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敗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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敗露

何齡看清小廝的面容,頓時大驚失色,慌忙扯著裙擺,想脫身離去,可那小廝卻死死拽住了她,怎麽也不肯放。

“江國舅!”她大聲喊道。“你們江府就是這樣管束下人,就是這樣待客的嗎!”

“我一個浪蕩子,難道還要在下人身上費心?”江與辰從長廊下出來,慢悠悠地踱到何齡面前。“我江與辰做事詭譎,府上的下人不忿於我的行徑,所以認了何姑娘你當主人,仔細想想,也不無道理。”

在場眾人還沒覺出這話裏的深意,可何齡卻心知肚明,當下便臉色青白,僵著身子強撐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麽!”

“我胡說?”江與辰昂頭一笑,目光掃了掃那小廝。“這都拖著你不放了,又喊著讓你救他的命,難道何姑娘想把這個一心撲在你身上,不惜在我江家攪亂的忠仆,踢開不成?”

圍觀的公子姑娘們聽得迷糊,忙問道:“江國舅此話何意?這小廝分明穿著你江家的衣服,你為何非說他是何姑娘的人?”

“這就要問問,何姑娘今日到底想在我府上做什麽齷齪事!”江與辰目色鋒利,沖著院門外喝道:“帶上來!”

眾人趕緊望去,只見魏臨揪著一個同那小廝面容頗為相似的下人,從院外進來,身後還跟了一名捧著酒盞的侍女,可她的衣著服飾卻並非江家下人的模樣。

“那不是梁王妃的侍女麽!”一名姑娘驚呼道。

“沒錯,是我的侍女。”

陳織吟從人群中出來,方才的笑意已然消失,盯著何齡的目光裏憤恨難當。

“今日多虧江國舅相告,否則我哪裏知道這毒婦竟要害我!”

何齡再也穩不住端莊模樣,一腳踢開纏住她的小廝,直沖到陳織吟面前:“我何曾要害你!陳姑娘,你是官眷不錯,可說話做事也要講證據!你好端端地站在這裏,哪裏有被人害過的跡象!”

她能如此囂張辯駁,心中自然是有底的。

下了迷藥的那杯酒,早就被方如逸喝了,便是神醫妙手,也無法從陳織吟身上查出半點中毒的跡象。

誰知,陳織吟的侍女卻高聲道:“何姑娘,這毒你的確已經下了,認證物證俱在,只是我家姑娘有神明保佑,沒有飲下毒酒!”

“你胡說!哪來的毒酒!”

何齡氣得要上前扇她,江與辰立即沖魏臨使了個眼神,魏臨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胳膊:“何姑娘這是要急著毀滅物證?只怕不好吧,這麽多人都看著呢。”

何齡狠狠道:“你是什麽東西,一個護衛,竟也敢這般與我說話!”

“我不是什麽東西。”魏臨並沒有松開她的意思。“我不過是區區正六品的昭信校尉罷了,何姑娘是民,又是商戶,你這般同我說話,細論起來,得治罪啊!”

魏臨長年在江家做護衛,京中鮮有人知他早就在軍中得了武職,在慶德帝的恩準下調任江府,做護衛總管。

何齡頓時語塞,漲紅了臉,許久才開口,想說些什麽,可魏臨立即堵了她的話:“我是個心寬不計較的,自然不會真的治何姑娘你的罪。但你給梁王妃下毒,企圖謀害她的罪,可就由不得我了。”

魏臨側頭,對跪在地上的兩個下人道:“還不快說出實情!”

年長些的小廝忙道:“是是!小人王丁,這是我弟弟王午。昨日,何家派人給我們兄弟倆幾個金錠和一包毒藥,說今日一定要下在梁王妃的酒水裏,哄她喝下。我們兄弟兩個一時鬼迷心竅,就做了……”

話沒說話,陳織吟的侍女高聲道:“這兩個蠢貨斷然沒想到江國舅慧眼,早就察覺此事,方才貴人們去後院之前,他就派人告知我家姑娘,又讓奴婢在眾人離開後,等在正堂的屏風後頭,果然瞧見他們前來下毒!”

她揚了揚手中的酒盞:“證物在此,已然驗過,是劇毒的鶴頂紅!”

“這不可能!”何齡大喊起來。“我明明……”

她登時住了嘴,這才察覺自己被江與辰擺了一道!

她讓王家兄弟去下的,不過是個迷藥,打的是毀掉陳織吟清白的主意。沒想到江與辰的手段這般毒辣,竟然夥同下人篡改實情,把迷藥換成鶴頂紅來嫁禍自己!

可若是說出真相,她也討不著半點好,畢竟下的藥雖說不同,可她想害陳織吟的心卻怎麽也撇不幹凈。

一時間,何齡失了主意,心中慌亂無措,竟然一句狡辯的話都說不出來。

陳織吟當即喝道:“何齡!從前你害方姑娘,如今卻還是不知悔改,竟想故技重施,又來害我!方姑娘軟弱可欺,我卻不是!”

她望向江與辰:“江國舅,借你家護衛一用,把這毒婦綁了,送去京兆府!”

江與辰對魏臨點了點頭,魏臨快步奔到院門口,不多時,三名護衛從院外進來,不顧何齡大喊大叫,把她和隨行的侍女,還有下毒的兩個小廝一塊捆了。

陳織吟早就想尋個由頭治一治何齡,沒想到今日她居然自己送上門來,心中喜不自勝,當下便帶人離開江家,直奔京兆府而去。

前來赴宴的公子姑娘們萬萬沒想到,今日的謝師宴雖說不合禮數,但卻看了好幾出大戲,等回了家,不得細細說上十天半個月的。

好好的宴席鬧成這樣,自然也該散了,可眾人仍舊一臉興奮,都走到自家馬車前了,還是站在那裏,沖著江府左看右看,頗有些不肯離去的意思。

方如逸故意落在最後,等客人們坐車離開,才重新返回江府,讓小廝把江與辰請來。

一見了他,方如逸故意冷著臉道:“江國舅,我竟不知,你的手段這般厲害。你素來有氣便直說,做事也不拐彎抹角,為何今日如此行事?”

江與辰隨意往高椅上一坐:“我這都是跟你學的,明面上不顯山不露水,暗地裏狠狠戳一刀。”

“照你這麽說,我是個慣會使陰招的小人了?”

江與辰急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如逸,梁王與何齡都是手段狠毒的小人,對付他們這般陰詭之人,自然得用他們的法子。你不是一直如此麽?”

方如逸不說話,半晌才點頭坐下:“沒錯,這叫以其人之身,還治其人之道,君子之所為也。不過,這樣的方式從你那使出來,我總覺得別扭,好像你被換了個人似的。”

江與辰坐得離她近了些:“說實話,從前我的確看不上這樣的做法,總覺得不夠坦蕩。既然不喜歡,那就直說,何必拐來拐去,費那麽多心思?可是後來魏臨同我說了一番話,我仔細想想,覺得甚是在理。”

“他說了什麽?”

“他說你初到京都,背後無人撐著,須得步步小心,為自己和家人謀算。但我不一樣,我恣肆隨意慣了,人人都知我是奉了旨的浪蕩子,無論做什麽都不會有人真的同我計較。”

他嘆了口氣:“所處的位置不同,思慮自然也是兩樣。之前我想什麽做什麽,都是從我自己的喜好來,並不曾想到這樣的行事手段,是旁人萬萬不敢的。如今回頭看看,你這一路走來,真的不容易。”

方如逸臉上浮現一絲詫異,心中卻是歡喜,只是她沒想到江與辰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他是個素來只顧自己高不高興的人,何曾站在旁人的立場上,說話行事過?

“江國舅,換了行事作風,滋味如何?”

“沒做之前自然是憋屈的,可只要達成所願,倒也暢快了。”

江與辰笑了笑,又道:“晚些時候,杜遷多半會登你方家的門,我便不留你用飯了。今日鬧騰一場,我爹還不知要怎麽說我……哎,得給他請罪去。”

方如逸大感驚訝:“江首輔竟是管你的?我還以為他對你是諸事不問。”

“他那個老狐貍,我有什麽事是他不知的?”江與辰唉聲嘆氣,提起自己這個爹就頭疼。“你以後見了他就知道他有多……”

一句話沒說完,下人從門外奔進來:“公子,老爺回來了,聽說了今日府上發生的事,正尋你呢!”

江與辰無奈地站起身:“我知道了,這就去。”

方如逸忙道:“今日之事,說到底是因我而起,要不要我幫你替江首輔解釋一番?”

“不必,我自己的爹,我還算能應付,若是挨了打,我再來找你和餘照治。”

方如逸連聲答應,直看著他走出偏廳,才從江家離開。

魏臨小跑著跟上江與辰,從長廊往後院去,忍不住道:“公子,老爺何時打過你?我怎麽不知?”

江與辰眼中浮現幾絲狡黠:“他打不打我不要緊,要緊的是,得讓如逸知道,我為了她,連挨打挨罵也甘願。再說了,若是身上因此受了什麽傷,不就有理由去找她說話了麽?”

“原來是個苦肉計啊——”魏臨故意拉長聲調。“公子,方姑娘沒說錯,你最近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杜遷沒戲唱了,方姑娘想必又要相看郎君,你可得抓住機會。不如趁今日見老爺,讓老爺去方家提親去……”

“你別亂出主意,這件事我心裏有數。”江與辰打斷他的話。

魏臨甚是著急:“公子,前車之鑒就在眼前,你可別等來等去,到時候再來一個杜遷,難道你又要拱手相讓?”

“當然不是。”江與辰走出長廊,目光篤定。“從前我不知自己對她的心意,才讓杜遷趁虛而入。如今我已知了,豈能讓他人把如逸從我身邊搶走。可我胡鬧多年,只怕尋常提親,會被她拒之門外,總得想個妥當的法子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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