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七十四章 大結局下

關燈
第七十四章 大結局下

太子李賢,原是女帝之子,已過不惑,乃叫人深覺登祚無期。

一聲令下,萬箭齊發。

“李賢,你這是謀反!”

“孤乃太子,何須輪到一介武將論道?”

朱雀門陷。

時逢天雲透霽,曉籌覆覆。

女帝不知何時登臨城墻,對著李賢便是一箭,直重肩肋。

“我兒堪勇,既是瞧不起朕當帝王,這位置你來坐,可坐的住?”女帝神色稍厲,龍袍加身,大氣赫然。

李賢一傷,餘下道眾潰不成軍。

“母皇,孩兒知錯,還望母皇能予孩兒一次機會,將功補過!”

李賢這副慫樣半分太子的模樣也沒有,若非今日張作輔送來丹書,她竟是不知自己的兒子和封神道勾結在了一起。

“今日,朕不殺你,褫奪你太子之位,流放北域,非有詔不得踏進神都一步!”

丞相大人張作輔聽聞溫灼魚受了重傷,特意在除夕之際送上好的傷藥,表示慰問。

“哦對了,女帝說要見見劉娘子。”

張作輔面容略微清秀,臉上起了三四痦子,灰色的狼氅平添了幾分書生氣,面相看來頗為和善,墨發柔和,年近不惑依舊身懷男子的偉岸之氣。一身紫金鶴紋,多出了兩分華貴。

劉青姝微微愕然,女帝怎麽會想見她這個小人物呢?

劉青姝瞥了一眼病榻上的溫灼魚,也是時候該她為溫灼魚做些什麽了。

“勞煩您帶路了。”

張作輔撫摸了一下自己的手指,這個動作似曾相識,好似曾經的白虎也喜歡撫指,謝芳沁的指上是因有翡翠戒子,可是張作輔的食指卻沒有任何東西。

難道是她想多了?

現在的封神道失去了奉香,想來也沒有比奉香更厲害的人了,至於沈蟬翼,她總覺得沈蟬翼的立場晦暗不明,真的是為皇室嗎?可是若為皇室怎麽會加入封神道呢?

新的謎團再一次縈繞她的心頭。

“等一等,見女帝還是待我換一身幹凈的衣裳再去,方顯敬重。”

張作輔頷首笑道:“小鄢啊,你看看,現在的後輩比我們那時還會講規矩。”

賀茹鄢還沒接話,一旁的溫影川不樂意了。

“年輕時,我就看你這小子賊眉鼠眼的,沒安好心,怎麽,還惦記著我媳婦呢?”

賀茹鄢擰了一把溫影川,俗話說民不與官鬥,人家張作輔好歹是一國宰相,豈能讓溫影川一個平頭老百姓給欺負了。

“你別太在意,他這人說話就是如此不經腦子。”

劉青姝趁機入了閨房,潛到屏風後面,拿出懷裏的紙條,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東西。

還真有!

八月秋高,我好像見到了傳聞中的道尊,奈何沈蟬翼告訴我那只是道尊隨手做的石像。

我問過沈蟬翼為何幫我,沈蟬翼沒有說話,但我知他非是不想告訴我,而是他聽從於那個人的命令。

封神道可真是一個神秘的存在。

我想起了劉青姝,她會怪我嗎?

如果我死在了封神道的手中,她會為了我報仇嗎?有點小期待呢。

道尊,會做石像?

難道說,她之前認為道尊是皇室中人,也是假的?

那沈蟬翼……

皇室的立場,那麽不是皇子公主?那什麽才是皇室的立場?

劉青姝換了一件青煙色的錦衣,頭別兩根鈴蘭花簪子,珠翠飾冠,淡雅之中透出明媚之色,脂粉輕敷,儼然從壁畫裏走出來的仙子。

打扮了一番過後她才隨丞相上了馬車,馬車前往的方向正是浮生林。張作輔只是將她安排在席座之上,便退了。

約莫午時,她終於等到了女帝。

女帝的身邊還跟著一個容貌俊秀的面首,面首微微有些局促,附耳說了幾句後,嬌羞地埋在女帝的肩頭撒鬧。

“陛下行行好,今晚就要了和吧。”

面首張和身著錦衣,聲如伶人,腰賽青樓女子,一朵大紅花別在腦後,看著頗為喜慶。他緊緊地依貼女帝背後,錦衣欲落不落地披著,白面上盡是潮紅。

這張和也真是夠膽大包天,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得出來閨中密話。

女帝神色冷淡,倒是沒有半分不適的地方。

“民女劉青姝,見過女帝。”

“你就是劉青姝?”女帝額上的鳳尾花鈿,添了幾分威嚴。

“回女帝話,是。”

“你想恢覆狀師制度?”

劉青姝聞言,眸中閃過一道希冀的光芒。

狀師制度恢覆,不知道可以幫助多少人沈冤昭雪,她怎麽可能不想?

女帝丟給她一把匕首,命令道:“殺了他。”

張和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麽,只是輕輕拽住了女帝的衣襟求饒:“陛下,和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麽。”

“殺了他,朕便恢覆狀師制度。”

劉青姝呆呆地看著雪上的匕首,張和雖惑聖體,但罪不至死。

劉青姝緩緩拿起匕首,張和頓時軟化成了一灘水,難道他就要命隕於此?

“陛下,和對您忠心耿耿,您怎麽可以踐踏和的一片真心!”

女帝薄唇輕啟:“朕也很舍不得你,可身為一個面首,還是男子之身,朕更喜歡保家衛國的將軍,張和,你雖是將門出身,可脊骨彎了,朕,留不得你。”

女帝最後一個字落下,劉青姝已經將匕首沒入了張和的胸膛之中,她不是第一次殺人,但手還是微微發顫。

“朕,即日擬旨,恢覆狀師制度,李行簡一案由你徹查,務必將兇手緝拿歸案。”

封神道這次竟然沒有栽贓陷害成功?

“是,陛下浮生林……”

女帝舉手打斷了她接下來的話:“朕做事,天下皆安。”

女帝的安全,為國之重。

“若是喜歡浮生林,劉狀師也可留下。”

留下,或許能夠保護女帝,劉青姝欣然應下。

女帝又道:“今夜除夕,當有煙火助我大周昌榮!”

劉青姝心下有惑,女帝連枕邊人都可以舍棄,況是她一介外人。

當夜,她回溫家吃了一頓飯,溫灼魚勉強能起身,她給他擦了擦汗便動身去了浮生林。

入夜,寒風簌簌,秦良人正欲起身關門,一道銀光正中他的脖頸,當下沒了性命。

原來,他也會死啊。

這一夜,浮生林靜謐安詳得可怕,她深知平靜的背後往往藏著大陰謀。

女帝特意給她在春風榭留了一座,金裳華貴的女帝今日手中抱了暖爐,目光卻看向了遠方,劉青姝順著女帝的目光看去,發現那正是無魎城的位置。

子時一到,煙火彌天,卻不是自浮生林而起,而是無魎城。

臨了,女帝道:“煙火溶溶,朕賜你一尊玉石令,你應知如何去做。”

劉青姝顫顫巍巍地接下那一尊九天玄女形狀的玉石令,剛知真相的她心下惶恐萬分。

除夕喧鬧,似為團圓,她卻知應有數年自己未盡得團圓。

“狀師劉青姝定當游行天下,將百姓冤狀昭雪!”

“記著,你是狀師制度恢覆以來第一人,朕不希望是最後一人。”

“劉青姝,遵旨。”

遵旨二字之重,重過於她前生說過所有之話。

“願我大周海清河晏,陛下高枕,無憂!”她帶了些許腔意。

女帝心滿意足地看了她一眼,隨後看向了無魎城的方向:“今夜的煙火真美,自大周創國以來,朕還未見過如此令人沈淪的煙火。”

煙火甚美,美在屍骨累累之下。

皇權爭鬥,她不懂,也不想去懂,或許放逐是對她的一種恩賜。

她這才看清春風榭下下的百官,裏面竟然也有武功侯,只不過多了幾許滄桑。

武功侯一直想要一個聰明的孩子,頂替女帝的位置,可此刻武功侯明白,女帝駕崩後已經有了繼承帝位的人選,她不會允許有第二個武月的存在,武家人只能是她手中的棋子,方能安穩度日。

這世間之大,想來誰也鬥不過女帝。

“勘破百案,朕允你進神都見一眼溫灼魚。”

兒女私情是劉青姝的弱點,武月想要太多,而她想要不過一個溫灼魚。

百案雖難,並非毫無希望。

“謝陛下隆恩!”

一身緙絲金袍迎風後立,仿佛天下為棋她為局。

番外般若空青

暮春三月,江南水鄉漫漫。

武府門前的石像獅子默然立在新葉之下,只是有一頭石獅子少了一串鈴鐺,這可把武家的下人急壞了,尋了許久才方見市集上有人販賣武府的鈴鐺。

武府雖落敗,歹也是大戶人家,石獅被竊鈴鐺,無疑是在武家的臉子上甩了一掌,武家仆人便將那賣鈴鐺的小販打了一頓。

“官家的東西,你也敢竊?”

商販不認為自己有錯:“鈴鐺已舊,官家換一個便是。”

“我告訴你,饒是武家不要了的東西,你也不能碰!”

“區區商販還敢惦記權貴棄物,給我往死裏打!”

十六歲的武般若正出門踏青,恰是瞧見了這一幕,認出了是武家的仆從,以為是武家仆從欺負商販,一腔正義上頭制止了武家仆從。

“住手,武家人,怎可欺人?”

仆從見是自家小姐來了,只好住手,正欲解釋,武般若卻道:“不就是一個鈴鐺,武家不至於落敗到鈴鐺都買不起的地步。”

一身昌容長裙沒入了仆射空青的眼中,他從未見過如此明媚的女子,不由得心生漣漪,二人幾乎是一見如故,久而久之便以兄弟相稱。

五月,二人績麻為衣,頗有男耕女織的生活氣息。

仆射空青知她是武家人,高門大戶的小姐如何能看得上他一個賣鞋匠人呢,不過是大小姐不涉百姓事,圖個一時新鮮罷了,久處便膩。

可武般若的一顰一笑早就縈刻他心間,他如何能夠忘懷,只盼分離那日來得更晚一些,好叫他多夢一瞬。

帝王下江南,看中了明媚動人的武般若,武家的氣數也在這一刻發生了變化,原本在高門大戶裏籍籍無名的武家,此刻迎來了扶搖直上的機會。

武般若沒有拒絕入宮,入宮前見了一面仆射空青。

“青,我要離開江南了,去往長安,阿爺說長安富庶能提武家青雲直上。”

她說的每一句話他都有認真聽著,他只是一個鞋匠,除了手藝精進之外,似乎別無長處,又怎麽能夠誤她前程?

“可我覺女子不該依附男子,青,你幫我,我要一股勢力,不論好壞。”

不論好壞這四個字終是將仆射空青嚇慘了,他怔怔道:“不論好壞?小姐,萬一養虎為患可如何是好?”

武般若明眸一厲:“那就殺了,青,我在長安不能沒有依靠,武家繁雜,恐不能為我所用,你不一樣,你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將來我若身處高位,一定會讓海清河晏不再是百姓心中的夙願。”

她說得誠摯,他篤定了自己跟了一個好主子。

“小姐有事但憑吩咐,仆射空青一定集天下惡人匯聚一城,為小姐所用,只待小姐需要,空青定為小姐所謀,毀城。”

武般若滿意地撫摸他的墨發,狀若無意道:“青,是我害你生了銀絲嗎?”

仆射空青伸出一只手,又緩緩收回,否認道:“死生無常,皆是命數,無關小姐。”

遇她,也是命數。

那一路上分明春風相送,走的每一步於他皆是風雪割喉,再見時已是十五年後,這時她為貴妃,帝王時日無多,而他的時日也無多。

這一生他膝下無子,轉而將目光定在了一聲嬰兒的啼哭之上,取名仆射生。

又十五年過去,帝王駕崩,女帝登基。

仆射空青臨終前對仆射生道:“我育你十五年,封神道就交到你的手中,記住,封神道只有一個道尊,那便是她,你便是下一任的鹿為馬,終生只能護她,不能違背她的意志。”

仆射生沒有說話,養育之恩又不得不報,這些年在仆射空青的培育下,他變得連情緒都能夠收放自如。

他吃過牢房裏的地鼠,嚼過北地的白茅草……他的一生只能被仆射空青給他安排的路走,他也奢望過救贖,但仆射空青自他出生之時斷了所有救贖他的路。

十四歲,他曾仰慕過一名女子,那名女子被仆射空青慢慢解了肢體,血肉蘸醬吞下腹中。他也曾有過好友,結果便是好友碎骨餵狗,他終是成為了仆射空青希望的模樣。

饒是仆射空青化作黃土,他依舊記著曾經那些傷痛,只能靠吞食老鼠來緩解。

暗鼠如他,他如暗鼠,唯食暗鼠他才覺世有同類。

他親手將仆射空青的遺物寄到了武般若面前,武般若在文武百官面前道:“朕為帝,俗物般般,這玉石令堪堪配得上帝王的身份。”

百官當即明白了武般若是為何意,若不遵從唯有玉石俱焚,屆時李氏根基損毀再無回天之術,只能面上尊她為帝。

武般若也如她自己所言,盡全力讓百姓安居樂業,在位初時便拿貪官開刃,奸佞鍛鋒。

無魎城大火那一日,仆射生回想自己的一生,有想殺卻不能殺的人,悔恨湧上他的胸腔,索性也將自己投入煙火之中。

“鼠相,本非我相。”

火焚萬物,自然也焚得他一個仆射生。

城中因火藥之故,多出了無數細流,細流沿著磚縫亂走,他低頭看了一眼地流,再仰頭看雪,雙手交疊在天闕穴上,安詳地閉上了雙眸。

一根火柱子正好砸向他所處的地方。

耳畔響起一道聲音:“若有來生,你喚何名?”

“無儀。”

鼠相無儀,不死何為?

坑蒙拐騙也好,總好過於這一世的束縛。

那年,秋葉蕭索,偏生圓月皎潔,他拾起一塊掉下的菊花糕,菊花搗汁本不是白色,卻叫他做出了白色的菊花糕。

“無儀可不好聽,瞧你跟個狐貍一樣鬼精鬼精的,有精可好?”

“不行不行,有精也不太好聽,有瑾吧,握瑾懷瑜,是我歡喜的名字。”

“你,叫什麽?”

“雪落,雪落人間花未滿,你可要記好了,但凡雪落,你都不可以回頭低頭,回頭低頭了我就當是你看我了。”

三月春歸,野上飛鳶穿過翠林,時有東風來,鬧兒舉功課。

雪落過了,花也滿了,人也都散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