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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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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遂禾身體下意識抖了下,又立刻強迫自己鎮靜下來。

現在還不行。

身份地位、修為靈力,她和他之間差了太多,要慢慢圖謀才有機會。

絕對不能在八字沒一撇的時候就被看穿。

遂禾擁著祁柏,如同在饑荒之年,得到一塊燙得傷手的山芋。

過了良久,她才手臂微松,從清冷的懷抱裏退開幾步。

“師尊之前要我想以何入道,我想清楚了,”她用微紅的眼看著他,輕聲細語,“我想以劍入道。”

祁柏不置可否,聲音淡淡:“你日日一把長刀不離身,那把刀仿佛也是上品,即將生出刀靈,為何要入劍道,不入刀道。”

遂禾笑了下,語氣恭維:“我見師尊的隨身佩劍靈氣逼人,劍柄上的形狀也漂亮極了,何況劍比刀靈活,所以想以劍入道。”

她的話半真半假,祁柏以劍入道,是劍道的頂級強者,想從他的劍鋒下討到好處,對現在的她而言難如登天,只有學習他的劍術,勘破他的弱點,日後兩人兵戎相見,她或許才有幾分勝算。

她是使刀的好手,對劍卻不算精通,當務之急還是知己知彼。

祁柏不知道徒弟心中滿肚子的壞水,他只聽到遂禾誇溯寒劍漂亮,眉宇微動,瞳孔猛然皺縮,躲避般移開目光。

“既然決定以劍入道,便不可再改,這兩本書你拿去讀,選擇自己的道後內府靈力會有所增長,你不用擔心自己的修為會一直停滯,過兩日回正清宗,那裏靈氣充裕,在正清宗修行,修為一日千裏不是難事。”

“是,”遂禾笑了下,順從地說,“多謝師尊寬慰。”

-

幾日轉瞬即逝,天水鎮的事務處理幹凈後,幾人正式啟程回正清宗,陸青是下派到天水鎮的內門弟子,因任期將滿,也跟著祁柏一同回正清宗。

修者縮地成寸,有傳送陣作為錨點,不過兩日就抵達了雲霧環繞的正清宗。

作為上靈界人族第一修真大派,正清宗坐落群山之間,氣勢非凡,起伏的山脈蘊藏著充沛的靈力,甫一踏入正清宗地界,遂禾便覺得自己通體舒暢,停滯許久的修為又松動些許。

陸青是個話癆,一路上嘰嘰喳喳給遂禾科普:“正清宗有五峰,除了洞明劍尊,因劍法‘明察秋毫’天下聞名,其餘峰主的尊號都由山峰命名。”

他話到一半,小心翼翼瞥了眼走在前面的兩個尊者,拉著遂禾小聲說:“那幾個峰的尊者多多少少都有病,除了宗主常年閉關不見人外,其餘尊者師妹你見到了就躲著走,我們這些內門弟子沒有一個不怕觸他們黴頭的。”

遂禾訝然:“內門弟子應該都是各個峰主的親傳,他們也會害怕自己的師父嗎?”

陸青煞有其事點頭:“所謂親傳大多都是記名弟子,宗門統一授課,況且那些上位者都龜毛得很,你看元清尊者就知道有多難伺候,也就師妹你運氣好,有劍尊護著,劍尊可是幾個尊者和張老裏脾氣最好的一個,人雖冷了點,但也總比找你麻煩強不是。”

“不過我師父也是出了名的好相與,可惜他不常在宗門。”陸青惋惜。

“原來如此,多謝師兄提點。”遂禾道謝。

陸青忙說:“師妹言重,師妹是劍尊唯一的徒弟,便是那幾位峰主也會給師妹幾分薄面,只有萬清尊者沈非書和劍尊十分不對付,且沈尊者為人手段狠毒,師妹若碰上了定要小心應對。”

遂禾把陸青說的話一一記在心裏,再次認真道謝。

……

抵達正清宗時,正清宗人聲鼎沸,偶爾能聽見兩聲刀劍碰撞的鏗鏘聲。

陸青感慨:“竟然趕在修者大比結束前回來了。”

“修者大比?”遂禾隱約在哪裏聽過。

“十年一度修者大比,最後的勝者若是正清宗弟子,則可以享受正清宗最好的資源,高階靈丹任君選擇,若勝者是外門弟子,則可以在正清宗中學習三年,頂尖強者授課隨便聽。”

遂禾聽後興致缺缺,按照程頌所說,正清宗該巴不得她早點突破,不用她說話,正清宗的資源都會向她傾斜,如催命符一般無時無刻懸在她頭頂,她反而還要擔心自己會不會忽然突破,成了祁柏證道的養料。

她的目光隨意從擂臺上掃過,忽然視線一頓。

那是?

她瞇了瞇眼睛,正想再看,走在前面的祁柏忽然轉身:“今日宗門應由我授課,讓陸青帶你先隨處轉轉,之後去濁清峰尋我,這只引路香你拿好。”

這簡直是瞌睡來了遞枕頭,遂禾精神微振,結果祁柏手中的香:“是,徒弟記下了。”

程頌同樣很忙,和祁柏一前一後,很快不見了蹤影。

陸青對帶師妹這件事格外積極,目光灼灼就要拉著遂禾轉宗門,遂禾忙道:“師兄,這大比很有意思,我們先看看勝者是誰吧。”

陸青沒多想:“也好。”

他的視線落在擂臺中打得火熱的兩人身上,看了片刻說:“那女修者已經力竭,露了疲態,對面的修者若此時攻她弱點,勝負就分出來了。”

遂禾的目光一直在女修者身上,聞言笑了笑:“未必,依師妹看,輸的是那個男修者。”

“師妹可要和我賭一賭,比試之中無君子,那修者下一擊定然攻她弱點。”陸青信誓旦旦。

他話音才落,擂臺中的男修者已經提劍而上,直沖這女修暴露的弱點而去。

電光火石之間,女修反守為攻,轉瞬避開劍鋒,同時手臂微晃,霎時挑了男修長劍。

靈力瞬間把男修轟出擂臺。

勝負已定。

陸青瞠目結舌。

遂禾笑意莫名:“師兄,你輸了。”

陸青錯愕地眨了下眼,很快明白過來:“所謂的弱點只是女修的障眼法,是我大意了。”

這是大比的決賽,男修被踹離的瞬間,看臺上爆出一聲喝彩,女修寵辱不驚地拱了拱手,飛快地從擂臺上跳下去,很快沒了蹤影。

兩人站在人群外圍,視線受阻,陸青咂舌:“好酷的修者,不知道師出何處,宗門以後可要有意思了。”

陸青說完,又興致勃勃要帶遂禾去認路,遂禾婉言拒絕。

陸青遺憾道:“好吧,師妹日後有事直接找我即可,我師父是宗門中的客卿長老,他老人家不常在宗門裏,我一個人實在無聊。”

等陸青走遠,遂禾仍舊站在原地沒有動。

一旁盤根錯節的老樹垂下一片遮涼的陰翳,遮住了遂禾大半神情。

片刻後,老樹後傳來少女清冷的聲音:“遂禾。”

四下只有她們兩個人,遂禾轉過身,彎了下眼眸:“你怎麽在這裏,老道士叫你來的?”

老道士一個人獨居深山修行,無妻無子,只抱養了兩個孤女在身邊,一個是遂禾,一個是王湛婉,遂禾來歷不明,老道士一直不肯透露,王湛婉卻是魔修和人族春風一度後的產物。

魔修大多是刀尖上舔血,日日有仇家上門,難以撫養剛出生的嬰孩,然那魔修又看不上王湛婉的生父在青樓尋求生計,不肯把孩子送給父親,便扔在了老道士家的木門外。

王湛婉握著軟鞭從陰影中走出,露出了一張不似遂禾姣好靈動,卻清冷出塵的臉來。

“你久久不接他的傳音鈴,他便讓我來尋你。”她陳述道。

遂禾湊近她,笑盈盈問:“難道不是阿婉想我了?”

王湛婉面無表情移開視線,對她的不正經習以為常,“老道士讓我務必帶你回去,絕不可留在正清宗。”

遂禾慢慢瞇起眼,故意道:“正清宗是人族第一正派,我拜洞明劍尊為師,眼看金丹突破有望,老道士不為我高興,為何仿佛我死到臨頭一般,還讓你親自來正清宗帶我回去。”

“我知道你多年來一直心有疑慮,老道士擰巴得很,嘴裏瘋瘋癲癲,說不出一句實話來,但有一點我十分確信,他絕不會拿你我性命開玩笑。”王湛婉正色道。

“那瘋老頭說不出真話,我就不回去。”遂禾雙手環胸,哼道。

她不打算向王湛婉透露祁柏證道的計劃,她知道自己秉性如何。多疑又傲慢,擔心告訴王湛婉會橫生事端,又自負自己能在同祁柏的博弈中勝出,她止步金丹太多年,一旦發現突破有望,哪怕只是一線生機,也不會輕易放棄。

祁柏想證道,她同樣也無法拒絕證道成神帶來的誘惑。

王湛婉面露狐疑,“明知道正清宗是陷阱也不和我回去?這有些不像你。”

除非……有什麽巨大的利益在勾著遂禾?

眼看王湛婉若有所悟,遂禾忙拽住她的胳膊,轉移視線道:“老道士始終瞞著我,不讓我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也沒辦法啊,誰家妖幾百歲了還不知道自己原形是什麽,現在我好不容易找到點眉目,沒有得到結果前,讓我怎麽甘心回去。”

“只是這樣?”王湛婉挑了下眉。

她來正清宗的路上也有耳聞,洞明劍尊收了個和自己同源同族的金丹修士做徒弟,如果遂禾想借祁柏順藤摸瓜,弄明白自己的原形,也在情理之中。

“但老道士說了,正清宗心懷鬼胎,敵人在暗,你在明,且對方家大業大,萬一出什麽岔子……”她仍然不讚同。

“阿婉還不知道我嗎,”她眨了眨眼,語氣真摯,吐出的話卻帶了些狠意,“誰若想殺我,我一定會搶在他前面先殺了他。”

王湛婉蹙眉看她,沒說話。

“好了,我若不想,你還能把我綁回去不成?”遂禾笑了下,晃了晃王湛婉的胳膊,“反正你都來了,幫我個忙好不好?”

“什麽?”

“查一查祁柏,”遂禾鄭重其事,“事無巨細。”

“你忽然查他,是察覺到了什麽嗎?”王湛婉有些憂心。

遂禾敷衍道:“我說阿婉,是你和老道士言辭間對正清宗多有抗拒,我這也是有備無患啊。”

“你當真不肯和我回去?”王湛婉又問。

“等那老道士哪天願意跟我說實話,再說回去的事吧。”遂禾擺了擺手,點燃祁柏給她的引路香。

熏香繚繞,轉瞬成為一條線,指引著濁清峰的方向。

濁清峰在五峰之中並不算高,它隱匿在正清山脈的中央位置,靈氣環繞,因半山腰有一汪渾濁的泉水而得名。

祁柏就住在山頂處,見到他的住處,遂禾不由有些意外。

時下修者酷愛住在竹屋或者洞穴,美其名曰修身養性,祁柏卻不然,他的住處簡直奢靡成風,建築規格更是堪比人間帝王的宮殿。

劍修大多清貧,祁柏卻反其道而行之,吃穿用度,無一不是頂尖的。

遂禾擡腳走入恢弘的殿宇,祁柏還未回來,殿內只有他的本命佩劍靜靜躺在武器架上。

溯寒劍仿佛生來和遂禾不對付,甫一看見她就嚇得直立劍身,動作間頗為警惕,宛如一只留守洞穴的幼獸。

只是這幼獸實在沒什麽攻擊性,畢竟劍靈依附主人存在,只有微弱的意識,劍的主人不在,即便是生出劍靈的劍,也沒有什麽威力。

遂禾對劍本沒興趣,同祁柏說要修劍道也只為提前熟悉敵人,事實上她早以刀為道,以長刀為械,甚至可以做到越級戰鬥,鳳還刀也即將生出靈智,對一柄過於奢華,甚至於徒有其表的劍,實在欣賞不來。

她環顧祁柏的殿宇,本想借機了解一下自己這位現任師尊,未來宿敵。

只是她這位師尊居住的地方實在沒什麽內涵,殿中的陳設極盡浮華艷麗,桌案木椅仿照紅花綠葉的模樣打造,遠遠看過去花枝招展,房梁上垂落的幾塊遮光用的紗幔亦是淺緋色。

聯想到白日裏祁柏身上色澤單調寡淡,卻華貴錦繡的衣衫,遂禾難得沈默了下,看來祁柏平常還是收斂了許多,他骨子裏是實打實喜歡這些花裏胡哨的東西。

溯寒劍逐漸習慣遂禾這個生人的存在,悄無聲息接近她幾步。

遂禾兀自打量著房屋的裝潢,沒理會溯寒,溯寒便立刻吃了熊心豹子膽,又貼近遂禾幾步,前身後移,眼看就要從後面偷襲遂禾。

然而下一刻,唰地一聲,遂禾抽出溯寒劍的劍身,牢牢握著劍柄制止溯寒劍的動作。

她笑盈盈稱讚:“是一把不錯的劍。”

溯寒劍對她極為排斥,意識到自己被遂禾抓住後,它瘋狂擺動,奈何遂禾手勁太大,掙紮半天反倒把自己累個夠嗆。

遂禾不理會劍的掙紮,兀自觀摩劍身,輕嘆:“劍隨主人,你和你的主人一樣漂亮。”

溯寒劍很有靈性地楞怔一瞬,隨即更加劇烈的掙紮起來,仿佛落入虎口的小綿羊。

隨著劍身的微微晃動,遂禾的目光倏然落在劍柄的穗子上。

穗子是嶄新的緋紅色,襯托著整把溯寒劍更晶瑩潔白,灼灼其華。

遂禾盯著劍半晌,心念微動,對劍露出一個不怎麽善意的笑。

……

祁柏授課後回到濁清峰,一只腳才踏入殿門,整個人不由得一楞。

溯寒劍感知到主人回來,用盡了力氣,委屈巴巴撞入祁柏懷中,原本泛著寒光的劍身黯然失色,看上去頗受打擊。

祁柏目光忽然一凝,視線落在劍柄上的穗子上。

劍柄上的穗子被人打了個歪歪扭扭的福結,只是那人的手藝明顯不怎麽好,這結打了還不如不打,眼下整個穗子都顯得十分淩亂,掛在劍柄上無端有些滑稽。

總之,這樣的穗子實在是不合祁柏眼緣。

祁柏:……

“師尊?”遂禾從紗幔後探出頭,她沒料到祁柏會回來得這麽快,歉意道:“我見師尊的劍很漂亮,劍柄只系給穗子卻有些單調,自作主張給穗子系了個結,師尊喜歡嗎?”

福結邊上還有些以特殊系法形成的圖案,花裏胡哨的,應當會是祁柏的審美。

遂禾篤定的想。

福結當然不是她親手系的,劍穗子是消耗品,祁柏那劍上系的只是凡間常見的普通裝飾品,她的乾坤袋裏正好有一個顏色相同但花樣更繁覆的。

溯寒劍對她警惕性很強,她抓著弄了好一會兒才把穗子換上去,又覺得那福結系得太好,旁人一看就知道是路邊攤上隨手買的,便按著劍身,硬是將福結弄亂。

換福結只是她一時興起後的順勢而為。

她和祁柏之間實力懸殊,先借著師徒之利,通過細致入微的小事一點點腐蝕麻痹他,也未嘗不是個好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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