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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澀七日茶(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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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澀七日茶(8)

消毒水混合著空氣清新劑的味道無處不在,病床前的花在風的吹拂下輕輕晃動。

趙庭洛在特級病房中醒來,守在他床邊的女人驚喜不已,立刻轉身拿出手機走到房間內單獨的陽臺上。

“老公,兒子醒了。”女人穿著一身得體的裙裝,手中提著一個精致的蘇繡包包,她邊給丈夫打電話,邊招手讓帶過來的家庭醫生進來檢查。

“好的,好的,我會跟他說的,”她語氣中帶著笑意。

趙庭洛看著這一切感到無奈,他掙紮著推開家庭醫生,絲毫沒在乎這位從小就照顧他的人,摸著心口,感受到那奇異的悸動,腦中全是墜落時,許歸將他們位置調轉時的神態。那種毫不在意的視線,讓他再次禁不住一個冷顫。

他跌跌撞撞的想要走到外面,在快要成功時,剛剛打完電話的女人拉著他的手坐回床上。

“洛洛,你不是一直抱怨家裏讓你染發嗎?從今天起不用啦。”她宣布。

“媽?你在說什麽。”趙庭洛的腦中還殘留著當時驚險的場景,許多描述詞幾乎在他喉間呼之欲出,卻無法吐露和描述那種感覺,當前場景和昏迷前的場景交錯一時讓他思維陷入紊亂,他扶著自己媽媽的肩膀,感覺天旋地轉。

“以前家裏給你算過命,大師說你十七歲有一劫,需要以紅色化煞,所以...”

她的話沒說完就被打斷,趙庭洛的大腦逐漸從虛幻中脫離,他語氣急促的說:“你的意思是說這次就是那個劫嗎?”

寂靜氛圍中,趙庭洛想到小時候他告訴家裏人自己能看見一些奇特的小生靈後,被帶到祖宅進行奇奇怪怪的儀式,從此那些東西也消失了,他感受到自己的世界觀被打破。

如果不是發生這種事,他根本不會在意這些東西,也許就這樣平平常常的度過一生,甚至脫離封建環境,逐漸擺脫原生家庭的影響。在發現這些事情後,已經不可能不去探究。

最重要的是。

“家裏會承擔他全部的醫藥費?”他還不知道許歸的身體是什麽情況,但內心有種奇怪的掌控欲產生,他很願意許歸的照顧被家裏接手。

“當然,家裏不缺這點錢,待會媽媽就下去幫你弄好,”女人坐到床邊,幫他掖被子的邊角,又示意剛剛被推開的醫生過來。

“我要自己去,”他摸摸心口,他向來只在意自己的感受,只不過收斂在良好的素養下,現在他的好奇心讓他不由自主被那個人吸引。

樓下,icu特護病房中,許歸帶著一個透明的氧氣面罩,旁邊圍繞著多功能心電監護儀、腦電監護儀等眾多監測設備,胸口處放置著維持患者心臟功能的IABP,看著他蒼白而安靜的臉色,感受著他胸口緩慢到幾乎不可見的起伏,周見素感到一點平淡的安寧。

看著他悠長而平穩的心電監護線,周見素想握住許歸的手,卻發現他的手正在輸液中,旁邊陪同探視的護士有些焦急,似乎是擔心他亂動,幸好最終他什麽都沒做,只是默默看著他的睡顏度過這僅有的探視時間。

“同學,他家長不過來嗎?”護士關門時隨口問。

“嗯嗯,他家裏...不方便來。”

“太不負責了!”她語氣中帶著一種憐憫的憤怒,又像是公式化的語氣“孩子都傷成這樣還不來,幸好有你陪著,不然都沒人幫他辦手續。”

說著她發現面前的同學好像陷入呆滯,有些疑惑的看兩眼,腳下不停逐漸走出這邊,icu比較忙碌,她還有其他事情要做。

行屍走肉般在走廊椅子處坐下,周見素捏著手機,低垂著頭,盡力克制著不讓自己流露出情緒。

醫院中人來人往但所有人都是安安靜靜的,即使拿到死亡通知書也沒有大哭大叫,到icu這一步,與每天支付的費用相比,親人的離去是一個早就被不斷預告的事實。

那些或蒼老或稚嫩的面孔都帶著對這一切的習以為常,似乎透過隔離窗看著躺在病床上的親人就已經是莫大的滿足,經歷過去的一切,保留有曾經在一起的這段回憶就完全滿足。

“沒關系,爸爸已經陪伴我們這麽久,現在只是他去別的地方享福了。”一個面容蠟黃眼神難掩悲切的女人正安慰著懷中的幼女,那女孩哭的滿臉鼻涕眼淚,但卻沒有太多聲音,她來這裏太多次,知道不能用自己的悲傷去打擾別人。

這就是社會的規則,他已經在孤兒院學習過太多次。

他的頭開始痛起來,他聽見大腦開始瘋狂尖叫,似乎是是懊悔或者其他任何的東西。但這些全都沒有意義了,他意識到如果許歸不在自己身邊的話這一切全都沒有意義,自己的痛苦也好喜悅也好,全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就像停止擺動的鐘擺般,就像滿滿一桌子菜但房間內沒人般,那種突然崩塌的感覺湧上心頭,甚至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他捂住臉,感到臉頰的溫度奇高,接著,眼淚無法自控的流下。

我哭了。

察覺到這個事實的瞬間,周見素甚至不知如何描述這種奇怪的感覺,為什麽會哭呢,明明那個人說過會永遠陪著我的,現在他只是短暫的生病了,醫生會治好他的。

就算是在icu,不是也有病愈出院的人嗎。

我不能放棄的,他在心裏給自己加油著,在片刻無聲的抽泣後,他走到洗手間洗洗臉,看著鏡子裏臉色灰敗眼中全是絕望的人,他不斷調整著自己的神態,直到看起來堅韌又真摯的樣子,才放過自己。

最後一次走到許歸在的床邊,想看看他的臉,卻欣喜發現許歸已經醒來,正把手費力的彎到胸口,似乎在疑惑發生了什麽,看見站在外面的他,還傻傻的露出笑,牽動著輸液管,打了一個招呼。

周見素開始慶幸剛剛的自己調整過表情,不然他無法及時的回覆一個笑容。

他看見許歸做著怪表情說:“你笑的好醜。”

他忍不住笑了,這次是真心的。原本失去顏色的世界在此刻回歸明艷。

“我愛你,”他也做起誇張的表情回應。

身後傳來腳步聲,是護士發現許歸醒來,呼叫到醫生,原本兩人的交流被打斷,三四個人湧進病房,對許歸做起檢查,見許歸居然可以說話,很驚訝的做出噓的動作,不想他牽動肺部的傷口。對此許歸只能點點頭,畢竟軀體的受傷是真的。

【主仁我檢查過傷口了!按照這個世界的科技水平,後續劇情中都很難參與了,哇,不愧是中型世界】

【嗚嗚嗚嗚嗚怎麽辦,難道這次的能量就這樣浪費了嗎】

“別擔心。”難得的許歸安慰系統。

檢查完畢,確認許歸恢覆的狀態不錯,他們正準備離開,就見許歸小聲開口。

“醫生,可以把我的東西轉交給我朋友嗎?”

醫生是個近五十歲的伯伯,他點點頭,跟他身後的實習生吩咐幾句就帶著人離開。護士看看他蒼白的臉,問:“手漲不漲,要給你推慢點嗎?”

“要就點頭,不要就搖頭。”

許歸搖頭,於是護士又看幾眼藥水的剩餘,安慰幾句準備去另外一個病房,經過看周見素探究的眼神,對他說:“恢覆的不錯,理想狀態是再過幾禮拜轉去普通病房。”

連聲道謝中周見素送走護士,這種無力抵抗的痛苦他不能再承受第二次,在這個被許歸搭建起的小小安全區裏,他感到內心的惶恐消失一些。

趙庭洛從樓上匆匆趕來,正看見周見素站在旁邊,打量幾眼他的衣著,眼中露出輕蔑神色,剛剛他已經將許歸的背景調查清楚,在他看來這只是許歸在孤兒院認識的窮苦朋友。

他臉上裝起十分歉意的表情,主動對他說:“都是我造成的,對不起,我會負擔起他的全部醫藥費。”

周見素回頭,看著他只是打著幾處繃帶,行動自如,再側頭看看病床上的許歸,手不自覺的收緊,又很快放松。他知道這只是一場意外,而且教學樓的空架樓梯一向不安全,之前也親眼看到過過不是嗎?不應該把這次的事情的責任推卸到這個人身上,但他還是不由自主的對這個陌生的人產生一種厭惡。

可最後,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好像從另外一個地方傳來。

“好的。”一向自持的周見素把自己放的很低。

他們真的需要錢,獎學金遲早會花光的,即使去做體力活、去借錢也不可能支撐一天近一萬的icu費用。

不應該因為自己那無聊且不值一提的自尊影響許歸的恢覆,他感到可笑,為自己的無能而再度譴責自己。

“那你現在可以走了嗎?”片刻,他看見那人還想靠近病房,身體微微擋住身後的窗口,眼神銳利語氣不善的說。

趙庭洛面帶友善的笑容將卡遞過去,說出一句極為不客氣的話:“你沒權利趕我走吧。”

說著他越過周見素,朝許歸打招呼,果然見許歸帶著笑意輕輕點頭,他不知道兩人間的交鋒。

趙庭洛這種受過良好教育的家夥充分表現出家庭的影響,即使他一向自居為叛逆者,但必要時也可以戴上偽裝。更何況,他看向窗後那個靜靜看著他的人,內心那股奇異的悸動依舊在,他想,他會搞清楚這一切。

他做出大口吃飯的動作,又拿出手機打出幾個大字貼到窗口‘等你出院,請你吃飯’

但距離床邊太遠,許歸不能起身,所以完全看不清手機上的字,但他讀懂對方的動作,於是又點點頭。

看著兩人的交流,周見素不知該作何表情,他的內心開始隱隱的蔓延起自知的嫉妒,同時,他知道自己對於許歸無疑是特殊的,畢竟自己已經與許歸是戀人,這家夥不過是個陌生人。

咬咬牙,周見素說服自己不要幹涉許歸的正常交友,即使那人將他的自尊踩到地上。

把剛剛趙庭洛遞過來的卡摸出,他走向醫院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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