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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難得糊塗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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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難得糊塗2

不管燕晟氣不氣,這師徒名分是定了。

殷承鈺心滿意足,任憑馬車慢悠悠往祁王府走。

雖說建府,確是將京中空出來的王府改動一番,殷承鈺就入住了。出宮前,陛下和太後分別賞了一波,而後開府當日汪公公為首的東廠、以指揮使馮錚的錦衣衛也象征性地送一批賀禮。

殷承鈺當個甩手掌櫃,王府內臣都交給吏部任免,王府修繕都交給工部操心,連王府奴仆人選都由汪公公幫忙,祁王這副全權交付的姿態,陛下還是很滿意的,只是苦了趙貞兒,忙的不可開交。

趙貞兒聽到祁王回府,焦急地快步走向前院,將汪公公送來的這些侍女都丟到一旁。

殷承鈺剛進前院,還沒到屋裏歇口氣,便瞧見左面一列帶著儒士帽的老古板,右面一列掐著蘭花指的閹人,兩邊賭氣一般隔得遠遠的,氣氛僵硬得很,見到祁王卻齊刷刷地給祁王見禮。

殷承鈺不明所以地掃了一圈,最後問向一旁站著的王府大承奉,道:“這什麽情況?”

王府大承奉陳德恩算是祁王宮裏的老人,雖然祁王與趙貞兒之外的老仆都不親近,但陳德恩還是比旁人可靠的。祁王開府,太後恩典,準許老太監隨祁王出宮,祁王便大方地將府內“管家”之位留給他。

陳德恩躬身低聲說道:“左邊是來應召的賬房和管事,而右邊是……‘無明白’。”

此話一聽,殷承鈺心中明了。滯留京師的舉子科舉無望,日覆一日就盼著能在六部補上一個主事,若有王爺開府,爭著在府中聘用做個管事;“無明白”就是自行凈身又沒被宮中選中的閹人,除了被東廠看中打個雜,只能在王府中混個職當當。

雖然先帝命令禁止民間私自閹割,可此間陋習,不是說禁就能禁,祁王剛開府,有時候也只能順應。

殷承鈺對陳德恩說道:“挑幾個相貌過得去的留下來,其餘的都趕出去吧。”

陳德恩遵命,招呼著這群人離去,可那些滿口之乎者也的老儒生不滿得很,端著架子,諫言道:“王爺此言差矣,選賢舉能,如何能以貌取人?”

殷承鈺瞧那老樹皮一般蒸不熟煮不爛的老儒生,心中煩躁得很,出言譏諷道:“本王用不著選賢,各位要等著選賢,不如明年二月會試榜下見。”

這話紮心得很,一幹屢試不中的老儒生都禁了聲。

擺平這群人,祁王甩手便走,只見趙貞兒在廊下等著祁王,瞧到祁王來了,匆忙將祁王推入書房,急切得瞄了一眼祁王常服後擺,沒發現血汙,這才松了一口氣,帶有幾分嗔怪道:“那燕晟算的什麽人物,能勞得王爺就算身體不便,也要親自去請。”

祁王把玩著筆洗,提點趙貞兒道:“太後旨意,本王出宮可是要做賢王的。可朝堂上下誰不被同鄉、同窗、同榜、同年、同座師的情誼緊緊捆綁,本王想踏入朝堂,第一步就是認下一個好先生。”

趙貞兒不懂朝堂上的事,但她向來信奉王爺說的就是對的,祁王心中自有算盤,她就不再多言多語。

祁王更換常服,換下的月事帶交予趙貞兒去掩埋,便將陳德恩喚來,詢問吏部指派過來的文武屬官。

陳德恩將屬官的名冊呈給祁王,粗略掃過一眼,文武屬官密密麻麻地列一長串名字,卻偏偏右長史的位置空缺。殷承鈺微微一楞,陳德恩立刻躬身低聲答道:“汪公公派的人說,這是公公送給王爺的一個人情。”

殷承鈺心領神會,從筆架上抽出一根羊毫,沾著硯臺的墨汁,仿照著名單上的字跡一氣呵成地寫下“燕晟”兩字,擡筆細看,與原來的字跡一般無二,絲毫看不出補充的痕跡。

陳德恩上前一步示好道:“王爺筆下造詣簡直爐火純青。”

殷承鈺微微側目,對上陳德恩刻意討好的笑臉,心中明朗。

殷承鈺與趙貞兒之外的內侍不算親近,陳德恩也不例外,所以他沒想過大承奉一職空降他頭頂。面對祁王遞過來的大餅,陳德恩接得有些慌,試探著與向來冷面的祁王打好關系。

殷承鈺點頭道:“能得陳伴伴一句讚,本王這幾年的功夫爺不算白費。這麽一說,本王想起初學時,臨摹的字帖不少正是伴伴在內書堂仿照名家所寫,這麽算,伴伴也算本王半個習字師傅。”

陳德恩連連推脫不敢,可心裏熨帖許多。他當年在內書堂,學問算不上出眾,卻在楊老先生手中學到一手模仿字跡的功夫,當然最自豪的也是這一手功夫,祁王幾句話戳到他心底去。

殷承鈺一句話拉近與陳德恩的關系,進一步打氣道:“本王初開府,百廢待興,正是處處要仰仗伴伴的時候,難為伴伴萬事多費心些。”

祁王話音剛落,陳德恩緊忙附身下拜,一一應承。

陳德恩退下後,祁王一一會見文武屬官。既然是吏部指派,很明顯也是陛下的意思,殷承鈺不會給陛下難堪,與諸位落座寒暄,一盞茶盡,雙方熟絡,一方看似滿心托付,一方說著效忠之詞,心中如何想,兩邊都不得而知。

只是儀衛隊指揮使生的人高馬大,儀表堂堂,甚至比有王府潛在女婿的儀賓都英俊幾分,不由引得祁王多看兩眼,記下他的名字,裴南。

府上的屬官見了個遍,趙貞兒又將汪公公送來的人帶到祁王面前,由祁王選。

殷承鈺喜清凈,不喜歡身邊鶯鶯燕燕地圍著一群人,更因為她有秘密在身,除了趙貞兒,不許他人近身伺候。所以汪公公派人來,她就隨便選選,挑著幾個手腳麻利的分派到各個院落,其餘的打賞銀錢打發走。

趙貞兒帶著選中的人退下,陳德恩便帶著相貌周正的幾個“無明白”上前,很明顯諸位儒生中難有相貌出眾者,均被趕了出去。

殷承鈺一瞧,雖然相貌過得去,但妖妖嬈嬈得偏女態,做事也束手束腳,心底有些意興闌珊。

突然一人入了祁王的眼。

那小太監低眉順目地跪在一旁,雖然一副奴態,可那挺直的脊梁卻露出幾分真性情,再叫他擡起頭來,眉眼帶著英氣。讓他起身敬茶,手腳麻利,進退得體,難得的合心意。

殷承鈺來了興致,詢問他年齡,姓名,那人不卑不亢地答道:“奴名鄭卓,今年一十三歲。”

聲音清脆,不像平常太監那般尖銳高亢,刺得人耳朵痛。

殷承鈺滿意得點點頭,算是留在身邊。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燕晟一月未歸,以為家中肯定荒涼破敗,沒想到開門就有老管家喜氣洋洋地迎了上來,喚道:“老爺可算回來了!”

說罷,朝內堂一喊,堂內的幾個老婦匆匆忙忙趕出來,有人手中還拿著搟面杖,一瞧就是從廚房中趕過來的。

燕晟待仆從很是親和,從不擺架子,打聲招呼就讓她們散去,該忙什麽,就忙什麽。

老管家絮絮叨叨地跟燕晟報備,老爺不在家的這一個月,都有多少大人前來探望,留了不少書信。還有今日午時,有一位小公子送來不少東西,老管家不敢收,可小公子卻說這都是拜師禮,老管家瞧著那小公子非富即貴,身邊烏壓壓地跟著一群兇神惡煞的帶刀侍衛,一時間也不敢攔,只得由著他將整個倉庫都填滿了。

燕晟都能想象得出祁王來送“束修”的模樣,那神似世宗的眸子中閃爍著世宗皇帝絕不會有的得意之色,微微瞇眼,像是偷吃到魚的貓,不過想到祁王將他堵在馬車之內強行拜師……燕晟剛剛翹起一點的嘴角就沈下去了。

他真的很討厭與天潢貴胄打交道。

行至後院,老管家喚出一位奶媽,還牽著一位小公子。

燕晟詫異萬分,輕聲問道:“這是?”

氣氛僵了片刻,那位奶媽啜喏地答道:“嫂夫人在老家過世了,大老爺思前想後,決定讓奴帶著小少爺到京都投奔老爺。”

燕晟垂眸半晌不語,他生身父母早亡,全賴大哥種地供他讀書,而後大哥成親,長嫂也待他極好,稱得上是長兄如父,長嫂如母。可是他這些年在官場上奔波做事,表面看著光纖,實際上並未補貼兄長多少,未等他衣錦還鄉,長嫂卻已經過世了,燕晟突然有一種“子欲養而親不待”的酸楚。

他看著兄長的小兒子燕修,仿佛看到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大哥,抹了抹眼角的濕痕,張開手臂,對懵懂小兒說道:“過來,來叔叔這裏。”

可奶娘卻環住孩子,指點著孩子道:“叫爹,快叫爹,給爹磕頭。”

燕晟楞住了,無措地受了小兒的大禮,慌忙去扶。

奶娘抹著眼淚說道:“大老爺說孩子跟著他也沒出息,老爺沒有子嗣,便將修兒過繼給老爺了。”

燕晟抱著燕修,心中有點懵。

他不過剛從獄中出來,撿了一個頑劣的徒弟不說,轉身就要當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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