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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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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勢

“你是……杜梅?”

方如逸驚訝地望著她,她的聲音和露在面紗外的臉,全然不是杜梅的模樣,只有身形有些相似。

“方姑娘,真的是我。”杜梅上前幾步。“姑娘是從城西亂葬崗把我救出來的,後來又讓我們姐妹偷偷住在昭武將軍府。”

方如逸了然,這些秘密只有她們三人知道,眼前這對姐妹,就是杜梅和杜杏無疑了。

“先進屋。”

她帶著倆姐妹進了房間,杜梅和杜杏取下面紗,露出兩張布了幾道傷痕的臉。

方如逸一驚:“你們這是怎麽了?”

杜梅笑著摸了摸臉:“姑娘,不礙事。我怕原先的那張臉在京都會被何家人認出來,就給我自己和妹妹換了一張,等過幾日疤痕褪去,便全然瞧不出來了。”

方如逸這才安心,轉念一想又道:“聽你的意思,你們姐妹準備留在京都?”

杜梅突然拉著妹妹跪下:“姑娘救我姐妹於火海冰窟,我們願終身報答姑娘大恩!”

“這是做什麽?快起來!”方如逸忙扶她們起身。“你們已經得了自由身,何必再入京都這個水火坑?”

“我們本是想著離開的,可後來聽說姑娘你被方家除了名,得獨自一個住在京都。姑娘,你雖聰慧,可你從小長在漠北,對京都的人情勢力一概不知,我實在放心不下。杏兒也說我們得報姑娘的救命大恩,這才留下來。

姑娘,我從前跟著何齡,對京中的世家貴胄也算知曉一些。若姑娘不嫌棄,就收我們姐妹做個侍女,姑娘畢竟是方將軍的女兒,將來免不了要在京中各家走動,其中的利害關系,我必知無不言。”

方如逸心中動容。

她救杜梅姐妹,是為了借機將何齡同元軾有往來的秘密,捅得滿京皆知,說到底,不過是場交易。

自己重活一世,拼命捧出一顆狠心,早就對京都中人斷了仁慈,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隨手相救卻能換來真心相待。

“好,只要你們不嫌棄我這個主子無錢無勢,免不了要跟著受些奚落嘲笑,我定會護你們周全。”

杜梅臉色一喜:“姑娘,我們姐妹是從泥裏掙紮出來的,如今能跟著姑娘,已然感恩戴德了,哪裏敢說什麽嫌棄不嫌棄的話。對了姑娘,我如今改了名字,依了我娘的姓,叫做餘照,杏兒叫餘然。”

方如逸點頭,拉起她們兩人的手:“餘照,餘然,真好,將來在京都,我們三人也算是相依為命了。”

天光逝去,屋子裏暗淡無光。

餘照點了燈,讓妹妹去先耳房安頓,自己則留在方如逸房中服侍。

見她認真地替自己寬衣,方如逸不大自在:“照兒,我自己來就行……”

餘照搖頭:“姑娘快別如此,因著沒有侍女,姑娘遭了多少奚落?如今要在京都討生活,自然得同其他世家女們一樣才好。”

方如逸嘆了口氣,由著她幫自己鋪床疊衣:“你說得沒錯,京都是一個早就秩序嚴明的地方,世家貴胄,高門小戶,都有自己的衣食儀制。

一件衣裙穿出去,就能讓人瞧出你在城中的地位。從前我最恨這些俗制,但如今要在京都裏活著,得同那些世家門戶打交道,我不能不一樣。”

“正是呢。”餘照替她鋪好了床,扶她坐下。“姑娘可是想好了以後的路?”

方如逸點頭:“照兒,這段時日,你應該也瞧出來了,我同何齡不對付。我也不怕告訴你,何家,我定要拉下來。”

餘照思忖片刻:“姑娘可是瞧出了何家其實是梁王的錢袋子,擔心梁王做大?”

方如逸驚訝地望她一眼:“照兒,看來你在何家並不是諸事不管的醫女。”

餘照不好意思起來:“何齡做事顧頭不顧尾,時常露出些個話頭,我偶爾聽了一嘴,回去想了想,也就推測出來了,算不得什麽。”

方如逸點頭:“沒錯,何齡不是什麽聰慧之人,我記得她有個甚是厲害的奶母,後來做了何家的管家,可這段時日似乎不在京中?”

否則,那日在王家,也不會如此容易就把何齡激怒。

“那王媽媽夫家出了點要緊事,回山南去了。”

“原來是這樣。”

餘照想了想,語重心長道:“姑娘,別怪奴婢多嘴。何家是皇商,做著鹽鐵生意,手裏又握著漕運,實在厲害得緊。

奴婢瞧著,姑娘也到了議親的年紀,若將來在京中孤身一人,沒個夫家依靠,只怕很難同何家鬥法。”

方如逸嘆氣:“你說的這些,我何嘗不知?可如今我同梁王的親事才作罷,京中仍是沸沸揚揚,便是想議親,也難得很。

高門顯貴的大娘子都是要管家、管莊子,操持後院諸事的。若我是個扶不起的,只怕也沒有顯貴之家願意讓我進門。夫婿要尋,但不可操之過急,先等這陣風議過去再說。”

餘照點了點頭,扶她睡下,吹了燈後才關門回到耳房。

此時的夜色越發深濃,梁王府的西角門外停了一輛馬車,何齡蒙著臉,悄悄入了門。

元軾正在後堂,修剪新入府的一盆天目松。

“王爺。”何齡的聲音裏帶了絲哭腔。

元軾沒有回頭,身子對著那天目松,手裏攥了把剪子:“你的臉如何?”

“為王爺傷一回,我心甘情願。”

何齡的右手不自覺地撫著臉頰,她今日挨了三掌,實在委屈得很,見元軾請她過來,暗喜王爺果然是心疼她。

元軾仍舊背對著她:“你可知這三掌是本王向聖上求的。”

何齡一楞:“王爺,為……為何呀?王爺心裏本就沒有那方如逸,她不識擡舉,非要退親……”

“啪!”

元軾手中的剪子狠狠摔在地上,何齡驚得一跳,捂著心口不敢出聲。

“你很好,要做本王的主。”元軾回身盯著她,目光冰冷。“未來的梁王妃你也敢動,你當真以為,本王非你何家不可?”

何齡嗓音顫抖:“王爺,我,我從來沒有背叛王爺的意思!我只是覺得那方如逸小家子氣太重,配不上王爺……”

元軾緩緩坐下,可那一身的狠戾卻肆意噴張:“你動了方如逸,本王的計劃就要往後退,折損多少人力財力,你覺得你何家賠得起?”

何齡咬了咬唇,忽地跪下:“何家願為王爺傾盡所有。”

元軾冷眼盯著她,許久才起了身,上前扶起她:“何家對本王忠心耿耿,本王都知道,可你不該擅自動方如逸。

本王同你說過,本王與她無甚情意,但方岱父子長年鎮守漠北,對戎族的動向一清二楚。你何家想與戎族做些暗門生意,沒有方家的軍情消息,便會難上七八分。

本王在京都是個閑散的王爺,有權有勢的文臣武將怕天子懷疑,都不敢同本王結親。這回和方家的親事不成,想再找一門武官世家,只會更不容易。”

何齡低了頭:“是……是我誤了王爺的事。”

“罷了。”元軾背手道。“你對本王的情誼,本王都明白。本王心裏自然也是有你的,可你何家做了皇商,財帛勢力不輸世家貴族,本王怎能在明面上同你往來?只得再委屈你幾年了。”

何齡喜不自禁:“王爺的意思我都明白,我不怕等!”

元軾的神情柔和了些:“如今京都對你我之事,議論紛紛,你又受了掌嘴的刑罰,在這裏待著,多少會委屈了你。不如先回山南避避風頭,出海一事,還得是你去替本王看著,本王才放心。”

一番話說完,何齡瞬間忘了臉上的疼:“我,我明日就啟程南下,定不會辜負王爺待我的心意!”

……

次日午後,顧苑的馬車停在江府門前,她才剛下車,便瞧見江與辰從府裏出來。

“表叔可是要出門?”

江與辰擡頭一看,奇道:“阿苑今日怎麽連招呼也不打,就來我家拜會?”

顧苑向來爽利的笑意裏添了絲羞澀:“我家官人近日頗好玄老的養生之道,四處尋那古籍舊典。我記得表叔公舊典眾多,特來相問。”

“啊,原來是要給你家那位王侍讀一個驚喜。”江與辰彈了彈衣袖。

顧苑抿了嘴:“表叔可別打趣我了。對了,你可聽說今日一早,那位挨了巴掌的何姑娘,悄悄出城南下了?”

江與辰眉梢一動:“走得這麽快?我還以為她要再賴上幾日。”

“可不是麽。”顧苑壓低嗓音。“我猜,多半是梁王勸她早些離京。眼下方家、何家,還有梁王的糾葛傳得滿京都是,貴眷們突然發現,原來梁王同何家是有些牽扯的,並不是一味的閑散。”

江與辰一笑,扭頭與魏臨對視了一眼,沒有作聲。

這件事他早就知了,如今不過是被方如逸捅出來罷了。

想起這位方家獨女,他忽地問道:“聽說那方如逸獨自一個在京都住著,方老將軍也放心?”

顧苑嘆氣:“便是不放心又能如何?方家畢竟不曾遵旨,總要做出個贖罪的樣子來。昨日我去左家吃席,聽見好幾個武將家眷都在笑她,說什麽方家想攀梁王這個高枝不成,反倒折了一個女兒出去。那些人真是沒安好心。”

江與辰背手:“倒也不算什麽壞事,至少他們這段時日不會再惦記方家,也不會在朝中參他們。漠北苦寒,本就難捱得很,若是整日挨參,方家父子減了俸祿,怎麽安撫軍中將士?”

顧苑訝然:“表叔,沒想到你還留意這些事?”

“我不過是喜歡看熱鬧罷了。”

顧苑低頭笑了笑,很快進了江府。

江與辰和魏臨出了府門,正要往北市街去,就在這時,一名武師打扮的男子匆匆跑來,對著他們一拜,湊近魏臨道:“館主,今日來了個女子,說想在武館裏練練拳法,可要收她進來?”

魏臨眉頭一皺:“武館向來是男子往來之地,收個女子進來算怎麽回事?拒了她罷。”

那武師點頭,露出些遺憾的意思:“小人本也想拒她的,但那女子長得實在是美,聲音也好聽,還說什麽家中本來是武將,從前也學過些拳法,想重新撿起來練練,小人才不忍心的。”

江與辰腦中閃過一念:“那女子可通名?”

武師想了想:“她叫方如逸。”

江與辰一楞。

方如逸?她怎麽來武館了?

心裏那絲看熱鬧的念頭,頓時蠢蠢欲動。

他推了魏臨一把:“走,瞧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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