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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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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仆人

工部侍郎帶人行近河岸, 朝前方高聲喚:“杜大人,此處可通了?”

杜長蘭道:“回大人話,少不得還需兩刻鐘。”

工部侍郎頷首, 道一聲“杜大人辛苦”, 杜長蘭趕忙拱手道:“大人言重,此乃下官應盡事宜。”

工部侍郎捋了捋胡須, 心情一掃之前陰霾, 隨後朝他處巡去,下屬低聲道:“不愧是聖上欽點的狀元。”

工部侍郎笑而不語。

若非親眼所見, 工部侍郎也難以想象有人憑著輿圖與過往河道淤積的記載,計算雨水降量及河道流速, 迅速擬定最佳疏河方案投入實操。

此番他們才能有驚無險。

“後生可畏啊。”細雨綿綿, 攜風裹寒,打了工部侍郎一個哆嗦。他頓時收斂傷春悲秋意, 投入公務中。

杜長蘭大半時間耗在西河, 雨歇罷又著手修繕河堤,工部侍郎中意他, 給他放權。因此與杜長蘭一道幹活的崔遙歇下來,杜長蘭反而愈發忙了。

期間新居竣工,崔大郎特意擇了眾人休沐日慶賀, 誰知席面吃到一半,工部忽然來人將杜長蘭喚走。

杜蘊鼓了臉:“休沐日怎麽還尋我爹啊。”

崔大郎安慰他:“長蘭是能者多勞。”

此次大雨是危機也是契機。比起在翰林院裏謄抄古籍,修繕文章,一日磨著一日。明顯是做實事更出成績,叫上頭人註意。

杜長蘭這一走又是大半日, 晚上接近亥時才回。沒想到院裏亮著燈火,一見他都迎了上來。

杜蘊奔來攙扶他, “崔大伯伯特意留了席面在鍋裏溫著,爹累了許久墊墊肚子。”

花廳頓時被一群人填滿,崔遙和陸文英幫著上菜,小少年擰幹熱帕給他爹擦臉擦手。

十二盞燈燭亮如正午,杜長蘭眸光轉動,心中忽的生起一點猩紅,隨後以燎原之勢席卷,燙的他心尖尖滾熱。

此刻所有人的忙碌都只為他。

崔遙挨個倒酒:“這酒一直拿小火煨著,不要壞了口感才好。”

杜長蘭端起酒盞嘗了一口,面色微滯:確實差了味道。

他笑道:“酒不重要,諸位的情意足以叫長蘭感動。長蘭敬諸位。”

他端起酒碗朝眾人敬去,隨後一口悶了碗中酒,陸文英也跟著飲盡,末了一抹嘴,有幾分江湖游俠的豪爽。

杜蘊一口飲盡檸檬水,喟嘆道:“好酒。”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崔遙用筷子沾取一點點酒水,“蘊哥兒嘗嘗?”

杜蘊躍躍欲試,但瞥見他爹似笑非笑的目光,趕緊搖頭拒絕了。

崔遙哼哼:“長蘭,你看看你將蘊哥兒管得也忒嚴了。當初嚴先生都沒這麽拘著我們。”

提起故人自然避不開故鄉,崔遙有些醉了,抱著酒碗傻笑:“你們不知道罷,付令沂雖然考上秀才了,卻是最後一名。”

陸文英眼皮微掀,夾了一顆花生米嚼著,這事他還真不知道。

崔遙搖頭晃腦得意極了:“付令沂當初將咱們貶進泥裏,他自以為是天,再看如今呢哈哈……”

杜長蘭笑著接茬:“莫欺少年窮。”

崔遙用力點頭,“對!”

“我是少年!!”杜蘊忽然舉起手,雙頰紅紅,眼神迷離。

他拽著崔遙的手一通晃,還嘟囔:“這地面怎麽還在抖捏?”

崔大郎立刻去看自己的酒碗,裏面空空如也。他偏頭道:“長蘭,這…”

杜長蘭揉了揉額頭,十一二的小子真是到了叛逆期,難管了。

他捉住兒子的手把人帶回屋,其他人也慢慢散了。

杜長蘭從屋裏出來洗漱時,對上崔大郎欲言又止的臉。

“你近日打算回鄉?”杜長蘭略做思索:“哪一日?”

崔大郎遲疑道:“三日後。”他此番在上京耽擱的太久,銀錢耗去八□□九,得趕緊回鄉掙回來。

按理眾人的新居敲定,崔大郎收一下尾離開也無妨。只是他放心不下杜蘊。

夜色寂寥,明月越過烏雲照亮大地,映出崔大郎面上的猶豫。

“長蘭,你我兄弟相稱,比之外人,我們多了兩分情意,愚兄厚著臉皮問一句,你可想過如何安置蘊哥兒。”

杜蘊的才學崔大郎是知曉的,私下裏他問過陸文英,估算小少年如今下場也能考個童生。

崔大郎想著杜長蘭如今事務繁忙,不若讓他將杜蘊帶回若河縣準備翻年的縣試。

正好若河縣的嚴奉若與杜蘊也十分要好,再有李老爺指點,斷不會誤了杜蘊的念書科考。

按照杜長蘭如今的潛力,屆時杜長蘭應也是官至五品左右,有杜長蘭這個當爹的照看,杜蘊入仕必然順遂。

崔大郎一通念叨,末了道:“愚兄今日醉了酒,話難免多些,長蘭勿怪。”

“大兄言重了。”杜長蘭雙手負於身後,仰望明月,嘆道:“大兄的意思我都明白。”

於公於私,崔大郎這番建議都挑不出毛病,甚至這也是時下大部分官員的想法。

饒是世家出身的官員,也因公務繁忙,只能為孩子另請名師。若是先生是哪方大儒,官員將孩子不遠千裏送去大儒居住地也是常事,一般多配幾個奴仆,便是十分疼愛孩子了。

然而此事有一個前提,得杜蘊願意。

杜長蘭可以想見,他哪怕只是透出一點送杜蘊回若河縣的口風,那小子都能把屋頂掀了。

“大兄且讓我再想想。”

崔大郎雙唇張了張,最後又抿成一條直線。他直覺杜長蘭不會聽他的。但他一時想不明白緣由。

他知曉杜家父子二人感情深厚,但事關這父子二人的前程,不過暫時分開幾年罷了,平日又通書信聯絡,以長蘭之聰慧,應是能迅速斷出利弊。

崔大郎面色凝重的沒入夜色裏。

少頃,清幽的小院傳來響動,杜長蘭洗漱後一身清爽回到廂房。

小少年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胸膛微微起伏,嘴裏偶爾還嘟嘟囔囔。

杜長蘭沒好氣的捏捏小少年的臉:“你這小子屬猴的罷,手腳也忒快了。”

他一個錯眼的功夫,臭小子就幹壞事。

“平日教你防身禦敵的本事,全用在你爹身上了。”杜長蘭手上用了一分力,睡夢中的小少年擡手揮來,撅著嘴揉臉,而後手又垂落胸前。全程眼皮都沒掀一下。

杜長蘭哼笑一聲,給兒子掖了掖被子,朝對面的床榻去。

新居的廂房空間比之前租住的院子寬闊,屋內便安了兩處床榻,時隔多年再次獨享一張床榻,杜長蘭恍若夢中。

他平躺床上,雙手擱於身前,睡姿規整且安詳,後半夜杜長蘭習慣性提著被子往身旁帶帶,卻撲了一個空。

杜長蘭一激靈清醒了。隨後聽見對面傳來的呼吸聲,他放肆一跨腳,整個人呈大字型睡的酣暢淋漓,爽快無比。

次日杜蘊起床時屋內空空,打了個哈欠朝外去,崔大郎招呼他:“快來洗漱,吃了早飯咱們去買幾個下人。”

杜蘊一邊刷牙一邊含糊問:“多大年紀的?”

崔大郎道:“二十上下。”

他們同人牙子匯合,雙指粗的麻繩圈了十幾人,崔大郎帶著杜蘊挨個挑揀。

大抵是見他們面善,又有杜蘊這個少年人,當即有人跪下來:“公子公子買我吧,我吃的少幹的多,可劃算了。”男子操著一口蹩腳的官話,甚至想來扯拽杜蘊,被人牙子一棍打在肩上:“老實點兒。”

而後人牙子朝杜蘊討好笑道:“公子莫怕,慢慢挑慢慢選。”

有了人牙子這通威懾,其他人都瑟縮不敢出聲。

杜蘊見狀心中不適,便是從前他同他爹在若河縣挑小狗,狗販子也沒這麽兇神惡煞。

不多時,杜蘊指了一群人裏從始至終最安靜的那個人,“就他罷。”

崔大郎又跟著挑了一家四口,並著杜蘊挑的人一起買了。晚上他將五人的賣身契一並交給杜長蘭。

杜長蘭笑問:“阿遙的呢?”

崔大郎道:“我此前給家裏通了信兒,令他們派幾個機靈的族中子弟上京,算算日子,他們也快到了。”

崔遙性子莽撞,人又不夠聰敏,馭不住外面的下人,反而是崔家的族中子弟更好,必要時候還能幫著崔遙出個主意。

杜長蘭握著賣身契,幾息,他上前抱住崔大郎:“大兄對長蘭的好,長蘭記在心中。”

崔大郎回抱住他,笑著拍了拍他的背。

若說崔大郎對杜長蘭無所圖,必然是假的,可崔大郎對杜長蘭偶爾提起懇求也是輕輕帶過。平日裏多是行大於言。

人心肉長,焉能不動容。

兩日後,崔家的族兄弟並一名小廝上京,崔大郎交接完手裏事物便踏上歸途。

杜長蘭抽不開身送他,托兒子給崔大郎轉交一封信。

待大船離京後崔大郎才打開信件,渾身一震,隨後捂著臉低低笑出聲。

管事猶疑:“大公子?”

崔大郎將信件遞給管事,管事飛快瀏覽,亦是目瞪口呆:“大公子,杜公子他他…”

杜長蘭將桐煙徽墨的配方落在信件末尾,信上言明崔大郎盡可以此謀利,若有需要,打上“崔”家字號也是可的。

上好的桐煙徽墨耗時長,制作精細,因此被納入貢品。崔大郎反而不得效仿,如今杜長蘭簡化版配方,崔大郎則能放心使用。

如此良方值千金也不為過,然而杜長蘭隨手贈與他。

管事由衷道:“杜公子真心胸寬廣也。”

崔大郎深以為然,他一邊妥善收好信紙,一邊道:“我原是想著答謝長蘭這麽多年照顧阿遙的情分,可沒想到我也受下他的大恩惠。”

崔大郎心裏一時真道不明個中滋味。

管事笑道:“人生遇此良友,大幸也。”話鋒一轉,他低聲提醒道:“杜公子遠在上京,他雙親兄嫂還在村裏。”

崔大郎眼睛一亮,“你說的極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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