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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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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業

方如逸喝了口綠豆百合粥:“你說。”

江與辰慢悠悠道:“如今何齡私鑄銅幣的實證已經送到了大理寺,她自己又死了,何家敗落只在朝夕。這件事一出來,你方家還有林掌櫃的冤屈,自然也能一並洗脫。

只可惜你花了那麽多錢力和人力在私鐵坊上,到頭來卻被廣惠庫拿走。我想著你是有經驗的,手底下的人也都是現成,不如來幫我。”

方如逸聽得一楞,擱下湯匙:“你家何時做起鐵坊的生意來?”

江與辰笑道:“沒做過啊,所以才想試試。”

“難道你想把廣惠庫收走的那間私鐵坊買下來?”

江與辰點頭:“我都想過了,你的人都是靠得住的,為何不用?你的能耐我是知道的,私鐵坊交給你,我也放心。再有一個,朝廷已經把淳樺山的鐵礦交給民間開采,被我舅舅沈家買下,他這段時日不在京中,把采礦的事交給我二外甥沈勤易,有這麽一層親戚在,我不做私鐵坊的生意豈不浪費?”

方如逸讚同道:“也是,鐵礦開采的活都在你親戚家手裏握著,若再不知抓住機會,那銀子都得讓別家賺走了。”

“不過,我也不是全為了賺錢。”江與辰的臉色嚴肅了些。“何家倒了,那些產業收到廣惠庫後,一定會在行拍賣。梁王願意舍棄何齡,多半是與陳殊達成交易,讓陳家把何家產業盡數吃下。

我記得何家還有三間私鐵坊,陳殊一個武將,哪裏懂什麽鐵冶?自然還是要交給原來就在坊中的工匠們做。若是梁王要那些工匠繼續私鑄銅幣,我們這邊捏住礦山和鐵冶生意,萬一有什麽需要暗查的,也方便些。”

方如逸略略驚訝:“你的法子很周全,我怎麽覺得,自打傅世子出了事,你倒變得沈穩許多,言語行事,不像從前那般橫沖直撞了。”

“胡說,我一向謹慎。”江與辰故意板起臉,低頭攪著碗裏的粥。“以前你只顧著自己的事,也不瞧我一眼,自然不知我。”

方如逸忙道:“我怎麽會不瞧你呢,你不是時常到我家裏來商議事情麽?”

“那不一樣……”江與辰嘟囔了一句。“總之,以後我就是你東家了,你得時時關切我才好。”

方如逸只當他又為了什麽在負氣,忍不住笑道:“八字還沒一撇呢,何家眼看就要倒了,我好不容易得了片刻清閑,做什麽要給你東奔西走?”

江與辰趕緊道:“我何時要你東奔西走了?鐵坊的事,你讓伍師傅還有林掌櫃去忙就行。你不用操心別的事,偶爾我過來的時候,像今日一樣用飯閑談,不就很好?”

他嘗了口粥:“你家的飯食還真是不錯。”

方如逸故意沈下臉:“原來你是想上我家白吃白喝來了,怪不得今日一過來,就拉著大樹點菜。”

“我怎麽會想白吃白喝?”江與辰忽然著急起來,一下湊到她跟前。“如逸,我是怕杜遷的事出來,你心裏難過,特意來瞧你的……我下回不點什麽雞尖湯面了,你家有什麽我就吃什麽,好嗎?”

方如逸不知他為何如此,望著他半晌才道:“你,你怎麽了,我不過是同你開個玩笑罷了,何必這般緊張?”

江與辰仍舊有些不放心,小心翼翼道:“真的只是玩笑話?”

“當然,我們是什麽關系?雖說從前時不時要吵兩句嘴,但你可曾見我真同你生氣?”

江與辰低頭扯著衣袖:“你也不是沒和我生過氣,去歲你不是氣我不告訴你我的真實身份麽?”

方如逸滿臉無奈:“這都是幾百年前的老黃歷了,我都不計較,你還翻它做什麽?”

她一把端起江與辰面前的粥:“你還喝不喝了,都要涼了。”

“要喝要喝!”江與辰趕緊搶回來,想了想,鄭重其事道:“如逸,從前是我糊塗,今後我再不會瞞你什麽,有事也不自作主張,一定先同你商量。”

方如逸更加困惑了:“你,你今日怎麽怪怪的,無端端發起誓來。莫不是昨晚沒睡好,魔怔了?”

江與辰自知剛才那番話說得沒頭沒尾,雖說是剖白心跡,可似乎說得太急,也不是該說的時候,方如逸反倒絲毫沒有察覺自己的心意。

他暗暗嘆了口氣,心道這事果然著急不得,還是得慢慢來。

“怎麽又不說話了?”方如逸搖了搖頭。

“大概是我昨晚沒睡好……”江與辰喝了兩口粥,話鋒一轉:“你兄嫂下月初是不是要去漠北?左大將軍舍得孫女離開?”

“他自然是舍不得的,可大將軍素來忠心為國,並不曾說過阻攔的話。”

“漠北今年還算安穩,我爹說了,等你嫂嫂有了身孕,便給陛下上一道折子,讓他們夫婦兩個回京安胎。”江與辰想起什麽,放下湯匙道:“差點忘了汝陽王府的事。這汝陽王真不是人,他把傅杉害得那樣,還非要扮什麽慈父,張羅著下月底把許家那長女娶進門來,給傅杉沖喜。”

方如逸驚訝道:“就是那位今歲才十五的許風禾麽?”

江與辰點頭嘆氣:“滿京裏,誰不知傅杉不過是吊著一口氣,娶一個世子妃進來,還不是擺著給人看,到頭來把人家姑娘一輩子都斷送了。”

方如逸聽著甚是不忍:“這件事傅世子知道了麽?”

“他已經知道了,可是如今裝昏迷,他沒法攪亂這件事。不過,他聽說那許風禾與許家說好,等傅杉一死,就還她自由身,便想著到時候帶她一起走,她若想去何處,就送她過去,等她安頓好了再離開。”

方如逸心裏不是滋味:“傅世子都自顧不暇了,還一心為旁人著想。他也是命不好,攤上這麽一個狠心的爹。不過他將來離開京都,一定另有一番天地。”

“同他相比,我算是幸運的了。我胡鬧了這麽多年,爹和阿姐也只是偶爾斥責,他們嘴上說著隨我浪蕩去,可私底下對我的事頗為上心。要是傅杉也有這樣的家人,又怎會落到如此境地。”

方如逸想起前世種種,心底浮上些許悲涼:“人各有命,他也有他的路要走。”

屋子裏沈默許久,一時間,兩人都甚是感慨。

此後幾日,江與辰時不時便來尋方如逸,何家案子的事說完了,就隨意扯些閑話。方如逸只當他一心想著請自己替他打點私鐵坊,這才如此殷勤地登門。

轉眼間已是四月初,方孚遠和左思音離開京都,奔赴漠北,方家老宅裏一下少了兩個人,變得冷清了不少。好在江與辰來得甚是勤快,時不時的,倒也有些熱鬧。

何家的案子呈到了禦前,慶德帝大發雷霆,命大理寺徹查,不過半月多的功夫,便把何家在京都和山南的產業,抄了個底朝天。

京中那些曾與何家做過生意的門戶,明白私鑄銅幣是何等大罪,一個個噤若寒蟬,氣都不敢喘,生怕惹出什麽事端來,落得個滿門抄斬的下場。

大理寺手段飛快,四月下旬才過兩日,何家與方家兩樁案子都已了結,林掌櫃也洗脫了冤屈,回到家中。

五月頭上,廣惠庫悄悄放出拍賣鋪子田產的風聲,魏臨早就同管事的大太監打過招呼,拍賣當日便避開人,將原屬方家的那間私鐵坊買走。

回到江府,江與辰卻並不在家,魏臨趕緊往方宅去,果然在那裏見到江與辰。

“公子,鐵坊我已經拿下了,何家的大部分產業也都有了主。”

江與辰拿過契書掃了一眼,轉手交給方如逸:“不用問也知道,何家的產業多半都姓了陳。梁王真是好手段,何家落得那般下場,他的府上倒是成親辦宴,熱鬧得很。”

方如逸收好契書:“何家不過是他手中的棋子,無用了便要狠狠丟開。如今陳家是他捧在手心上的,自然著緊些。倘若有一日,陳家與何家身處同樣的險境,梁王也會棄之不顧。”

江與辰嗤笑一聲:“小人行徑,這天下要是真被他坐了去,還不知會鬧成什麽樣。”

方如逸道:“前兩日我去林掌櫃家中看他,他恢覆得不錯,再有幾日我便命人去坊中張羅起來。不過,我方家的案子才了結,此時不好在鐵坊裏拋頭露面。”

她側頭望向江與辰:“不如我去淳樺鐵礦那邊瞧瞧,既然是你舅舅家在管事,想必也不會洩露我的行蹤。”

江與辰點頭:“你只管去,我都打過招呼了。再者說,就算京中人發現你管著鐵坊又有什麽要緊。你家本就遭了冤屈,白白折損了一間才剛做起來的私鐵坊,我請你過來幫忙,難道別人敢說嘴不成?”

“還是低調些罷。”方如逸道。“如今城中還有些風言,等過段時日,你想怎麽張揚,我都不管。”

江與辰忙笑道:“我還能怎麽張揚?鐵坊交到了你手裏,你說了算。”

方如逸也不與他瞎客氣:“那好,明日我便出城,去淳樺山看看鐵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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