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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年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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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年假·下

小郡王得了信兒興沖沖去尋虞蘊, 沒想到卻撲了一個空。

“回小郡王話,一大早國丈府就來人將蘊殿下接走了。”

聞書遲疑道:“主子,咱們還跟嗎?”

小郡王與國丈府並不熟稔, 可他也有些日子沒見過蘊哥兒了。

小郡王咬咬牙, “去!”

兩刻鐘後,郡王府的馬車行至葛府大門前, 府中小輩親迎:“不知什麽風吹來了小郡王。”

小郡王唰地打開折扇, 哼哼:“西北風。”

葛府小輩:………

到底人到家門府前,葛府小輩領著小郡王進府, 遠遠的傳來一陣笑鬧聲,小郡王眼睛一亮:“你們玩什麽好東西。”

葛府小輩道:“也不是什麽有趣的……”他對上小郡王炯炯有神的目光, 敗下陣來:“若是小郡王不嫌棄, 不妨一道兒。”

“不嫌棄不嫌棄。”小郡王催促他:“你快些走。”

幾人越過大半個葛府,行至園子, 隔著假山池塘, 小郡王瞧見人群裏一身金燦燦的少年。

“蘊哥兒。”小郡王揮手朝虞蘊跑去。

少年放下弓,接過隨從遞來的手帕一邊擦拭, 一邊笑道:“你是特意來尋我的?”

“對啊。”小郡王越過虞蘊的身子,朝少年身後看去。十數位年輕公子,韓箐赫然在列。

韓箐朝小郡王微微一笑, 算是打招呼。

猶記得去歲小寒宴,還是韓箐帶杜長蘭和虞蘊前往,誰知宴會上虞蘊被人刁難,王磐作為東家看菜下碟,給虞蘊委屈受。

怪道是王磐如今不敢往蘊哥兒跟前湊, 唯恐虞蘊想起舊怨懲處他。

小郡王心裏對王磐很是瞧不上,不過對韓箐觀感尚可。

他看著不遠處的靶子, 又掃了一眼條案上擺的琳瑯滿目的物件兒:喲,這還置了彩頭。

小郡王隨手扯下腰間的玉佩堆了上去,“我也來湊個熱鬧。”

虞蘊令人捧來最輕的弓,奈何小郡王四體不勤,箭矢歪歪扭扭射在靶外,他也不失落,只道:“蘊哥兒,全看你了。”

虞蘊驕傲挑眉,蓬勃朝氣撲面而來,猶如春日新生的嫩芽,連發絲兒都透著生機。

他從仆從手中接過長弓,弓弦拉滿,在眾人矚目下咻的一聲射出,穩穩紮入靶中,引來一片叫好。

廊檐下,瑞二朝葛國丈笑道:“蘊殿下的射技進步神速,武師傅都誇了他好幾回。”

葛國丈矜持頷首,“杜長蘭說蘊哥兒三歲便能過目不忘,記憶超人。如今不過是射中靶子,有什稀奇。”言語間卻難掩自得。

園子裏眾人有些乏了,各自歇息,小郡王跟著杜蘊進入涼亭,屏退左右後準備將翰林院那邊的事道來。

“看不出來你爹咳咳咳……”

小郡王意識到不對,想改口時被自己的口水嗆住,咳的驚天動地,惹的眾人關切。

半晌後他才止了咳,“我沒事了,你們都歇著去罷。”

眼瞧著少年面上透出焦急,小郡王道:“別擔心,對杜長蘭來說是好事。”

他將杜長蘭帶人去榮興集市殺價購年禮的事說了,“若非小王也親自跑了一趟,否則還真不知那些物件兒如此價廉。”

只是大多數物件兒皆有瑕疵,雖然賣價便宜,可小郡王瞧不上。

他在石桌邊坐下,撚著點心吃,“你別說,他還真是個有趣的人。”

全天下最會念書的人不去吟詩作賦,竟然跑去集市殺價,真是十足詼諧。

虞蘊跟著坐下,歡喜中又透著急切:“我……他樣樣都是好的,從前還帶我一道賣雞蛋,得了錢就給我買桃子吃。那桃子汁水飽滿又個大,價錢頗高。我們賣雞蛋的錢不夠,還倒貼進去四文。”

小郡王驚的睜圓了眼,“杜長蘭從前這麽笨啊。”

虞蘊瞪了小郡王一眼,“他爹”才不笨,分明是對他愛護有加。

那是他剛至杜家不久的記憶,時至今日,虞蘊還記得鼻尖嗅聞的桃子甜香,當時心中對蜜桃的無限渴望。以及最後他啃著桃子吃的肚兒滾圓的心滿意足與歡喜。

後來虞蘊看見桃子仍是喜歡,可無論多少桃子都比不上他記憶裏的那一個。

從前感覺不顯,如今回憶過往,虞蘊才覺“他爹”對他到底有多好,勝過他任何的想象。

饒是置換處地,他也遠遠不及“他爹”也。

道起從前,虞蘊打開了話匣子,似乎要力證杜長蘭不笨,他還講述杜長蘭怎麽幫一名老伯賣雞蛋。

小郡王從一開始的‘杜長蘭果然是個笨蛋’轉變成‘原來笨的是他自己’。

旁邊傳來輕笑,一名十五六的黃衣公子揶揄:“原來杜大人是如此的從一而終哈哈哈……”

周圍人也跟著笑,虞蘊才驚覺他方才陷入回憶,都沒留意其他人靠近。

黃衣公子就著虞蘊另一側坐下,半是玩笑半是認真道:“蘊殿下,你再多說些往事罷,我等聽著實在有趣。”

“不成。”虞蘊騰的站起來,分明是緊張的張望四下,又強行壓著自己不敢動作過大,便顯得分外別扭。

他睫毛顫了顫:“外面涼,我去廳內歇著。”

他腳步匆匆,低眉垂首,掩去自己的懊惱之色。但願方才之事沒有被曾外祖知曉。

奈何事與願違。

是夜,葛大老爺和葛二老爺給葛國丈請安,被留在內院書房。

葛大老爺小心覷了一眼父親臉色,猶豫道:“爹是在為蘊殿下同杜長蘭親昵不悅?”

白日府內發生的事,夫人已經悉數告知他了。

書房內幽暗的燈火將斂目的葛國丈映如石像,葛二老爺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反應過來後又不免悲苦,想他大幾十歲的人,兒女也各自成家,他在他爹面前還是這麽沒面子。

葛大老爺上前兩步為父親斟茶,寬慰道:“蘊殿下自三歲便跟著杜長蘭,又蒙杜長蘭照顧多年,蘊殿下一時放不下杜長蘭,正說明這孩子心性純良,念舊情,此乃大善啊。”

他見父親神色松動,又添了一把火:“蘊殿下仁厚善良,於咱們葛府也是喜事。若換了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多少關心愛護都填不滿那顆心,恨不得吞了咱們一整個府才夠。屆時手心手背都是肉,爹反而為難。”

葛二老爺附和道:“爹,大哥說的沒錯。我覺得杜長蘭將蘊哥兒教的很好,知文明理,靈性通透,你幹嘛非要攔著……”

屋內氣氛冰寒,葛國丈雙刀如刀,剮過二兒子身上寸寸血肉,葛二老爺駭的噤聲。

書房內寂靜無聲,只有偶爾蠟燭燃燒時發出輕微的爆裂聲,葛二老爺欲偷瞄他大哥,猝不及防撞上他爹的視線。

葛國丈沈聲道:“老二出去。”

“兒子告退。”葛二老爺迫不及待應下,唯恐道慢了被他爹留下。

葛國丈疲憊的揉揉眉心,“你看看你弟弟那個樣子,幾十歲都還沒活明白。成日裏招貓逗狗,不學無術……”他胸膛的無力迅速被怒火填滿,一巴掌拍在桌案:“府裏小輩有樣學樣,偌大個國丈府,老夫挑來看去,竟然只勉強尋得一兩個看得過眼的。”

葛大老爺嘴唇蠕動,似是想辯解一二,然而腦中將府內小輩過了一遍,又抿緊唇。

葛國丈嘆了口氣:“當年你妹妹和元文先後去了,葛府斷了依仗,我便也由著你們,不再插手府內之事。兒孫們做個富貴閑人也是好的。可是老大啊……”他聲音裏無限惆悵,“為官便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這落下去就再難爬上來了。”

葛府幾代榮光,若最後消弭於他目之所及中,葛國丈如何能甘。

自元文太子故去後,也有其他皇子朝葛府遞出橄欖枝,正如天子至今還擇出儲君,葛府也未有完全看好的皇子。

呼聲最高的五皇子,只正妃側妃兩位妃子的娘家兄弟就爭先恐後在五皇子身邊占了要位,葛府朝五皇子靠攏也不過是邊緣位置。

而葛府什麽也不做,將來新帝登基,對於前國丈府雖不至優待,但也不會針對。

既如此,他們何苦受氣又冒險的靠攏五皇子。只需冷眼旁觀便足矣。

但如今葛大老爺聽聞他爹話裏字字句句,心尖一抖,忽然湧出一個荒謬的猜測。

如果是出於那樣的目的,就可以解釋他爹為何一直隔斷蘊哥兒和杜長蘭來往。

可是蘊哥兒矮了其他皇子一輩啊。

燭火在空中瘋狂搖曳,亦如葛大老爺紛雜的心緒,他擡起頭,“我……”

他剛起了一個音,又啞了聲。

葛大老爺拱手深深一禮:“兒心中思緒萬千,一時半刻理出不得,懇請父親給兒一點時間。”

葛國丈盯著他,朝他揮了揮手。

“兒子告退。”葛大老爺退出書房,被深冬的夜風一吹,渾身哆嗦。這才發現他後心早已汗濕。

而隨著年夜將近,人們的目光不但落在尋回的皇孫身上,也落在與皇孫血緣相連的國丈府。

宮宴上,二皇子還是一如既往的好性兒,對誰都和和氣氣,關切長輩,愛護弟弟,詢問子侄近況,尤以虞蘊為最。

朝臣忍不住想國君若是這樣一位脾氣軟性的人,於朝臣而言也是一大幸事。

然而於上位者眼中卻是截然相反,惠貴妃看著二皇子,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性子太過軟和就失了鋒芒,堪為上位者大忌。

若嘉帝也是這等性子便罷了,偏偏嘉帝年輕時是從一幹兄弟中殺出來。

想當年元文太子體弱,性子卻十分強硬。群臣奏請大公主和親時,元文太子當堂將人斥的羞憤欲死。

若非之後元文太子身體不支,纏綿病榻,大公主或許還留在大承朝。

惠貴妃飲盡杯中酒,喉頭辛辣,暗恨元文既是死了,便死的幹凈才好,偏偏留下一個孽種。

皇城內各方勢力暗流湧動,但此刻杜長蘭只註意一件事。

他的年假,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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