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換了種問法：“你可有什麽線索？到時候對警察一定要說出來, 或者告訴我, 我去替你調查下。”

她想的是, 如果知道要結婚的到底是哪家，或許可以找到一些線索。

放開翠翠這個女人, 她看到對方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呆滯, 好似眼珠不會再轉, 她等了許久，也沒等來這個女人開口說一個字。

卓清蓮吐了一口氣, 也是, 剛剛經歷這痛不欲生的事兒, 現在肯定還在恐懼中, 斷不會開口的。

她只能拍了怕女人的肩膀，再深深地看了一眼, 便起身出了屋子。

到了外邊, 眼風都沒去瞥吳桂芳，只對卓清河說道：“清河, 你明天帶翠翠去下醫院，好好檢查下。”

她想的是，最好身心都要檢查，不過她也知道, 這落後偏僻的地方, 沒人會在乎心理創傷的事兒。

卓清河低著頭，沒應她，也沒跟她說其他的話。

出了老卓家, 手被羅佑華牽住，氣氛寧靜的可怕。

走了沒幾步，羅佑華於她身前習慣性蹲了下來，作勢要背她。

身後女人嘴角牽出一絲哭笑，跳上男人的背。

一上來，便像只小貓般趴在了男人背上，兩人一路無話。

回家睡下後，整個晚上，對於卓清蓮來說，不是一夜無夢，也不是美夢環繞，而是噩夢纏身。

她夢到了在莊稼地裏被玷/汙的人不是翠翠，而是她，周身的恐懼和惡心使她如墜冰窟，夢裏的她渾身動彈不得，想喊卻是怎麽都喊不出來，只覺絕望極了。在絕望中，映出了那惡棍的臉，那個滿臉橫肉的男人！

場景一轉，卻又到了那個被人下藥的時刻，實際的夜晚她在沒任何防備的情況下便被人迷暈，但在夢裏，她卻看到了，同樣是那個滿臉橫肉的男人！

看到的場景嚇得她一個激靈，便從夢中醒了過來，滿頭大汗，雖說是夏天，她非常確定，這汗不是因為熱，而是因為驚嚇。

剛才夢中的一切實在太清晰，是因為白天琢磨過那個滿臉橫肉的男人才夢到了他，還是自己這夢是要給予什麽暗示？

出事以後，翠翠並未對她開口說過一句話，她不確定以後的翠翠能否告知她真相，也不確定翠翠以及老卓家是否會去報案，也許這件事最終只會掩埋在天水灣無盡的歷史中，慢慢地，許多人議論夠了，便會淡忘，只有那個遭遇過這一切的女人，或許終生不得紓解和救贖。

想想，讓人可恨的是，惡棍之人卻可以一直逍遙法外，說不定將來還會禍害更多的忍氣吞聲的女人。

胸中呼出一口氣之後，卓清蓮於夜間坐了起來，作勢要滑下炕。

男人被驚醒，見女人仿似醒了有一陣子了，便也坐了起來，關心地問道：“清蓮，怎麽了，睡不著？”

“沒事兒，你睡吧。”

女人沈沈地答了句，人便下了炕。

下炕以後，借著燈光，開始勾畫起來。

男人以為她又在勾畫與美華的光明事業，於是便倒頭睡了。

睡著後，甚少做夢的男人竟然也被噩夢侵擾，在夢裏，是自己女人的痛苦掙紮與嘶聲吶喊，在夢裏，他想去抓住或者抱住這個女人，卻是怎麽都不能，就那樣在他眼前消失，直到不見。

男人於夜間猛然睜開了眼睛，方覺原來只是夢一場，還好只是夢一場。

他起身，見女人在燈光下的臉活靈活現，美艷動人，慶幸她還在身邊……

由於被剛才的夢境刺激，男人忍不住起身，移到女人身後，伸出鐵鉗般的手臂抱住了她，女人軟綿的身子使他終於回到了現實，這種實實在在的感覺真是踏實極了。

他見女人一直在盯著用了大半晚上畫就的畫，此次不是千奇百怪的衣裝圖樣，而是一副人物肖像，一個男人的肖像。

“這是誰啊，長得這麽醜。”

女人沒有回答他，還是盯在畫上。

這個滿臉橫肉的男人長得確實是醜，醜到即便不去施暴，都足以讓女人退避三尺，何況被這樣一個人摁在莊稼地裏無情的蹂/躪？

翠翠真的是被這個男人玷/汙的嗎？

一邊畫她也一邊在問這個問題。

這個畫她改動了無數次，越改那人的形象便越是清晰，即便只見一面，如今竟清晰的猶如骨子裏的熟悉。

幾天後，女人拿了好多張畫站到了羅佑華面前，他接過一看，還是那個醜陋男人的肖像。

原來這些天，女人連隊裏的事兒都不參加了，請假在家埋頭就幹的這個？

“你畫這麽多做什麽？”

女人活動了下肩頸，然後坐到男人面前，示意男人幫她捏捏肩。

這個落後的時代，真是累死人不償命，想覆印都不可能，只能一張一張地畫。

“佑華，找時間你去鎮上把上次那些人再找來，每人給他們一張，誰要發現了這人的蹤跡，我一定重重有賞。為了擴大範圍，你還有哪些有聯系的戰友，都給他們寄一份過去，我也要寫信給戴維，看看能否找到這人。”

女人的語氣極為認真，不像是開玩笑。

“清蓮，這人到底是誰？你為什麽要這樣大張旗鼓地找他？”

這是男人早就有的疑問。

卓清蓮方才意識到，她一直未對自己男人提過這個滿臉橫肉的男人。

“那一日，咱們兩個從鎮上回來，你去幫媽拿東西了，我便一人回家了，你還記得吧？就是那天，我碰到了這個人，看他好像是從我們家出去的。當時美華和翠翠都在，美華告訴我，她隱約聽見可能是哪家有人結婚，來下單的，但翠翠應該是私下截了我的單。當時我並未去追究，後來翠翠便出事了。”

羅佑華正在捏肩的手頓了一下，心也跟著漏跳幾拍，如果那日前去的人是清蓮，或許真如美華所說，這遭遇便要落到清蓮的身上吧？

他越來越不敢想象。

“也有可能這人只是來下單，當日侵犯翠翠的人與他無關。”

聽男人如此說，卓清蓮點頭，她當然也想到過這個可能。

或許不是這滿臉橫肉的人早有預謀，只是翠翠碰到了其他隨機獸性大發的惡棍而已。

但找到這個滿臉橫肉的男人，好歹也是一個線索，現在翠翠根本不開口說話，她想知道到底是哪裏人結婚都不可能。

“我去找美華問點事情。”

女人起身走了出去。

留下羅佑華眼神越發暗沈起來，看向畫上的男人，疑心逐漸加重。

上次清蓮被人下藥，大家普遍認為是有惡人隨機作案而已。

而這次翠翠的遭遇，難道也是隨機作案嗎？

清蓮與翠翠的事兒到底有沒有關聯？如果有關聯，那真是防不勝防，惹人恐慌。

而清蓮此次如此認真地想找到這個醜陋的男人，只是想為翠翠討回公道，懲惡揚善，還是潛意識裏有些什麽情愫促使著她要這樣做？

羅美華今日沒來老羅家趕工，卓清蓮只能跑到隊裏找她了。

在卓清蓮想來，羅美華的婆婆最是喜好打聽事兒，興許羅美華也能聽到一些二手消息。

她想知道的無非也就是翠翠的近況。

羅美華果然得了一些消息，還未來得及告訴她，此時小聲地說著：“聽說翠翠這些天幾乎不吃不喝的，人也瘦的皮包骨了，而且跟誰都不說話。你那媽去了她娘家，要求把翠翠給退還給娘家，而且還想著退回去以後，再討一部分彩禮回來。”

卓清蓮只覺一個雞蛋被塞進了喉嚨，差點沒上來氣兒。

這特麽都什麽事兒？

吳桂芳還真是拿不要臉當門面了。

“關鍵是翠翠那娘家也不想接，更不可能退什麽彩禮。”羅美華繼續說著，“想想翠翠也是可憐，你說要娘家肯接她回去，等這事兒過了，再找人打聽打聽，往遠處找個婆家也是有可能的，找不了好人家，差一些的應該也有希望。”

卓清蓮被噎的更厲害了，瞪起眼睛訓斥羅美華：“美華，你怎麽會有這樣的思想？翠翠出了這事兒，最十惡不赦的是那個惡棍，婆家有什麽資格想退她回去？當然，她那娘家也是薄情寡義的。在這個時候，翠翠需要的是婆家和娘家共同為她撐腰，渡過難關才是。”

訓完了，稍一琢磨，又道：“不過，指望吳桂芳通情達理，那簡直是天方夜譚。可卓清河呢，他就沒什麽意見嗎，他竟然也同意將翠翠給退了？”

羅美華被嘮叨一頓，並未生氣，她一早就知道自己這閨蜜思想總是與眾不同的，跟在這閨蜜身邊，有些東西她是在慢慢接受和改變，但畢竟自己從小生長在這天水灣，觀念的根深蒂固一時半會也轉不過來。

“卓清河應該也是這個意見吧，如果他不同意的話，吳桂芳又怎麽可能公然跑到翠翠的娘家門上要求退人呢？男人總是好面子的，出了這樣的事兒，還跟翠翠生活在一起，以後在天水灣怎麽擡得起頭來”

我去！

卓清蓮感覺已經難以言語，無法思考。

真是荒謬的世道，狹隘的思維！

她忽然想起，翠翠跟卓清河結婚的那天，那個女人妖嬈嫵媚，經她一打扮，出挑的很，當時她就想，吳桂芳應該也是花了不少血本娶回這樣一個漂亮兒媳婦的，卓清河喜悅的神色同樣昭然臉上。

那個跟你結了連理，晚上與你纏綿夜話，白日裏一同奔生活的女人，怎真的就可以因為被人玷/汙就不顧她的身心創傷，而要斷了一切緣分和情分？留下的一切只讓那個女人自己去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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