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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淮揚鹽水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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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淮揚鹽水鵝(三)

當鋪掌櫃盯著白樺的臉看了半天, 並沒有看出任何的端倪,只得作罷。在店小二的伺候下,品嘗起了白樺做的飯菜。

第一道菜是冰糖山楂糕, 入口清涼, 正適合寒冬臘月裏, 在暖暖的火爐旁賞味。

當鋪掌櫃素來不喜歡甜食, 總覺得甜食過於甜膩, 吃不了多少便沒了圍毆。卻沒想到只是輕輕地抿了一口, 就改變了他從前對於甜食的偏見。

甜品界最高的評價是“不怎麽甜”, 白樺的這道冰糖山楂糕, 食材新鮮、用料講究, 自然和尋常甜膩乏味的甜品截然不同。

白樺雖然不能擡頭, 卻聽見筷子的聲音動了兩次,意味著這塊山楂糕讓這位德高望重的當鋪掌櫃嘗了兩次。吃了又吃, 代表喜歡,白樺的心裏頓時松了一口氣。

看來這位當鋪掌櫃雖然脾氣性格忒古怪了些, 倒是個品味正常的人, 沒有什麽過於刁鉆的味蕾。若是當鋪掌櫃的味蕾都不同尋常, 白樺今日怕是白費功夫一場。

白樺只知道第一道菜一定是開胃的冰糖山楂糕, 卻不知道四道熱食之中, 當鋪掌櫃會選擇哪一道作為第二道菜。

白樺的額角沁出了一滴汗珠,一為緊張,二為疲累。同一個姿勢站了這麽久, 白樺實在有些腰酸背痛,但為了治娘親的病, 卻也只能選擇隱忍。

好在,白樺雖然不知道究竟是酸菜粉條、糖醋茄條、萵筍炒蛋和麻婆豆腐的哪一道, 最終博得了當鋪掌櫃的歡心。

白樺聽到不間斷地細微卻明顯的咀嚼聲,證實了至少有一道菜,很合當鋪掌櫃的口味。

白樺想到方才無意間擡頭時看到的細節,心下已知曉了當鋪掌櫃的真實身份。因此對於當鋪掌櫃不冷不熱的態度,便知曉這已經是他能夠做到的最平易近人的方式了。

直到美味佳肴全部食用完畢,白樺聽到了一聲輕輕的啜飲聲。意味著當鋪掌櫃已經吃飽了,正在喝白樺所泡的雪茶。

聽到當鋪掌櫃一聲舒服的喟嘆聲,白樺終於可以料定,這是對她今日的飯食滿意。

白樺忍不住偷笑,如他這般身份尊貴的人,竟也能夠與民同樂,和小飯桌的食客們一樣享受家常美食。

“你,擡起頭來。”

當鋪掌櫃吃飯期間嚴格遵守食不言、寢不語的律令,直到吃飽了才開口說出第一句話。

“您確定要我擡起頭來嗎?”

眼下這間當鋪之中,只有白樺和店小二兩人,所以這個指令一定是在說她。饒是如此,白樺還是有些不敢置信。

其實一切早有預兆。

不論是店小二過分陰柔的嗓音,還是嚴防死守的嘴,都能夠看出身份的不一般。更何況白樺方才無意間擡頭時,雖然只是輕輕一瞥就落下目光,卻看到了一個決定性的證據。

白樺看到了當鋪掌櫃衣角的龍紋【註釋1】。

除了皇家,沒有任何一個平民百姓敢在胤朝用龍紋作為衣服的圖案。眼前之人不僅非富即貴,還是皇室中人。換言之,不是當朝太子,就是當今聖上。

而所謂的店小二自然也不是真正的店小二,而是一直在他跟前伺候的張公公。

因為知曉了當鋪掌櫃的真實身份,白樺就像是被人打通了任動二脈一般,突然想通了很多的事。

為什麽在那則傳聞之中,當鋪掌櫃敢於得罪當地豪紳,而地方官員又那麽恰好地在豪紳即將惹事生非之時及時出現,讓當鋪掌櫃化險為夷。

為什麽當鋪掌櫃的收藏中有世間罕見的冬蟲夏草,旁人天價難求一根,在當鋪掌櫃的收藏之中,卻能夠有不同品類且同樣珍貴的冬蟲夏草。

如果這個人現在或未來是胤朝的主人,講話一言九鼎。那麽一切本不合理的地方,全都能夠解釋得通。

白樺雖然不知道這位皇室中人開這間當鋪的真實目的,是為了躲避朝廷的紛爭,找一個休憩之所無聊解悶,還是有什麽特殊的情懷,想要填補內心的空缺。

一切皆有可能。

白樺雖不知道,卻無心研究。白樺千裏迢迢來到此處,本就為了求得一味珍貴的靈藥冬蟲夏草。只要有了冬蟲夏草,娘親的重病就有轉圜的機會。

因此,雖然白樺對直面皇室之人有所畏懼,卻終究聽命是擡起了頭。

“是。”白樺應道:“您還有什麽吩咐,只要能夠換取那味冬蟲夏草,讓我做什麽都行。”

白樺低頭作揖,擡頭時才第一次看清當鋪掌櫃的臉。那是一張年輕的臉,卻早早續了胡子,略顯威嚴。以他這個年紀想來不是當今聖上,而是胤朝太子。

只是生在帝王之家,這位太子竟生了一雙含情的桃花眼。如今看向白樺的目光之中,更多了幾分玩味,笑道:“做什麽都行?”

明明只是重覆了一遍白樺方才的話語,卻多了幾分異樣的感覺。

白樺終於明白,為什麽從進門至今,直到現在太子才終於松口讓她擡頭。

一位年齡與心智不匹配的人,一位生在帝王之家而被迫早熟的人,是絕不願意讓別人看到他過分稚嫩的臉龐,產生輕視的想法的。

白樺的表情如常,誠懇道:“是的,做什麽都行。”

無論是讓她畢生都為他無償做飯,還是一次性買斷她的一切秘方,只要能夠換取這味珍貴的冬蟲夏草,讓白樺做什麽都願意。

“本以為你有幾分趣味,現在看來,倒是無趣得很。”太子沒有什麽同情心的模樣,失去興趣的他擺了擺手,冷漠地讓張公公給白樺拿藥。

“你既為我做了一頓滿意的餐食,我便回贈你一顆你所求的冬蟲夏草。從此我們恩怨相抵,互不虧欠。”太子揮了揮手,又成了一副沒什麽感情的模樣。

見到太子的揮手示意,張公公連忙將一顆上等的冬蟲夏草遞給了白樺,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這便是要送客。

張公公一邊自顧自往外走著,一邊用陰柔的嗓音說道:“既出了這扇門,就不要再講從這扇門中聽到的事情,明白嗎?若是讓我從誰那裏聽到了風聲,我雖然年紀大了些,但從這天底下找個人,還不是什麽難事。”

這便是威脅。

張公公從小便被送入宮中成了閹人,因為年輕時跟對了人,便一路跟著師父走到了皇上和太子的身邊。如今,張公公的師父正在皇上的跟前伺候著,而他在太子的跟前伺候著。

雖說是閹人,在宮裏的位份甚至比一些得寵的妃子還要高上半頭。

畢竟尋常寵妃想要見到皇上或太子都未必能夠天天能見到,但他們這群公公卻是能夠天天在他們面前說上話的人,免不了會有人想要巴結,這也是為什麽在白樺想要用一錠銀子來套話時,張公公表現出了如此不屑的態度。

早已司空見慣罷了。

張公公入宮第一天,便被師父耳提面命地教導道:“你要知道,這普天之下,只能認一個主子,一跟便要跟到頭,否則走上了歪路,那便是頭尾分離的傻事。”

張公公謹記著師父的教誨,在一次太子出來打獵時忠心護主,替太子擋下了反叛之人埋伏的致命的毒箭,自己卻在毒箭的作用下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撿了條命回來。

從那以後,張公公才算是在太子面前站穩了腳跟,被天家之人認可了他的忠誠,日後愈發得到了重用。

雖說張公公今天賣了一個人情給白樺,透露出了“無根之水”的答案。但這是籠絡人心的小籌碼罷了,與人為善是張公公的處世之道,所以他才能夠在水深火熱的深宮中走到今天。

誰是自己真正的主人,張公公認得很清楚。因此主子剛說了送客的意思,張公公便第一個站了出來,替主子排憂解難。

人在宮中,最不可能缺少的,便是那察言觀色的能力。

白樺卻心不甘、情不願,好不容易有了一個能夠獲得冬蟲夏草的渠道。如果這次被太子請出門去,怕是日後再也進不了這個門。

若是以後娘再有個三長兩短,需要用什麽珍貴藥材,白樺又該何處去尋。

白樺想起顧竹醫師當初將唯一的一顆冬蟲夏草賣給她時,對自己說過的話:“白姑娘,我直說罷。這一顆冬蟲夏草,只能保住一年的壽命,日後是福是禍,便要看造化了。”

言下之意,白母的疾病並非病根所致,而是大限將至。冬蟲夏草本就是續命的藥物,是強行延長壽命的幸事,不能夠強求,勸白樺早日看開。

可白樺哪裏看得開。

白樺剛穿越過來時,整個白家窮得家徒四壁,父兄全部被征兵帶走,整個家裏找不出一個男丁。只有一個體弱多病的娘親,在苦苦支撐著一個風雨飄零的家庭。

白樺沒穿越過來的日子裏,白母日夜操勞家務事,早早地透支了身體。直到白樺穿越過來,替她分擔了大部分家務事,擔起養家的重擔,娘親才能夠專心養病。

但白母的體虧已久,華佗再世依舊難醫。

如果這世間有人比自小學醫並有一身醫術傍身的顧竹醫師還要醫術高明,那一定是太醫院的某位神醫。從前白樺沒有機會,眼下既然有幾乎靠近太子,接近皇家,白樺便不舍得放棄這個機會。

白樺無論如何,都要抱緊天家的大腿。

“民女請願,終生為您食療解毒。”

白樺臨走之前,忍不住開口說道。

聽了這話,太子給張公公又遞了個眼神,意思是且慢,再等等看。張公公立刻會意過來,給白樺遞了一把椅子,這也是白樺進門以來,第一次被請坐下。

白樺直到坐下的那一刻,心跳依舊如擂鼓般陣陣轟鳴。

白樺在賭。

一個擁有一切的太子,偏偏又是目中無人的性格,品行善惡多變。為何要在這偏僻的位置建一處當鋪,打著當鋪的旗號,到底在做什麽?

這本不該是白樺這個尋常百姓應該思考的事情,天家做事的動機,本不應該是普通人應該思考的話題。

白樺想起了方才做飯之時,張公公故意透露給他的飲食需求。

那便是太子胃口不好,聞到葷腥會幹嘔,要做全素的菜式,才能符合太子的口味。

在還沒有察覺出當鋪掌櫃是胤朝太子、店小二是張公公時,白樺一直以為,這話是真的,是當鋪掌櫃古怪的飲食需求。

但後來張公公的謹慎和不慕名利反倒是推翻了這個結論。既然張公公沒有為了金錢屈服的想法,那便是這條消息是在得了太子的授意後,張公公故意放給他的。

這一點白樺也很容易想通。

唯一想不通的一點就是,太子為什麽要這麽做?

為了讓白樺有個展現廚藝的機會,還是看白樺不爽故意刁難她?

都說不通。

除非……除非太子是在打一個反邏輯,讓白樺以為全素菜、沒胃口是一個故意發給白樺的挑戰,實際上卻在隱藏真實的病因。

白樺想起來方才太子吃飯時,依舊讓白樺低著頭的行為。直到太子用餐完畢,才終於允許白樺第一次擡頭看到太子的真容。

既然最後允許她看到太子的長相,那麽太子從一開始怕得就不可能是被人看見。身為未來的九五之尊,無論美醜,言行都是會被記在史書之中,容貌也會被史官所美化。

被一個平頭百姓白樺看到真實長相,並不是太子會擔心的事情。

再不濟,如果太子讓白樺沒辦法睜著眼睛走出這扇當鋪的門。白樺只要一嘎,這世間再不會有外人知道這件事,太子的容貌焦慮自然也會因此迎刃而解。

所以絕對不是因為容貌,而是別的什麽。

也許從始至今,太子在費力隱藏的就不是他女相的長相,而是他真是的有什麽隱疾在身上。因此不想讓人看到吃飯時痛苦的表情,平日裏當鋪營業時,也總是背對著身子,隱藏病後的柔弱。

當然,白樺以上的一切推論,都沒有任何直觀性的證據,只是一種可能性的猜測。

但是白樺面對馬上要被掃地出門的情況,想要求太子繼續幫助她病弱的娘親,便只能賭。賭贏了,白樺能夠有繼續跟太子談判的籌碼,賭輸了,白樺只有一條命能夠安撫太子的沖天一怒。

好在,白樺賭贏了。

白樺的聰敏,讓太子重新對她產生了興趣。

“你說說看,我身上有什麽病?”

太子的眼角一挑,好看的桃花眼柔情似海。若不是白樺剛剛才被太子無情地掃地出門,白樺當真都要被這雙含情的眸子給騙到,相信他是一個多情之人。

不過白樺也只能賭,賭他的興趣多於他的殺意,不然白樺就沒有希望活著走出這扇門。知道太子隱疾的人,如果沒有利用價值,是不可能活過今晚的。

“一切都是我的猜測,您全當聽個樂子。”白樺一開口,便下意識地說著求饒的話語。

太子唇角一抿,涼薄的嘴唇說出的話語,卻透露出深深的寒意:“究竟是你講樂子,還是你成為我的樂子,就看你怎麽說了。”

白樺被嚇得打了一身的寒顫。

從穿越至今,哪怕是最絕望的時刻,白樺都從未感覺到如此的危險。太子收起了假裝的溫柔,看她的目光,像是一頭野狼在看一頭待宰的羔羊。

如果白樺答得不好,那麽今日太子便要磨刀霍霍向豬羊了。

白·羔羊·樺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您當年怕是不小心服用了某種毒。這個毒的作用一開始不算明顯,卻能夠慢慢地讓人體虛乏力,乃至食欲不振,偷偷地掏空一個人的身體。”

白樺半猜半詐,想要根據太子接下來的反應,來做進一步的補充,卻沒想到太子沒有給白樺這個機會。

“是五石散【註釋2】。”太子回答道。

這種毒白樺倒是此前有所耳聞。

上一世時,早在魏晉南北朝時期,就有無數文人雅士為了追求極致的快樂,紛紛效仿服用,卻在後世被發現是劇毒。人們所熟知的竹林七賢,就有不少命喪於此。

這是一種慢性毒藥,需要長期服用才能夠致命,幸虧白樺在剛剛的猜測中謹慎地使用了“不小心服用了”這個說法。

究竟是不是不小心,反正死人不會說話,無法為自己正名。

白樺在聽太子的回答中,太子略顯埋怨的語氣,大概率是被人陷害的。

在不懂事的年紀裏,被人設計服用過量的五石散,乃至懂事後的身體依舊遠遠不及同齡人,就連食欲都比常人有所缺乏。

白樺想起來方才在太子的收藏裏看到的海量的冬蟲夏草,難道說,實際上太子的身體也已經淪落到需要續命的程度了呢?

應該不至於,看到太子眼下還能夠一本正經地嚇唬人,白樺就足以斷定,眾星捧月的太子生病後的待遇,終究是和白毛村無依無靠的娘親有所不同的。

太子或許被查出來中毒時已經很晚,但在太醫院諸位神醫的妙手回春之下,毒素也已經被控制,就是多年受影響的食欲恢覆不了,多年虧欠的身體有股陰柔的美,也就是男生女相。

太子從頭到尾都沒有在乎過自己的長相,他本不是活在胤朝當代的人,而是活在後代一代代史書中的人。歷史有勝者譜寫,他可以隨意杜撰自己的容貌。

白樺鬥膽猜測,太子真正在乎的,或許是被查出中毒之後,岌岌可危的太子之位。

胤朝遵循嫡長子繼承制【註釋3】,也就是說,太子原本可以天經地義地繼承皇位。但因為太子在幼年時被人陷害中了五石散的毒,如今面臨太子位可能被廢的境地。

所以明明出生皇室,太子卻可以整日裏在此處悠閑地消磨時光。或許就在此刻,就有一位太子的兄弟在皇宮中主動提出替父皇“分憂解難”,實則覬覦著本屬於太子的皇位。

思及此,白樺坦蕩道:“我雖不為醫師,不能看病救人。但您受中毒的影響,食欲衰退這件事,我作為一名廚子,絕對能夠幫您解決,讓您恢覆正常的食欲。想來您的食欲變好,也會對身體的重鑄有所幫助。”

太子輕佻地看了白樺一眼:“若不是你才十七歲,我都要懷疑當初害我的人是你了。”

白樺當然不會傻到去問太子,您怎麽知道我的年齡這種蠢話。普天之下,就沒有太子無法得知的事情。從白樺踏進當鋪的門的那一刻,或許太子早就派人調查了白樺的身家背景,所以在之前白樺又一次描述時,表情那般不耐。

白樺是真的被太子逗得想笑,卻不知道當笑不當笑,忍笑忍得異常艱苦。

最終,倒是太子先沒忍住,笑出了聲。

“你說吧,什麽條件?”明明剛剛才笑過,太子的眼風卻重新變得犀利起來,只聽他說道:“我能夠給予你的,我會酌情考慮。”

換言之,雖然白樺今日做的飯讓太子很有食欲,吃了不少。但是太子並不想受制於白樺,太子願意給白樺提供一定的報酬,卻不會因此受白樺的利用。

“您知道我想要什麽。”

白樺思考再三,不知道說什麽才不會被太子定義為“獅子大開口”從而小命不保。於是白樺幹脆來了個利落地踢皮球,將問題重新拋給了太子,想看太子究竟能給她什麽。

“如果你願意幫我改善食欲,你將成為宮中的禦廚之一,你娘親的病也會得到最好的救治。”

太子說這話的時候神情裏竟有幾分溫柔。

白樺也有些心軟,沒想到太子嘴硬心軟,竟也有這樣溫柔的內核。

誰知白樺的心還沒有融化成水,就聽到太子緊接著說了下一句話,把白樺重新氣得心臟邦邦硬,恨不得給太子來上一拳,與太子同歸於盡。

只聽太子說道:“當然,你的娘親如此重病,我會讓太醫院為她貼身治療、重點保護。”

嘴上說著是治療,但白樺哪裏不懂太子背後的含義。

名為保護,實為軟禁。如果白樺未來恢覆太子食欲有功,那麽有生之年,或許還能與娘親相見。如若不然,或許已經見完了娘親的最後一面。

白樺最恨別人以家人相威脅,哪怕以她自身的生命相威脅,白樺都不會如此氣憤。可偏偏太子動了她的家人,觸碰了她的底線。

白樺毫不猶豫地膝蓋落地,跪在了太子的面前,說道:“太子殿下,是民女方才考慮不周……”

“每月,你可以見你的娘親一次。”太子松口道。

“每日。”白樺討價還價道。

“每日你都見你娘,那我的飯誰來做?最多每周見一次,沒得商量。”太子別過了頭,一副完全沒商量的語氣道:“你要是拒絕,就在這跪到天黑吧。”

白樺聽了太子的話,知道沒得商量只能妥協,於是重重地在地上磕了個頭,真誠道:“提前謝過太子對我們全家的救命之恩。”

“是救命還是送命,要看你以後怎麽做了。”太子冷漠的語氣中聽不出來一點情緒,這些年來他早已練就了一張撲克臉【註釋4】,不會被任何人看到面具之下的真實情感。

白樺謝過了太子的幫助,無論如何,這筆交易她都穩賺不賠。至少現在她得到了一顆冬蟲夏草,娘的性命也暫時可以穩住,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白樺出門時,卻發現張公公不知道何時跟在了她的身後。到底是在皇宮中待久了的老人,走路時張公公只會腳尖點地,而不讓整張腳掌落地發出聲音,練出了走路沒有任何一點聲響的本領。

白樺停住腳步,問道:“張公公,你還有什麽吩咐?”

“白姑娘不必如此客氣。”張公公臉上攢出了笑意,倒不是有意巴結白樺一個未來的禦廚,就是比這更高的職位張公公也有人情往來。

張公公此時叫住白樺,一方面是為了傳達太子的命令,而另一方面,則是有些難言的雀躍。今日張公公舍給白樺人情之時,就猜到白樺未來必成大用,張公公開心於自己看人的眼光一向很準。

於是,張公公難得寬容道:“本來今日便應該動身去皇宮的,但考慮到白姑娘的特殊情況,我多寬限一天,明日有馬車到你們家門口接你,到時候白姑娘上車便是,也省得舟車勞頓。”

白樺知道很快就要離開家,卻沒想到這麽近。偏偏張公公還深谙說話之道,把“你明天就要到崗就位”這件事說得這麽好聽,白樺也只能苦笑著謝過。

等到白樺趕車回家時,夜色已深,娘親已經睡熟,還不知道明天她們的遭遇。

白樺站在娘親的身旁猶豫了很久,終於還是放棄,索性來到廚房,把最後剩下的一只大鵝做成了一只淮揚口味的鹽水鵝。

鹽水鵝放了足夠多的鹽巴,又是寒冬季節,路上不怕壞。其次口感上,也比正常的鵝肉要筋道,口味微鹹微香,嚼起來的口感更像上一世的肉幹。

這只淮揚鹽水鵝作為白樺和白母明日去皇宮前,一路上的口糧。

做好一切後,白樺靠在床上,本應該因為大事有了著落而開心,也應該為明天要整日趕路而早睡。而事實上,白樺一夜無眠,為未知的皇宮感到發自內心的惶恐。

明天,應該會是更好的一天吧?

【註釋1】龍紋:龍是皇帝和皇室的專屬圖案,其他人不能使用。而且只有太子也就是皇帝可以穿帶有龍紋的服飾包括龍袍、龍衣封,而且其他官員的是不能穿帶有龍紋的服飾,否則便是僭越了,輕者則治罪,重者則砍頭。這裏主角看到了當鋪掌櫃衣服上的龍紋,確定了當鋪掌櫃皇家之人的身份。

【註釋2】五石散:五石散,其藥方托始於漢人,由魏人何晏首先服用。關於五石散中的“五石”,葛洪所述為“丹砂、雄黃、白礬、曾青、慈石也”,隋代名醫巢元方則認為是“鐘乳、硫黃、白石英、紫石英、赤石”。盡管“五石”配方各不相同,但其藥性皆燥熱繪烈,服後使人全身發熱,並產生一種迷惑人心的短期效應,實際上是一種慢性中毒。這裏寫太子中了五石散的毒,但實際中毒效果與真實歷史記載有所出入,只為劇情服務,讓劇情更好地發展。

【註釋3】嫡長子繼承制:嫡長子繼承制是指宗法制度最基本的一項原則,即王位和財產必須由嫡長子繼承,嫡長子是嫡妻(正妻)所生的長子。廣義的“長子”是指“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

【註釋4】撲克臉:通常指在牌類游戲中,拿到的牌無論好壞都不動聲色且無面部表情的人的行為,作用是為了達到讓對手無法通過臉色來看穿自己。

以上註釋來源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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