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夜談

入夜，扶蘇剛打完坐，房門就被人敲響了，他開門一看，正是他師尊雲晟，此刻雲晟換了身輕便的衣衫，頭冠也換成了玉簪，他晃了晃手中提著的酒壺笑道：“喝兩杯。”說完，不等扶蘇拒絕，便直接拉著他出了房間，他擡手一揮，隨手招來一片雲，隨後拉著扶蘇不由分說地邁步走了上去。

雲帶著兩人在皓都城外一處地勢較高的地方停了下來，今夜月郎星稀疏，秋風正好，觀其星象，明日是個好天氣。

雲晟直接一撩衣衫坐了下來，隨後擡眸望向扶蘇，然後輕拍了拍身側的空地，扶蘇沈默了會兒，最終還是撩起衣衫在他身側坐了下來。

雲晟遞了一壇酒給他，沒在言語，開了自己的酒，這裏地勢較高，將此刻皓都城內的萬家燈火收盡眼底。

兩人就著這風景飲酒，扶蘇已猜到雲晟要和他說什麽，只是雲晟不開口，他也就不開口，兩人無言，直到酒過三旬雲晟抱著酒壺沈聲道：“扶蘇，你睜眼仔細瞧瞧，這是你們拼盡一切護住的人，這萬家燈火，你可喜歡？”

扶蘇看著腳下的萬家燈火，眸中閃過了些許懷念，雲晟將他的神情收盡眼底又道：“雲天大陸上還有許多如皓都一般無二的地方，這萬家燈火值得我們每一個修仙者去守護。”他話落又飲了一大口酒溫聲道，“扶蘇，我沒有權利勸你放下，但你定要記住，你可以去恨，但不能讓這恨意蒙蔽了自己，你的修為卡在化神中期很久了吧？”

扶蘇一楞隨即坦然道：“是，閉關二十年一無所進。”

“我理解，因為我卡在大乘中期也數百年了，我也恨啊！我恨那些妖怪，是他們的貪婪害死了兄長，但是世間並非所有妖怪都為惡。例如青丘，同為妖族，卻在獸潮之中數次相助我們，也並非所有人都為善，例如莫離，為了一己私欲，與魔族合作害得全城的百姓因此蒙難，他的妻兒也是因他的緣故而亡，他若早些醒悟，又何至於此。這世間諸多事情，並非僅憑眼睛便能看清。數百年來，你是浮生宗最有仙緣之人，你從前修仙一是無處可去，二是為了報仇，如今你已在雲天大陸闖出了一番名堂，當年殘害你家的妖怪也都被你誅殺，那麽以後呢？你該靜下心來，想想，你現在修仙是為了什麽？”

扶蘇沒有第一時間應他，他抱著酒壺看著腳下的萬家燈火，眼底滿是茫然：“那師尊呢？師尊如今修仙是為了什麽？你恨那些妖怪，也恨那些貪婪的凡人，那為何還是拼盡一切去保護那些凡人？您平生志向是雲游天下，為何還是選擇做了浮生宗宗主？”

“從前我想雲游天下，是因為身邊有師尊，有兄長替我撐著，我自然可以隨性而為，如今沒有人為我在撐起一片天，我便得自己撐起來，就算不為了自己，為了你們我也得撐起來。”雲晟將酒壺裏的最後一口酒飲下一臉鄭重道，“兄長和師尊拼死守護的雲天大陸我一定要護住，我還要護住你們，我不會讓阿錦走上和兄長一樣的路，這便是我現在修仙的理由。”

彼時雲晟不知，命運這個東西就是這麽離奇，從雲錦繼承麒麟血的那一刻，她註定會走上和雲宸一樣的路。

扶蘇將酒壺中的最後一口酒飲下溫聲道：“師尊說的話，我都記下了，日後定會謹慎行事。師傅，這人間萬家燈火的確很讓人動容，但這其中並不包括我，我會靜下心來，去尋我修仙的理由。”

“不著急，慢慢來，總有一日你會尋到的，今日夜深了，我們回去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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