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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完結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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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砰!”

在一片慌亂的嘈雜裏,兩聲槍響驀地響起。

第一槍, 是錦頤向躲在對面大樓上的暗殺人員開的。

沒有打中。

第二槍, 卻是徑直從自己的後方打來的——

此時的將士們都處於一級戒備當中。有市政廳的原國民政府官員正試圖組織秩序, 也有路邊經過的人們厲聲尖叫。整個市政廳外圍都圍繞著厚厚的一層人群, 幾乎三分之二的人都在說話,那槍聲又並不突兀,全然沒有人註意到現場有槍聲響起——

除了錦頤自己。

她為向對面大樓開槍而舉起的手甚至還沒有落下,幾乎是緊接著她扣下扳機的下一瞬,另一枚子彈就緊接著刺穿了自己心臟的正下方。

“唔——!”

劇烈的疼痛使得錦頤忍不住悶哼出聲。粘稠的血液開始控制不住的從子彈破出的子彈孔裏湧動出來。

錦頤握住槍的手有些顫抖,身為人,她原本是應該本能地伸出手, 立馬捂住自己被子彈擊中的地方的。可最後, 到底是這十多年高強度的強化訓練戰勝了人的本能。

她甚至沒有思考的時間, 瞬間又憑靠著自己極度強悍地意志力,一把握緊了右手裏有些松動的手/槍。也顧不得會扯動已經胸腔下方的彈口,一個迅猛地回轉,第一眼就看見了手裏依舊握著槍福澤。

回轉的動作幅度太大, 深入骨髓的疼痛, 叫錦頤的身上霎時浮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砰!”

“砰!”

又是兩聲槍響。

她向著不斷往後退的福澤開槍了。但幾乎是同時,從福澤的槍口裏,她幾乎是眼睜睜的看著那子彈再次向自己飛來——

耳邊甚至像是像起了自己的心跳聲,

“砰——”

“砰——”

“砰——”

聲音極度緩慢。

等到她幾乎清晰地感受到子彈在穿過自己的心臟時的旋轉和攪動以後。

忽地一下,她聽到那心臟跳動的幻聽停止了。

血肉模糊。

應當是血肉模糊的。

錦頤看著腦門上多了一個彈口的福澤,就像馬啟鴻一樣直直地往後仰躺下去, 身體也開始失去了平衡,幾乎就要倒下。

她快死了。

錦頤的腦子裏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還在強撐著,一雙幽深冷凝的眼睛裏,充滿了理智。

她的目光放在那站在福澤屍體的不遠處,原本應該是想要和福澤一起撤走的,卻在看見福澤喪命以後,轉過身想要徑直逃走的秦非正身上。

繃著最後一根弦的腦子裏,忽然像是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腦子裏的思緒一下子暢通了起來,就連這連日以來不解的迷惑,也最終和這場有預謀的謀殺聯系在了一起。

是的,有預謀的謀殺。

秦非正被民軍的圍著,快要跑到市政廳裏其中的一個拐角處了,錦頤完全是在用自己的意志力在強撐著,在撐著不讓自己現在就倒下的同時,她把在射殺了福澤後就一直沒有放下的手,想也沒想的,隔著市政廳大門的一層薄薄的玻璃,直接對準了秦非正的方向——

“砰!”“砰!”“砰!”

她接連開了三槍。

因為手是顫抖著的,她沒法保證自己的準頭,只能對著秦非正的腦子多開幾槍。直到看見秦非正確確實實是中彈了,甚至比她還要迅速地倒下了,她這才放任自己腦子裏的那根弦崩開了。

“啪”地一聲,錦頤手上一松,握在手裏的槍終於不受控制的掉落在了地上。

她渾身大汗淋漓。從中了第一彈開始,一直到現在,滿打滿算也絕不超過一分鐘,她卻覺得自己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麽長。

在這一分鐘裏,究竟發生了什麽,在場所有的人都應該是目擊者。

第一次響起兩聲槍響時,他們或者沒有註意。但等到了第二次,那兩聲槍響離他們如此之近,區別只不過是一個還在市政廳門外的柱子邊上,一個已經摸著了門,只差一步就要踏進市政廳的建築裏。

當兩方正面對上的時候,他們的目光幾乎是瞬間就被抓牢了。

只是,他們誰也沒能在變故發生的其中反應過來罷了。

“司令——!”

“錦頤——!”

在錦頤身體完全失去了控制,往地下仰躺下去的時候,此刻不論是原本就站在錦頤身邊的王凡,還是被鐵血軍和產軍士兵牽扯著、要從馬啟鴻的屍體邊拉開的謝錦言,腦袋裏瞬間空蕩起來,只能目眥欲裂地驚聲叫嚷著。

而也是兩人的這一生稱呼,瞬間就把怔楞著的將士們給叫醒了。

短短的五分鐘裏,死了三個領導人。接下來不超過三分鐘裏,馬上還要再死第四個。

好好的一場和談,怎麽最終會變成這樣的結果呢?

誰也想不到答案,只是圍繞在市政廳外的、不同陣營的將士們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

“錦頤——!錦頤你別擔心!醫院!我們馬上就去醫院!”

原本就像是黏在了馬啟鴻的屍體旁,任士兵們怎麽拉都拉不走的謝錦言,瞬間就爬著跑著地撲到了錦頤的身邊。

他和王凡兩個人誰都沒有註意到現場氣氛的緊張,眼睛裏閃著淚花,想帶錦頤去醫院,卻又怕這延吉的醫院裏到處都是鬼子的人,去了也得不到救治。

王凡看著被攬在了謝錦言身上的錦頤,手裏死死地攥緊了拳頭,憤恨、苦痛的情緒不斷在心裏湧動著。他想吶喊、想發洩,卻又不得不顧及著此時血和汗混在一起的、極度虛弱的錦頤,隱忍著連半點粗氣也不敢喘出聲。

“快、快走。趕緊撤、撤出延吉!”

錦頤的眼睛仍舊清醒,只在眼底的最底層才浮著一層濃濃的痛苦。

她艱難地用幹澀的喉嚨發聲,手上沒有太大的力氣,只能靠在謝錦言的懷裏,用手虛握住謝錦言的手腕來表達自己心裏的迫切。

被子彈射穿了心臟,最多只能保持五分鐘的腦清醒,隨後就會失去所有生命體征。錦頤自己心裏知道,她的生命,現在只有三分鐘了。

她必須要趕在自己的生命結束的最後三分鐘裏,竭盡所能地做好最後的安排。

“——快、快點!”

她被謝錦言打橫抱起,一路上還在不斷出聲催促著。

終於,錦頤被謝錦言抱著進到了一輛鐵血軍的軍車後箱裏,而王凡也疾速安排著鐵血軍的五萬將士撤退,很快也跨步跟了進來。

車開了,意味著第一批將士們已經開始撤退了。

錦頤心裏松了松,甚至都覺得胸腔和胸腔下方的兩個槍口都不怎麽痛了。

閉了閉眼睛,錦頤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力不從心了。

“記、記得回上、上海家——”

她從沒覺得時間這麽緊迫過,讓她恨不得每一秒都無限延長。

但就像是吊著最後一口氣似的,她連一句完整的話都沒有說完。這口氣用完了,她的話也跟著戛然而止了。

意識逐漸模糊,錦頤知道,王凡和謝錦言分明就在自己的身邊,但此時的她,卻又只覺得他們的呼喚聲、吶喊聲,離自己是那麽的遙遠。

錦頤不知道死亡以後的世界會是怎麽樣的,或許,會像自己穿越到這個世界一樣,她會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也或許,她的意識、她的靈魂會就此消散,從此湮滅在這個世界。

但只有一點,她是肯定的——

在死亡來臨的最後一秒,她是懷著無比的悔恨離開人世的。

沒有任何一個執政黨派,能夠忍受國家裏有不受自己控制的軍隊存在。她猜想過自己或者會死亡,也或者會離開。但打從一開始,她就決定了在抗戰結束以後,把手裏的軍隊交由產黨收編的。

她並不貪戀權勢。她說過,她是為了華夏長存而創辦的鐵血軍。那麽,為了給鐵血軍的將士們留條後路,她自然也可以親手將鐵血軍交付出去。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她忽然明白了林世源在主動歸降與國民政府的時候,懷著的是怎樣的心情。

只是,她想好了往後的種種,卻在還沒來得及實現的時候,就被迫迎來了生命的終結。

事實上,秦非正和福澤的異常,是一開始就有的。

之所以福澤會那麽主動的要求賠償,也許僅僅是因為他們日本同樣在私底下和秦非正達成了另外的協議。

比如國民政府會將日本的“賠償”一應退還,比如國民政府在奪得華夏完整政權以後,予以日本實際上的援助和幫扶?

秦非正需要借鬼子的手來除掉她和馬啟鴻,然後像失了林世源的東北軍一樣,逐漸收服產黨和鐵血軍。而日本則是需要借助華夏的力量慢慢恢覆自身實力,重新在世界立足。

這對他們來說,是一個互惠互利的事。

錦頤唯一悔恨的,是她是在事到臨頭了,看見秦非正不慌不忙的預備離開時,才遲遲地發現了這一真相。

所以,在射殺了福澤以後,她幾乎毫不猶豫地,又向秦非正開了槍。

馬啟鴻死了、秦非正死了、她也死了。

能做主的都死了,但華夏卻絕不會大亂。

韓越和張騰飛曾經問過她有關抗戰結束以後的打算,他們是知道她親產的。在生命的最後一秒,如果謝錦言真的聽明白了她的話,那麽,不管他只是謝錦言,抑或是歷史上的謝得深,他都應該華夏最後的領導人。

她記得,他在被自己發現加入了產黨地下黨的時候,曾對自己說過,華夏正處於水深火熱當中,就像她一樣,他同樣也想用自己的雙手去拯救什麽、去為華夏創造什麽。

於是——

一個能夠不顧自己安危、不顧所有後果,闖入合樂裏的人;

一個能夠在民族危亡的時候,拋棄了身為鐵血軍司令家屬的安穩身份,毅然決然的加入了產黨的人;

一個仁慈的、博愛的、果敢有血性的領導人,

這是她為華夏,做下的最後的安排。

作者有話要說: 有關於馬是誰,作者君很久之前就說了,盡量看成是架空,不要把馬帶入到誰的身上。你們看作者君沒把馬描述得多出彩,把他塑造成了一個相對平庸的人物,大概就應該可以看得出來。

歷史上的毛其實很難評判,只能說是身為普通百姓和領導人時的立場變了。

就好像始皇帝的焚書、漢武帝的獨尊儒術,實際上都是為了統一百姓的思想、鞏固統治一樣。毛也一樣。

總之,這比較覆雜,大家只要知道馬≠毛就行了。

另外,文文進行到這裏,正文算是完結了。後面還會有大概兩三篇番外來描述一下後續~

最後關於女主也被寫死了的問題,反正女主又不能稱霸天下,作者君覺得這其實是最令人滿意、也最符合常理的結果了~

謝謝白皮箱347扔了1個地雷

謝謝銀子與錢扔了1個地雷

發現前天少謝了小天使,這裏補補~

愛你們,明天見~

☆、番外(一)

一九四零年的十一月。

在將馬啟鴻安葬在了他自己的家鄉以後,謝錦言這才帶著身上血液已經凝結成了暗紅的錦頤回到了上海。

鐵血軍的謝司令去世了, 和產黨的馬啟鴻、國民政府的秦非正一起。

三人的死訊, 在他回到上海以前, 就早早席卷了整個華夏。

只是, 普通的老百姓們,他們連關心著自己的吃喝、關心著自己眼前的生活與茍且都尚且感覺自顧不暇,他們誰又會在乎今天死了哪個大領導、明天死了哪個大領導呢?

報紙上報道的那些新聞,最多也就只是他們茶飯過後用來閑談的資本了。

然而,這次不一樣。

他們可以不在乎國民政府死了誰,也可以不在乎產黨死了誰,哪怕死的那兩人, 分別是產黨和民黨的最高領導人。但他們卻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 那個猶如帶領著一隊虎狼之師, 勢如破竹地將他們從鬼子的奴役下解救出來的謝司令,竟也跟著死了。

“怎、怎麽會死呢?謝司令那麽厲害的人,怎麽就會死了呢?”

在錦頤的屍體被謝錦言運送回了上海,張騰飛以鐵血軍的名義正是向全華夏發出訃告以後, 原本還能假裝出一副窮兇極惡的樣子、痛恨著傳出“謝司令死亡”的惡毒傳言的百姓們, 在聽到、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多是忍不住當場就痛聲哭了出來。

他們其中,有很多人都沒見過錦頤本人,多是通過報紙和別人的口口相傳中,了解著他們的謝司令又幹了一件多了不起的事。

可是,他們還等著謝司令打回東北, 等著謝司令實現“華夏將在永遠屹立於世界之林”的期冀呢,怎麽這一次偏偏就和以往不一樣,他們沒有等來喜訊,反倒等來了鐵血軍的一紙訃告呢?

整整三天,整個華夏,包括確認合約有效、已經回歸華夏的東北,所有人、不論是那一個階層的人們,都自主停下了所有的工作。

就連自家領導人被錦頤親手射殺了的民軍、民黨所有成員,也因為鐵血軍這個強大的威脅而不敢動作。甚至於,在錦頤的葬禮上,除了自主前來為謝司令送行的各行各界的人們,那些想拉攏鐵血軍、憑借鐵血軍上位的民黨各大實權成員,也都“不計前嫌”地前往參加。

一個人的葬禮,或許是不應該用“盛大”兩個字來形容的。

但錦頤被入葬的那一天,整個上海確實是都擠滿了來自於祖國各地的人們。本就人口眾多,並不空蕩的上海,現下更是每個角落都人滿為患了。

“謝司令——!謝司令——!”

沒有經過協商,當人們看見那裝著錦頤身軀的棺槨經過的時候,都忍不住淚流夾面地低聲痛呼著。

他們想留住他們的謝司令。

但今天,他們卻是來為這位替他們遮擋了亂世中無數子彈炮火、替他們締造了一個沒有戰火的華夏的偉人最後一程的。

“錦頤……我的錦頤!”

跟在棺槨一旁前行著的、已經從香港回到上海的齊玉茹,聽著人群裏聲聲不歇的呼喚,情緒禁忍不住地又一次瞬間崩塌了。

她的兩鬢之間,比之離開上海的時候又多了許多白發。她似乎已經全然崩潰了,放肆地哭著嚷著,伸著兩只手去在虛空中不斷地比劃著。

情深時,她甚至歇斯底裏地叫嚷著,“鬼子想打哪兒就打哪兒!你們把我的女兒!把我的錦頤換回來!”

半點也沒了以往端莊溫婉的模樣。

同齊玉茹一起回到上海的謝峰德和袁幼卿站在她的身邊,一個脊背傴僂,眼眶四周一片紅腫,兩鬢同樣蒼白、神色頹頹,一個早就承受不住,捂著嘴也跟著痛苦出聲來。

誰也沒有去指責齊玉茹的話有多思想不正確——

此時此刻,她是一位母親,而在那棺槨裏,被她親自送行的,是她用盡了半生去疼寵的女兒。

這一天,天很冷,濕氣也很重。

謝錦言神情恍恍惚惚的,只覺得耳邊所有的聲音、所有的人都離自己很遠。

他知道自己的母親哭了,他應該去安慰她的,可此時此刻,他卻只想沈浸在自己的世界。

他還記得,他按照錦頤的意思,回到了他們一家在上海的家裏時,是個什麽樣的場景。

傭人阿姨早早就被辭退了,家裏的沙發、桌椅、窗戶上都落了厚厚的一層灰,唯有所有物件擺放的位置,是和他們離開的時候一樣。只一眼,便叫他回想起自己和錦頤在這房子裏笑鬧的時候。

瞧,那餐桌還擺放在那兒。

那時候,自己就是和錦頤坐在那兒,小心翼翼地在爸爸的面前耍著小心機,原因卻只是為了讓她去聽自己的一堂課。

他強硬地逼迫自己挪開了視線,不想讓自己沈陷在過去的回憶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這才稍稍安心地向著樓上錦頤的房間行去。

站在門前,他輕輕地推開門。

在門推開的剎那,看見正對著房門的書桌上,擺著厚厚的一摞筆記,謝錦言忽然就覺得,也許,錦頤臨終前留下的那句話的答案,就在那些筆記裏。

或者是最終要靠近答案了,他的心裏有些慌亂,腳步有些沈重。

他坐在那個錦頤曾經無數次坐過的椅子上,做夠了十足的心理準備,這才顫抖著手,將手伸向了那些筆記中最上面的一本——

“戰爭要來了!戰爭要來了!我必須得做些什麽!”

“殷紅的血液充斥在我的雙眼裏,我被無數的屍體包裹著。我殺人了,但我的心裏卻無比暢快!我是一名戰士!我是華夏的戰士!”

“在這樣的軍隊裏,我真的是在華夏而戰嗎?我真的還能為華夏而戰嗎???”

……

第一本筆記裏,幾乎記述了錦頤從報考國民軍校,到做出創建鐵血軍這樣一個舉世嘩然的決定時,所有的心理過程。

這是錦頤的從軍筆記。

看完了筆記中的第一本,他在心裏這樣斷定道。

可是,錦頤為什麽要讓我來看她的筆記呢?

懷著這樣一個疑問,他把那些筆記一本一本的看了下去——

在那些筆記的記述裏,錦頤一開始還會糾結、還會隱忍、還會舉棋不定。但隨著她筆下的字跡越來越銳利,她的想法似乎也越來越堅定了——

那已經是鐵血軍在對日抗戰中幾度凱旋的時候了。在堅定的想要祖國領土完整的同時,她甚至開始了對未來的展望。

她說:“快了,那個繁榮昌盛的、沒有戰爭的華夏就要來了……”

她說:“希望東北回歸的那一天,天氣也是這樣的陽光明媚。”

她說:“等新華夏真正成立的時候,每一個五星紅旗升起的早晨,我都要放聲的高歌!”

……

在她的設想裏,每一個華夏的國民都應該要為生長在紅旗下而感到自豪,人與人之間沒有那麽多的等級觀念,大家是平等的,科學的進步是日新月異的。不會再有哪個國家再敢輕易小瞧華夏,因為在那時候的國際社會,華夏已然是一個國力強盛、有著絕對話語權的世界大國。

錦頤為什麽要讓自己來看她的日記,來看她的這些設想呢?

謝錦言的心裏隱隱約約的有了一個猜測——

就像她一樣,自己一心想的也是拯救華夏,根本就沒再想過別的。她怎麽就能確定,自己能夠成為哪個能建設出她心裏設想著的那個華夏的領導人呢?

謝錦言心裏苦笑,既為錦頤臨在死前的最後一秒,還把所有的思緒精力奉獻給了華夏,又為自己肩上忽然被生硬套上那一副重擔。

“錦頤她……有沒有跟你說過‘五星紅旗’意味著什麽?”

渾渾噩噩間,忽然想起了錦頤的從軍筆記裏,那個屢次被提及的、似乎更像是一種具有神聖象征意味的名詞,謝錦言落後了幾步,等到護送在棺槨後方的張騰飛和韓越走到了自己的身邊以後,忍不住開口問道。

張騰飛和韓越神色平靜地低垂著頭,向前走著,對謝錦言的出現並不感到意外。

現在,整個鐵血軍的人,大抵是沒有多少人再對謝錦言的身份存有任何疑惑了。

他既是產黨的謝得深,也是他們司令的兄長謝錦言。

“我記得我曾聽到司令提到過一次……”

沈默良久,最終,還是張騰飛開了口。

雖然說韓越才是和錦頤認識得最早的、且有著同窗情誼的好友,但作為一直同錦頤共同作戰的下屬,張騰飛似乎才是同錦頤相處時間最久的。

他瞇著眼,想了許久,好半晌才繼續說道:“其實我也只是偶然間聽到司令提起的。那時候是在上海,我們很艱難的贏了,軍隊裏死了好多兄弟。在犒賞軍裏將士們的時候,司令也沒忍住小喝了幾杯。喝著喝著,整個人就看起來十分落寞了。”

“她仰躺在竹制的搖椅上,嘆了一口氣,嘴裏不知道嘰咕了些什麽,我在她背後湊近了耳朵,集中註意力聽了好一會兒,這才聽她說了一句,‘戰士們的血液把旗幟浸染成了紅色,每一個為國犧牲的勇士都該是國家不能遺忘的璀璨夜星。原來,五星紅旗是這樣來的。’說完,她就再沒開口了。其實至今,我也沒弄明白那是什麽意思。”

或者,在她的設想裏,五星紅旗,是未來華夏的國旗?

謝錦言想起錦頤筆記裏“生長在紅旗之下的人們”的一句,忽然就像是想明白了什麽。

他想,也許,早在變故發生以前,錦頤就已經想好了關於未來的一切。她原本可以親手去締造出那樣的未來的,只是時間沒有再留給她任何的機會。

而有關於她生命最終時刻的那一聲叮囑,或者也正是她對華夏最後的牽掛。

她想讓自己去替她締造那樣一個未來,去替她看看彼時的華夏應當是怎樣的空絕鼎盛。

作者有話要說: emmm,其實就是給出一些比較重要的人的反應,同時也是給出謝錦言的後續,代表他發現了錦頤的意思,也意味著事情向著錦頤想的那樣發展了~

另外,明天大概再寫一個現代的番外,就算是徹底完結啦~

謝謝五月漁郎扔了1個地雷

謝謝銀子與錢扔了1個手榴彈

☆、番外(二)

2010年11月2日。

××論壇。

“【爆】理性討論,謝司令離開的第七十年, 那個年代裏唯一還活著的百歲老將軍——韓將軍, 今年會不會繼續去謝司令的墓碑前紀念謝司令?”

打開手機, 點進某論壇裏, 首先飄在論壇首頁的,就是一個有關於她自己的爆貼。

“明天又到了謝司令的忌日。

舉國皆知,謝司令是引導我們大華夏在動亂時候走向和平昌盛的偉大奠基者。在過去的七十年裏,謝主席夫婦、張騰飛將軍等人在生前,哪怕是病倒已經動彈不得了,每年的11月3日,也都會讓他們的子女帶他們到上海為謝司令掃墓。

現在那些參加過抗戰的先輩裏, 只有韓將軍這個百歲老人還活著, LZ聽別人說, 韓將軍現在的行動也已經很方便了,也不知道明天韓將軍還能不能到上海來~”

一樓:我覺得會。

二樓:我覺得會。

三樓:我覺得會。

……

一百五十二樓:爆料一個消息,昨天我從外地飛回廣東的時候,正好看到韓將軍坐在輪椅上, 被人推進了候機室。現在, 怕是人早就待在上海了。明天肯定回去為謝司令掃墓的。

……

三百四十一樓:同意一百五十二樓。

其實我覺得樓主肯定還是不怎麽能體會到謝司令和老一輩的偉人們的感情,不怎麽能感受到謝司令對我們老一輩人的影響才會問出這個問題。

我們家就是上海的,家裏往上三代全都是上海的。我聽我爺爺說,謝司令下葬的那一天,幾乎整個華夏能來到上海的都來上海為司令送行了。這個還是又留下些視頻資料記載的,大家都可以找到。但如果說一次來為司令送行那還簡單, 那如果是無數次呢?

我爺爺說,打司令下葬以後,幾乎每年司令的忌日,都會有無數來自華夏各地的各界人士來為司令掃墓,整個上海,每次一到那幾天,都會變得有些壓抑,因為基本上人人都無心工作了。後來還是那些真正被司令拯救過的老一輩都跟著一個個的去世以後,來到上海為司令掃墓的人才漸漸少了起來。

……

三百四十二樓:同意樓上。

可能是我們自己沒經歷過,所以沒有那麽多感觸吧。但大家可以回家問問自己家裏老一輩的人,他們對司令的感情絕對是完全崇拜的。對於我們來說,因為謝得深主席是我們新華夏成立後的第一位主席,我們對他可能比較了解點。但真正對於老一輩的人來說,謝司令的地位絕對是遠遠高於謝得深主席的。

要不然,秦非正為什麽寧願和打了華夏的鬼子合作,也非得把謝司令給除掉再說?

……

七百八十五樓:+身份證號。

其實看謝得深主席、主席的夫人袁幼卿夫人和張騰飛將軍就能看出他們的感情吧?他們三個不是在去世的時候都要求自己的家人把自己墓碑建在謝司令的墓碑旁嗎?我覺得,韓越老將軍說不準也會這麽做……

……

這是昨天的帖子。

帖子下面還有長長一串、很多的評論,錦頤用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劃拉了幾下,就再沒有其他的心情看下去了。

事實上,她想過自己也許會回到現代,會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然後再重覆著過去閑適的、無所事事的富家兒女的人生。

然而,她並沒有想過,自己時代的歷史,竟然真的會因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而產生變動。

錦頤的心裏一片平靜。

在這個世界已經醒來了五天了,打醒來以後,她就一直在收集有關於1940年11月以後的一切消息。歷史的發展、她的摯友親朋……

原本,她以為她是第一個死了,把其他人留下的那一個。但現在看來,卻原來是他們相繼著一個個死了,只有她、用著一種全然不同的面貌和方式重新存活了下來。

如果不是在那十幾年裏,她所有的生活習慣都被一一保留了下來,恐怕她真的會以為,自己是在現代這十幾天的昏迷了,做了很長很長的一個夢。

仰躺在鋪著純白色被單的床上,錦頤將手肘搭在額頭上,捂住了眼睛。

已經是早晨七點了,她已經迫使自己在這床上多呆了整整一個小時。

但大抵是因為天氣開始漸漸轉冷了的緣故,窗戶外的天氣,還是陰陰沈沈的。

深吸了一口氣,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她窸窸窣窣地換好了衣服之後,就拿著手機又一次百度了一下“謝司令墓地”的地址。

她有些好笑地扯了扯嘴角,在走出了酒店的時候還在想,醒來五天,特地從北京飛到了上海,趕著要為自己掃墓的人,她應該還是第一個吧。

但實際上——

她的腦子裏兀地想起了剛剛那帖子上的幾句話——

“謝主席夫婦和張騰飛也要求把自己葬在了謝司令墓地的旁邊。”

“韓越老將軍昨天就已經坐上飛機飛往上海了。”

她驀地就在想,她應該是要去漸漸這些老家夥、老戰友們的。不管是這些已經走了的,還是已經白發蒼蒼、仍舊健在的。

在酒店的門口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她只對著開出租車的司機師傅說了一句“去謝司令的墓地”,甚至連百度到的具體位置也都還沒說,那司機師傅就簡單幹脆地回了一句“明白了”,“唰”一下就帶著她往目的地疾馳去了。

她心裏有些莫名。

哪怕是在那個年代還活著的時候,她對“鐵血軍極得民心這件事”也僅僅是有一個十分模糊的概念。那時候的她,整天都忙著去收覆失地了,其餘一應召開宣誓會、發表通報通電全國的事宜,總有張騰飛去替她應付,她自己是鮮少去參與這樣的活動的。

不解間,忽然想起剛剛帖子裏有人提到的“盛況”。

錦頤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又搜了搜“謝司令下葬視頻資料”,等搜索結果出來了,幹脆就用流量點進去看了起來。

直到看完,她才了解了所謂“沒有一個角落是空蕩”的含義。也理解了這裏的出租車司機對“謝司令墓地”地址極其熟稔的緣由。

或者,不僅僅是出租車的司機師傅,而應該是所有的上海人,都對這個地址格外熟悉。

心裏有些觸動,錦頤下了出租車。

手裏拿著讓司機停車後,在路邊花店隨手買的幾捧菊花。就按著網上搜到的具體位置,找到了“自己”、以及在“自己”四周的謝錦言、袁幼卿和張騰飛的墓碑。

她把手裏的幾捧菊花,分別放在了幾座墓碑前、包括她自己的。

放完之後,她就盤著腿,隨地坐在了自己的墓碑前,呆呆地看著自己和他們墓碑上的照片。

在從軍之後,她就再也沒有照過照片了。所以,在她的墓碑上,他們給她挑的,是她十七歲剛到上海那一年、穿著一身素凈的旗袍拍的照。

她想,這一定是謝錦言、或者齊玉茹、謝峰德翻出來的。這些照片,只有他們才有。

而和她墓碑上那張明顯太過稚嫩的照片比起來,謝錦言、袁幼卿和張騰飛墓碑上的照片,則顯得老了許多。

她猜想著,這些照片,一定是他們在新華夏成立以後,人們活得最幸福的時候拍下的。

她不知道事實是不是這樣的,但她是這樣希望著的。

她憑借著這些照片去想象著他們還活著的時候是什麽樣的。

她想,哥哥應該是威嚴又不失和藹的、他是個優秀的領導人。她想,幼卿、她的好友、她的嫂子,應該是大氣溫婉的,她是華夏的第一夫人、也是聞名世界的女商人。她想,騰飛應該是平安喜樂的,他只用負責平安喜樂。在經歷了這麽多,那些加諸在他們這些軍人身上的重擔,早早就該從他們身上卸下來了。

錦頤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墓碑前面,想了很多很多。但最終她伸出手,用手指輕輕撫在了自己墓碑上那張停格在了十七歲的照片上。

她想,如果沒有那場變故的話該有多好。

她應該要親眼見證新華夏的成立,應該要親眼見證華夏屹立在世界之巔,應該要……和這些比親人更親、比生命更重的戰友們一起變老……

“吱吱呀呀——”

腳步碾過落葉的聲音,和輪子駛過的“軲轆”聲交替著在身後的不遠處響起。

錦頤收回手,從地上站了起來,回身往後望去,便見著一個年輕人,正推著一個坐在輪椅上的老人,自百米外的小道上緩緩而來。

那老人的頭上,就連白發也沒剩下多少了,臉上更是細細密密的布滿了皺紋和斑點。他的眼睛渾濁,除了手裏還死死地捧著幾束鮮花,整個人看起來都是昏昏沈沈的,半點也看不出他年輕的時候是什麽樣子。

但哪怕不曾在網上搜過他的照片,莫名的,錦頤就是能知道,這就是韓越。

“咦?這位姐姐也是來為謝司令掃墓的嗎?可真是早的。”

年輕人是真的年輕,看起來也就是十七八歲的樣子。他說她來得早,是因為他確定她是在他們前頭來的。現在的時間大約是八點,在他們進到墓地以後,這片墓地都是暫時要被隨行的警衛人員封鎖的,那麽也就是說,她必然是在很早的時候進來了。

錦頤沒有回他,她只聽清了他叫她姐姐。

猛地一下,她忽然回想起,似乎,韓越是比她還要小兩歲的。

只是那個年代的軍人,是沒有年紀大小之分的。上到了戰場,他們唯一的區別就只有“犧牲”和“活著”。所以,在和他相處的過程中,她每每總要忘記他比她要年幼的這一事實。

而現在,在她面前的,這個比她還要小兩歲的韓越,已經蒼老得連出行都需要坐在輪椅上了,哪還有當年在戰場上開槍轟炮的半點風光?

英雄遲暮。

錦頤心裏想,英雄遲暮大抵就是如此了。

“韓……韓將軍?”

初初穿越的時候,面對秦非正、她沒有慌張,面對馬啟鴻、她沒有慌張。但現在,面對著已經這個以為自己死了七十年的故人,她卻忽然有些慌張地哽咽了。

韓越擡著他那一雙因為年邁而變得十分渾濁的眼,打量了錦頤許久。在心裏,他覺得眼前的這個人很熟悉,可最終,他卻還是轉開了眼睛,艱難地弓下腰去,動作遲緩地將懷裏的那捧鮮花、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那個刻著“謝錦頤將軍之墓”的墓碑前。

於是,錦頤就知道了,他認不出她來了。

想來也是,對於自己,從死去到再次醒來,她只過去了五天。但對於韓越來說,這卻是整整七十年。這個比她還小兩歲的人,今年都已經整整百歲了。

七十年。

時間太久了。

物也非,人也非。

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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