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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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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訓

方如逸只覺得後背發冷,不自覺捏緊了手中茶盞:“竟然真是私相授受!”

“或許不止呢。”左思音目色沈沈。“孤男寡女,背著家中尊長私自往來,又多半共處一室,你們說,會怎麽樣?”

餘照紅了臉,鼓起勇氣道:“私……私通?”

方如逸半信半疑:“難道陳織吟真的如此不自重?”

左思音沒好氣道:“她早就被梁王迷昏了頭了,只要能嫁進王府,什麽蠢事她不會做?我聽說陳殊不大與梁王往來,也不許女兒去那些請了梁王的花宴詩會。陳織吟心中多半存了對父親的氣,做出昏頭事來也不是不可能。”

方如逸思索片刻,一個計劃湧上心頭:“嫂嫂,那女子究竟是不是陳織吟,我們找個人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左思音忙問道:“你想讓誰去?梁王府可不是好進的。”

方如逸的眼底掠過一抹狡黠:“自然是那位梁王不敢真得罪的人了。”

“梁王不敢真得罪的人……”餘照恍然大悟。“姑娘說的難道是她?”

左思音滿心困惑:“到底是誰?”

方如逸神神秘秘道:“姐姐只管等著瞧,此人不是好惹的,到時候京中定有一番鬧騰。等工部出了供鐵的名單,我就找那人去。”

餘照卻是憂愁,絞著手指道:“可是姑娘,之前你幾次三番給她送邀帖,請她來又吃了癟回去,這次只怕她再不肯來了。”

“事關梁王,她一定會著急的。”方如逸慢條斯理地飲盡盞中茶水。“工部還有七八日才出名單,我可得趁著這個空當,好好歇息歇息……”

“姑娘,外門上來了杜家的小廝,說杜遷公子有東西送給姑娘。”毛大樹在屋外道。

餘照推門出去,帶回來一個不大的木盒子,遞給方如逸:“杜公子真是個有意思的人,他幫了我們許多鐵坊裏的事,姑娘還沒想好怎麽謝他,他倒是先送禮過來了。”

方如逸打開盒子,嘴角露出些笑意,左思音湊過來看了看,疑惑道:“怎麽是一把匕首?”

“這匕首是杜公子親手鍛造的。”方如逸拿出匕首,拔開刀鞘,屋子裏一陣寒光閃閃。“杜公子知道軍中用鐵的標規,那日我請杜公子去瞧瞧坊裏新燒出的熟鐵,他說鐵塊太軟了,指點我去城北買煤炭。

後來,他把那塊軟鐵要了去,當著我的面鍛成了匕首。如今打磨好,又配了刀柄刀鞘,這才給我送來。”

左思音接過匕首,仔細瞧了瞧:“杜家都是讀書人,沒想到居然出了個巧匠。我記得杜侍郎有三個兒子,但從沒聽過‘杜遷’這個名字,莫不是二房三房的子嗣?”

方如逸搖頭:“是杜侍郎的庶子,家中排第四,之前一直在山南的榆林書院讀書,前段時日才進京。”

“怪不得。”左思音收刀入鞘,放回木盒中。“杜家有家規,庶子不可入朝局,杜公子這般的才子巧匠,真是可惜了。”

“人各有命,入朝局未必好過登天,不入朝局也未必差人一等,嫂嫂在京中住了這麽多年,難道還看不透?”方如逸把盒子擱在一邊。

左思音低頭嘆氣:“說的也是,中朝風雲,轉瞬即變,在京都住著,也是萬分小心,如履薄冰,也不是人人都會喜歡,都能玩得轉的。像我們這樣的人家,這輩子算是走不脫了。若有的選,豈非不是另一番天地。”

“嫂嫂你是有的選的。”方如逸扯了扯她的衣袖。“只要你的身子大好了,哥哥定會帶你一同去漠北。漠北雖然苦寒,但卻比京都要自在。只是我們方家駐守的邊關風沙太盛,不比令尊在玄海濱……”

“玄海濱的海風巨浪你怕是從未見識過吧?”左思音笑著打斷她的話。“每到夏季,海水翻起來,那浪頭得有千萬丈高,拍在岸上,好好的房子都要毀了,更別說什麽狂風暴雨了。”

方如逸聽得咋舌:“原來在玄海濱住著也這麽難啊……”

“駐守邊關的,哪有什麽好日子過,都不過是提著一口氣,為國出力罷了。”左思音臉上露出一絲憧憬。“漠北我從未去過,你哥哥總說大漠草原,雄闊壯美,也不知是何等美景。”

方如逸見她目光閃動,暗道方孚遠這個大騙子,真是騙人不淺,那麽苦寒的一個地界,居然能說出花來,哄得嫂嫂甚是期待。

她不忍心戳破左思音,幹巴巴地道了句“等你去了就知道了”。

歇息的時日總是過得飛快,方如逸才剛覺出諸事不管的好來,工部放出供鐵名單的日子就到了。

沒到午時,她就和餘照一起入了工部府衙。

府衙的前院頗大,此時已然站著十幾個私鐵坊的東家,伸長了脖子往正堂上瞧,眼巴巴地等著差役出來報名。

院子裏只方如逸一個女子,想著自己還未出閣,不好獨自在男人堆裏打轉,便走到一旁,安靜地站著等。

不多時,大門外傳來馬車落停的聲音,湊在一塊閑談的坊主們頓時不說話了。

餘照的目光落在門口,神色甚是覆雜,方如逸有些詫異,回頭一看,見何齡扶著一名小侍女,邁過門檻,款款入院。

“原來方姑娘也在。”何齡嘴角微勾,眼神裏藏了三分陰狠。“我聽說方姑娘不是在做農具生意麽,為何要來鐵冶上插一腳?”

她走到方如逸面前,低頭一笑:“我倒沒有瞧不起方姑娘的意思,只是這鐵冶一道,不是人人都能做得的,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得起的。買生鐵,設爐子,招工匠,哪一樣不需要銀子?這段時日,方姑娘你的賬上,只怕是流水似的花錢出去,卻不曾賺到一個銅板吧?”

餘照氣道:“何姑娘,你胡說什麽!”

“啪!”

何齡身邊的侍女一擡手,甩了餘照一個巴掌。

一時間,院中的坊主們全看了過來,他們本就知道何齡與方如逸因為梁王的事,早有過節,此刻親眼目睹一場,嘴上說著勸和的話,心裏卻滿是能看熱鬧的澎湃。

自己的侍女挨了巴掌,方如逸不氣反笑,上前兩步,走到那侍女面前,掃了她幾眼,揚起右手,“啪啪”就是兩下!

那侍女驚得呆在原地,半晌才捂著臉道:“你!你怎麽隨意打人呢!”

何齡本以為方如逸會扮小伏低,沒想到她出手就是兩巴掌,頓時怔住了。

方如逸揉了揉手掌,慢條斯理道:“你一個商戶家的侍女,不等主人家開口發令,便隨意打罵一個官宦人家的侍女,我倒想問問,究竟是誰在隨意打人?”

“你!”侍女臉色難看,再開口時便沒了底氣。“你這侍女對我家姑娘出言不遜,難道我不能教訓一下……”

方如逸目光如刀,一下戳在她身上:“你既然知道,這是我的侍女,如何發落,自然由我說了算,豈能容你來說嘴!”

何齡總算回過神來,極力端出平靜的神情,眉頭一蹙,登時滾下淚來:“民女實在不知,到底是哪裏得罪了方姑娘,我這侍女欠缺管教,都是民女之故,還望姑娘高擡貴手……”

“怪不得這小侍女會出言不遜,原來是何姑娘從不管教她的緣故。”方如逸高聲打斷她的話。“何姑娘說,不知是哪裏得罪了我,你既問了,那我便費些心思告訴你,今日你到底做錯了什麽。”

何齡臉色僵硬,自己說的那句話,不過是個慣用的套語,裝弱扮小,拿捏人的,哪裏是真的要尋什麽錯處。

可眼下自己是民,方如逸是官眷女,周遭都是看客,她發了話,自己心裏再不願,也只能耐著性子聽。

方如逸冷聲道:“何姑娘,你有三錯。其一,見了我,不行禮先開口,言語間譏諷我不懂鐵冶,這是瞧不上我方家,在打我家的臉面麽?家父不過區區正三品的昭武將軍罷了,家兄也只是正五品的武略將軍,想來的確不如何姑娘一家子的皇商百姓,更有見識。”

圍觀的坊主們低頭捂嘴,好幾個差點笑出聲來,他們在城中經營私鐵坊,都不過是為世家打拼。

高門裏的大娘子們不懂鐵冶,只要多多賺錢,他們手中只有私鐵坊,身上更沒有一官半職,並無其他生意可以牽制何家,沒少被何家排擠搶單。

此刻見何齡被人奚落,他們心中實在暢快。

何齡臉色鐵青,強撐道:“方姑娘誤會了,民女並沒有譏諷姑娘你的意思……”

“我的話還沒說完,何姑娘為何出言打斷?”

方如逸橫眉一掃,何齡見四下裏人多,只得低了頭,不敢言語。

“其二,我的侍女犯了錯,自有我來打罵懲戒,豈能輪到你的侍女動手?今日我心情頗佳,暫且免了你這侍女的罪,否則,就憑她剛才那般戾氣咄咄的模樣,早該送進官衙,狠狠打上幾板子,叫她知道,什麽能做,什麽不能!”

那侍女登時嚇得腿軟,忙跪在地上,不住磕頭:“方姑娘,奴婢知錯了,還請方姑娘高擡貴手,千萬別送奴婢去官衙!”

“沒出息的東西!還不快起來!”何齡重重踢了她一腳,壓低聲音。“你是我的侍女,難道還輪得到旁人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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