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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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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安置

往山裏行了一個多時辰後,沈烈一行人終於到了周家人落腳的地方。

一個不算大的山洞,洞口很小,隱在灌木和樹後邊,洞口被幾塊大石完全填住,只餘一點透光透氣的縫隙。

周癩子去搬動石塊的時候,怕驚著了裏邊的人,先低聲出了聲才動的手。

“爹!大哥!這麽快收好了?”

周二郎聲音壓得低低的,從山洞裏探出頭來,話音才落,看到了後邊沈烈一行人,他激動得聲音都微變了調:“烈哥?大山哥?”

沈烈和陳大山笑笑,周癩子道:“趕緊的,讓你娘和弟弟妹妹們收拾收拾,咱們馬上往內圍去,阿烈和大山帶咱們一程。”

周二郎激動得不知怎麽是好,連忙欸著應了一聲,唰一下就縮回了山洞。

周家家當並不算多,說實話,他們家窮得連襖子都填的是蘆花和平日裏撿的雞鴨毛。

家裏當然也養雞鴨,可那雞鴨是不舍得吃的,都要送到集上賣掉,雞鴨毛自然也落不著,只能靠平日裏撿一點。

一家子都怕讓沈烈和陳大山他們久等,一家七口齊上陣,不過一刻多鐘就從收拾好東西從山洞裏鉆了出來。

除了周癩子、周大郎和周二郎是正常膚色,餘下的周癩子婆娘、周家大女兒、周三郎、周家小女兒膚色都是略不正常的白,乍一出來,甚至齊齊用手遮了遮眼。

沈烈和陳大山算是知道周癩子一家這近半年來是怎麽過的了,或者說,是盜匪到達祁陽縣的這兩個月,大概只有周癩子和周家大的兩個兒子敢出去,周癩子婆娘和長女是根本不敢往外走的,至於周三郎和周家小女兒,太小了,更不用說。

這世道。

沈烈、陳大山和許家幾人都去幫忙接了點東西扛上,道:“走吧。”

周家的糧食少,黃豆和陸續曬幹的野菜也有兩大袋,加之新收的那三袋,其實小半是豆莢,但別人不知道,背著糧食進山,外圍沒人還好,進到偏內圍顯然會增惹一些麻煩。

夜裏找了山洞落腳,周家人就把黃豆都倒出來剝了,把家裏的席子在火堆旁鋪開,黃豆晾在上邊用餘溫烘烤。五個袋子變成了三袋半,就這麽進了內圍。

為免被人盯上,連挑筐都沒用,除了特別細碎的東西用背簍背著,其餘像被子衣裳都是用繩子捆,一眼看得出是什麽東西,壇壇罐罐也給幾個孩子抱在手上。就這樣,還是引來了一些不懷好意的打量。

人少的只敢看看,人多的就有些蠢蠢欲動了,好在沈烈和陳大山自己原就有刀和弓箭,許家人也借了山谷中人的弓箭出門,加之上次沈陳二人在縣城收繳的刀,一行中青壯九人,四人持刀,六把弓箭,看著也足夠唬人。

那不是菜刀柴刀和鋤頭,那是軍制武器。

偏內圍的一天半,這種讓周家人後背汗毛都直豎起來的打量有五六次,但真正交鋒的只有一次,那一夥二十餘個壯漢,看神態和架勢就是慣犯,其中幾人盯著周家大女兒,眼裏的欲望和臉上興奮的笑意更是毫不遮掩。

對這樣的人,一句廢話都不用多,沈烈和陳大山則是迎頭疾沖而上,而本就氣得腦門冒火的周家父子,周癩子拿著沈烈給的一把刀,周大郎周二郎操鋤頭柴刀,緊跟著就沖上去了,那是真跟人拼命。

一邊是氣怒,一邊是戰場廝殺練出來的狠勁兒,真拔刀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有這一種收場。

對方一行二十餘個壯漢,眨眼功夫死了四個,輕重傷各一個,他們甚至都還沒能沖到對方陣營,就被對方先沖出來的五個人給弄出了四死二傷?尤其其中兩個持刀的,四個死的就是他們倆人打了個照面殺的,殺人簡直似殺雞一樣。

平時沒少仗著人多殺人劫糧的這一幫人那一瞬間也膽邊生寒腿發顫,在沈烈和陳大山又沖向他們時,一多半的人轉身就逃了。

離得沈烈和陳大山近的兩人跑不及,還沒轉過身就只覺脖子一涼。

許掌櫃眾人護著婦孺,許文慶卻是張弓拉箭,手抖了好幾息,一咬牙,噌一下放了出去。

壓抑的一天半,突然爆發的這一場劫鬥來得快結束得更快,短兵交接,地上多了六死二傷八個人,輕傷的那一個跟著同伴逃遠了。

沈烈和陳大山沒多話,直接給重傷和被箭射到腿沒來得及逃走的兩人一刀結果了。

許家人算是見識過沈烈和陳大山這一面的,周家人和魏清和只在遇到野獸時見過沈烈和陳大山出手,目標是人,這還是頭一回見,震驚有之,更多是慶幸和佩服。

尤其是周家人,心裏很清楚,如果不是跟著沈烈和陳大山,先不說前邊遇到的野獸他們應付不應付得了,只說眼下這一劫,怕是根本就過不過。

沈烈和陳大山倒不覺什麽,這是他們那幾年裏學會的生存法則,倒是對許文慶,兩人都有些刮目相看。

這小子練箭不足兩個月吧,最主要是那份膽氣。

沈烈拍拍他肩膀,笑:“好好練,不管是亂世還是太平世道,有一技防身總是好的。”

許文慶剛才心裏還慌著呢,被沈烈這一拍,才安穩幾分。

戰場也不收拾,一行人繼續往裏走,就在他們走後不久,林子裏陸陸續續來了好幾撥人,聞到空氣中那濃重的血腥味,再看到一地橫屍,嚇得轉身就逃。

心下確定,能帶著婦孺往深山裏去的,以後千萬千萬,絕對絕對不要去招惹。

周家人和許家人還不知道後邊墜著那麽多尾巴,不過之後的半天,之前那種隱隱能覺察到的不懷好意的打量算是徹底消失了。

又往深處走了一天多,離山谷大概只有一兩個時辰的路程了,許家人在林子裏辨別不了方向,對路也不熟,並未察覺,魏清和倒是往來不少次,但因為沈烈和陳大山每次運糧都帶著人各種繞路,他其實也辨別不清,倒是陳大山,走了沒多久就覺察到沈烈把方向給偏移了。

“周家人怎麽安置?”他私下裏低聲問了一句,心裏隱隱有個猜測。

沈烈低聲回道:“我們那天摘到銀耳的那一片怎樣?幫他們做一下簡單的防禦。”

果然。

陳大山笑道:“挺好的,我想的也是這一片。”

離山谷有半個多時辰的路程,不至於太近,但他們平時打獵采集會往那邊去,不至於完全幫襯不到。

進到這深山區,以外邊現在的情況,對周家人來說小半年內要防的應該只有野獸了,那一片會有狼,但在防禦上多花些心思,弄出一小塊安全區來,生存應該不成問題。

半下午的時候就到了沈烈說的那地兒,幾個山洞,一行人一一去看過,最後選了一處峭壁下最小的一個,因為那一處立面陡,幾乎沒有野獸能上到山洞頂往下躍,相對來說好做防禦一些,且近處還有一處小山泉。

在這深山裏,對於沒本事到處走動的人來說,水源離得近至關重要。

許家人見人沒被領回山谷,雖不知道這一處是哪裏,離山谷有多遠,但也沒多話,山谷裏的事務,他們對沈烈和陳大山是絕對信任的。大夥兒一起幫著清理山洞,伐木、給做基本的防禦,至少讓周家人能先有個安全的落腳地。

木頭直接在山洞前邊一片就近伐的,也是順便給他們清出一塊能種植的區域來,沈烈指著山洞前一小片地,道:“今天先把山洞門給做出來,晚上點幾堆火,我們連夜多伐些樹,打深樁給你們山洞外先築上高圍墻,把山泉那一塊也圈進來,這樣伯娘她們不至於連山洞都出不了一步。要穩妥的話,你們後邊慢慢多弄些石塊再弄一層石圍墻,那些個牲畜的嘴和爪子可不能小瞧了。”

陳大山往下邊又轉了幾圈,道:“下邊你們倒是可以用高木樁再圍出一片種植區來,現在黃豆和菜都還能種,趁著農時種下去,還能收一茬,圍墻套圍墻,也能安全得多,不過這都是後邊你們自己一點點下功夫的事了。”

周家人連連點頭,周癩子婆娘道:“肯幫我們到這裏已經很好了,都不知道該怎麽感激你們。”

山外現在已經沒了女人的活路,她一把年紀了,又一身的毛病,死了還少拖累家裏,可女兒還小,尤其長女,花一樣的年紀,真出點什麽事,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跟著走了這一路,她不是沒見到林子裏被啃得幹幹凈凈的屍骨,後邊這一天多是一點人影也沒見過,她哪裏不知道進了這深山區,至少人可能給他們帶來的傷害算是暫時避過了。至於山裏的野物,除了這山裏,又哪裏還有他們的去處呢?

……

沈烈一行人於第二日上午離開,離開前約好後邊如果往這邊打獵的話會順道帶上周家父子。

回到山谷日已過午,從許掌櫃綁著繩索下山谷起,發現的孩子就通知各家了,等到人全下來,谷中各家都圍了上來。

“糧沒運成?”

除了路上打到的幾只野兔野雞,摘的一些野菜,一行人算得上是兩手空空,陳老漢見此便問了一句。

陳大山點頭,道:“祁陽縣被那幫盜匪占了,招兵買馬,現在天天在縣外練兵,我們靠近不了。”

把山外的情況,以及去十裏村探查遇見周癩子父子,又是怎麽把人帶回深山裏的事都說了。

山谷中大家是長久的沈默,好一會兒,陳老漢才能開口:“那麽多人,都被困在縣裏,一個逃出來的都沒有?”

陳大山垂了眼,沈烈道:“可能只剛亂時逃了極少數人出來,城門應該是很快就被接管了。”

盧老漢急問:“那縣城裏那麽多人呢?就一直關在裏邊?”

沈烈搖頭:“應該不會,困在城裏的普通百姓沒有糧食,哪裏餓得住,男人為口吃的或許已經投了那些盜匪,成了反軍一員,女人和孩子……”

可能得看命。

家裏男人有本事的,或者護得住,沒本事的,如果還有姿色,落在那城裏和人間煉獄沒什麽區別了。

老中青一群人站在那裏久久說不出話來,許久,周村正聲色淒涼道:“咱們十裏村,還安穩活著的是不是就只剩咱們幾家和癩子家了?”

這還是他們這些人有沈家和陳家護著領著藏進這深山裏,就算是周癩子家,也是運道好,讓他們碰上了。別的村呢?等這天下太平了,能活著回到家裏的,還有幾人?

年老的幾個,陳婆子和周村正媳婦都擡手抹淚。

桑蘿指尖也微微顫抖,腦中閃過的是曾經讀史時看到的古代王朝人口起落,一串又一串只能換她一聲嘆息的數字對比。

而今,她成了這數字中比之塵埃還渺小的組成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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