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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過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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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過渡

崔遙問:“這個能吃嗎?”

杜蘊搖頭:“桐油有毒, 不能吃。”

次日上午崔大郎才將桐油全部提回住處,等待晚上杜長蘭回來。

沒想到傍晚杜長蘭又帶回青竹和一摞瓷碗。

眾人目瞪口呆,實在想不明白杜長蘭要做什麽了。

崔大郎原本的猜測也被推翻, 他們看著杜長蘭將青竹鋸成手臂長短, 破出三等份竹條卻不完全破斷,似一個三足架子, 往其中倒塞進一個碗。

眾人暈暈乎乎跟做, 此刻杜長蘭分批將桐油倒進剩下的空碗裏,引芯點燃, 隨後將塞入倒扣碗的三足架立於油碗上。

夕陽西下,天空如同被渲染的水墨畫般灰蒙, 唯有小院升起點點星火。

眾人毫無形象的坐在地上, 杜蘊仰起小臉詢問:“爹,我們在做什麽?”

崔家兄弟也望來, 這一次杜長蘭笑著揉揉兒子的腦袋, 問:“你可知曉桐煙徽墨。”

崔遙腦子空白,崔大郎和杜蘊不敢置信的望向杜長蘭, 面部肌肉輕微的抖動,“這…是……”皇室貢品。

匠人視為祖宗基業,以命護之的配方怎會叫他爹/杜長蘭知曉。

杜蘊雙手緊攥成拳, 一錯不錯的望著他爹。星星點點的暖橙色燈火下,青年的身影如山岳般巍峨高大。

倏地一道勁風行來,杜長蘭無奈的伸出手,正好將跳他身上的小少年摟個滿懷。

杜蘊緊緊抱著他爹,像只小猴子哇哇大叫, “好厲害好厲害,爹是無所不能的啊啊啊”

小少年心中翻湧如大海, 只覺得言語如此單薄,無法傾述他對他爹的崇拜和仰慕。

杜長蘭腦瓜子嗡嗡,感覺耳膜要被小崽子給嚎廢了,“再嚷嚷就下去啊。”

小少年瞬間閉嘴,過會兒摸摸他爹的腦袋,又摸摸自己的腦門:“爹的智慧分我點,爹的智慧分我點……”

他嘰哩哇啦念經似的,聽得杜長蘭啼笑皆非,伸手想扯下這人形考拉,奈何小崽子自帶502膠水,越拉扯粘得越緊。

崔大郎終於從激動的情緒裏勉強平覆,隨即意識到一件事:“長蘭,桐煙徽墨乃貢品,咱們私造會不會引來麻煩。”

杜蘊也緊了心,擔憂喚:“爹……”

杜長蘭溫聲道:“造的粗糙些即可。”

他拍拍兒子的背,小少年利落從他身上下來,杜長蘭忍不住揉揉兒子的小腦袋。

杜蘊愛撒嬌,可論正事兒時從不癡纏,十分懂分寸,杜長蘭想不喜歡便宜兒子都難。他吩咐兒子道:“去屋裏取幾根蠟燭來。”

“好喔。”小少年蹦蹦跳跳,風也似的來回。在他爹的示意下,將所有蠟燭點亮,小院頓時亮如白晝。

杜長蘭舉著蠟燭蹲在油碗前,“你們瞧。”

不過片刻,青白的瓷碗上便蒙了一層霧蒙蒙的灰。

崔大郎驚喜:“桐油燃燒的煙霧果真大。要不得多久就能收集了。”

杜長蘭點點頭:“是也不是。”

面對崔大郎和杜蘊的疑惑,杜長蘭與他們詳細分說:“桐油易生煙,因此不及時收離,煙灰成塊便成了下品。皇室貢品的桐煙徽墨則需細如塵埃的桐煙灰。”

杜長蘭看向院中燃燒的桐油碗,“如此需得人時時看顧,每次薄薄一層煙灰就得收了,熬鷹似的日夜守著,才能得到制作上等桐煙徽墨的原料。”

見崔大郎和杜蘊驚住,杜長蘭莞爾一笑:“咱們不必如此精細,隔上一兩個時辰來收也是使得的。只是要勞煩大兄了。”

崔大郎趕緊道:“長蘭信任我,我必然辦妥此事。”

因著杜長蘭和崔遙二人明日還得當值,杜蘊年歲又不大,是以崔大郎和崔府管事二人接過差事,誰料半夜冷清的小院裏傳來喚聲,將崔大郎驚了一跳。

院外聲音更為急促:“大兄快開門,不然待會兒我讓巡邏的給瞧見了要被抓的。”

崔大郎打開門沒好氣道:“你不睡覺幹什麽?”

“大兄,我有事要說。”崔遙披著單薄的衣衫飛快進院,他把著杜大郎的肩膀,雙眸湧動奇異的光彩,雙唇都在微微顫抖:“大兄,杜長蘭他在做桐煙徽墨,他在做皇室貢品!!”

他用拳頭堵住自己的嘴,以防自己因為太過驚訝而大聲叫出來。

崔大郎/管事:………

戌時的事,蠢弟弟/二公子醜時才反應過來?!

崔大郎以手覆面,良久才吐出一口濁氣。

崔府管事心想大公子沒有動手揍人,也是礙於時間罷。

崔遙興奮異常,後半夜陪同他大兄一起收灰,待天亮了他也未有絲毫疲憊,精神抖擻去衙門當值了。

杜長蘭查看崔大郎的成果,又驚又讚:“大兄實在有心了。”他拱手道謝,崔大郎側身不敢受。

杜長蘭從袖中取出一個方子:“今日還得麻煩大兄將此類物件兒備上。”

崔大郎接過細瞧,眸光顫動。他飛快擡眸:“長蘭……”

“下午我會準時回來。”杜長蘭揮揮手,上了馬車離去。

黃昏時杜長蘭將收集的桐煙灰清洗,杜蘊震驚不已,這煙灰也能洗?

杜長蘭就著手上殘留的墨灰點在兒子額頭,“不止桐煙灰,朱砂也能洗,慣用飛水法。”

杜蘊像個小尾巴跟在他爹身後,要問個清楚明白。崔大郎也豎起耳朵聽。

杜長蘭每日踩點散值,翰林院裏流言四起,對杜長蘭十分不利。

於是今日他散值時被陸文英喚住,兩人同乘,馬車內陸文英勸杜長蘭裝裝樣子,不要落人口實。

“跳梁小醜,理他作甚。”杜長蘭呷了一口茶,不放心上,還將陸文英一道兒拐回住處。

一進院門,陸文英被崔遙拉住。

“文英文英,你不知道杜長蘭他變態啊。”崔遙的傾訴欲洶湧澎湃,不需陸文英詢問,他竹筒倒豆子的全說了。

陸文英渾身一震,張著嘴半晌說不出話。

此刻杜長蘭換了短打,長袖半挽,和面似的將熬煮至膠狀的藥湯與桐煙灰混合攪拌,又施以珍珠粉等物揉制成團。

眾人目瞪口呆,崔大郎恨不得拿上紙筆將杜長蘭的每一個步驟詳詳細細記錄,哪怕杜長蘭打個噴嚏,崔大郎或許都覺得是另有深意。

杜長蘭將桐煙團置於圓木墩上,“我是沒甚氣力了,你們來捶打。”

杜蘊立刻接過棒槌,待他氣喘籲籲又換崔遙,崔家管事來喚他們吃晚飯都聽不見,杜長蘭對陸文英道:“今晚你歇在我們這裏罷。”

陸文英應聲,於是崔府管事去與章氏傳信。

杜長蘭趁此去附近小酒樓叫了一桌席面。今晚還有得忙活,不吃飽可怎麽成。

待崔府管事回來,同杜長蘭他們四個成人加杜蘊一個半大小子來回捶打,直到寅時才作罷。

烈烈燃燒的白燭下,杜長蘭將捶打好的墨團分成8等份,然後拿出早就備好的磨具,或是梅蘭竹菊,又或是仙鶴鳥魚。

一塊又一塊墨條成型,精美絕倫。眾人所有疲憊的此刻都揮散了。

杜長蘭將那枚青竹紋的墨條放置一旁,道:“你們挑一塊喜歡的。”先前陸文英和崔遙高中進士杜長蘭都還未回禮,正是等在此。

崔府管事識趣離去,卻被杜長蘭叫住,“順伯此番辛苦,哪有用時叫你,功成攆你的道理。”

會試前後至今,崔大郎和順伯都沒少操心,杜長蘭心裏都記著情兒。

崔大郎也道:“長蘭都開口了,順伯也莫推辭了。”

管事心頭一震,哽咽道:“大公子,老奴何德何能…”

崔大郎拍拍他的肩安撫。

陸文英選了蘭花樣式的徽墨,杜蘊挑了飛鶴樣式,加上杜長蘭提前分出的一塊青竹紋和他自留,還剩最後一塊蟬鳴樣式的墨條。

杜長蘭將其推與崔大郎,“這是冰片麝香等物的成本。”

崔大郎驚道:“長蘭不可…”

杜長蘭擡手制止他的話:“大兄寬厚,我也不非貪利之人,有來有往才能長久。”他結束話題:“天色也不早了,都回去歇歇,不然白日有得熬了。”

夜已深,其他人湊合在廂房擠了一宿。

杜蘊捧著他的徽墨喜不自禁,這塊徽墨不是最好的,但對他來說是最特別的,這是他與他爹,同伯伯們一同練造出來的。

如此覆雜的工藝,也不知第一人是如何想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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