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宋玉成對他真正出手, 還是那次告發, 而他也知道, 宋玉成之所以如此做，最主要也不是為跟他比個高低, 到頭來只為一個“情”字而已。

至於有情人能否都可以成眷屬, 他不得而知, 他只希望，與自己婆娘這種安然平順的生活可以一生一世, 沒有任何外力的幹擾。

至於老娘如何知曉真相的, 他還真是猜不出來, 也有可能宋玉成跟老宋家的人澄清了謠言, 然後老宋家有人告知了老娘也未可知。

兩人到達鎮上以後，卓清蓮只身一人去找了王開山, 交貨, 收錢，幾分鐘之內搞定。對於王開山來說, 現在連驗貨幾乎都省了，天水灣這兩個女人做的活計簡直可以說天衣無縫，這種合作順暢極了。

卓清蓮帶著自己男人又去買了一些臭美專用物品，然後便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 因後座上沒了包裹, 本可以直接坐上後座的，但這個想找戀愛感覺的女人還沒從情景中走出來，硬要再次坐到了前梁上。

男人只是淺淺一笑, 由內而外的喜悅現於臉上。

回到天水灣，天色已經不早。

路上有三三兩兩收工回家的村民，其中有個鄰居捎話，說老娘讓羅佑華到田裏找她，幫忙拿一些東西。

正好快到家門口了，羅佑華便將前邊的女人放了下來，直接騎車去找老娘了。

卓清蓮走著，快到家的時候，忽然迎面碰上一個男人，有些面生，也是騎著自行車，這年頭，自行車沒幾輛，她便多看了兩眼。

一看不要緊，那人長相讓她開始佩服起老祖宗造詞的精妙之處，“滿臉橫肉”這詞用在這男人的身上真是再合適不過。

如果沒看錯的話，看樣子這人應該是從老羅家出來的。

難道是來找婆婆的？可是婆婆並未回家。

正琢磨著，便到了家門口，又直面碰上從裏邊出來的翠翠。

“大姐，你可回來了，這兩天可把我給想死了。”

翠翠過分熱情地打著招呼。

她一說這“想死了”幾個字，讓卓清蓮莫名地想起了前世的馮鞏。

“今天我有些累了，你還有哪方面需要學習，後邊找時間再來吧。”

卓清蓮當然知道，翠翠這個女人能如此嘴甜地招呼於她，無非就是想多學點手藝而已。

別人都喜歡聽好話，但是對於她卓清蓮來說，此時卻有些渾身起雞皮疙瘩的感覺。

“好的，大姐，你先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說完，那個妖媚的女人扭著水蛇般的身段款款離去。

卓清蓮搖了搖頭，別人還說她招搖過市，妖媚惑人，要與這翠翠比起來，她還真是自愧不如，瞧那女人屁股扭的，生怕哪個男人註意不到她。

進了家門口，先去了東偏房，去將屬於美華的錢交給她。

美華接了錢，臉上還是一貫的受之有愧的神色，她總覺得這是清蓮照顧她的，雖然清蓮說過多次，這是她自己的勞動所得，她還是轉變不過來。在當時農村人的眼裏和心裏，從來不覺得工夫也值錢。

“你也忙了一天了，趕緊休息下吧，這次的活兒不著急。”

卓清蓮提醒著她。

說完，見清蓮擡腳要離開東偏房，羅美華喊住了她，有些擔憂地告訴她：“剛才翠翠來過了，我見是她，就沒管她，但我好像聽見外邊有人來下單，說什麽哪日結婚的，找的應該是你，不知道翠翠怎麽回的那人。”

在羅美華想來，自己這閨蜜有時候真有些傻乎乎的，什麽都教給了翠翠，且不說將來真有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的事兒，關鍵是翠翠鬼鬼祟祟不是一天兩天了，沒猜錯的話，今天翠翠應該是截了清蓮的胡，把本是清蓮的單給私下搶走了。

卓清蓮聽完，才忽然明白過來，原來那滿臉橫肉的男人是來下單的，而翠翠跟她熱情招呼完以後，並沒有提有人來請單的事兒。

那小娘們兒竟然真開始挖她墻角，卓清蓮在心裏腹誹了一句。

“清蓮，你這脾氣也得改改，不能對什麽人都掏心掏肺的，免得自己吃虧。”

羅美華好心地為她著想著。

卓清蓮聳了聳肩，淺笑道：“無所謂了，讓她去唄，正好我從省城弄了一些時興布料回來，我得好好設計下，咱們爭取再出一批精品。”

羅美華一聽到這個，立刻眉開眼笑起來。

美華離開後，婆婆與羅佑華便從外邊回來了。

婆婆看她一眼，盡是讓她捉摸不透的神色。

看來這婆婆知道自己兒子不是太監以後，內心早已無比傲嬌起來，自是更是不再待見於她。

卓清蓮苦笑起來，以後的日子還真是更加不好混了。

“清蓮，我跟佑華還有事兒要談，今天晚上就你來做飯吧。”

卓清蓮內心一個哆嗦：原來這苦日子現在就開始了？！

連個準備都沒有。

羅佑華也多少有些明白老娘的心理，見自己婆娘進了柴房，他便百般不放心起來，這女人剛擔心完自己的處境，下馬威馬上就來了，不郁悶才怪。

他可不想看著那女人郁悶，於是打算跟老娘長話短說。

“媽，跟我談什麽事兒？”

見兒子站著，就跟火燒了屁股似的，老娘當然明白自己這沒出息的兒子是想竄到柴房去替那個懶婆娘，以前她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以後斷不能再由著他這樣嬌慣婆娘了。

在老娘看來，以羅佑華的條件，卓清蓮哪配得上。

“你坐下！”

聽了老娘的命令，羅佑華還是站著。

老娘一個生氣的眼神甩了過來，羅佑華只能悻悻地坐到了椅子上。

此時老娘才舒緩了臉色，帶上了一抹笑意。

“佑華，我們這天水灣消息閉塞，我這剛知道，國家從去年開始就恢覆考大學的制度了，你去年和今年都已經錯過，明年一定要試一試，我覺得你肯定能行。如果考上大學，就可以離開這窮山惡水的天水灣，跟韶華一樣，到城裏去工作了。”

羅佑華有些驚異，老娘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媽，你這是聽誰說的？”

老娘莫名地瞅了他一眼，笑了笑，“你甭管我聽誰說的，總之這可是天好的機會。國家為了照顧過去的老三屆，去年和今年在年齡上都放寬了要求，你得抓緊去考，萬一以後對年齡進行限制了，你想考都會因超齡而失去資格。”

羅佑華又是一個驚奇，老娘不但知道國家放開了高考，連報考條件都門兒清？

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心裏隱隱有些擔憂，眼前竟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

一個女人的身影。

王美珍？！

按說，王美珍春節與清明節期間來到天水灣，是以宋玉成女朋友的身份來的，化名王芳，老娘也斷不會知道她就是王美珍。

可是，這次從省城回來，老娘忽然得知他並不是太監，而且還知曉國家放開高考的事兒，他實在想不出天水灣有誰會告訴她這些。

難道在他們去省城的時候，王美珍又來過天水灣？

以她的說服能力，讓老娘放棄對她的怨恨和偏見，借著老娘重城市輕鄉村的思想，再添油加柴地作出一些承諾，保不齊老娘就動了點其他的心思。

而這心思他卻是再明白不過，在老娘的心裏，清蓮哪能與王美珍相比，規勸和蠱惑他步韶華的後塵，做始亂終棄的陳世美，不是沒有可能。

想著，他臉色暗沈下來，人也起身，淡淡說了句：“媽，別想了，我有部隊的處分在身，是不可能有機會參加的。”

他不想問老娘是否王美珍來過，跟她說過一些什麽，因為他知道，如果她們之間有心隱瞞於他的話，自是不會承認。

見兒子起身要出去，多半想去柴房幫那婆娘，老娘便搶先一步將堂屋的門給關了上來。

“處分怎麽了，本來就是沒影兒的事兒，總是有辦法消除的，就看你有沒有心了。”

老娘說的有些急切，羅佑華聽得有些心塞，一句句都接近於他的猜測與判斷，這話多半便是王美珍告訴老娘的了。

“媽，我不想考大學，我不認為必須得通過學校才能學到知識。”

“屁！”老娘呸了一聲，“上大學只為學知識嗎？關鍵是上了大學，將來可以分配好的工作，去城市安家。”

“我已經有家了，有清蓮的地方便是我的家。”

老娘一個白眼，自己這兒子真是鉆了牛角尖了。

“佑華，我說過，以前你一直在部隊，沒多少機會見女人，忽然回來娶了這麽一個，你就以為她好了，眼界不要太淺，如果你真的考上大學，去了城裏，將來有著國家分配的工作，什麽樣的女人不可以找？到那時候，她一鄉下丫頭，跟你腳步都不齊了，你還能看上她才怪。”

羅佑華漆黑的眼裏滲出冷冷的光，在別人眼裏，他一向是個孝順的，在他自己的心裏，也是對母親能忍則忍，能順則順，總是老人，觀念不同，沒必要太較勁。可是，這不代表他就會放棄自己的選擇和原則。

老娘可以不待見清蓮，但他不允許老娘來幹涉他的生活。

“媽，我再說一遍，我這輩子只認準清蓮了，你也不要再有別的心思，我是不會成全你的心思的。你可以不喜歡清蓮，但以後盡量做到對她的尊重，你若是一意孤行，最終傷害的可能是我，你知道嗎？”

說完，將老娘扶在一邊，開了堂屋的門，闊步走了出去。

老娘呆在原地，胸口劇烈起伏，氣憤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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