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229章 嚴奉若病重·上

關燈
第229章 嚴奉若病重·上

霜葉泛紅, 秋意也愈發濃了。各地稅收上繳,公文如山堆壓在案頭。

嚴奉若伏案而作,倏地一陣腳步聲傳來, 兩名孔目壘著半人高的公文進入, 不小心與嚴奉若視線對上,心虛的垂下眼。

“嚴大人, 勞煩您了。”孔目訕訕道了一句, 匆匆離開。

嚴奉若看著成堆的公文,疲憊的揉了揉眉心, 今日又是不能按時回了,應對蘊哥兒的說辭也捉襟見肘。

他歇息片刻, 繼續勞作, 秋日裏的夜風陣陣寒涼,嚴奉若喉間癢意, 起初還能壓制, 後來愈演愈烈,他捂著嘴猝不及防嗆出一點猩紅, 黏稠的血液透過指尖砸在公文墨跡上,暗紅一團,詭譎不祥。

他顧不得許多趕緊擦拭, 然而公文上的猩紅愈來愈多,嚴奉若指尖一陣蜷縮,當意識到發生什麽時,為時晚矣。

青綠色官袍迤地,長發披散, 黑色的烏紗帽被散落的公文深深掩埋。

夜色寂靜,許久才傳來一聲輕喚:“嚴大人?嚴大人!”

“來人吶, 嚴大人昏倒了。”

一名孔目欲向皇孫府報信,誰知剛出翰林院便看見等候的谷穗,不等對方詢問便道:“嚴大人吐血昏迷,快尋太醫。”

皇孫府連夜給宮裏太醫院遞牌子,嘉帝正在聽姚選侍唱曲兒,一名小太監匆匆而來:“聖上,皇孫府遞來牌子傳太醫,說是嚴大人不大好了。”

嘉帝聞言眸光微暗,須臾道:“去瞧瞧。”

小太監:“是。”

姚選侍這才嬌滴滴喚:“聖上,一曲了了,不知您接下來想聽什麽?”

嘉帝斜眉睨她,唇角含笑:“你嗓子柔,便再唱個類似的曲兒。”

姚選侍神情一喜,望向嘉帝的目光脈脈含情,清了嗓子咿咿呀呀唱起來:“雲心水心,有甚閑愁悶?一度春來……”【*】

嘉帝原是隨意聽著,忽然頓住,似笑非笑的望了姚選侍一眼。

姚選侍一改往日明媚,不施粉黛,一身素凈青衫,烏發半束,只斜斜別了一支青玉簪,若非唱曲兒時婉轉含羞的目光,當真有紅塵道人五分氣韻。

可惜,形似神不似。

宮裏的曲兒唱了半宿,皇孫府的燈火足亮了一宿,嚴奉若高熱不退,迷迷糊糊說起了糊話,一會兒念著“長蘭”,一會兒念著“父親”,一會兒又念著“舅舅”。

谷穗看著守在床前的主子,心中晦澀難言:嚴大人,您也念念主子罷。

屋內氣氛沈抑,一名小廝畏怯進屋通傳:“殿下,李大人求見。”

谷穗下意識反問:“哪位李大人?”話落地,他才想起是嚴公子的表兄李道岫。

虞蘊:“讓他進來。”

院裏傳來匆匆腳步聲,意料之外的李道岫還著官袍,來不及換下,估摸是才從衙門退下。

“下官見過蘊殿下。”他匆匆行禮,便半跪在床前探過嚴奉若的額頭:“怎麽這麽燙?”

昏迷中的嚴奉若眼皮顫動,竟然緩緩睜開了眼睛,李道岫欣喜:“奉若,是我。”

嚴奉若嘴唇開合,半晌才喚道:“表…兄。”

他用了最大力氣,可卻聲若蚊吶。

李道岫一瞬間紅了眼眶,從虞蘊手中搶過表弟的手緊緊握住,“奉若,你不能有事,你想想我,想想老家的親人。”

嚴奉若眼瞼半闔,他很想應一聲,可渾身猶如一座巨型火山壓來,他喘不過氣了。

“汪汪汪——”一只黑色狗頭越過虞蘊和李道岫湊到嚴奉若跟前,伸出舌頭舔舐他。

大黑的叫聲很輕,它今夜超乎尋常的安靜,太醫為嚴奉若診治時,它也安安靜靜待在一側。

大黑知道那個瘦瘦矮矮的人在救它的香香公子,它不能打擾。

溫熱的狗舌頭舔過滾燙的臉頰,嚴奉若感覺臉更燙了。

大黑猶自不覺,黑色的眼睛望著人,水汪汪,又純真又盛著不自知的哀傷。

“汪——”

狗很乖了,香香公子摸摸狗。

大黑努力擡起前爪,竟然在微微發抖,它很怕,卻不知道自己懼怕什麽,它只想讓香香公子摸摸它,摸摸它就好。

嚴奉若指尖動了動,李道岫心有所感,將表弟的手搭在大黑的前爪上。

嚴奉若:“不……”

虞蘊傾身將嚴奉若的手搭在大黑腦袋上,大黑一下子咧開嘴笑了。

嚴奉若也想笑一笑,卻做不到。他的視線已經模糊了,越過大黑望向虞蘊,他的神情是平靜的,可眼底卻含了哀傷,淺淺的,淡淡的,是落下的夕陽,是連綿的陰雨。

“老師?老師!”

“奉若!!”

“汪嗚———”

一聲驚動,杜長蘭於淺眠中驚醒,他眼皮子跳的厲害,一顆心也莫名加快跳動。

杜長蘭疑惑的撫過心口,忽的刺痛:“蘊哥兒,還是奉若?”

天色蒙蒙杜長蘭翻身上馬,駿馬飛奔,撩起塵葉無數,當日光灑在他的身上時有片刻眩暈。

他甩了甩頭繼續前行,太陽爬上高空,杜長蘭的視野裏終於出現上京的城門,他落地下馬:“對不住了,夥計。”

他重重一拍馬屁,駿馬頓時朝城門而去,騷亂中杜長蘭順勢藏入一輛牛車車底。

老黃牛發出哞的一聲,被主人呵斥。一刻鐘後牛車進城,拐進側街時,杜長蘭四肢一松從車底滾出。

對面吃糖的小孩大驚:“高手!武林高手!”

他甩著小短腿噠噠噠跑過來,然而杜長蘭已經沒入人群。

“哎?”小孩欲追被他爹拎住,小孩大急:“爹,我看到高手了。”

小孩爹怒道:“再哇哇叫就揍你,差點跑沒影了。”

小孩敢怒不敢言,他真的有看到高手。

杜·高手·長蘭遠遠的看見有大夫出入皇孫府,他心頭一緊。

他越至皇孫府後,吹了一聲悠揚婉轉的哨子,空中立時傳來粗聲:“刺客,有刺客!”

皇孫府的護衛尋聲而去,杜長蘭蹬墻而入,不多時聽見翅膀的撲棱聲,他摸了摸鸚鵡的翅羽,感慨道:“好元寶,再幫我一個忙。”

元寶乖叫一聲,去幫杜長蘭引開皇孫府內的小廝丫鬟。

時隔多日,杜長蘭也沒想到元寶還記得這個暗號。他來不及感慨,飛身入了主院,一股濃郁藥味撲鼻而來。

“不好了,嚴大人又起熱了。”

“快去備冰水。”谷穗匆匆而出,完全沒留意兩丈外的柱後藏了一個人。

杜長蘭順手刀暈一名小廝,換上對方衣裳混入屋內。他還未靠近,一只黑色大狗亦步亦趨的向他奔來。

杜長蘭:遭了,狗依味尋人。

“老師。”虞蘊一聲呼喚,大黑頓時調轉狗頭向床邊而去。

“汪汪——汪嗚——”

香香公子不要睡了,快起來啊。

虞蘊又急又怒:“你們為何降不下老師的體熱!”

太醫也叫苦:“殿下,非是我等不上心,嚴大人的體熱反反覆覆,若不降下,別說我等俗人,就是大羅金仙也無力。”

杜長蘭也著急,欲揮開閑人去病床前看看嚴奉若的情況。

此時冰水送來,杜長蘭使了一個巧勁兒奪過,硬著頭皮向前。

若是大黑吠叫,只能設法弄暈。

然而大黑只是動了動鼻子,又埋頭去拱嚴奉若。

“唔—哇啊——”嚴奉若昏迷中吐出一大口血,虞蘊發出一聲怪異的低吼,星目湧淚:“你們幹站著做什麽,快救人,救命啊啊——”

他一位皇孫貴胄,翩翩少年,此刻卻如三歲稚兒哭鬧。

他慌了神,害怕極了恐慌極了,他救不回老師的命,只能眼睜睜看著老師的生命流逝。

太醫束手無策,一名外頭尋的老大夫遲疑道:“殿下,老朽倒是有一虎狼之法。用得好了能活命,用得不好恐怕…”

李道岫急道:“恐怕什麽?”

老大夫嘆道:“用得不好,當即斃命。”

李道岫一個踉蹌,跌坐在地,虞蘊卻顧不得他了。

“談大夫,您…您能不能保證治好老師,您…”

杜長蘭眉頭緊蹙,蘊哥兒此言反而令老大夫束手束腳,需知失之毫厘差之千裏。

但好在理性最後一刻戰勝情感,虞蘊鄭重許諾:“談大夫,不論結果如何,我都接受。”

談大夫松了口氣,請虞蘊屏退閑雜人等,李道岫不依,被谷穗強行架出。

門窗緊閉,虞蘊看著老大夫施針,杜長蘭從藏身的角落行出,越看談大夫的手法越熟悉。

這怎麽瞧著像當初用在他身上的封息針法。

但隨著老大夫施針,杜長蘭眉頭皺的更深,談大夫施針遲疑了,透著生疏,最後竟是遲遲不下針。

杜長蘭心裏有了猜測,上前指著一處穴位道:“此處。”

虞蘊不敢置信擡首。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