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仙（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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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仙（七）
君靜則垂著頭，聲音一度蒼老悲涼：“要是不是我，那會是誰。”
塗山玉從鏡子裏扯出來三道殘魂，殘魂落在地上，恍恍惚惚渾渾噩噩的飄在那裏。
“言非法度不出口，刑非公道不萌於心①。問心，劍來！”
三道殘魂被抽出破空鏡，瑟瑟發抖地飄在那裏，雪白無暇的問心劍懸在頭頂三尺處，聖潔的光中隱隱約約可見雪白的問心劍靈。
“是誰殺了林玉妍？”
清風道人：“不是我，我只是逼著她在雪地裏和火炭上跳舞而已，她跳的不好，我就把她和我家的狗關在一起了，誰讓她不願意做我的爐鼎呢？”
天陸初：“我我……我只是挑斷了她的手筋腳筋而已，然後用了一些床上的小手段。誰讓她老是想著逃跑呢？”
白駿：“我沒殺她，是她不知道檢點，勾引我其他的奴隸，我就下了藥把她丟到了中州萬水鎮的乞丐堆。”
無盡的沈默，君靜則每聽見一句眼裏的光就暗下一點，搗碎希望後的眼眸是一片死寂，嘴微微張開，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卻終究吐不出來半個字。
裴雙語渾身顫抖，淚流滿面，死死地埋著自己的頭。
白駿：“我們都沒有殺她。”
清風道人：“沒錯，我們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死的。”
天陸初：“我也不知道。”
塗山玉深深的呼出一口氣，才沒有擡手將這仨的殘魂給捏碎，塗山玉一個甩手，將問心收了回去。
無妄沈默了一下：“不繼續拿著問心劍去問其他人嗎？”
塗山玉搖了搖頭：“辟邪處剛剛傳來消息說，當年霧連城城主帶回來一個女子做續弦，還找來了那人畫像，有人認出來那人就是林玉妍。聽說那林玉妍極為受老城主的喜愛，當時還受了重傷，老城主遍尋天下名醫為其治病。”
林玉妍成了老城主的續弦，如今看來似乎還有恩於林玉妍，所以林玉妍到底為什麽慘死在亂葬崗呢。
君靜則卻不想塗山玉繼續說下去了：“我都說了是我殺的，你們為什麽還不定罪？又在這裏胡說什麽？”
塗山玉道：“真的是胡說嗎？事到如今看來，林玉妍的死要和你有關系，要麽就和你爹有關系，要不然怎麽引得裴雙語忍辱負重多年，連殺三人後不願逃命，也要毒死你的決心呢？”
無妄倒吸一口冷氣，算是明白塗山玉的意思了：“陛下是說，人是裴雙語殺的，因為裴雙語就是當年的那個小乞丐。在這件事情中，所有的人都以為小乞丐是個女孩子，可是雪月閣當年可不是什麽好地方，如果是林玉妍想要保護裴雙語，將裴雙語扮演成一個女孩子，也就說的通了。裴雙語在得知林玉妍死訊以後，就開始覆仇，於是就出現了現在的一幕。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沒錯，既然破空鏡出現在這裏，那兇手就在君靜則和裴雙語之中。比起一個醫師，君靜則確實更有信服力，可偏偏君靜則太奇怪了。
太過急切想要認罪。
塗山玉嘆氣，望著依舊一聲不吭的裴雙語：“你可認罪？”
“我沒罪！”裴雙語笑了，冷靜的外皮被撕得粉碎，只留下一雙猩紅的眸子。
“我的阿妍就是死在這群王八蛋手裏的！就是這群夠男人害死了我的阿妍！他們狼心狗肺，一群敗類，我殺他們就是替天行道，我有何罪！他們都該死，死有餘辜！”
“小語！”君靜則渾身顫抖，不想要裴雙語接著說下去了。
裴雙語看著一身狼狽的君靜則，抓住君靜則的肩膀：“你在這裏賣什麽可憐，我告訴你，我是永遠不會原諒你的。”
君靜則：“對不起，我想要好好補償你的……”
裴雙語呸了一口，冷笑道：“誰稀罕你的補償，誰稀罕你的喜歡，你知不知道，我每天看見你這張臉有多惡心啊。你說你怎麽還不去死呢？”
君靜則渾身顫抖，手足無措，病弱的身體根本經不起來這樣的變故，當場吐血。
君靜則一邊吐血，一邊抓著裴雙語：“小語……呃……”
“去死吧！”裴雙語卻猛地掐上君靜則的脖頸，竟然是想要掐死君靜則。
塗山玉一個拂袖，將裴雙語直接拽開，裴雙語又哭又笑，一腦袋撞上一邊的石柱暈了過去。
而君靜則眼前發黑，嘴裏的血就沒有停過，也昏迷過去。
一時間場面變得亂七八糟。
戰少忱請示：“陛下，現如今該怎麽辦？”
塗山玉道：“找人給君靜則看看，裴雙語為兇手，暫時關押，在沒有得到我的允許前，不得濫用私刑。”塗山玉又看了看站在一邊的無妄，“你跟著走一趟，這兩個人都暫時不能死。”
無妄點頭，也明白其中利害：“和尚我明白，就是……”無妄暗示地看了塗山玉一眼，塗山玉眉頭挑了挑，“好好幹，本座自然不會缺了你的好處的。”
——
“你說什麽，竟然是裴雙語殺得！竟然還是睡夢殺人？！”白影也醒了，那酒的後勁委實大了些，以至於昏昏沈沈睡了好幾天，等再醒來的時候，整個天闕都變了天。
塗山玉揉揉太陽穴，很是苦惱：“這件事情真相到底是什麽，裴雙語因為林玉妍殺白俊三人我可以理解，但是到底發生什麽事，才讓裴雙語這麽痛恨君靜則，以至於想要殺君靜則。”
這時候，寧玉過來稟報：“陛下，聖僧那邊說，君城主很配合，已經沒什麽大礙了。就是裴雙語那邊，不肯任何人碰她，剛剛還咬了聖僧一口。”
白影看戲不顯熱鬧大，聽見無妄被咬了，頓時樂了。
塗山玉眼裏也含著笑意，看著白影溫柔地很：“乖，現在也醒了，我們馬上也該算算賬了。”
白影笑容沒了：“我我……我錯了……”
塗山玉笑容不改：“乖，沒關系，你可以將功補過。”
白影驚喜：“當真？你不罰我了？”
塗山玉越發達溫柔：“我怎麽舍得？”
“只要不罰我，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白影高興地說。
塗山玉：“很好，從今以後你就是黃泉族的新君，馬上我就會讓寧玉給你準備行禮，等這個事情過了，就啟程前往西澤吧。”
白影：“……”不要啊！
而塗山玉則是來到了囚禁裴雙語的天牢，裴雙語縮在墻角，雙目呆滯無神，身上還留著傷口。
血跡早已幹涸，就如同裴雙語的眼淚。
裴雙語察覺到了塗山玉的到來，不屑的看著塗山玉：“陛下來幹嘛？想要殺我給那群王八蛋報仇？”
塗山玉不顧形象的坐在裴雙語的身邊，華麗的衣袍染上灰塵，塗山玉甚至還講自己的裙擺鋪開，拍了拍示意裴雙語過來坐。
裴雙語也不客氣，一屁股做了上去：“你這人可真奇怪。”
塗山玉挑眉：“是嗎？”
裴雙語不說話了。
塗山玉道：“和我說說你的故事？我先開個頭，你是個乞丐，卻意外被雪月閣的花魁給救了？”
裴雙語動了動，忽然彈起來條件：“我和你說，你會不會就繞我一命？”
塗山玉輕快道：“看情況吧。”
裴雙語透過牢獄看見天上的月亮，有些事情，總要人知道。
無論是非對錯，裴雙語只要結果。
裴雙語是個乞丐，早就聽聞雪月閣的花魁舞娘生的絕美，舞姿飄逸，可引得整個中州轟動。
裴雙語聽多了，也不免對花魁好奇的緊，於是壯著膽子偷偷鉆了狗洞，溜進了雪月閣的後宅。
那裏是舞娘住所，和花魁集聚地。是達官貴人的地盤，稍有不慎就會得罪貴人。
裴雙語冒冒失失地，身上臟兮兮的，沒看到花魁跳舞，反倒是被桌子上的飯菜饞的直流口水，於是在偷吃糕點的時候，被人揪了出來。
下場自然是不好。
當時裴雙語就被綁起來打板子，板子一下接著一下，是沖著裴雙語的命去的。就在裴雙語以為自己就要命喪於此，林玉妍出現了。
“住手！這個人我相中了，我要她做我的小廝，你們不許再打她了。”
是林玉妍救了她。
初見時，裴雙語覺得驚為天人。像林玉妍這樣好的人，就應該一輩子榮華富貴好好被人伺候著。
林玉妍是雪月閣的老鴇培養的花魁，作為臺柱子身份地位不低，所以林玉妍很容易就將裴雙語救下了。
裴雙語待她很好，把她洗幹凈以後，驚訝裴雙語竟然是個女孩子。隨即開始擔憂，林玉妍心裏害怕裴雙語會落得和自己一樣的處境，就將裴雙語裝扮成男子。
裴雙語很喜歡林玉妍，最主要的是在她身邊可以吃飽飯，還不用被人欺負，於是就成了林玉妍身邊的小廝。
林玉妍很有才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她像是一個老師一樣，教會了裴雙語讀書寫字，教會她禮義廉恥，教會了裴雙語詩詞歌賦，像是一個溫柔的大姐姐一樣。
那段時間，簡直就像是一場夢一樣美好。
對於裴雙語來說是開心的，可是林玉妍卻不是，以前裴雙語讀不懂林玉妍眼裏的憂傷。
後來裴雙語才漸漸發現，比起成為雪月閣的搖錢樹，臺柱子，林玉妍更像是一只歡樂的鳥兒，她向往外面的世界。
而這些，裴雙語都看到過，裴雙語一邊和林玉妍講著外面的山川河流，講著外面的奇聞異事，講著外面的俠肝義膽，也看著林玉妍眼裏的羨慕與渴求。
是了。
裴雙語知道，自己雖然從小孤苦伶仃，但是從來不曾被束縛過。而林玉妍就像是一個美麗的瓷娃娃，被人裹挾著走向那個所謂萬眾矚目的地方。
說好聽點是清官美人，難聽點就是……
她的阿妍非籠中雀，裴雙語想要帶她的阿妍離開。
於是在一個夜晚裴雙語收拾好了包袱打算帶林玉妍離開，卻被人意外告密。為了不連累，裴雙語不得不說，自己是想偷東西，結果看見熟睡的林玉妍色膽包天，想要強上林玉妍。
老鴇火冒三丈，打了裴雙語無數板子，裴雙語記不得自己吐了多少血，但是裴雙語記得，林玉妍哭的很傷心，幾次三番想要站出來維護她，最後都被她眼神制止。
她們已經不需要語言的交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她們就已經了然對方的想法。
在裴雙語被拖走，經過林玉妍的時候，裴雙語的手蹭了一下林玉妍。林玉妍崩潰大哭起來，所有人都以為林玉妍是因為裴雙語的背叛而傷心，只有林玉妍知道。
裴雙語在讓自己等她。
可是在裴雙語終於籌夠了錢財，想要為林玉妍贖身的時候，林玉妍消失了。
像是憑空消失一樣，裴雙語去報官，去找仙門，可是卻被趕了出來。狼狽不堪的她，像是魔怔一樣開始四處探尋林玉妍的消息。
當時裴雙語只有一個念頭，無論生死，她都要再見林玉妍一眼。
終於，在三年後，裴雙語終於在乞丐堆裏找到了林玉妍。
林玉妍被那群乞丐壓在地上，渾身臟亂不堪，但是就一眼，裴雙語還是認出來了她！
“滾來，你們這群臭乞丐，都給我滾開，別碰她，別碰我的阿妍！”裴雙語發瘋一樣驅趕著乞丐，然後手足無措的抱住林玉妍，顫抖著身軀，“對不起，對不起，阿妍，我來晚了，對不起阿妍，我來晚了……”
林玉妍仿佛不可置信地看著裴雙語，呆呆傻傻地笑了，笑著笑著又哭了：“阿語，我好想你，你去哪裏了，你怎麽才來找我啊……我好疼啊……阿語……”
裴雙語淚流滿面，將自己的衣服脫下，將人狠狠地裹住：“對不起……對不起……”
可是，林玉妍卻看著衣不蔽體的自己，是如此的骯臟惡心，她推開裴雙語，然後抱著自己瑟瑟發抖：“阿語，別動我，別碰我，我好臟的，我好臟的，別碰我……”
裴雙語卻堅定的抱住林玉妍：“我的阿妍是天上的月亮，從來都不臟……”
裴雙語淚流滿面，心疼的要死，恨不得這千般磨難都落在自己一人身上。
她的阿妍本該是天上的月亮，是琴棋書畫無所不通的才女，她是這麽愛幹凈，這麽怕疼的……
是誰，到底是誰！
可是無人回她。
林玉妍有些精神失常，以至於裴雙語不敢提及往事，害怕刺激到她。
不過沒關系，裴雙語會一直陪著林玉妍。
裴雙語一直努力幹活，維持生計，可是女子亂世生存何其艱難？晝夜忙碌，有時候難免疏忽，以至於一些閑言碎語落在林玉妍的耳中。
裴雙語穿的是男裝，所以鄰居街坊都以為她們是夫妻。
裴雙語在的時候他們不敢做什麽，但是只要裴雙語離開，村裏的流氓痞子就會來調戲林玉妍，村裏老頭老太太更是會當著林玉妍的面辱罵林玉妍，一個乞丐窩裏的婊子。
而這些，林玉妍從來都不和裴雙語說……
“那日，我提著酒肉回來，卻看見坐在門口柳樹下等著我的阿妍。我以為阿妍在和我開玩笑，於是我找遍了我們的家，又找遍了整個村子，整個山頭。可是我還是找不到她……”裴雙語眼圈紅的厲害，似乎又回到了那日。
塗山玉遞了一塊手帕過去，裴雙語卻沒有用來拭淚，而是拿著手帕反覆翻折，默默地說道：“這一次，我真的找不到她了……”
五洲大陸，山村河流。
她找了好久好久。
依舊找不到……
“直到我聽說，有人在離霧連城不遠的亂葬崗看見了阿妍的屍體。我害怕顫抖的厲害，可依舊馬不停蹄地趕往霧連城，我寧願我找不到她，她還在另一個地方好好活著……”
裴雙語仰著頭：“可是看到的卻是一具發臭腐爛的屍體……我的阿妍本該是高懸明月，是被君笑天害死的！君笑天看中了阿妍的靈血，為了治療他那個先天不足的兒子，日日在我的阿妍身上割血取肉！最後君笑天竟然還剖開阿妍的胸腔，取了阿妍的心臟安在君靜則的心口！我怎能不恨！”
塗山玉沒想到真相竟然是這樣的，憐憫地看著裴雙語：“那你是怎麽知道的是他們殺了林玉妍的？”
裴雙語道：“破空鏡是我在亂葬崗撿來的，意外劃破手指，然後自動認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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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靜則垂著頭，聲音一度蒼老悲涼：“要是不是我，那會是誰。”
塗山玉從鏡子裏扯出來三道殘魂，殘魂落在地上，恍恍惚惚渾渾噩噩的飄在那裏。
“言非法度不出口，刑非公道不萌於心①。問心，劍來！”
三道殘魂被抽出破空鏡，瑟瑟發抖地飄在那裏，雪白無暇的問心劍懸在頭頂三尺處，聖潔的光中隱隱約約可見雪白的問心劍靈。
“是誰殺了林玉妍？”
清風道人：“不是我，我只是逼著她在雪地裏和火炭上跳舞而已，她跳的不好，我就把她和我家的狗關在一起了，誰讓她不願意做我的爐鼎呢？”
天陸初：“我我……我只是挑斷了她的手筋腳筋而已，然後用了一些床上的小手段。誰讓她老是想著逃跑呢？”
白駿：“我沒殺她，是她不知道檢點，勾引我其他的奴隸，我就下了藥把她丟到了中州萬水鎮的乞丐堆。”
無盡的沈默，君靜則每聽見一句眼裏的光就暗下一點，搗碎希望後的眼眸是一片死寂，嘴微微張開，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卻終究吐不出來半個字。
裴雙語渾身顫抖，淚流滿面，死死地埋著自己的頭。
白駿：“我們都沒有殺她。”
清風道人：“沒錯，我們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死的。”
天陸初：“我也不知道。”
塗山玉深深的呼出一口氣，才沒有擡手將這仨的殘魂給捏碎，塗山玉一個甩手，將問心收了回去。
無妄沈默了一下：“不繼續拿著問心劍去問其他人嗎？”
塗山玉搖了搖頭：“辟邪處剛剛傳來消息說，當年霧連城城主帶回來一個女子做續弦，還找來了那人畫像，有人認出來那人就是林玉妍。聽說那林玉妍極為受老城主的喜愛，當時還受了重傷，老城主遍尋天下名醫為其治病。”
林玉妍成了老城主的續弦，如今看來似乎還有恩於林玉妍，所以林玉妍到底為什麽慘死在亂葬崗呢。
君靜則卻不想塗山玉繼續說下去了：“我都說了是我殺的，你們為什麽還不定罪？又在這裏胡說什麽？”
塗山玉道：“真的是胡說嗎？事到如今看來，林玉妍的死要和你有關系，要麽就和你爹有關系，要不然怎麽引得裴雙語忍辱負重多年，連殺三人後不願逃命，也要毒死你的決心呢？”
無妄倒吸一口冷氣，算是明白塗山玉的意思了：“陛下是說，人是裴雙語殺的，因為裴雙語就是當年的那個小乞丐。在這件事情中，所有的人都以為小乞丐是個女孩子，可是雪月閣當年可不是什麽好地方，如果是林玉妍想要保護裴雙語，將裴雙語扮演成一個女孩子，也就說的通了。裴雙語在得知林玉妍死訊以後，就開始覆仇，於是就出現了現在的一幕。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沒錯，既然破空鏡出現在這裏，那兇手就在君靜則和裴雙語之中。比起一個醫師，君靜則確實更有信服力，可偏偏君靜則太奇怪了。
太過急切想要認罪。
塗山玉嘆氣，望著依舊一聲不吭的裴雙語：“你可認罪？”
“我沒罪！”裴雙語笑了，冷靜的外皮被撕得粉碎，只留下一雙猩紅的眸子。
“我的阿妍就是死在這群王八蛋手裏的！就是這群夠男人害死了我的阿妍！他們狼心狗肺，一群敗類，我殺他們就是替天行道，我有何罪！他們都該死，死有餘辜！”
“小語！”君靜則渾身顫抖，不想要裴雙語接著說下去了。
裴雙語看著一身狼狽的君靜則，抓住君靜則的肩膀：“你在這裏賣什麽可憐，我告訴你，我是永遠不會原諒你的。”
君靜則：“對不起，我想要好好補償你的……”
裴雙語呸了一口，冷笑道：“誰稀罕你的補償，誰稀罕你的喜歡，你知不知道，我每天看見你這張臉有多惡心啊。你說你怎麽還不去死呢？”
君靜則渾身顫抖，手足無措，病弱的身體根本經不起來這樣的變故，當場吐血。
君靜則一邊吐血，一邊抓著裴雙語：“小語……呃……”
“去死吧！”裴雙語卻猛地掐上君靜則的脖頸，竟然是想要掐死君靜則。
塗山玉一個拂袖，將裴雙語直接拽開，裴雙語又哭又笑，一腦袋撞上一邊的石柱暈了過去。
而君靜則眼前發黑，嘴裏的血就沒有停過，也昏迷過去。
一時間場面變得亂七八糟。
戰少忱請示：“陛下，現如今該怎麽辦？”
塗山玉道：“找人給君靜則看看，裴雙語為兇手，暫時關押，在沒有得到我的允許前，不得濫用私刑。”塗山玉又看了看站在一邊的無妄，“你跟著走一趟，這兩個人都暫時不能死。”
無妄點頭，也明白其中利害：“和尚我明白，就是……”無妄暗示地看了塗山玉一眼，塗山玉眉頭挑了挑，“好好幹，本座自然不會缺了你的好處的。”
——
“你說什麽，竟然是裴雙語殺得！竟然還是睡夢殺人？！”白影也醒了，那酒的後勁委實大了些，以至於昏昏沈沈睡了好幾天，等再醒來的時候，整個天闕都變了天。
塗山玉揉揉太陽穴，很是苦惱：“這件事情真相到底是什麽，裴雙語因為林玉妍殺白俊三人我可以理解，但是到底發生什麽事，才讓裴雙語這麽痛恨君靜則，以至於想要殺君靜則。”
這時候，寧玉過來稟報：“陛下，聖僧那邊說，君城主很配合，已經沒什麽大礙了。就是裴雙語那邊，不肯任何人碰她，剛剛還咬了聖僧一口。”
白影看戲不顯熱鬧大，聽見無妄被咬了，頓時樂了。
塗山玉眼裏也含著笑意，看著白影溫柔地很：“乖，現在也醒了，我們馬上也該算算賬了。”
白影笑容沒了：“我我……我錯了……”
塗山玉笑容不改：“乖，沒關系，你可以將功補過。”
白影驚喜：“當真？你不罰我了？”
塗山玉越發達溫柔：“我怎麽舍得？”
“只要不罰我，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白影高興地說。
塗山玉：“很好，從今以後你就是黃泉族的新君，馬上我就會讓寧玉給你準備行禮，等這個事情過了，就啟程前往西澤吧。”
白影：“……”不要啊！
而塗山玉則是來到了囚禁裴雙語的天牢，裴雙語縮在墻角，雙目呆滯無神，身上還留著傷口。
血跡早已幹涸，就如同裴雙語的眼淚。
裴雙語察覺到了塗山玉的到來，不屑的看著塗山玉：“陛下來幹嘛？想要殺我給那群王八蛋報仇？”
塗山玉不顧形象的坐在裴雙語的身邊，華麗的衣袍染上灰塵，塗山玉甚至還講自己的裙擺鋪開，拍了拍示意裴雙語過來坐。
裴雙語也不客氣，一屁股做了上去：“你這人可真奇怪。”
塗山玉挑眉：“是嗎？”
裴雙語不說話了。
塗山玉道：“和我說說你的故事？我先開個頭，你是個乞丐，卻意外被雪月閣的花魁給救了？”
裴雙語動了動，忽然彈起來條件：“我和你說，你會不會就繞我一命？”
塗山玉輕快道：“看情況吧。”
裴雙語透過牢獄看見天上的月亮，有些事情，總要人知道。
無論是非對錯，裴雙語只要結果。
裴雙語是個乞丐，早就聽聞雪月閣的花魁舞娘生的絕美，舞姿飄逸，可引得整個中州轟動。
裴雙語聽多了，也不免對花魁好奇的緊，於是壯著膽子偷偷鉆了狗洞，溜進了雪月閣的後宅。
那裏是舞娘住所，和花魁集聚地。是達官貴人的地盤，稍有不慎就會得罪貴人。
裴雙語冒冒失失地，身上臟兮兮的，沒看到花魁跳舞，反倒是被桌子上的飯菜饞的直流口水，於是在偷吃糕點的時候，被人揪了出來。
下場自然是不好。
當時裴雙語就被綁起來打板子，板子一下接著一下，是沖著裴雙語的命去的。就在裴雙語以為自己就要命喪於此，林玉妍出現了。
“住手！這個人我相中了，我要她做我的小廝，你們不許再打她了。”
是林玉妍救了她。
初見時，裴雙語覺得驚為天人。像林玉妍這樣好的人，就應該一輩子榮華富貴好好被人伺候著。
林玉妍是雪月閣的老鴇培養的花魁，作為臺柱子身份地位不低，所以林玉妍很容易就將裴雙語救下了。
裴雙語待她很好，把她洗幹凈以後，驚訝裴雙語竟然是個女孩子。隨即開始擔憂，林玉妍心裏害怕裴雙語會落得和自己一樣的處境，就將裴雙語裝扮成男子。
裴雙語很喜歡林玉妍，最主要的是在她身邊可以吃飽飯，還不用被人欺負，於是就成了林玉妍身邊的小廝。
林玉妍很有才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她像是一個老師一樣，教會了裴雙語讀書寫字，教會她禮義廉恥，教會了裴雙語詩詞歌賦，像是一個溫柔的大姐姐一樣。
那段時間，簡直就像是一場夢一樣美好。
對於裴雙語來說是開心的，可是林玉妍卻不是，以前裴雙語讀不懂林玉妍眼裏的憂傷。
後來裴雙語才漸漸發現，比起成為雪月閣的搖錢樹，臺柱子，林玉妍更像是一只歡樂的鳥兒，她向往外面的世界。
而這些，裴雙語都看到過，裴雙語一邊和林玉妍講著外面的山川河流，講著外面的奇聞異事，講著外面的俠肝義膽，也看著林玉妍眼裏的羨慕與渴求。
是了。
裴雙語知道，自己雖然從小孤苦伶仃，但是從來不曾被束縛過。而林玉妍就像是一個美麗的瓷娃娃，被人裹挾著走向那個所謂萬眾矚目的地方。
說好聽點是清官美人，難聽點就是……
她的阿妍非籠中雀，裴雙語想要帶她的阿妍離開。
於是在一個夜晚裴雙語收拾好了包袱打算帶林玉妍離開，卻被人意外告密。為了不連累，裴雙語不得不說，自己是想偷東西，結果看見熟睡的林玉妍色膽包天，想要強上林玉妍。
老鴇火冒三丈，打了裴雙語無數板子，裴雙語記不得自己吐了多少血，但是裴雙語記得，林玉妍哭的很傷心，幾次三番想要站出來維護她，最後都被她眼神制止。
她們已經不需要語言的交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她們就已經了然對方的想法。
在裴雙語被拖走，經過林玉妍的時候，裴雙語的手蹭了一下林玉妍。林玉妍崩潰大哭起來，所有人都以為林玉妍是因為裴雙語的背叛而傷心，只有林玉妍知道。
裴雙語在讓自己等她。
可是在裴雙語終於籌夠了錢財，想要為林玉妍贖身的時候，林玉妍消失了。
像是憑空消失一樣，裴雙語去報官，去找仙門，可是卻被趕了出來。狼狽不堪的她，像是魔怔一樣開始四處探尋林玉妍的消息。
當時裴雙語只有一個念頭，無論生死，她都要再見林玉妍一眼。
終於，在三年後，裴雙語終於在乞丐堆裏找到了林玉妍。
林玉妍被那群乞丐壓在地上，渾身臟亂不堪，但是就一眼，裴雙語還是認出來了她！
“滾來，你們這群臭乞丐，都給我滾開，別碰她，別碰我的阿妍！”裴雙語發瘋一樣驅趕著乞丐，然後手足無措的抱住林玉妍，顫抖著身軀，“對不起，對不起，阿妍，我來晚了，對不起阿妍，我來晚了……”
林玉妍仿佛不可置信地看著裴雙語，呆呆傻傻地笑了，笑著笑著又哭了：“阿語，我好想你，你去哪裏了，你怎麽才來找我啊……我好疼啊……阿語……”
裴雙語淚流滿面，將自己的衣服脫下，將人狠狠地裹住：“對不起……對不起……”
可是，林玉妍卻看著衣不蔽體的自己，是如此的骯臟惡心，她推開裴雙語，然後抱著自己瑟瑟發抖：“阿語，別動我，別碰我，我好臟的，我好臟的，別碰我……”
裴雙語卻堅定的抱住林玉妍：“我的阿妍是天上的月亮，從來都不臟……”
裴雙語淚流滿面，心疼的要死，恨不得這千般磨難都落在自己一人身上。
她的阿妍本該是天上的月亮，是琴棋書畫無所不通的才女，她是這麽愛幹凈，這麽怕疼的……
是誰，到底是誰！
可是無人回她。
林玉妍有些精神失常，以至於裴雙語不敢提及往事，害怕刺激到她。
不過沒關系，裴雙語會一直陪著林玉妍。
裴雙語一直努力幹活，維持生計，可是女子亂世生存何其艱難？晝夜忙碌，有時候難免疏忽，以至於一些閑言碎語落在林玉妍的耳中。
裴雙語穿的是男裝，所以鄰居街坊都以為她們是夫妻。
裴雙語在的時候他們不敢做什麽，但是只要裴雙語離開，村裏的流氓痞子就會來調戲林玉妍，村裏老頭老太太更是會當著林玉妍的面辱罵林玉妍，一個乞丐窩裏的婊子。
而這些，林玉妍從來都不和裴雙語說……
“那日，我提著酒肉回來，卻看見坐在門口柳樹下等著我的阿妍。我以為阿妍在和我開玩笑，於是我找遍了我們的家，又找遍了整個村子，整個山頭。可是我還是找不到她……”裴雙語眼圈紅的厲害，似乎又回到了那日。
塗山玉遞了一塊手帕過去，裴雙語卻沒有用來拭淚，而是拿著手帕反覆翻折，默默地說道：“這一次，我真的找不到她了……”
五洲大陸，山村河流。
她找了好久好久。
依舊找不到……
“直到我聽說，有人在離霧連城不遠的亂葬崗看見了阿妍的屍體。我害怕顫抖的厲害，可依舊馬不停蹄地趕往霧連城，我寧願我找不到她，她還在另一個地方好好活著……”
裴雙語仰著頭：“可是看到的卻是一具發臭腐爛的屍體……我的阿妍本該是高懸明月，是被君笑天害死的！君笑天看中了阿妍的靈血，為了治療他那個先天不足的兒子，日日在我的阿妍身上割血取肉！最後君笑天竟然還剖開阿妍的胸腔，取了阿妍的心臟安在君靜則的心口！我怎能不恨！”
塗山玉沒想到真相竟然是這樣的，憐憫地看著裴雙語：“那你是怎麽知道的是他們殺了林玉妍的？”
裴雙語道：“破空鏡是我在亂葬崗撿來的，意外劃破手指，然後自動認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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