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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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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重

左光路緩緩點頭:“音兒,你的主意拿得定,老夫也放心,就按你說的辦。”

方如逸道:“二位有了決斷,自然再好不過,可我擔心梁王不會輕易相信你們的話,多半會派得力之人前來探看。這段時日,府中上下都得嘴嚴些才好,萬不能又鬧出小嬋的事來。”

“妹妹說得不錯。”左思音沈聲道。“在自家住著,居然還會出這樣的岔子,真是叫我心驚。小嬋去了莊子上,何齡那邊多半會再尋一人探聽消息。

她想知道的,無非是我的身子是否日漸衰敗,我放出消息去,讓滿京的人都知我時日無多,她心裏得了意,想必也不會再伸手過來。”

方如逸思忖片刻:“姐姐說得沒錯,何齡其實不難對付,梁王才是最麻煩的。左姐姐,只怕這段時日,會有不少醫家入府診脈,其中定有梁王的人,若是被他察覺就不好了。不如讓照兒給你調個方子,就同傅世子一般,叫人切不出真實的脈象才好。”

左思音頷首:“我也正有此意,既然要做戲,必得做全了才好。”

餘照想了想,道:“瞧不出真實脈象的方子並不難調,難的是,這件事得小心遮掩才好。大將軍,左姑娘,若你們信得過奴婢,這藥就在方家調配,大將軍這邊派個心腹之人過來取,如此可行?”

左光路應了一聲:“就這麽辦罷,等音兒的消息一放出去,只怕老夫這裏會住著不少醫家聖手,在此處配藥,太過冒險。”

方如逸鄭重道:“大將軍信任我們主仆,真是再好不過。今日天色尚早,正是請禦醫診治,大張旗鼓放出消息的好時候。大將軍,左姐姐,我們不便久留,便先告辭了,今晚入夜後,還請二位定要派心腹過來取藥。”

左光路和左思音點頭答應,念著左思音得做出病重的模樣,便只命下人將方如逸和餘照送出門。

兩人一走,左光路就一疊聲地要人去太醫院,請禦醫過來。

餘照離開的時候,特意沒給左思音醫治,她的脈象仍是虛弱,禦醫過來一切,便皺眉直道“氣血虧損”,好在尚能醫治。

可只過了一夜,左思音的病情卻急轉直下,太醫院的人來了一撥,又走了一撥,個個搖頭嘆氣,搜腸刮肚了好些寬慰的話,說給左光路聽。

左光路氣得把他們全都趕走,滿京都地尋訪醫家聖手,一心要把孫女的病治好。

消息一傳出來,京中人口中憐惜的自然不少,但那些愛慕梁王的女子,嘴上跟著嘆氣,心底卻暗暗歡喜。

這左思音,果然沒有嫁王爺的命!

京中的消息走得飛快,不過半日,元軾便在府上聽說左思音病重,藥石無醫。

曾得功和張焦接連跌出朝局,得力之人一時難尋,他心裏本就焦急著,眼看和左家的親事就要成了,如今卻又忽然出了這麽一檔子事。

他有些坐不住,立在窗前眉頭緊皺。

左思音從小練槍,身子不說極好,多少也比一般女子強健許多,怎會得上氣血虧損之癥?

他思來想去,覺得這件事實在怪異,立即喚來小廝,命他去請常給自己請平安脈的張太醫過府詢問。

張太醫到了府上,一聽元軾相問左思音的病情,沒等開口說上兩句,先嘆起氣來:

“王爺有所不知,左姑娘的身子骨本是好的,可這血虧之癥乃是女子的大敵,輕則少眠落發,重則眩暈無力,連子嗣也不會有。

幸虧左姑娘還算有些底子,眼下尚且能拖上一陣子,要是能從民間尋得什麽偏方奇藥,說不定能有回轉的路子。”

元軾面帶憂色:“張太醫的意思是,若照太醫院這麽治下去,沒有偏方相助,左姑娘多半是沒救了?”

張太醫慌忙擺手:“老朽知道王爺著急,不過左姑娘底子尚在,說不定慢慢調養,這個,這個或許有……或許能恢覆些……”

他吞吞吐吐了一陣,元軾看在眼中,心裏明白透徹。

左思音多半是沒用了。

若是她的身子還能支撐得住,養個孩子出來,就算她將來死了,自己也能憑著這個孩子捏住左家。

可聽張太醫的意思,左思音竟連子嗣也沒法要了,這樣的梁王妃,娶來何用。

元軾目光一沈,命人送張太醫離開,心裏不住地盤算著,要如何才能讓左家主動提起退親之事。

他走到桌案前,提筆寫下一封問安箋,字句同從前無甚兩樣,只是這一回在關切病情的話裏,添上了兩句。

問安箋送到左家,左光路避開下人,把信箋拿給左思音瞧。

讀到“盼早日痊愈,入我王府之門,綿延子嗣”的字句,祖孫倆大為憤怒。

左思音目光似冰:“我們昨日才放出染病的消息去,今日的藥石無醫也才傳了不過半日,這梁王竟急哄哄地送了這樣的信來,生怕我們左家不願斷了與他的這門親!”

左光路氣得把箋紙揉作一團,狠狠扔在地上:“沒想到梁王是這樣的人!虧得老夫從前還敬他是個正人君子!”

“祖父,既然他都這麽說了,不如我們順水推舟,把這門親事作罷了吧。”

左光路冷哼一聲:“親事自然要作罷,可老夫非要讓他急上一急,說不定能露出什麽馬腳來。”

左思音不解:“祖父一向直來直往,這回怎麽拿捏起人了?”

“梁王實在欺人太甚!”左光路在房中走來走去,怒目直視。“他想退親為何不明說,非要做出這等陰暗小人的行徑,難道以為我們看不懂麽!”

“梁王心思重,從前我們不知,經此一回,也算對他認識明白。”左思音只覺得後背隱隱發寒。“祖父,這件事若不是方妹妹一心相助,只怕我們還蒙在鼓裏。對了,徐瑞先生何時登門,方妹妹那邊可有信來?”

左光路搖頭:“還沒有,聽說方家的少將軍明日就要進京,漠北的事要奏報,江首輔那邊在安排送往漠北的軍需,連帶著徐瑞也是忙,想來得再等上些時日。”

左思音了然道:“祖父,我們倒不急著見徐先生,暫且放一放也無妨。不過,若確如方妹妹所說,梁王心思重,只怕會想方設法,派人探進我們的宅子裏來。”

“要不我們加派些人手?”

左思音卻道:“若是把宅子看得緊了,梁王必會多心,覺得我們有什麽秘密,不想讓別人知道。依我看,一動不如一靜,我們什麽都別做,在與梁王斷親前,我日夜都在床上躺著,以防有人來探。”

左光路嘆了口氣,一拍桌幾:“沒想到老夫縱橫疆場一輩子,到頭來竟被一個陰暗小人給拿捏住了!還讓音兒你如此遭罪!你本就是個活潑愛動的孩子,日夜躺在床榻上,怎生熬得住啊!”

“祖父,這算什麽?”左思音認真道。“梁王謀逆是動搖國本的大事,我不過是在床上躺著,做做樣子罷了。若真能因此查出謀逆的實證來,豈不是護住了國朝根基?”

左光路眼底略過讚許之色:“不錯,為人臣子,當百計守國。你爹爹在玄海濱抵擋東瀛人,為國朝出生入死,總不能讓他後方失陷,遭梁王這個自家人背刺。”

祖孫倆說了一會話,眼看夜色將起,左思音怕元軾派人暗探,趕緊吃了餘照給的藥,在床榻上躺好。

入夜深濃,三更的梆子敲了又敲,一個黑影從左家大宅躍出,直奔到梁王府內才緩了緩步子。

黑影進了書房,就著屋子裏的昏燈,對元軾一拜:“王爺,屬下親眼所見,左姑娘的確病重。”

燈花爆了一下,元軾拿起一把小剪子,慢慢剪著燈芯:“左光路可有退親的意思?”

“還沒聽說。”

他皺緊了眉頭:“難道左光路還想把這個沒用的孫女,嫁給本王?”

“王爺,屬下瞧著,多半是左家忽然出了這樣的大事,一時間還沒回轉明白王爺的意思,這才不提退親的事。”

元軾“啪”地扔掉剪子,臉色慍怒:“這些話本王豈會不知?可如今本王兩手空空,雖說有個徐瑞,可他未必是靠得住的。呵,說什麽替本王拉攏張烈,這都幾日了,連個影子都瞧不見。”

他提筆刷刷幾下,寫好一封問安箋:“明日再讓人走一趟,左光路再怎麽憂心孫女,也不能壞了本王的大事。”

“王爺放心,明日一早,屬下就安排小廝送去。”

元軾背了手,走到門口忽然側頭道:“方孚遠明日可是要進城了?”

“是。”

“他的右臂如何了?”

“屬下早就派人打點了一路,方孚遠從漠北到京都,走了整整兩三個月,一個醫家聖手都沒尋見。想來眼下他已經錯過了最佳的醫治時機,這右臂多半是廢了。”

燈火昏黃,隱隱綽綽地映著元軾的半張臉,頗為陰森:“很好,戎族沒能拿下他,讓他活著到了京中。既如此,本王就再送他一份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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