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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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無風，林間安靜十分，走在路上只能聽到初夏的幾聲蟬鳥鳴在不遠處交錯響起，尚未顯得聒噪。
離之拂開擋路的枝條，就見眼前突然出現一段衣擺，他動作微微一頓，擡目看去，就見一個少年模樣的人正躺在樹上，閉著眼，也不知是否真是的睡著了。
說來也怪，魔族人一般只有兩個年齡段，一個幼年，一個成年，除去離之自己因為誤了破紀又被人抽了記憶導致耽誤了正常的成長方式，這才經歷了少年時期之外，奇然這個正常成長的人，竟也會有這樣一個時期。
身體各方面都沒有成熟，儼然一個人界十七八歲少年的模樣。
不過也或許是這個原因，才導致他對冥界右護法感到……親近？
聽旁人說，他經常往冥界跑就只是為了見那個人一面。
正在他走神的功夫，樹上的人突然嘟囔了一句什麽。
離之眨了眨眼，果斷後退一步，下一刻，那人翻了個身，直接翻下了樹。
“嘭”一聲巨響，整個林中鳥嘩啦啦飛走大半。
“哎呦我去——”
奇然揉著腰從地上爬起來，一張臉痛苦得皺到一起，嘴唇張合不知低聲抱怨著什麽，卻在睜眼的一瞬間，所有的動作停止，像被施了定身術。
“少……少主？？？”
面上精彩得好似打翻了顏料，五光十色。
也許是為了給下屬保留一些顏面，離之點了點頭，倒也沒說什麽，腳尖一點，在那人原本的地方坐下，接著頭微微揚起靠在身後的枝椏上，像是思考人生去了。
奇然猶豫了一下，也爬上了相鄰的一棵樹，與自家主子隔空相望。
雖然只是他單方面相望而已。
二人沈默許久，還是奇然沒忍住，先開口問道：“少主似乎有什麽心事？”
離之沒有動，只微微“嗯”了一聲算作應答。
奇然撓了撓頭，似乎是想打破這種尷尬的氛圍，“聽說他們今日從鎮上買了酒慶祝，少主為何不和他們一起？”
離之還未開口，那人又道：“就是那個白石酒鋪，都說這家的酒最為純正，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離之眸光一閃，脫口而出：“是真的。”
“嗯？”奇然好奇道，“少主知道？”
離之：“只是認識……”
話音稍停，卻沒有再繼續下去，離之看向他，目光在不知不覺間恢覆平淡：“那你為何不與他們一起？”
奇然也沒有刨根究底，只是苦了臉：“悸姐姐不讓我喝，說我如今未至弱冠，飲酒傷身。”
離之默了默，突然問道：“你很怕她？”
“誰？”奇然疑惑一瞬，不過很快反應過來，“哦少主說悸姐姐，我也不是怕她，我主要……怕她那條蛇。”
他偏過頭，將半張臉避開月光，以便隱藏臉上因羞赧而添上的顏色。
“少主可能不記得了，我們年少時的捉迷藏，悸姐姐找人的時候從來都用她那條看似無害實則毒得很的小蛇，有一次我藏起來的時候身上帶了些糕點，而那條蛇最喜甜，找到我的時候就順帶把我咬了一口，毒性蔓延，即使有了解藥，我也三天沒能下地。”
奇然撇撇嘴：“從此以後，我就再也不敢招惹這條蛇了，連帶悸姐姐我都不敢違背。”
離之看著他，嘴邊的一句“我記得”就要破口而出，可卻在下一刻停住，轉而問道：“你……為何會選擇成為教主？”
“嗯？”奇然聞言，似是有些疑惑他為什麽突然問這個問題，但也一字一字答了，“當年尊上說想要在下面提拔一些人來陪伴少主，我覺得我很合適，就來了。”
離之突然笑了起來。
不同於面對外人時刻意端起來的禮貌而虛假的笑意，那人此刻的笑，是真真切切從眉眼間，從嘴角洩露出來的，開懷而愉悅的笑，像是想到了什麽開心的事情，無法抑制的，笑出聲來。
他仰靠在身後的枝椏上，眉眼彎彎，漆黑幕布中點綴的點點繁星，都倒映在他琉璃般澄澈的眼中，閃閃發光。
奇然被他笑得一楞。
從這次離之回到魔界開始，魔界中人就再也沒有看到過少主的笑容了，仿佛過往五年是一個術法，將那些笑容一寸寸封印在過去，任誰也無法尋得。
而如今這畫面，當真恍若隔世。
還未等奇然出聲詢問，離之便漸漸停了笑聲，留笑意仍然暈在嘴角。
他緩緩開了口：“五年前，有人在門邊傾瀉的日光中說，‘遇見了，便是了，哪有那麽多為什麽。’。如今我聽你的話，倒有些異曲同工之妙。”
奇然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我只是沒想那麽多。我還未化形的時候，有個老人和我說：‘魔活一世，唯有權才能使自己活得自在。’。我想活的自在，所以尊上給了這個機會的時候，我也並沒有什麽好猶豫的了。”
離之的笑容漸漸淡了下去，他的眼神放在廣袤星河，看似平靜其深處卻又湧動著莫名的情緒。
“權嗎……”他扯了扯嘴角，“所以魔中，真的有人不慕權力，甘願平平一聲嗎？”
說到這裏，不知怎得，他腦海裏突然浮現出父親披散著長發坐在書桌後的樣子，面容較常人看起來蒼白不少。
他轉頭問道：“如今父親的起居飲食，除了馨蘭姑姑，還有誰管著嗎？”
奇然歪頭認真的想了想，最終還是搖搖頭，“沒有了，少主也知道，馨蘭姑姑那種冷性子，除了悸姐姐，誰也沒法親近。”
離之正要點頭，電光火石間卻突然明白了什麽，渾身動作猛然一僵。
“少主？”
離之按了按額角，略帶疲憊地道：“你先回去，我有些事情需要想一想。”
“啊，哦。”奇然點點頭，看他這副模樣也沒再追問，身形向下一掠，轉瞬間便消失在林中。
直到周圍再也尋不得那人的氣息，離之才緩緩放下手臂，淡聲道：“出來吧。”
不遠處的樹枝“哢嚓”一聲突然折斷，而後細細簌簌一陣響動，樹後的人才一點一點地磨蹭出來。
月光照在那件熟悉的水色弟子服上，離之的思緒不可遏制地飄遠。
“離……楚少主。”
少女的聲音將他的思緒喚回，離之將手臂搭在曲起的腿上，淡淡道：“是你。”
桔梗手下拽緊了自己的衣角，訥訥點頭。
離之道：“有事嗎？”
桔梗深吸一口氣，像是在為即將說出來的話蓄力，可等到張開嘴的那一刻，蓄好的力又在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一絲一毫也沒有留下。
“我……”
離之等了半晌，也只等到了一些如同蚊子般的嗡嗡聲，微嘆了口氣，他從樹上一躍而下，走到她面前，輕聲道：“你想問什麽便問吧，以後不要來了。”
他的這句“不要來了”一出口，桔梗便感到自己心裏有根弦“啪”地一聲斷掉了，眼淚找到了出口，洶湧而出。
“我們真的回不去了嗎？”
離之垂眸，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我們以前可以一起練劍，可以一起吃糖，還可以一起去後山探險，雖……雖然會挨罰，但和你一起我永遠不會覺得不開心。”
離之如今已然成年，身高比她高了許多，她要看他的神色，只能仰起頭，任眼淚劃過鬢邊，殷濕頭發。
“可是如今……如今連見面都是奢侈。”
離之擡手遞給她一方手帕，見她雖然仍在哭，但總歸是慢慢擦起了眼淚，他這才緩緩開了口：“我一直知道，想要得到一些東西，便要事先舍棄一些東西的，所以……”
“你想要的，是六師叔是嗎？”
桔梗的眼淚仍在流，眼中卻明澈極了，好似一切在她心中都無所遁形。
離之不閃不避，甚至微微笑了下：“是，我想要她。”
桔梗眸中的光亮漸漸熄滅，“所以你之所以會在六界大會上那樣做，也是為了六師叔是嗎……？”
沈默片刻，離之突然擡眸看向夜空，身後長發被忽然而來的風吹動，輕拂白衫。桔梗怔怔地看著那人被吹過肩垂落下來的長發，就像不經意間潑灑到宣紙上的墨汁，稍一運筆，又是一副叫人稱讚的丹青絕技。
她這方正出神，離之卻突然開口道：“你瞧。”
桔梗轉身，向他所望看去，就見空中倏爾劃過一道極亮的光芒，向著東方，一閃而逝。
“是熒惑。”離之輕聲問道，“好看嗎？”
桔梗楞楞點頭，卻又看向他，一臉疑惑。
離之看向她，正色道：“桔梗，你想問的，其實都沒有意義。無論我回答是與否，那些事情都不會改變，而這場戰爭，也不會因為我的回答而停止。”
“往事已成往，何必追，倒不如珍惜當下。”
桔梗抿了抿唇，一臉委屈：“可我……只想要一個答案……”
離之彎了彎眸：“你已經知道答案了，不是嗎？”
桔梗一楞。
離之最後給了她一個笑，轉身向林外走去。
桔梗心裏一急，突然張口問道：“你知道嗎，我曾喜……”
“夜裏風大，”離之腳步未停，背對著她擺擺手，“回去吧。”
她之前一直不懂自己心裏的糾結到底是什麽，但心裏卻有種強烈的想要見他一面的欲望，如今方才明了，是心裏的不甘在作祟。
她心裏有一份感情，從未對人言說，卻也在某些時刻，想要那個人同樣知道，如此，才算公平。
今夜方知，那人原來一直都明了，只是不願點破罷了。
桔梗用手中的手帕一點點抹掉臉上的殘存的淚水，半晌釋然一笑，轉身向來路走去了。
============分==============
本以為顧免的傷養一陣子就會痊愈，卻沒想到，第三日，他的病情開始急速惡化，未完全愈合的傷口潰爛，整個人陷入昏迷。
碧曉自然又被虞姒找了過去，但這次的情況，竟連碧曉都束手無策。
“很奇怪。我之前檢查的時候，師兄分明只有鞭傷這一道外傷與些許內傷，算不得嚴重，可今日卻發現，師兄竟還中了毒。”
虞姒一臉緊張：“什麽毒？”
碧曉默了默，卻是突得嘆了口氣：“並不清楚。”
“你怎麽會不清楚！”虞姒緊緊地抓著她的手臂，好似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師妹！你不是醫修嗎？！怎麽會連這個都看不出來！”
似是感受到了些微疼痛，碧曉皺了皺眉，但到底沒說什麽，只是解釋道：“這個毒很覆雜，像是很多混合在一起的結果，我一時之間也並不能分辨出都有哪幾種毒。”
虞姒：“那怎麽辦！”
碧曉溫聲道：“我暫且以法力阻止師兄體內毒素蔓延，但想要徹底解決，還需尋得解藥才行。”
虞姒咬了咬牙，冷下臉：“我去找楚離憂。”
“師姐！”碧曉拉住虞姒，在那人掩藏不住焦躁的眼神中開口道：“這毒，不一定是那鞭傷導致的。”
“怎麽不是！”虞姒揮開她的手，怒目道，“師兄之前身體一直都是好好的，除了這次受傷，他怎麽可能會接觸到這種毒！分明是魔族那群陰險小人，在自己的兵器上塗了毒！”
見那人還要罵，碧曉只好出聲打斷：“師姐，這幾日除了你與瓊花，還有誰來探望過師兄嗎？”
虞姒的表情漸漸沈了下來：“你是指……”
碧曉道：“我也只是猜測，畢竟如今沒有證據，一切都有可能發生。”
虞姒凝眉想了想，最終搖頭道：“為了不打擾到師兄的休息，我將探望的弟子們一律攔截在外，除了瓊花，並沒有其他人進來。”
頓了頓，她問道：“你總不能懷疑瓊花吧？”
碧曉緩慢地搖了搖頭：“瓊花這孩子我很了解，她不會做出這種事的。”
“那問題不仍是出在了魔族人身上！”虞姒冷聲道。
碧曉沈吟片刻，似乎也找不到反駁的話，她看了一眼床上失去意識地人，輕聲對虞姒道：“師姐，你有沒有想過，就算你去了，也不一定能得到解藥。”
虞姒冷哼一聲：“不願意交出解藥，我就打得他們將解藥交出來！”
碧曉暗嘆，怎麽都學起六師妹那一套來了……
她略顯無奈地道：“我是說，師姐，你這一去可能會打草驚蛇。”
虞姒正欲張口，聞言，動作一聽，眉頭鎖得更緊了，顯然也是明白了她話裏的意思。
若直接對魔族人說明來意，豈非明晃晃地告訴他們，靈犀山主事之人倒了，正等著他們群起而攻之嗎？
“如果我不去，或許……”虞姒垂眸，覆又看向她，嘴角嘲弄一笑，“我們可以讓楚離憂，親自前來。”
碧曉一楞。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事嗎？
沒人催更的我，懶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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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稍停，卻沒有再繼續下去，離之看向他，目光在不知不覺間恢覆平淡：“那你為何不與他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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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奇然疑惑一瞬，不過很快反應過來，“哦少主說悸姐姐，我也不是怕她，我主要……怕她那條蛇。”
他偏過頭，將半張臉避開月光，以便隱藏臉上因羞赧而添上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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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之看著他，嘴邊的一句“我記得”就要破口而出，可卻在下一刻停住，轉而問道：“你……為何會選擇成為教主？”
“嗯？”奇然聞言，似是有些疑惑他為什麽突然問這個問題，但也一字一字答了，“當年尊上說想要在下面提拔一些人來陪伴少主，我覺得我很合適，就來了。”
離之突然笑了起來。
不同於面對外人時刻意端起來的禮貌而虛假的笑意，那人此刻的笑，是真真切切從眉眼間，從嘴角洩露出來的，開懷而愉悅的笑，像是想到了什麽開心的事情，無法抑制的，笑出聲來。
他仰靠在身後的枝椏上，眉眼彎彎，漆黑幕布中點綴的點點繁星，都倒映在他琉璃般澄澈的眼中，閃閃發光。
奇然被他笑得一楞。
從這次離之回到魔界開始，魔界中人就再也沒有看到過少主的笑容了，仿佛過往五年是一個術法，將那些笑容一寸寸封印在過去，任誰也無法尋得。
而如今這畫面，當真恍若隔世。
還未等奇然出聲詢問，離之便漸漸停了笑聲，留笑意仍然暈在嘴角。
他緩緩開了口：“五年前，有人在門邊傾瀉的日光中說，‘遇見了，便是了，哪有那麽多為什麽。’。如今我聽你的話，倒有些異曲同工之妙。”
奇然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我只是沒想那麽多。我還未化形的時候，有個老人和我說：‘魔活一世，唯有權才能使自己活得自在。’。我想活的自在，所以尊上給了這個機會的時候，我也並沒有什麽好猶豫的了。”
離之的笑容漸漸淡了下去，他的眼神放在廣袤星河，看似平靜其深處卻又湧動著莫名的情緒。
“權嗎……”他扯了扯嘴角，“所以魔中，真的有人不慕權力，甘願平平一聲嗎？”
說到這裏，不知怎得，他腦海裏突然浮現出父親披散著長發坐在書桌後的樣子，面容較常人看起來蒼白不少。
他轉頭問道：“如今父親的起居飲食，除了馨蘭姑姑，還有誰管著嗎？”
奇然歪頭認真的想了想，最終還是搖搖頭，“沒有了，少主也知道，馨蘭姑姑那種冷性子，除了悸姐姐，誰也沒法親近。”
離之正要點頭，電光火石間卻突然明白了什麽，渾身動作猛然一僵。
“少主？”
離之按了按額角，略帶疲憊地道：“你先回去，我有些事情需要想一想。”
“啊，哦。”奇然點點頭，看他這副模樣也沒再追問，身形向下一掠，轉瞬間便消失在林中。
直到周圍再也尋不得那人的氣息，離之才緩緩放下手臂，淡聲道：“出來吧。”
不遠處的樹枝“哢嚓”一聲突然折斷，而後細細簌簌一陣響動，樹後的人才一點一點地磨蹭出來。
月光照在那件熟悉的水色弟子服上，離之的思緒不可遏制地飄遠。
“離……楚少主。”
少女的聲音將他的思緒喚回，離之將手臂搭在曲起的腿上，淡淡道：“是你。”
桔梗手下拽緊了自己的衣角，訥訥點頭。
離之道：“有事嗎？”
桔梗深吸一口氣，像是在為即將說出來的話蓄力，可等到張開嘴的那一刻，蓄好的力又在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一絲一毫也沒有留下。
“我……”
離之等了半晌，也只等到了一些如同蚊子般的嗡嗡聲，微嘆了口氣，他從樹上一躍而下，走到她面前，輕聲道：“你想問什麽便問吧，以後不要來了。”
他的這句“不要來了”一出口，桔梗便感到自己心裏有根弦“啪”地一聲斷掉了，眼淚找到了出口，洶湧而出。
“我們真的回不去了嗎？”
離之垂眸，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我們以前可以一起練劍，可以一起吃糖，還可以一起去後山探險，雖……雖然會挨罰，但和你一起我永遠不會覺得不開心。”
離之如今已然成年，身高比她高了許多，她要看他的神色，只能仰起頭，任眼淚劃過鬢邊，殷濕頭發。
“可是如今……如今連見面都是奢侈。”
離之擡手遞給她一方手帕，見她雖然仍在哭，但總歸是慢慢擦起了眼淚，他這才緩緩開了口：“我一直知道，想要得到一些東西，便要事先舍棄一些東西的，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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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的眼淚仍在流，眼中卻明澈極了，好似一切在她心中都無所遁形。
離之不閃不避，甚至微微笑了下：“是，我想要她。”
桔梗眸中的光亮漸漸熄滅，“所以你之所以會在六界大會上那樣做，也是為了六師叔是嗎……？”
沈默片刻，離之突然擡眸看向夜空，身後長發被忽然而來的風吹動，輕拂白衫。桔梗怔怔地看著那人被吹過肩垂落下來的長發，就像不經意間潑灑到宣紙上的墨汁，稍一運筆，又是一副叫人稱讚的丹青絕技。
她這方正出神，離之卻突然開口道：“你瞧。”
桔梗轉身，向他所望看去，就見空中倏爾劃過一道極亮的光芒，向著東方，一閃而逝。
“是熒惑。”離之輕聲問道，“好看嗎？”
桔梗楞楞點頭，卻又看向他，一臉疑惑。
離之看向她，正色道：“桔梗，你想問的，其實都沒有意義。無論我回答是與否，那些事情都不會改變，而這場戰爭，也不會因為我的回答而停止。”
“往事已成往，何必追，倒不如珍惜當下。”
桔梗抿了抿唇，一臉委屈：“可我……只想要一個答案……”
離之彎了彎眸：“你已經知道答案了，不是嗎？”
桔梗一楞。
離之最後給了她一個笑，轉身向林外走去。
桔梗心裏一急，突然張口問道：“你知道嗎，我曾喜……”
“夜裏風大，”離之腳步未停，背對著她擺擺手，“回去吧。”
她之前一直不懂自己心裏的糾結到底是什麽，但心裏卻有種強烈的想要見他一面的欲望，如今方才明了，是心裏的不甘在作祟。
她心裏有一份感情，從未對人言說，卻也在某些時刻，想要那個人同樣知道，如此，才算公平。
今夜方知，那人原來一直都明了，只是不願點破罷了。
桔梗用手中的手帕一點點抹掉臉上的殘存的淚水，半晌釋然一笑，轉身向來路走去了。
============分==============
本以為顧免的傷養一陣子就會痊愈，卻沒想到，第三日，他的病情開始急速惡化，未完全愈合的傷口潰爛，整個人陷入昏迷。
碧曉自然又被虞姒找了過去，但這次的情況，竟連碧曉都束手無策。
“很奇怪。我之前檢查的時候，師兄分明只有鞭傷這一道外傷與些許內傷，算不得嚴重，可今日卻發現，師兄竟還中了毒。”
虞姒一臉緊張：“什麽毒？”
碧曉默了默，卻是突得嘆了口氣：“並不清楚。”
“你怎麽會不清楚！”虞姒緊緊地抓著她的手臂，好似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師妹！你不是醫修嗎？！怎麽會連這個都看不出來！”
似是感受到了些微疼痛，碧曉皺了皺眉，但到底沒說什麽，只是解釋道：“這個毒很覆雜，像是很多混合在一起的結果，我一時之間也並不能分辨出都有哪幾種毒。”
虞姒：“那怎麽辦！”
碧曉溫聲道：“我暫且以法力阻止師兄體內毒素蔓延，但想要徹底解決，還需尋得解藥才行。”
虞姒咬了咬牙，冷下臉：“我去找楚離憂。”
“師姐！”碧曉拉住虞姒，在那人掩藏不住焦躁的眼神中開口道：“這毒，不一定是那鞭傷導致的。”
“怎麽不是！”虞姒揮開她的手，怒目道，“師兄之前身體一直都是好好的，除了這次受傷，他怎麽可能會接觸到這種毒！分明是魔族那群陰險小人，在自己的兵器上塗了毒！”
見那人還要罵，碧曉只好出聲打斷：“師姐，這幾日除了你與瓊花，還有誰來探望過師兄嗎？”
虞姒的表情漸漸沈了下來：“你是指……”
碧曉道：“我也只是猜測，畢竟如今沒有證據，一切都有可能發生。”
虞姒凝眉想了想，最終搖頭道：“為了不打擾到師兄的休息，我將探望的弟子們一律攔截在外，除了瓊花，並沒有其他人進來。”
頓了頓，她問道：“你總不能懷疑瓊花吧？”
碧曉緩慢地搖了搖頭：“瓊花這孩子我很了解，她不會做出這種事的。”
“那問題不仍是出在了魔族人身上！”虞姒冷聲道。
碧曉沈吟片刻，似乎也找不到反駁的話，她看了一眼床上失去意識地人，輕聲對虞姒道：“師姐，你有沒有想過，就算你去了，也不一定能得到解藥。”
虞姒冷哼一聲：“不願意交出解藥，我就打得他們將解藥交出來！”
碧曉暗嘆，怎麽都學起六師妹那一套來了……
她略顯無奈地道：“我是說，師姐，你這一去可能會打草驚蛇。”
虞姒正欲張口，聞言，動作一聽，眉頭鎖得更緊了，顯然也是明白了她話裏的意思。
若直接對魔族人說明來意，豈非明晃晃地告訴他們，靈犀山主事之人倒了，正等著他們群起而攻之嗎？
“如果我不去，或許……”虞姒垂眸，覆又看向她，嘴角嘲弄一笑，“我們可以讓楚離憂，親自前來。”
碧曉一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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