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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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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第三種辦法嘛——”

秦非正故弄玄虛地頓了頓,銳利的眼睛在在座三人的身上轉了一圈, 而後才放松了身上無形中凝聚起的一股氣勢, 輕聲道:“和鬼子們和談。”

“沒錯, 我要說的就是這個, 和鬼子和談。”

秦非正看見錦頤下意識地皺眉不喜,也沒想著要適可而止,反而又把自己方才的話給重述了一遍。

對於“和鬼子和談”這幾個字,錦頤下意識地想要反駁,但想了想自己這次讓幾人聚過來,就是為了解決鬼子生化武器的威脅,到底還是忍住了沒說什麽。

“你們呢?你們又是怎麽看的?”

把註意力放在了一直沒有什麽動作的馬啟鴻和林世源身上, 錦頤低聲詢問。

反常的, 在錦頤出聲詢問以後, 馬啟鴻沒有給出他的意見。或許,在他的心裏,大致是認可秦非正提出來的第三種方法的。

至於林世源,見馬啟鴻沒有出聲, 他倒是整了整袖口, 頗為認真地坐直了身體,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只是那想法,卻並不是錦頤想要聽到的——

“我覺得秦總司令說得很對,除此之外,我也沒有什麽其他更好的辦法了。”

林世源隨聲附和著秦非正的說法。

但想來, 他也知道此時自己所表現出來的平庸姿態,容易叫人忽視他的觀點,他便不得不正了正神色,第一次在錦頤、馬啟鴻、秦非正三人面前擺出了一副稍顯威嚴的臉孔——

“謝司令,我想你也是知道鬼子向百姓們生活的環境投擲生化武器的危險性,才會那麽迫切地把我們叫來長春的。”

此時,林世源身上給人的感覺,仍舊是不帶攻擊性的。但偏偏,此刻再開口時的他,卻叫任何人都不能忽略。那種感覺,更像是在被軟禁的這幾年裏,他把一身外放的氣勢,內斂到了骨子裏。給人的威脅感,是自內而外地散發著的。

“不要說東北了。就是華夏、就是世界的任何一個省份城市,那都必定是承受不了生化武器對環境的破壞的。”林世源說著,“但凡是活著的人,哪個是不需要糧食和水活著的?要是讓鬼子把咱們的土地和東北本就為數不多的河流給汙染了,東北這地方會發生什麽,我想我們大家都很清楚不是嗎?”

是的,都很清楚。要不然,她也不會為了這個問題,足足憂心了一個多月。

“可是,鬼子們那是什麽人啊?那是豪無人性、不講道義的畜生!那難道是我們眼巴巴地湊上去,跟他們說‘我們談談吧’,他們就能老老實實跟我們談判的存在嗎?!”

問這個問題的時候,錦頤更像是鉆入了牛角尖,發洩似的把自己的不甘心宣洩了出來。

鬼子們有可以威脅著他們的,他們又何嘗不可以以同樣的方式威脅鬼子、相互制約?

留在東北的鬼子兵們,是困獸之鬥、魚死網破般地想要拉上華夏的東北給他們陪葬。可他們要是真的想要和鬼子進行談判,又何嘗不可以威脅鬼子,要是東北有了什麽閃失,他們同樣可以像他們侵略華夏一樣,反把戰爭的炮火攻向他們日本本國。

反正,如今軍隊編制內的將士稀缺、兵力銳減的一方,是他們日本自己。

說到底,她不想去和鬼子和談,只是出於內心的不甘罷了。

果然,在她把問題問出口以後,林世源、秦非正和馬啟鴻三人只是兀自抿了抿唇,誰也沒有真的想出聲回答她的問題。

霎時,偌大的辦公室裏一片寂靜。

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錦頤的腦子什麽也沒有想,只反覆的在心裏纏繞著一種反抗的情緒。這還是第一次,她這麽不情願地去做某事,甚至比十年前從沈陽接到命令離開時更甚。

“你們讓我好好想想。”

她覺得自己的嗓子有些發幹,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這才艱澀地從嘴裏吐出了這幾個字。

“那好,你自己好好想想。不過,我還是希望明天就能聽見你給我的答案。”

站起身,在擡腳離開之前,秦非正略嫌不近人情地留下了這麽一句後方才離開。

在他之後,馬啟鴻安慰似的拍了拍錦頤的肩膀,林世源又變回了一開始的鵪鶉似的窩囊模樣,也跟著隨後離開了。

一下子,辦公室裏只剩下了錦頤一個人。

她煩躁地緊閉上了眼睛,將兩只手撫在臉上狠狠揉搓了幾下,等到心裏稍稍平靜下來了一些,這才重新讓雙手從臉上放下。

真的要去跟鬼子和談嗎?

錦頤在心裏這麽問著自己。就像是恍然之間被人打開了感性的閘門,她的腦子裏忽然充斥起了過往回憶裏的種種片段——

她想起自己剛來到這個世界時,是怎麽樣排斥著這個讓人看不到未來的世界的。甚至於,她對任何有關時政形勢的探討全都避之不及。要不是真正親眼的看見了這個世界上最黑暗的東西,或者她這一生寥寥,也不會再有往後這十年的波瀾起伏。

她想起當初的自己是怎麽樣毅然決然地決定棄筆從戎的。或者,當時的她真的只是一時意氣,所以做起這個決定來,其實格外容易。但在往後三年、每一個被壓榨得再沒半點空閑的日夜裏,真正支撐著她繼續走下來的,是她對改革開放後的華夏,無法言語的期許。

於是,一撐就是這麽十多年。原本想好要好好陪在原主父母身邊,替原主盡孝的想法沒有實現;原本想要尋得二三好友,偶爾騎馬看戲、偶爾嬉笑聊天、閑適地過完這一生的想法也沒有實現。

十幾年來,她隱忍、算計、征戰四方,身邊最好的友人,就是自己的手裏的槍支和下屬,生活除了日覆一日的訓練、處理事務、趕赴戰場,什麽也沒有剩下。

她為的是什麽?

為的是華夏崛起、為的是華夏的盛世榮昌!

這十幾年裏,她親手送走了明飛;親口下令、不顧鎮裏百姓的安危,讓人炸開了城門;更是親眼見證了百姓們家破人亡的一幀幀一幕幕。

她無時無刻不想著手刃鬼子,讓所有曾經把槍炮對準華夏的鬼子們死無全屍!但現在,她竟然卻要按捺下心裏的仇恨,委曲求全地去和自己最痛恨的鬼子們談和平嗎?!

錦頤的心裏,有關於“不甘心”的吶喊從沒停止過。她那一整天一直都待在辦公室裏沒有出去,從白天想到日落,又從日落想到了第二天旭日將要升起。

這不公平啊……

錦頤心裏喟嘆著。

她這十幾年從來沒有在人前失態過,此時,也不過是因著身旁別無一人,這才毫不遮掩地流露出了打心裏散發出來的低落和頹廢——

這不公平!

她心裏想著。

分明是鬼子們不顧仁義道德、以一種極盡殘虐蠻橫的手段率先向華夏發起戰爭的。怎麽到頭來,被傷害的滿身瘡痍的那個,憑借著自身實力重新崛起的那個,反而要先低下自己的頭顱,去向本不該得到饒恕的那個祈求和平呢?難道真的是被害者擁有原罪嗎?

錦頤心裏郁郁。

她以為,犯下了滔天罪孽以後的罪人,與他犯下的罪孽相對應,同樣的也應該再沒有安然存活在這個世界上的資格了。要不然,像東北軍裏的李二狗一樣,像為了守衛北平的明飛一樣,千千萬萬位為了華夏長存而死的戰士的性命,又該那什麽來償還呢?

這不公平!

第三次,錦頤的心裏也不知道是沈痛、還是為那些戰士們不值,她又喟嘆了一次。

然而,任是心裏有再多的不情願,她也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可以憑借一時意氣就棄筆從戎的謝錦頤了。她壓抑了自己的情緒十數年,到了現在,在內心的一陣宣洩過後,她最後仍舊是讓理智在自己的腦海裏占了上風——

正如許多年前她在報紙上所發表的那篇文章一樣,這個世界、本身就是沒有什麽公平可言的。

誠然,要去跟一個能說得出“一百部國際法抵不上幾門大炮;幾項友好條約值不到一桶火/藥”的人談和平很憋屈。但事實卻是,不管她的心裏有再多的不甘願,不管她心裏覺得有多不值當,只要她沒有辦法從根本上解決鬼子放射生化武器的問題,只要她沒有辦法讓日本一夕之間滅國,那無論最終怎樣,她終究是要妥協的。

她沒有辦法用三個省數百年的空蕩,去填平自己心裏的不甘。那樣,就算東北又被重新歸屬在了華夏的領土裏又能怎樣?還不如從來沒有奪回來過,至少這樣,還能再有無數的人民世世代代生長在這。

所以,事實上也就像是秦非正和林世源說的,除了和談,除了在這個畸形的社會上,去尋求一個畸形的平衡以外,他們壓根就別無他法。

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全力在讓華夏不受損為、為華夏謀取利益地情況下,去同鬼子們達成和平的最終目的。

她所要求來的這一天的時間,說到底,也只能是她自己一個人的憤怒和不甘。

等到太陽冉冉升起,天徹底亮起以後,她能選擇的,其實也只是妥協。

作者有話要說: 很無奈,但其實很現實。歷史上沒有謝錦頤,沒有鐵血軍,真真正正的抗戰了十四年,流了多少血,最後還不是和小日本建交了?

哪怕是到了現在,比如釣魚島事件的時候,我們很多自己人都在說華夏不硬氣。但要是可以硬氣,誰又不想硬氣?難道為了一時意氣就要像日本宣戰嗎?現在可是徹頭徹尾的熱武器時代,一個導彈過來,半個城市就沒了。更何況,兩國交戰,還不是別國得利?

所以,不論是過去和現在,大概所有的國家在和國家相處的時候,都在尋求一個平衡吧。

事實上到了這個地步,除了憋屈點要跟鬼子談和平以外,憑借著兩方互相制約,東北的完整收覆問題,完全就不是問題了~

謝謝愛恨不過一世扔了1個地雷~

愛你們,麽麽噠(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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