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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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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安全通道裏剛釀起的悵然又細膩的氛圍頃刻間消散了, 崔京聖沒說完的話自然也被橫沖直撞的氣場堵住。

他眼中一瞬激起厲色,是對被打斷傾訴的憤怒,但一看來人是盛緒, 那道厲色又被硬壓了下去,不過數秒,便換上一副溫和模樣,反而還沖著盛緒笑了笑。

他想,他果然還是絕對的利己主義者,什麽都不及對冠軍的渴望,所以看到盛緒眼裏遮掩不住的嫉妒時, 一個念頭順理成章 生出。

“盛緒。”

虞文知平靜地念了一遍盛緒的名字, 想要制止誰已經顯而易見。

其實虞文知沒想那麽多, 無外乎盛緒現在是自己人, 而崔京聖畢竟算前輩。

盛緒臉色立刻又沈了幾分,並沒像以前一樣聽話跟上來。

崔京聖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在意, 反而還對虞文知熟稔揶揄道:“沒關系, 當年你也不是很聽話。”

輕飄飄的一句話,瞬間就將人拉扯到沒有盛緒的數年前。

虞文知也沒辦法抗住下意識,一個當年, 眼前就恍惚閃過一些片段。

而人在陷入回憶時眼睛會停止眨動,目光也變得凝滯, 這一切都被盛緒盡收眼底。

三個人的場景,卻只有兩個人的記憶流動了。

那是盛緒不在的三年,也是他最嫉妒最無力改變的。

曾經他因為一句‘你的輔助’就激動的不能自已,現在, 他只想去掉輔助二字。

虞文知只在回憶裏停留一瞬就跳了出來,他並不是一個特別念舊的人, 時間在往前走,回憶的鏡頭就會變淡,他相信崔京聖也不是念舊的人,正因如此,當年崔京聖走他也沒留。

今天崔京聖話好像有點多了。

虞文知疏懶勾唇,小心掙開被崔京聖拽著的手,順勢扯住了盛緒的前襟,一用力,就把盛緒從臺階下拽到自己身邊。

“不一樣,盛緒很乖。”

突然被誇乖的暴躁小狗僵了一下,似乎也知道自己這臉色,這架勢與乖這個形容詞格格不入,以至於他仿佛被卡在一個明顯不符自己身高的框子裏,只能笨拙的弓著腰,勉強適應這個評價的高度。

崔京聖笑出了聲,因為這個形容詞,還因為虞文知用它來形容盛緒,那種心裏悶澀臉上愉悅的反差更讓他覺得滑稽。

但有得必有失,他沿著臺階後退兩步:“也是,誰在你面前都乖,誰也不能讓你變乖。”

說完,崔京聖從盛緒踢開的那扇門離開了。

崔京聖走後,虞文知松開盛緒的前襟,手指上移,掐著盛緒的下巴,笑問:“剛才想打人啊少爺。”

“沒!”

打人要被開除比賽資格的,他才不至於這麽傻。

盛緒站在虞文知下面那個臺階,此時要稍微擡眼看虞文知,他還在為崔京聖留下那個‘變乖’牙酸,這是不是說明崔京聖至少嘗試過?

虞文知定睛看了他一會兒,手剛要松開,卻被盛緒反手抓住,那雙眼睛灼熱地看著自己,像是有一腔火壓在心底。

“你出來就是為了見他?虞文知,你是誰的輔助?”

咄咄逼人的質問,沒什麽禮貌。

虞文知眼睛一垂,落在自己被盛緒抓緊的手上,手背被攥的邊緣稍微有點紅,不疼,只是被擠壓的狠了。

盛緒也看到那點紅了,立刻把手松開,卻還在等著虞文知的回答。

剛剛在電話裏,他聽到崔京聖的聲音,還是響在空曠的走廊裏,所以他頭腦一熱就找下來了,一到就聽見崔京聖拐外抹角暧昧不明的話。

簡直像特意相約來表白的。

虞文知氣笑了,抖開方便袋,直接從裏面掏出塊乳酪面包,塞到盛緒唇間。

“沒大沒小......你的,虞文知是盛緒的輔助,滿意了?”

濃郁的奶香和松軟的甜味一起漫上味蕾,盛緒下意識咬住,唇上都被糊了一層奶粉。

“別以為我不懂,你總用高情商那套......”聲音隱去,盛緒眼皮耷拉著,擡手接過那塊面包,頸上的骨鏈顫抖著蕩。

電梯已經修好了,大堂裏有人拿著喇叭通知,不用再爬樓梯了。

從安全通道出去,乘電梯回到房間,虞文知房卡在門上一碰,推門剛走兩步,發現辦公桌上放著杯已經放涼的牛奶,還有一小碟煎蛋吐司。

虞文知微怔,再低頭看自己袋子裏的乳酪面包,他隱約想起,盛緒洗澡之前,拿酒店座機打了個電話。

盛緒伸手扯掉被未擦幹的頭發打濕的衛衣,隨意卷在臟衣簍裏,回自己屋了。

虞文知掐著眉心按了按,邏輯在腦中形成閉環。

所以盛緒給他點了夜宵甜點和牛奶,如果他在房間,就能親自接到了,是因為他沒在,盛緒才急匆匆打電話詢問他在哪裏,還鍥而不舍的追問一句,甚至著急的連頭發都沒擦幹就套衣服出來找他。

現在想想他回的那兩句“管的還挺多”和“你猜”,就生不出半點玩笑的意思了。

因為沒提前告訴他,恐怕盛緒還當這是給他準備的小驚喜。

他該讓這驚喜落地的。

現在再說自己特意拿了兩個乳酪面包想和盛緒一起吃,似乎也不是原來的味道了。

所幸這場插曲並沒有影響盛緒的狀態。

次日中午,茶隊一行人聚在餐廳吃飯,大家點的東西都挺多,但吃下去的都很少。

“我靠我好緊張,不知道高考有沒有這麽緊張啊?”茂義覺得面前的港式茶點味同嚼蠟,明明幾天前他還評價很好吃的。

“還有三個小時就要比賽了,我昨天特意朝老家的方向拜了拜,大佛保佑所有在外的樂山學子。”Ware鄭重其事,雙手合十,在大洋彼岸的曼哈頓向大佛發去緊急祈禱。

“隊長,今年總決賽是11月8號,那年也是,生日好運。”澤川突然開口。

虞文知笑:“嗯,說得好。”

他一向覺得有信仰是好事,信仰是一部分力量的來源,尤其在此刻。

“我記得了。”一直悶頭吃飯的盛緒突然停下筷子,低聲吐出幾個字。

“嗯?”虞文知側頭看他,眼神裏有疑惑,這句話沒頭沒尾的。

“反正我記得了。”盛緒執拗的補充了一句,又把頭埋在碗裏。

記得你的生日是11月8號。

Ever與他們同在一張桌上,思緒卻不知游離去了哪裏。

他也同樣緊張,喉嚨似乎腫了起來,吞口唾沫都磨的疼,一周前的夜晚,他在曼哈頓的夜風裏站了良久,站的下半身都僵住了,終於還是閉著眼睛發出了那個信息。

發出去,並不覺得輕松,反而更沈重了。

生日真的會好運嗎?難不成也會像跟GLC那場一樣,還是贏了?

Ever不敢想,他已經賭上了尊嚴,但最後結局還是要交給命運。

但QZ的實力本就比茶隊強一些,再加上一層保險,有多大的好運能沖破層層枷鎖呢。

“Ever,你也說句吉祥話啊。”茂義用胳膊肘懟了Ever一下,見他一直心不在焉,好心讓他參與到群聊裏來。

沒想到Ever條件反射似的扭了下身,臉色蒼白的要命。

茂義呆住:“你幹嘛?”

Ever見眾人都看向自己,緊繃的神經勉強松弛下來,他抹了把臉,指了指喉嚨,無奈笑笑。

“哎呀茂義你別問了,Ever他感冒了,嗓子都說不出話。”Ware在一旁幫忙解釋。

多完美的理由,立刻就沒人再關註Ever的反常了。

三個小時很快過去,茶隊趕到了比賽現場。

半決賽,還是兩個奪冠熱門戰隊,現場快要比總決賽還熱鬧了。

國內玩家將奪冠希望都寄托在TEA身上,幾大轉播間的人氣都已經破億。

上場前,專業按摩師給每位選手全身按摩,為了給手腕減輕壓力,肌內效貼也貼好。

鄒凱也在一旁進行心理按摩:“別緊張,咱們做了充分準備,QZ也不是牢不可破的,相信茶隊上下團結一致的力量,這幾天練的戰術,都記在腦子裏,肯定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說得對,加油!”

“茶隊奪冠!”

“隊長生日好運!”

......

數只手疊在一起,緊緊相握,又用力甩開,像是定下了一個珍重的約定。

要贏,要奪冠。

然而上了場,打GLC時那種處處掣肘,處處別扭的感覺又來了。

Ware想去偷藍,結果被人堵了個正著,交了閃不算,還被拿下人頭分。

“哎我操!”

他一句罵聲出口,身後的督導員就走了過來,定定站在他身後。

“sorry, sorry.”Ware一邊道歉,一邊切隊友視角觀察局勢。

他發現原定計劃裏,茂義和澤川的中上聯動始終沒成型,茂義徹底被孤立,澤川則被QZ中野攔的死死的,根本發育不起來。

戰術也要抓時機的,錯過就是錯過了,至少這局,玩不了上中聯動了。

他又轉頭看向下路,即便有盛緒這種手速剛猛,走位利索的悍將在,他們也並沒占到什麽便宜,畢竟對面可是崔京聖和lika。

第一局沒什麽懸念的輸了。

第二局,鄒凱誘導QZ選英雄,QZ好像真的上當了,完全按照他們的計劃走。

結果打起來,卻根本沒踩他們預定的坑,甚至因為這些坑的設計,反而限制了茶隊的發揮,完全成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連輸兩局,茶隊氣勢徹底低迷下去。

第三局,鄒凱還欲按原計劃走,虞文知卻出聲制止。

經過兩局的實驗,已經證實他們的大數據,他們的總結根本行不通。

然而及時止損也需要魄力,只有虞文知敢說這個話。

“打下路,給盛緒拿澤麗。”

拿到版本英雄的盛緒果然火力全開,在虞文知的保駕護航下,終於第一次強勢打穿了QZ的下路,這把下路輻射全局,茶隊扳回一城。

第四局,茶隊的英雄陣容沒有任何變化,顯然想將這招一直用下去。

而且虞文知發現,經過了三局,崔京聖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而盛緒卻依舊剛猛,這就是年輕的優勢了。

崔京聖今年二十五歲,有比盛緒多六年的大賽經驗,但盛緒也有比他年輕六歲的旺盛精力。

盛緒牙咬的發酸,目光緊盯屏幕,幾乎打出了自己能達到的極限,在驚險的一挑二存活後,奠定了本局的勝利。

二比二追平。

“嘿嘿炸藥包,下局還這麽打,我感覺崔京聖體力跟不上你了。”茂義摘掉耳機,長出一口氣,下局勝利,他們就離總冠軍更近了。

與此同時,崔京聖按摩著手腕往後臺走,lika關切地問了一句,崔京聖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但離得近就可以看到,他額頭已經充血紅了起來,發邊還掛著細汗。

四場高強度比賽,到底還是疲憊。

回到後臺,鄒凱笑臉相迎,徐銳也親自給他們遞水擦汗。

“不錯不錯,狀態回來了,咱們一鼓作氣,拿下QZ!”鄒凱說著豪言壯語。

“我看對付QZ還得是猛打,搞什麽戰術陷阱都是白給。”徐銳隨口吐槽了一句,費盡心思練的體系輸得一塌糊塗,放飛自我窮追猛打反而管用,誰不說一句科技也不是萬能的。

這也讓他越發滿意自己簽下盛緒的決定。

Ever跟著徐銳遞水,臉上帶笑,牙齒卻將口腔內壁咬的血肉模糊。

虞文知居然不按套路來了,一切都變得不可控了。

QZ不是實力強嗎?崔京聖不是經驗豐富戰術過硬嗎,怎麽能被盛緒沖鋒的勢頭逼退?

到底在開什麽玩笑!

Ever心神震蕩,直到催促選手上場的聲音響起,公眾 號夢白 推 文臺他才突然耳鳴,聲波是持續穩定的,仿佛醫院監護儀上突然被壓平的曲線。

第五局比賽開始,雙方隊員上場,崔京聖在落座時別有深意地掃了盛緒一眼,見盛緒正揚著下巴,摩挲頸前的骨鏈,囂張至極的模樣。

lika問:“哥怎麽了?”

崔京聖擺手:“沒事,這局你跟緊我。”

茶隊還是堅持類似的陣容,顯然想效仿之前,靠絕對精力耗死崔京聖。

比賽到了中期,虞文知去野區排眼,被崔京聖抓到行蹤追上,正面solo輔助註定打不過AD,虞文知只好走位逃。

崔京聖一邊甩技能磨他的血量,一邊觀察了下盛緒的位置。

盛緒拿了高昂經濟,正欲回城出裝備,而lika剛剛從泉水覆活,往下路趕。

崔京聖心思一動:“lika,藏一下位置,離盛緒近點,我馬上過去。”

lika:“哦!”

盛緒按下B鍵,等待回城時看了眼虞文知單薄的血量,皺眉:“隊長?”

虞文知:“不用管,我沒事。”

他還掐著閃,肯定能逃掉,磨到現在,也是為了拖延崔京聖的時間,以及消耗他的技能。

然而就在崔京聖可以一個技能打到虞文知,虞文知也即將按下閃現時,崔京聖突然不追了,他胡亂空了個技能,繞彎直奔盛緒而去。

但看在所有觀眾眼裏,那個技能空的太假,以至於像是故意放虞文知一條生路。

解說A:“啊這......崔神也會犯這種錯誤嗎?”

解說B:“哎呀可惜了,他是想去打斷盛緒回城?趕得上嗎?”

【搞什麽?】

【我都懵了,世界賽上還有這種事?是故意放水?】

【咋啊,看到老情人不舍得下手了?冠軍拱手相讓?】

【好好好,讓讓讓,祈禱崔哥戀愛腦一回。】

【還得是我雙子星,連失誤都搞得這麽浪漫。】

【事情變得有趣起來了。】

崔京聖太了解虞文知了,他知道虞文知有閃,而且一定會掐到最後。

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虞文知,而是手握大把經濟的盛緒。

哪怕明知腦子正常的人都不會拿世界賽開玩笑,但看到這一幕,盛緒心裏的火還是瞬間暴起。

這跟當眾調情有什麽區別?

殺掉崔京聖的欲望從沒像此刻這麽強烈,崔京聖一個技能向他打來,其實盛緒轉身就走完全來得及,而他幾乎想也沒想打斷了回城。

前兩局的勝利給了他膨脹的自信,他確定以自己的手速,solo不會輸崔京聖。

盛緒反手就打了回去。

“盛緒,回城!”

虞文知根本不會像觀眾那樣發散思維,他幾乎第一時間就想到,崔京聖的目標是盛緒。

“我能殺!”盛緒聲音又沈又冷,脖子上血管繃了起來,頂在細細的骨鏈上,亢奮的情緒吞噬了一切,也徹底淹沒了虞文知的指揮。

他手速飛快,將崔京聖打的節節敗退。

欲望將他徹底禁錮在囚籠裏,眼前除了頹勢已現的情敵,再無旁的。

不知不覺間,盛緒踩過了河道中線,踏入了QZ的地盤。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以至於虞文知再想說什麽,或是親自趕過去都來不及。

lika突然從草叢中竄出,一個大招正中盛緒後背,盛緒被禁錮在當場,再快的手速也什麽技能都使不出來了。

崔京聖一笑,反守為攻,與lika一起收割掉盛緒背著的所有經濟,直接回城出了神裝。

形勢陡然倒轉,崔京聖肥了,發育AD打下路的路子好像行不通了。

盛緒在下唇咬出一道口子,舌頭嘗出腥甜,臉上卻失了血色。

他不知道有埋伏,崔京聖是故意誘他過線的。

虞文知沈默了半晌,在茶隊氣氛降至冰點時,他又狀若無事的開口:“Ware,先鋒放下路。”

不管如何,都要救一救。

後臺備戰室裏,鄒凱的心跳都要停了,他頹然坐下,用力搓著臉,心沈到谷底。

而Ever卻露出無聲的微笑。

是了,這就是六年大賽經驗的累積,這就是六邊形戰士崔京聖的戰術。

盛緒,還是太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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