選自定義的,可以輸入自己討厭的人名字。”

安夏笑著說:“最後贏了呢,就讓計算機求饒。要是輸了,就讓計算機說一句嘲諷的話。”

“這個做出來,會需要很長時間門嗎?”

“不算太難,就是需要定義一下每個字詞出現的時間門。”

“嗯,我知道。”

陸雪在忙漢卡,那是萬物之源,安夏便請張老師把英文版的球賽打字游戲先做出來。

等漢卡做出來之後,再升級成漢字版,工作效率就會快一點。

上次安夏給的一百塊,對張老師家的生活有很愉快的改善。

對於這次的委托,張老師答應的那叫一個快,完全沒有任何猶豫。

張老師每天晚上下班後到安夏辦公室編程,順便接妻子下班。

陸雪每天在燈泡廠的電腦上編程,寫好的代碼存在軟盤裏,攢到周日到安夏家做電焊工作兼調整程序。

安夏就這麽趕超時代,在1988年過上了907的生活。

媽媽十分擔心安夏的身體:“工作重要,身體也重要,你天天忙成這樣,累壞了身子,賺多少錢都補不回來。”

安夏笑嘻嘻:“沒事的,又不是我幹活,反正我只是在旁邊坐著看,回家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跟坐在辦公室裏看別人幹活,都是一種消遣。”

“你呀,怎麽說話跟地主老財一樣?”

安夏笑著說:“我可當不了地主,地主得起好早去鉆雞窩,我起不來。”

“哎,周日來咱們家那個小夥子,你對他有沒有意思?”媽媽終於問到了所有適齡青年家長都熱衷的話題。

“意思肯定是有的。”安夏說。

媽媽眼睛一亮:“他人怎麽樣,具體跟媽媽說說。”

“聽張老師說能力還可以,具體還是要看他什麽時候能交貨吧。”

媽媽對安夏的回答十分不滿意:“我是說你們的感情怎麽樣?”

“感情的話,嗯……要是能在一個星期內交貨,而且反響十分良好,我跟他的感情可以到給他銷售利潤提成的15,要是質量太差的話,那我們的感情就僅限於給他結的單次勞務費了。”

媽媽無奈地打了一下她的手:“你這孩子,就沒有遇到喜歡的人嗎?”

“上次不是給你看過了嗎?四個呢!”安夏嘻嘻哈哈。

媽媽憂心忡忡:“趁著年輕,抓緊找。”

“婚姻是愛情的墳墓,不著急。”

“媽不是催你結婚,早點找,多處處,多經歷一些事,才能看清一個人。”

安夏笑著點點頭:“好啦好啦,知道啦,現在真的沒感覺,我自己會抓緊的。”

第三個周日,陸雪把改進版漢卡裝進電腦裏,在英文版飛機打字游戲的基礎上,更新漢字版。

“先放幾個詞組試試,要是沒問題的話,可以把整個字庫放進去了。”

陸雪非常自信,安夏從詞典上找了三十多個詞組放進去。

剛開始飛機運行良好,一槍一個字,一槍一個詞,分數不斷往上漲。

然後,詞組裏就出現了亂碼。

陸雪重啟試了一下,暫時沒有了,但是第二次玩的時候,又出現了。

他關機拔卡,不斷的測試與調試,亂碼卻像幽靈一樣,不知何時就會突然出現。

“小夥子,先吃飯,吃飽了飯才有力氣工作。”媽媽見陸雪留下吃飯,燒了五菜一湯。

媽媽想跟陸雪聊聊家常,安夏一直在跟陸雪聊工作,猜測到底是什麽原因導致的亂碼。

安夏提出的幾種可能,陸雪全都試過了。

“我也不知道……一會兒再跑一次試試。”

陸雪這頓飯吃得心事重重,媽媽叫安夏帶著陸雪出去散半個小時步再回來。

“不散了,還是趕緊排查問題要緊。”陸雪心中只有程序。

媽媽擋在電腦前面:“剛吃完飯怎麽能坐下來,對身體不好,你們出去走走,不到半個小時不準回來。”

行吧……

安夏帶著陸雪在小區裏逛,看見一堆一堆的人聚在一起,做統一的姿勢。

“喲,這麽多練氣功的。”安夏也是頭回見到這麽多人聚眾練功。

此時正是全國氣功和特異功能大熱的時候,就連大名鼎鼎的科學家,也對人體特異功能深信不疑。

上頭甚至成立了507研究所,專門研究人體特異功能。

裏面的工作人員都是中科院大牛。

安夏轉頭問陸雪:“你相信特異功能嗎?”

“不信!”陸雪回答地斬釘截鐵。

“為什麽?”

“要是人類有特異功能,從分布概率上看,擁有最多仆從國的美和蘇應該擁有最多的特異功能人類,那應該都被搜羅去了軍方。可是蘇的聯盟11號炸了,美的挑戰者1號也炸了,特異功能在哪裏?”

陸雪看著前方那一大片閉著眼睛站樁練功的人說:“如果他們誰能給我把亂碼問題修覆了,我才相信世間門有特異功能。”

“哈哈哈,那你相信世上有鬼嗎?”

“如果鬼能把亂碼問題修覆,我就相信世間門有鬼。”

安夏對如此純樸的實用主義信仰觀表示讚同。

兩人終於轉夠了半小時回去。

陸雪重新跑程序,安夏檢查電路板上有沒有瑕疵。

什麽都沒看出來,陸雪把同一串字母刪了,重打了一遍,再點擊運行。

進入游戲,玩了十局,再也沒有出現過亂碼。

“這麽不穩定……很嚇人啊……”安夏不想接到來自四面八方的罵街電話。

“那就再多試幾次了。”

安夏試玩了一百局,其中只出現了一次亂碼。

她很滿意:“成功率挺高。”

陸雪並不認同這一點,在他看來,一次亂碼,就可能預示著什麽地方出了問題。

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崩。

他繼續努力調程序。

夜已深,媽媽過來看到他們為了亂碼而愁眉苦臉,過來對他倆說:“要不,你們找樓下的孫大師,讓他給你們的程序發發功?可能就好了?”

“他發功管什麽用。”

“你們這個程序不是電子計算機上用的嘛,他練的功,說能調整人體磁場,我想電磁不分家,找他發發功,說不定有用。”

安夏扶額:“媽,不早了,你早點睡覺吧。”

好不容易把媽媽轟回房間門,安夏轉臉看見陸雪歪著腦袋,微皺著眉,盯著電腦屏幕,本來陽光燦爛的臉上滿是憂郁,看著挺可憐的。

“要不,我們去找孫大師?”安夏笑道。

“科學的盡頭是神學,現在,還沒到盡頭!”陸雪直起腰,雙手搓了搓臉,又重新檢查了一遍程序。

“哪怕我不能解決這個問題,但至少要知道到底是什麽問題。”

“實在找不到問題也行,你找不到,別人也找不到。只要你告訴我一個可以甩鍋的位置,比如計算機本身硬件造成的,也可以。”

“甩鍋?”陸雪沒聽說過這個詞。

“哦,就是推卸責任。”

陸雪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發怎麽能推卸責任呢!”

呃……

安夏跟同事之間門習慣滿嘴胡說八道,時常互相說「快,把你的報告借我抄襲一下」「這個不甩鍋給你太合適了」。

完全忘記這個年代的人起碼在面子上,還是要臉的。

用詞必須偉光正。

「我」怎麽可能「推卸責任」?!

那叫正確歸因事實真相!

折騰了半天,陸雪也沒找出靠譜的原因。

對此,安夏已經習慣了,如果BUG都能這麽簡單找到原因,世間門程序員起碼少掉一半的頭發。

快到末班車收班時間門了,安夏覺得自己不能如此禍害一個頭發尚且十分濃密的人。

“要不你今天先回去吧,不然趕不上末班車了,說不定,靈感明天就來了呢?”安夏勸他收手。

“沒事,我一定可以!”

人類,永遠逃不過「贏一局我就去睡」的魔咒。

陸雪找到可能出現的BUG,已經是星期一的淩晨兩點。

安夏打了二十局,沒有再出現亂碼。

“再多測幾次,要是一百局都沒有亂碼,差不多就可以了。”陸雪那叫一個精神振奮,看他的意思,是想連夜打一百局。

安夏這個熬夜小仙女都扛不住,當年她不是沒有加班到淩晨三四點過,但是第二天下午才去上班呢。

明天早上還要去廠裏開會,真的頂不住。

“還是不了吧,好困。”安夏苦著臉。

她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唯一一個被員工卷到想逃走的雇主。

當年她的老板到底是怎麽做到她淩晨三點發釘釘,十分鐘之內回覆的啊!

好在陸雪並不是那麽執著,聽安夏說明天廠裏有事,不能遲到之後,終於放過她。

陸雪起身說要回家,離得不遠,才十公裏,走路一個小時就能到了,跑步半小時。

安夏攔住他拿包的手:“這麽晚回去不安全,你睡客廳吧,我給你把行軍床找出來。”

“沒事,什麽不安全,我一個大男人,身上又沒錢,有什麽不安全的。”

“搶劫的人知道你身上沒錢嗎?你說沒錢他就信?不得把你先打殘了再搜身?再說,世上又不是沒有喜歡男人的男人。”

陸雪下意識搓了搓胳膊,終於答應住下來。

第二天早上,安夏七點起來,卻發現陸雪已經走了。

桌上放著一張紙條,上面寫著:我已經測了三百次,沒有出現亂碼。昨天的晚飯很好吃,謝謝阿姨,辛苦了。

這人……是測完三百次之後直接走的吧。

行軍床上整整齊齊,拿出來的毯子都沒動過。

等到了廠裏,陳勇和龔偉已經到了,陳勇關切地問安夏怎麽看起來精神不太好。

“困。”安夏如實回答。

“打起精神來,有個好消息宣布。”龔偉今天異常的興奮,他是負責安排銷售和生產任務的,今天早上開會是他提出,說有大事宣布。

龔偉興奮的不行:“昨天下午,好幾個服裝廠的貨款到賬了!去掉所有的成本,咱們能凈賺20萬!咱們賺錢啦!”

“還不錯。”安夏不覺得二十萬很多,不過短時間門能開張是好事。

“這還是第一批,要是供貨好的話,他們會要更多的。”龔偉滿臉紅光。

陳勇笑著說:“這次首功是安夏,這筆貨款裏最大的一筆應該是華盛時裝公司的,他們的訂單單價最高。”

一向愛挑安夏毛病的龔偉也不得不承認:“哎,做高級面料就是好,不像做便宜布,加班加點,累死累活像個二百五,一看凈利一毛五。”

“我們一定要保住質量,千萬不能把品牌做塌了。”安夏很冷靜。

“現在我們最大的客戶是華盛,發給他們的布料,要一米一米的檢查,不抽檢,全檢。”

鑒於自己無恥地利用了黃廠長的廣告讓「哇哦」也跟著在央視露臉。

安夏決定親至第一線,為這批布料把關。

快下班的時候,安夏去紡紗車間門檢查工作進度,發現今天沒有生產一丁點華盛的訂貨。

“怎麽回事?”安夏問道。

技術員回答:“這次啟用的是一批新棉,我們正在做單嘜試紡,然後才能確定配棉成分比例,這個需要一段時間門。”

安夏站在一邊看技術員們討論的內容,還有做的一些實驗,覺得她們正在進行的工作,應該是可以用計算機實現的。

“對,是可以……”陸雪回答,“我同學在北方一家棉紡廠,他們已經在嘗試了,是基於線性規劃原理來建立數學模型,就是……”

陸雪說了一通原理後,安夏提問:“那為什麽沒有推廣到全國?”

“因為是一期一期做的,就像你們技術員說的,每次啟用新棉,就需要重做一次,不連續也不穩定,對特殊要求也實現不了。”

“有國外紡織業同款軟件直接抄嗎?”

“全世界棉花質量不一樣,國外的軟件數據在國內不好用。”

安夏琢磨了一下,覺得此事還是可行的。盡管國營紡織廠日薄西山,眼看就要暴斃,那也是因為質量太差,品種單一。

而不是說全國人民都不用紡織品了。

這個軟件說不定有點搞頭。

不過這個開發計劃可以往後放放,重點先把「哇哦」和它的游戲們抓緊搞出來。

安夏找了幾家印刷廠,想給軟盤印包裝套,給漢卡印包裝盒。

印刷廠老板以為她是哪個大廠的秘書,熱情地問:“要多少?”

安夏伸出一根手指:“100個盒子,100個軟盤套。”

印刷廠老板身子向椅背上一靠,皮笑肉不笑:“我們一開機就是一千起步。”

走了一圈,毫無收獲,所有的印刷廠都嫌安夏的生意太小了,懶得理她。

安夏無精打采地走到一個熟悉的地方,擡頭一看,到了孫志公司樓下。

她便上去討杯水喝,順便吐槽印刷廠家大業大,看不起小生意。

孫志兩眼放光:“找我呀!我是幹什麽的!賣文具的呀!你那盒子,我給你用硬面抄的材料,再不行,我還有生產鉛筆盒的生產線!”

“你們廠的那個質量?別客戶拿到手上,當場盒子就碎了。”安夏表示對孫志的質疑。

孫志拍著胸脯保證:“絕對沒問題。”

安夏不相信他,但他的廠子確實是最快的解決方案。

於是,她親自去了一趟工廠,召集了工人:“這次的訂單不多,所以,一定要保證質量。

做完之後,我來檢查,沒有一個次品,盒子每件獎金四塊錢、軟盤套每件獎金兩塊錢,工序上的所有人平分。

如果有一個次品,哪道工序出的問題,我就開除哪一個工序的人。我說完了,大家有問題嗎?”

工人們齊聲說:“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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