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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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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俞貴妃語氣頗為不善,眾人都有些見慣不慣了,知道她指的是董承徽。

這對昔日主仆之事滿後宮都心知肚明,俞貴妃從不待見董承徽,人前更是不屑給她臉子的。

董承徽楞了楞,才知道俞貴妃話裏指的是自己。她臉上陡然出現一陣紅,惱道:“貴妃娘娘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您膝下有了皇長子就不許旁的嬪妃有身孕不成。”

“嬪妾也是陛下的嬪妃,又為何沒有孕育皇嗣的資格呢?”

此話一出,不說旁的嬪妃便是韋頃盈都忍不住擡眸望著她,董承徽這張臉蛋的確生得很好看,仔細瞧還有三分像貴妃,只是這腦子著實不清楚,甚至能稱得上蠢笨。

她輕搖了搖頭,有些不耐坐著了。想著往後請安都要折騰這麽長時間,還要瞧著無止盡的口舌之爭她便覺得有些頭疼,只是這會兒還要打起精神端正坐著。

俞貴妃勾了勾嘴角,嗤笑道:“你這話倒說的奇怪。難道這滿宮中只有本宮有子嗣麽?再說,本宮也沒說你,你倒是急著上鉤,可笑!”

話落,董承徽咬了咬牙,情緒有些激動了,皇後適時地打斷二人,拔高音量肅聲道:“好了,都少說兩句。”

“時候不早了,本宮也有些乏了,你們都告退吧。”

這會兒便是要趕人了,眾人根據位份高低一一散了去,韋頃盈等著前頭高位嬪妃離開才出去,只是一眼就瞧見賢妃立於長街邊。

清淺的陽光灑下來,她仿佛是遺世獨立一般,臉上始終掛著清淺的笑意。

瞧見韋頃盈出來,賢妃終於抿唇輕笑,柔聲道:“本宮現下無事,瞧著春光尚好,韋才人可願陪本宮到禦花園中逛逛?”

韋頃盈淡笑道:“娘娘美意,嬪妾自是不會拒絕。”

賢妃笑了笑,二人雖是並肩走著,但韋頃盈顧著規矩始終落了她一步,到底這宮裏尊卑有別。

賢妃餘光撇見她這般顧念著規矩,她輕舒了口氣語氣悠然道:“你不必緊張,本宮不是貴妃,說話做事上頭也不用那般循規蹈矩,咱們隨意些便是。”

“其實本宮與你是有些淵源的,韋家的太夫人是本宮的表姑祖母。早在你入宮前,表姑祖母便曾著人遞過話來,本宮便一直好奇是個怎樣的人能得她老人家親賴,要知道她一輩子都沒做過求人的事兒。”

賢妃笑意淺淺的,反倒是韋頃盈不由得怔了怔,韋太夫人慈祥和藹的面容仿佛近在眼前一般,可如今想起來卻已經很遠了。

韋府眾人都拿她當爭寵的棋子,卻只有韋太夫人待她有過幾分真心。那幾年的時光裏若不是韋太夫人照顧著,恐怕她早已不知溫情為何物。

只是對於韋太夫人,她心裏雖感恩,但有時候也不由自主將她與韋府其餘人都當成了始作俑者。

但今日聽到賢妃這番話時,她心底陡然生出幾分異樣的滋味,堵得慌,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賢妃瞧著她的異樣,韋太夫人的信中告知了許多事情,關於韋頃盈的身世也從不是秘密。她並非嫡系女人人皆知,京兆韋氏作為老牌勳貴,如今走著下坡路眾人也都看在眼裏。

賢妃因著這幾分沾親帶故,想著往日老人家也待她頗為和善,她素來在宮裏與世無爭,因有家族的庇護是以過得還算舒心,便也願照拂韋頃盈些。

韋頃盈垂下眼瞼,她欠了欠身道:“伯祖母的恩情我銘記於心,往後嬪妾亦要多謝賢妃娘娘指點,不吝賜教。”

賢妃挑了挑眉,她敏銳地捕捉到前者韋頃盈用的是“我”字,也便是對於韋太夫人而言,她只是作為韋頃盈,作為一個晚輩去感念長輩的恩情。

而對於她而言,韋頃盈卻謹守本分,以宮中尊卑有別來稱呼。

賢妃這般想著嘴角勾了一絲恬淡的笑意,倒是有趣兒。

“指點倒談不上,也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在這宮裏能走多遠各憑本事,本宮也沒那個翻天覆地的能耐。”賢妃笑了笑語氣自然道,腳步駐足在原地。

禦花園景致正好,本就是春日陽光明媚,瞧著開的正嬌艷的花兒,韋頃盈立於賢妃身側淺笑道:“嬪妾明白。”

賢妃微微頷首,“本宮住在景陽宮,若有時間可來尋本宮說說話。”

“是。”

韋頃盈垂眸應下。

又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了會兒話,二人才分開,賢妃望著韋頃盈離開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慢慢斂了去,她容色變的淡淡的。

茗雪瞧了自家主子一眼,狐疑道:“主子似乎對韋才人很是青眼有加?”

賢妃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青眼有加談不上,只不過受人之托罷了,左右也是舉手之勞。”

“可是奴婢能瞧得出來主子是欣賞韋才人的。您一貫瞧不上董承徽,樓寶林之流,與宮中眾人來往都不大親近,今兒卻主動邀韋才人日後到景陽宮說話。”茗雪到底伺候賢妃多年,有時候瞧的也細致些。

賢妃倒是有些驚訝,她不免失笑道:“你這妮子,何時也看的這般真切了?”

“主子擡舉奴婢了,是您表現的太明顯了些。”茗雪低眉淺笑道。

“宮裏的日子不好過,既都在這四四方方的紅墻綠瓦之下,幫襯些也沒什麽。”

賢妃輕輕抿唇,只是臉上笑容卻一點點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落寞,語氣裏是說不出的惆悵與壓抑。

她這輩子也就是這般了,自己做的孽便要承擔苦果。

所以她不後悔,也不能後悔。

茗雪自小伺候她,自知她的心事,也不由得心沈了幾分,張了張嘴道:“其實,奴婢覺著陛下待主子還是……”

“茗雪。”賢妃忽然拔高了音量,稍稍整理了心情,她又是素日裏笑意清淺的四妃之一了,“都過去了,咱們回宮吧。”

茗雪終是閉上了嘴,她心裏頭重重嘆了口氣,知道主子是將傷心事都藏了起來,可有些東西藏在心裏頭太久不好。

她多期盼,她的主子還是年少時那個愛笑愛鬧的小娘子。

一路回到嘉福殿,芷荷和采薇已擺好了早膳,昨日韋頃盈侍寢,今日不僅晉了位份又得了賞賜,禦膳房那邊素來會看眼色,不消看也知道今日膳食是何等的豐盛了。

韋頃盈用了些粥食又配上幾塊松松軟軟的點心,她指了指其他未動的膳食道:“一會兒你們將這些都分了吧。今日禦膳房送來的東西很是用心,你們也都嘗嘗。”

芷荷等人笑著欠了欠身謝恩,待早膳過完,韋頃盈坐在榻上看書,這會兒內室中只有知節在一邊伺候。

她頻頻瞧了瞧韋頃盈,似乎想說話卻又不知如何開口,韋頃盈將這番動靜都瞧在眼裏,她合上書淺笑道:“我還納罕你今日怎麽成了鋸嘴葫蘆,打從請安回來便不發一言,若是有話便快些說,憋在心裏頭可不是你的做派。”

知節擡眸輕聲道:“小主今日頭一回見賢妃娘娘,她卻對您表現的太和善了些,奴婢只是覺著奇怪,她會不會是另懷心思?”

很少瞧見知節深思熟慮皺眉頭的模樣,韋頃盈深深地盯著她看,這才入宮幾日知節也變得沈悶了許多。

往常與嘉福殿宮人當差時也是不茍言笑,愈發有後宮那些主子們身邊掌事姑姑的感覺了。

她欣慰之餘卻又覺得殘酷。

她與知節雖然是主仆可從小相伴長大,於她心裏便如同自己的胞妹一般。她希望知節能活得率性可愛,可便是她這個主子都只能活在爾虞我詐的漩渦之中,何況是知節呢?

韋頃盈深吸了口氣,緩和了語氣和聲道:“縱然她說的是真的卻防人之心不可無。伯祖母去信托她照拂一二應是真的,若是作假一下子便可拆穿。”

“至於旁的,如今我才入宮在宮裏都沒有站穩腳跟,她便是想拉攏我拋出橄欖枝也合該再觀望些時日,如今為時尚早。咱們將規矩做到位,不論旁人說什麽,自己都不能亂了腳步。”

知節附和地點點頭,終於心定了些道:“奴婢明白了,只有自己的心智堅定才能不受擺布。”

韋頃盈臉上露出欣慰的笑意,語氣輕快道:“好了,雖是入宮要仔細沈穩,不露聲色,可我也不喜歡瞧著你苦大仇深的模樣,笑笑吧。”

“你可知宮裏但凡會偽裝的人,無論背後是怎樣,面上都是笑呵呵的菩薩。”

知節終於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來,她瞧著韋頃盈,語氣真摯道:“奴婢只是怕拖小主的後腿罷了。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奴婢覺著宮裏那些娘娘們可都厲害著呢。”

“那樓寶林還是太後娘娘的親外甥女,可犯了錯也一樣被緊閉宮裏無人問津。如今小主正在風頭浪尖上,咱們做宮人的就要更仔細,免得被有心人鉆了空子做出什麽不好的事兒來。”

“你說的是,這點下頭宮人們都要警醒。只是你是我的貼身宮女,是心腹之人。”韋頃盈也望著她鄭重其事道。

向上走的路當然很難,但一路上也少不得身邊人互相扶持著。

知節知道韋頃盈的心意,她自也一般,這輩子她都要陪著小主好好的,一步步從低位走到人前,從無人關註走到繁花錦簇時。

臨近黃昏時,還無侍寢的消息傳到後宮,整個後宮都在殷殷期盼著。

紫宸殿內,尚寢局派來的人已經等候了許久,都愁眉苦臉地望著楊壽恩。

往日裏這時候陛下已經要翻牌子了,可這會兒裏頭一點動靜都沒有。

上個月陛下只到了後宮九回,其中還包括初一十五歇在坤儀宮中。

慈寧宮的太後娘娘已不止一回念叨著後宮需子嗣繁盛,三番五次去督著尚寢局的人,尚寢局也是兩邊都不能得罪了,這會兒只得央求楊壽恩替他們進去問問。

楊壽恩心嘆了口氣,人人都羨慕他這總管的位置,覺著他是陛下身邊第一得意人兒,可卻無人知道他為難煎熬的時候。

他只得大著膽子進去問,陛下正坐在書案前,那張清冷倨傲的面上透著漠然,聽見腳步聲頭也不擡地淡聲道:“誰讓你進來的?”

楊壽恩苦著一張臉道:“陛下,尚寢局那邊的人來請了,說是已經到了翻牌子的時候。您提前翻了牌子,尚寢局的人才好提前到主子們的宮裏做準備。”

楚熠下意識地微微蹙眉,似是不滿意尚寢局來催問。

他做事素來隨性不喜被人隨意打攪,便擡眸瞧著楊壽恩,語氣淡淡道:“讓他們回去,朕今日歇在紫宸殿。”

無功而返。

楊壽恩心裏頭又不住地嘆氣,已經能想象到尚寢局的人那張苦哈哈的臉了。

他正轉身準備出去,不料楚熠又冷不丁開口:“等等。”

“今日嘉福殿掌燈。”

只是方才那一下,楚熠陡然憶起昨夜嘉福殿女子侍寢時的情景,芙蓉帳暖,冰肌玉骨,那滋味著實難忘。

楊壽恩瞪大了眼睛,不過一瞬,他將驚訝的情緒都藏匿好,忙應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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