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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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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這都病成什麽樣了, 其他事就不能先緩緩嗎?”

韓越嘆了口氣, 有些不忍心去看自己的好友拖著重病的身體還要了解當下形勢, 處理各項事務。但不論是她, 還是他自己,心裏其實全都明白,此時的華夏,根本便容不得他們有半點的松懈。

哪怕在旁人眼裏,鬼子對上鐵血軍總要鎩羽而歸,但鐵血軍同民軍、產軍全然不同一事,卻從來不是什麽秘密——

鐵血軍的背後是沒有黨派、沒有純粹的政治系統的。

這當然意味著鐵血軍是一支只為華夏這個國家而存在的軍隊, 足以威懾任何對華夏圖謀不軌著的國家, 但與此同時, 這也同樣意味著,不論是同戰場上的指揮作戰,還是政治上是否迎戰、挑起戰爭的決定,統統都要由鐵血軍內部決定。

戰士易得, 一將難求。說到底, 只要華夏這個國家仍然存在,優秀的將領們除卻為國而戰以外,自然也會為自己的未來著想——

現在的鐵血軍正處亂世,看起來自然風光,但等到戰爭平息,國家執政權的歸屬, 卻只會落到民、產兩黨的手裏。與其投身到鐵血軍裏享受那一時的風光,不懂未來應當何去何從,對於那些將帥之才而言,即便民黨已是流失了大半民心,那也仍然還有個產黨可以作為他們的投身之地。

而這,也就直接造成了鐵血軍每每征收的戰士極多,能招攬到的將才卻極少的原因。以至於鐵血軍的高層,極少能有新鮮血液註入,每一個將領都恨不得把一個人掰作兩個人來用。身為鐵血軍的司令,錦頤更是如此。

“秦非正那些人很小心,早早就封鎖了花園口和趙口那一片的消息。”

韓越了解鐵血軍的情況,也了解錦頤這個人,雖然嘴上是出於關心的抱怨了那麽幾句,但到底還是把近來的各方情況一一覆述給了錦頤聽。

他說道:“先前民軍不是挖趙口沒挖通,後來才跑去挖花園口的嗎?這次下暴雨的時候,那雨不僅把花園口給直接沖開了,更是把原先沒有完全挖通,但被弄松了的趙口也給一起沖開了。這才起了那麽大的洪水,直接沖斷了那一帶的鐵路,還連累了安徽和江蘇好些地方。”

“說起來,就在剛剛,這次傷亡的數據已經出來了……”

他頓了頓,臉色兀地變得難看起來,連著深呼吸了好幾次,這才像是有了些繼續往下說的勇氣——

“河南的民宅被沖毀了一百四十萬多家,有八百多萬畝的耕地都直接被洪水給淹沒了。就連安徽、江蘇的耕地都被淹沒了一千一百多萬畝,傾家蕩產的人多達四百八十多萬人,更別說河南那些直接受到黃河洪水沖擊的地方了。”

這些數字,韓越一一細數,說起來全無停頓,想來定是將那些數據看了一遍又一遍,甚至還有食指的指腹在這些數字上摩擦了一次又一次,這才將這些數據給一一記了下來。

他說道:“差不多百來萬的老百姓,猝不及防直接淹死在了洪水裏、葬身魚腹。並且絕大多數被洪水淹過的地方,也都像你們這樣發生了疫病,具體死了多少,已經難以統計了,只知道他們或者幾萬、或者十幾萬一起逃跑的人,最終活下來,最多也就是幾百個……”

那想來,沒有及時得到救助,死在疫病裏的,應當也有成百上千萬了。而剩下的那些百姓們,就算僥幸不死,最後無非也就僅僅只是“活著”,大多缺衣乏食、饑餒煎迫,一輩子流離失所、活得渾渾噩噩,最終橫屍道路、填委溝壑。

也或者,人生的最後,能得上一卷草革裹屍,也算得上是很“好”的結局了。

“國民政府幹的好事!咳咳咳——!”

錦頤被氣得怒紅了眼睛。急火攻心,原本自醒來就沒怎麽咳過,一下子就被激得止不住咳了起來。

“哎呀!你這個人向來都冷靜得很,我也就沒什麽顧慮地跟你說了,哪知道你也有這麽氣急的時候!”

韓越一邊給錦頤拍著後背順氣,一邊懊悔自己應該要等錦頤再好些,再把這些數據告訴她的。

錦頤稍稍推開了些韓越,胸膛仍舊震動著,口裏止不住地在咳,卻還是沒忍住繼續問道:“咳咳——那鬼子呢?鬼子死了多少人?”

韓越看了看錦頤面上難得的迫切,心裏有些為難,並不想再說些其他的什麽來刺激她。但向來,論執拗,他是比不過她的。平常她並不執著於什麽,但要是有什麽事讓她犯了那股擰勁兒,她便是一定會要做到的。這點,他毫不懷疑。

“大、大體十幾萬……”

咽了咽口水,韓越這話說起來並無什麽底氣。

這裏,他還是把那數據給說多了。面對民軍,鬼子們的損傷從來就不高,派的士兵自然也就不會多。國民政府讓民軍的人挖開黃河去阻擋鬼子的人繼續西進,雖然說的確是做到了,卻是用了華夏成百上千萬條性命,換了鬼子不過區區的一萬多條。

他沒把話說得太誇張,僅僅給那真實的數據加了一個零。莫說僅僅一個河南,想來就是河南、安徽、江蘇三個省全部加在一起,鬼子兵的人數也不會超過百萬。所以,當他說出十幾萬這個答案的時候,錦頤雖是猶豫了一下,最終卻也還是信了。

“亂世的人命可真是不值錢。”

錦頤怔了怔,最後有些神情恍惚的嘲諷道。

即便是十幾萬,那比起華夏傷亡的百姓來說,那仍然只是九牛一毛。

她向來自詡是一個可以為了使得華夏長存,犧牲掉一切的執拗的人。但也還是等到現在,她才覺得,自己同國民政府的那幫人比起來,還是差的太多了。

是的,是“那幫家夥”。

雖然最終能做下決定的只有秦非正一人,但無可否認,一開始,秦非正是沒有想到要掘開黃河的,是國民政府和民軍裏的人提議得多了,他方才應允下來的。

“那這些數據都出來了,黃河堤壩被沖開,害死了這麽多的人,國內的其他地方根本就不可能瞞得住,那國民政府又是怎麽解釋的?”

斂了斂神色,錦頤又問。

而這一回,韓越倒是沒有什麽隱瞞,聳了聳鼻子,不屑地撇了撇嘴角,回道:“河南剛出事第一天,其他地方就得到消息了。但民軍掘壩這事兒,消息封鎖得好,也沒讓其他人知道。事情剛出第二天,秦非正就領著民軍和國民政府裏的其他一些人做了一場好戲,直接就把掘堤的這事兒,給甩到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正急欲強渡黃河西進的鬼子身上。”

說著,韓越臉上忽然怪異地笑了下,也不知是高興的還是氣憤的。

他說道:“也怪鬼子這兩年在華夏發起的戰爭太多太猛,誰都看得出他們這是迫切地想要侵占華夏。於是,這事兒,他們就是跳進黃河游上他個兩三遍,那也洗不清了。倒是那些原本對鬼子侵占華夏不聞不問的洋鬼子們,難得的譴責了日本一回。”

韓越把話說完後,錦頤大致便明白他先前臉上那個古裏古怪的笑容是為什麽了。

瞧,國民政府的那些人才是真正的政治家。

退了鬼子西進、把罪名安在鬼子身上、終於勾起了世界各國對鬼子殘暴行為的譴責。一箭三雕,到了最後,他們身上倒還是清清白白的。而如同他們鐵血軍和產黨產軍那些人,就算通過情報能知道真相,但為了繼續挫下鬼子的威風,讓鬼子承受來自世界各國的譴責,也不得不對真相保持沈默。

瞧,這才是真正的政治家。

錦頤忍不住又感嘆了一邊。臉上的神情就同韓越先前那般無二,有些扭曲詭譎,好一會兒才終於放平了心態,死死壓住心裏不斷湧上的火氣,維持住了自己的平常心。

見錦頤的神情終於恢覆了正常,韓越松一口氣的同時,也不想再繼續提起這個沈悶的話題,便趕忙轉動了一下眼珠,轉換了一下語氣,問道:“對了,你看你是要就留在武漢把病治好,還是先回到上海去?”

上海那地方是塊寶地,鬼子輕易不會放棄。從前她還在上海坐鎮的時候,鬼子就算顧忌著鐵血軍,尚且也還時不時派上一兩架軍艦和戰鬥飛機來襲擊騷擾一下上海的華界,這十多天,既然鬼子已經得知了她領著人出了上海,想來這樣的襲擊和騷擾只會比以往更甚才是。

“上海那塊兒咱們的人多,還有騰飛他們守著,我不擔心。倒是你這邊,雖然你斷了鬼子的後路,把安徽給重新占下了。但洪災事發,堵了鬼子要往河南的那條路,就決定了鬼子勢必會選擇另一條路來選擇繼續他們的侵占計劃。”

鬼子要是要想繼續侵占計劃,當然是要趁著安徽受著洪災混亂,鐵血軍的人還沒徹底在此安定下來,重新把安徽給奪下。之後,再順著長江往西向湖北,把武漢給拿下。

而這些地方,都是如今韓越把守著的地方。

錦頤對韓越說這些,並非是不信任他,而是單純地想要提點他,讓他註意好戒備,不要讓鬼子鉆了空子。

見韓越有些怔松的神情,知道他聽進去了以後,她這才讓自己的身體松弛了下來。

“在武漢這些地方,你可以預備征兵了。這些地方,我也同樣相信你可以守住。所以,我既不會回到上海,也不會留在武漢。”

話說到一半,見韓越回過神來想問自己些什麽,錦頤阻了他的話,搶先一步就對他解釋道:“打仗這些事,暫且先交給你們。我想著,等黃河水位退下去點的時候,領著人先去把黃河的堤壩給填上。不然,不把那堤壩拾掇好,往後每年的汛期,豈不都要經歷一次黃河泛濫回流倒灌?”

作者有話要說: Emmm,看見有小天使提出女主有點太凡事親力親為了,但其實除了女主算是一個上戰場的將軍,不是躲在戰場後的軍師和政治家以外,作者君其實覺得一個同戰友們同生共死過的將軍,要比一個遠在高堂的皇帝更得軍心和民心。所以,歷史上將軍篡位的事例會有很多,也還有因為畏懼兵權而杯酒釋兵權的典故。

並且,可能因為是女主視角,所以文裏寫的都是女主經歷了些什麽事,很多其他的事都只是一筆蓋過、甚至沒有提及,比如,東北三省淪陷,鬼子要和南方溝通,勢必略不過北平,現在北平被鐵血軍占了,等於斷了和南方聯系的路子,他們怎麽可能會不繼續開戰?女主當然會知道,她只是把北平交給了守在那裏的將士。是作者君沒有寫,才讓小天使們產生了這樣的錯覺~

總之,之後作者君會註意到的,也會把這些怕太過累贅而略掉的信息補上,愛你們,麽麽噠(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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