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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嚴奉若和嚴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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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嚴奉若和嚴秀才

一局棋後, 杜長蘭起身告辭,杜蘊也拱了拱小手,聲音裏還帶著稚嫩:“奉若伯伯再見。”

嚴奉若點點頭。

小孩兒退後三步, 這才轉身牽住他爹的手離開, 然而行至門處他爹卻停下,杜蘊聽見他爹的聲音:“我瞧奉若兄與嚴先生, 眉宇間似有相似。”

嚴奉若慢吞吞收撿棋子:“若長蘭是指興平鎮嚴氏學堂的嚴先生, 那我與他卻是頗有關聯。”

“關聯?”杜蘊眨了眨眼,下意識道:“奉若伯伯姓嚴, 嚴老先生也姓嚴,好巧……”聲音戛然而止。

嚴奉若將最後一顆棋子丟進棋盒, “嚴氏學堂的嚴秀才, 正是家父。”

小孩兒不敢置信的瞪圓眼,看著眼前清冷卻病弱的美青年, 回憶記憶裏嚴肅板正的嚴秀才, 這怎麽會…會是父子?

杜長蘭搖頭笑道,“枉我自詡會看人, 卻連如此淺顯的關聯都看不出。”

杜蘊張了張嘴,心說他也沒看出來,這怎麽看的出來!

杜長蘭也是同嚴奉若接觸幾次才有猜測, 學堂裏只見嚴秀才,卻不見嚴秀才的妻兒。杜長蘭直覺內裏有緣由,可又不願探先生和好友的隱私。

還不如大大方方挑明了。

嚴奉若吩咐小童:“茶涼了,你去廚下燒壺熱水來。”

小童猶豫,嚴奉若道:“去罷。”

待小童行遠了, 嚴奉若才低低輕輕道:“我娘出自本地望族——李氏,她自小習文, 腹有詩書又生的明艷動人。及笄之年,上門提親者有十數家。然而同年夏日,我外祖母染了風寒,一病不起竟去了,我娘為母守孝三年。”

“原有的婚事耽擱了,她郁郁之下出門踏青偶遇我爹,彼此一見鐘情,我外祖父雖覺我爹家境清貧,年歲略長我娘,但未及而立便考取秀才功名,是個進取的,遂允了二人婚事。”

若如此,該是一場美滿姻緣,但現實總是充滿了俗氣的油鹽醬醋茶和雞零狗碎。

李氏喜詩文,喜山水美景,是一個心懷浪漫的女子,嚴秀才也是因此被吸引。

李氏不主張頭懸梁錐刺股,她認為念書該是松弛有度,莫將人緊壞了。所以每逢半月她拉著嚴秀才出游踏青,吟詩作對,兩人蜜裏調油,猶如一對恩愛鴛鴦。

但嚴母一心想讓兒子繼續考取功名,認為李氏移了兒子性情,婆媳矛盾愈大。

終於,有一日爆發了。

嚴秀才的侄子偷進李氏屋中,叫李氏抓個正著,侄子心虛之下,大叫李氏打他。家中一頓大吵,嚴秀才左右勸不住,嚴母一氣之下回鄉,卻不料途中大雨,嚴母喪命。

一應嚴氏親眾指責李氏不孝不悌,枉為人媳,逼迫嚴秀才休妻,還有人欲上告。

嚴秀才獨自擋住一切,與李氏和離,然而那時李氏已有三月身孕。

李氏愧疚婆母的死亡,郁郁寡歡,懷孕不足七月生下兒子,撒手人寰,臨終前她親自為兒子取名嚴奉若。

嚴秀才收到李氏的信件趕來,終究沒來得及見李氏最後一面。他痛苦之下想將兒子帶回去,被李父阻了。

既已和離,便無甚關系。

嚴秀才退讓妥協,換來定期看望兒子,後來他也繼續科考,卻無寸進,於是在鎮上辦了一家學堂。

“我娘並不怨我爹。”嚴奉若嘆道:“她在孕期寫了很多信,藏在府裏各處,有些叫我舅舅找到就收揀了,有些讓我誤打誤撞找到了。那些字裏行間,都是她同我爹恩愛的過往。”

嚴秀才年輕時並非如今這般嚴肅板正,反而有些楞頭青,卻有別樣的熱忱,很討李氏的喜歡。但也正是這樣的性子,夾在婆媳之間,嚴秀才很難處理妥當。

後來嚴奉若私下去尋過嚴秀才,父子二人去李氏墓前祭拜,嚴秀才靜立許久,也不知是後悔還是旁的。

這些年,嚴奉若的外祖父也故去了。他養在他舅舅身邊,只是身子不好,便來廟裏小住。

嚴奉若講完往事,小童也提著熱水回來,不給杜長蘭他們開口的機會,嚴奉若道:“天色不早了,你們要下山就快些罷,省得誤時辰。”

杜長蘭頷首,抱著恍恍惚惚的兒子離開了。涼涼的山風掠過耳畔,小孩兒耳邊似乎還回響他奉若伯伯清淩淩的聲音。

他仰起小臉望著他爹,下一刻緊緊抱住杜長蘭的脖子。

杜長蘭駐足:“怎麽了?”

杜蘊軟軟靠在他爹肩頭:“我好喜歡爹,喜歡娘一樣喜歡爹。”

忽然身側草叢一陣異動,杜長蘭抱著兒子迅速退開,黑影飛來,一條健壯的大黑狗咬著兔子朝杜長蘭晃尾巴。

杜蘊又驚又喜:“大黑,你好能幹啊。”

大黑的尾巴搖的更歡了,杜長蘭無奈:“佛門凈地,你…”

他話沒說完,大黑身子一扭,直沖山下而去,杜長蘭嘴角抽抽:這狗成精了罷?!

他們乘坐牛車回縣,剛進縣門兒就被崔遙叫住:“這兒呢這兒呢。”

他大跑過來,剛要同杜長蘭說話,卻見大黑口銜一只山蹦子,頓時比出大拇指:“可以啊大黑,厲害!”

崔遙蹲下呼嚕大黑腦袋,狗尾巴都快轉成風火輪了。

狗就是很厲害,狗不但能捉老鼠山雀,還能逮兔子,快誇狗,多誇誇狗。

一滴一滴涎水順著兔毛落地。杜長蘭撇開臉,眼不見為凈。這只兔子絕對不準進鍋。

崔遙狠狠揉了一把大狗,才道:“你們怎麽去這麽久,快些,我在酒樓定了席面。”

杜長蘭他們進入酒樓,崔遙叫夥計將兔子處理了,杜長蘭忙道:“烤個六成熟,些微撒鹽即可。給狗吃。”

夥計:“啊?”

狗吃這麽好?

杜長蘭仿佛知道夥計心聲,“那只兔子是狗逮的,自然給狗吃。”

夥計趕緊應是,再不敢腹誹。大黑驕傲的昂著腦袋,跟著大小主人上二樓雅間。

其他人已經在了,成忱換下一身長衫,穿上勁裝,整個人顯得很利落。

他笑道:“你們來了,我們剛點了一壺毛尖和兩串冰糖葫蘆。正正好。”

成忱一掃之前的萎靡和頹勢,起身對杜長蘭抱拳:“長蘭,多謝你為我指了一條明路。”

他本以為他後半輩子都在柴米油鹽中度過,沒想到竟然還有翻身機會。

杜長蘭建議他去考武舉。

崔大兄幫他尋了兩本基礎兵書,成忱徹夜未眠閱看,雖然仍有不明之處,但他不再覺得痛苦枯燥,反而會單獨摘抄句子,拿去問旁人。

然,窮文富武。若走武舉人的路子,花費就多了,成家的家底遠不及崔家,很難支撐。

杜長蘭不甚在意:“想那麽多幹嘛,先練唄。活人還能被憋死啊。”

至此,成忱最後一絲猶豫也無了。

他這麽年輕,有的是勁兒和精力,往前沖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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