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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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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齡眉梢一挑:“你想求我放了你妹妹?”

杜梅膝行幾步,目光懇切:“還請姑娘念她年幼,諸事不懂,放她離開吧!我今夜就把她毒啞,讓她離開京都,絕不會給姑娘添麻煩!”

何齡沈吟片刻:“罷了,你死之後,她在我這半點用處也沒有,還多了張吃飯的嘴。你去把她帶來,當著我的面廢了她的嗓子。”

杜梅忙磕頭拜謝,飛跑著去把妹妹杜杏領到前廳,親自配了藥水,讓她喝下。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杜杏果然只能“咿咿呀呀”地發出聲響,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了。

何齡滿意地點了點頭:“趁著天還未黑,趕緊把她送出府,讓她出城自己尋條生路。若將來被我瞧見她,可未必能有命在。”

杜梅連連答應,回房團了個小包裹,拉著妹妹出了後門,把那包裹給她背上。

自家妹妹不過十四歲,正是小姑娘家天真爛漫的年紀,可嘆跟她姐妹一場,沒得什麽依靠,反而吃苦受罪,日夜憂心。

好在妹妹是個懂事聰慧的,方才讓她喝那藥水,也沒有遲疑。

何家的小廝在身後盯著,杜梅不好多說什麽,只小聲對妹妹道:“出城的路,可記明白了?”

杜杏點頭,扯了扯她的衣角,神色憂慮。

“不妨事,等姐姐把這裏的事了結了,再來尋你。”

杜杏一步三回頭地離開,守門的小廝悄悄跟了去,果見到她出了城,往南邊走。

小廝飛快奔回何府,進了前廳,對上座吃茶的何齡一拜:“姑娘,那杜杏已經出城了,許是要南下。”

何齡放下茶盞:“南邊可是我何家的地盤,你著人留意些,不必刻意去尋,但若見了她,給個全屍。”

“是。”

守門的小廝剛轉出前廳,在內宅服侍的張媽媽卻進了來,對何齡道:“姑娘,杜梅斷氣了。”

何齡微微點頭:“很好,叫收斂師了不曾?”

“回姑娘,已經叫了,可要備副棺木?”

何齡嗤笑:“一個下人,要什麽棺木?我讓你們喊收斂師過來,只是為了讓城中人知道,惹事之人依然伏法,免得外人說我何家護短,縱仆生事。既然杜梅已經斷了氣,等收斂師驗過,便把她的屍首丟到亂葬崗去。”

“是。”

張媽媽得了令,趁著還沒入夜,用一輛立著“罪仆”木牌的板車,將杜梅的屍首拉出府,尋了條人多的路,大剌剌地送出城,扔在了城西的亂葬崗。

亂葬崗臭氣熏天,惹來不少黑鴉野狗。

天光將逝,一個蒙了臉的身影快步跑來,握著一根打狗棍,立在屍坑邊張望片刻,瞧見杜梅躺在那裏,手腳並用地爬下去,從腰間摸出瓶藥水,捏開她的嘴,灌了下去。

“咳咳——”

杜梅幽幽轉醒,茫然地望著四周,見眼前之人扯下蒙臉布,她心中一喜:“方姑娘!”

方如逸忙拉她起來:“你妹妹我已經接回城了,我們先離開這裏再說。”

兩人出了亂葬崗,杜梅換上方如逸帶來的粗布衣衫,在城門關閉前進了城,循著夜色回到方府。

幸虧聖上恩賜的昭武將軍府頗大,方家不過三人,請的又是臨時做活的下人,宅子裏多得是空置不用的屋子。

方如逸帶著杜梅從墻上翻進去,不多時到了後院的西廂房外,她推開門,杜杏正焦急地坐在房內。

“姐姐!”

瞧見親姐過來,杜杏忙撲過去,方如逸關了門,對姐妹二人道:“我同梁王的事還沒完,這幾日你們就在此處安心住著。下人們知道後院沒人住,不會過來,吃食什麽的,我會親自送。

何齡心悅梁王的事,今日捅了出來,梁王為了避嫌,做出不與商戶往來的樣子,自會想法子把她從京都支走。等我跟梁王退了親,何齡也走了,你們再離開也不遲。”

杜梅拉著妹妹跪下,“咚咚”磕了好幾個響頭:“多謝姑娘救我姐妹二人於水火!”

她哽咽得有些說不出話,方如逸扶她和杜杏起身:“我同你們一樣,也恨著何齡,只可惜我如今身單勢薄,沒法把何家這個皇商立即拉下馬,委屈你們姐妹在暗處藏身了。”

杜梅搖頭道:“只要能活命,我們姐妹怎樣都成!可是姑娘你的婚事是聖上恩賜下來的,如何能與梁王退親?”

方如逸目光一凜:“鐵了心要拼命的人,誰見了都怕。”

……

次日晌午,顧苑的馬車停在宮門外。

侍女寶兒通了進宮官眷的名牒,一名小黃門領著顧苑往宮裏走,一盞茶的功夫,便進了皇後的明儀宮。

“阿苑今日來得好早。”

皇後江與瀾笑著從寢殿轉出,她雖已二十九歲,兒子宣祐太子也十二歲了,可她瞧著卻像不到二十的小姑娘一般,雙眸清亮,溫柔動人。

江與瀾拉了顧苑的手,催她進了前殿,滿臉期待道:“快同本宮說說昨日你家花宴上的事!合宮傳得沸沸揚揚的,昨夜本宮在皇上那聽了幾耳朵,實在不真切,還得你來說才全。”

顧苑行了一禮,親親切切地喊了聲“表姑”:“昨日午後才出的事,怎麽傳得這般快?連皇上也知道了?”

“京都裏的事,哪有瞞得住的?”江與瀾命宮女端上茶來。“你快說罷,別學皇上那樣,掉本宮的胃口。”

顧苑笑道:“表姑相問,我自然是無有不答的……”

“阿苑,你眼中為何只瞧得見表姑,卻瞧不見你表叔我也在?”

閑閑的聲音在殿外響起,顧苑回頭一看,那位比她還小一歲的表叔江與辰,一襲的烏夜黑暗紋行衣,抄著手靠在門邊。

她這表叔是京都人人皆知的浪蕩子。

江與辰剛出生時,一名游方道人登門,摸出他天生反骨,叮囑其父,如今的內閣首輔兼禮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江介,萬不可將他拘束著養大,方能保得家宅安寧。

他長到十一歲上,同皇上青梅竹馬的姐姐,入宮做了皇後,特意為他求了旨,準他不學無術。

於是他便成了元昭朝“奉旨浪蕩”第一人。

他生來一副好皮相,雙目炯炯,俊逸颯爽,雖說眉眼間有些邪氣,可論起來也絲毫不輸那位貴氣逼人的梁王。

可即便如此,他卻白白放著那麽好的家世,不科舉,不仕進,只顧練一身武藝,有事無事便四處悠游,惹得世家女兒們懼他行事怪異,紛紛避他不及。

幸虧他還未在風月一道上開竅,空長到二十四歲,仍是孑然一個。

江與辰背了手,施施然進了前殿,截走宮女正要奉給顧苑的那盞茶,自顧自坐到一旁,掀了碗蓋徐徐道:“昨日的事,怎不說了?”

顧苑無奈地看他一眼:“我這不是正要說麽,是表叔你打斷了我。”

江與瀾拉了拉顧苑:“別同這浪蕩子閑扯,你快說罷!”

顧苑忙道:“昨日我家的花宴上,來了好幾個心悅梁王的世家女。陳將軍嫡女陳織吟喜歡梁王的事,滿京都是知道的,可梁王卻對她無甚心思。聖上給方將軍的獨女方如逸賜了婚,陳織吟滿心不喜,昨日尋了個方如逸不識‘吃看桌席’的由頭,諷刺起來。

一開始,我見那方如逸只顧顯擺梁王送她的衣衫首飾,還當她之前在我娘家的花宴上受了委屈,得了窮酸的名聲,這才極力炫耀,想找回點面子。沒想到,我一開口調解,她倒先忍了委屈,大大方方地說自己沒見過什麽世面。”

江與瀾面色驚訝:“原來這方姑娘竟是如此心胸開闊的人物,可本宮先前怎麽聽聞,她在你娘家花宴上受了譏諷,連句話也不肯說?”

“多半那會是她頭一次遇著此事,還不懂如何應對罷。”顧苑嘆息。“她才十七歲呢,又長年跟著父兄住在漠北那個苦寒地,每日裏不是風沙,就是戎族,哪裏見過京都內宅鬥法的厲害?”

江與瀾點頭:“也是,這裏人人都長了十七八個心眼兒,她初來乍到,一時間回轉不過來也是有的。”

顧苑笑道:“表姑不知,這方姑娘可聰明得緊呢!昨日陳織吟譏諷她的時候,皇商何家的獨女何齡也在邊上。何齡覺得自己沒能勸住陳織吟,便叫侍女杜梅拿了支翡翠金釵,私底下送給方如逸賠罪。

可杜梅聽說方如逸聞不得桃花香,居然暗中在金釵上抹了桃花蜜,還用藥材的氣味掩蓋一二,以為她定然察覺不出來。但方如逸一下便聞出來了,兩人在墻根下鬧起來,被我和世家女們撞了個正著!”

“居然這般巧!”江與瀾驚呼。

“誰說不是呢!那杜梅滿嘴胡說,想把桃花蜜的事瞞個嚴實。”顧苑昂了頭,驕傲起來。“她想在我王家生事,還不能夠!我當時就喊了侍衛出來,把事情經過原原本本地說給眾人聽,沒冤了她去。表姑你是沒見著,那何齡的臉青白了許久,甚是好看呢!”

江與瀾道:“聽聞那何齡掌管何家生意,雖說柔柔弱弱的,可手段卻是淩厲,怎會教出這樣的侍女?”

“自然是有其仆,必有其主了。”江與辰插了句嘴。“一個小小侍女怎敢在別人家的府上私自行事?多半就是何齡指使的。她做出這樣的事,定也是瞧上了梁王,氣那方如逸占了她的位子。”

顧苑看他一眼,揚了揚眉:“表叔有如此才智,怎的不用在仕途上?”

江與辰翹了個二郎腿:“人活一世,本該自在隨性,要是成天被‘之乎者也’拘著,有什麽意思?”

江與瀾不搭他的話頭,仍是對顧苑道:“原來何齡也喜歡梁王,那方如逸在京都還真是如履薄冰啊……”

“表姑不用擔心她,我看這方姑娘聰明得很。”顧苑道。

“聰明?”江與辰坐直了身子。“聽說她後來還跪在地上,苦苦求何齡放她一馬。這都被人欺負到頭上去了,哪裏聰明?”

顧苑含笑搖頭:“她那是以退為進,用何齡面上柔弱,實則心狠的手段,對付何齡。如此機變的本事,表叔你這個直來直往的人,定然學不會。”

江與辰不置可否,正要說上幾句反駁的話,殿外卻忽然奔進來一名小黃門,焦急道:

“皇上請娘娘去一趟,說是方將軍的女兒獨自去了梁王府,正鬧退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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