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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話藏機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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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越俎代庖了呀……不過帝後如此明事理,相信與紅鳶的想法並無不同吧?”

仙帝一張臉已經黑得像鍋底,但偏偏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他能有什麽不同?!

黃口小兒都知道過猶不及這個道理,他縱然想給靈犀門下馬威,縱然將其門人當附屬,縱然知道每個人都在演戲,他還能阻止,落得個冷漠自私的名頭不成?!

他能做這種事,讓整個仙界丟了顏面嗎!

仙帝咬了咬牙,剛要張口,沈默許久的顧免突然一扶手,揚聲開了口。

“師妹頑劣,才導致了這場鬧劇,破壞了宴席的氣氛,我作為掌門,難辭其咎,在此自罰三杯!”

說完,也不給在場阻止的時間,擡起酒壺斟滿了三杯酒。

“靈犀門上下感激仙帝仙後寬宏大量,同時對劍舞難成,破壞諸位雅興一事深感愧疚,再次鄭重道歉!”

下一刻,顧免連飲三杯,一絲停頓也無,但偏偏每一次放下杯子的動作都是輕而穩妥,頗有文人風骨,像一道美好的風景。

三杯飲盡,顧免一攏袖,彎下了腰。

仙帝眼中幾欲噴火。

寬宏大量?

劍舞難成?

好一個難辭其咎!好一個鄭重道歉!

顧免這三杯,不僅讓仙帝不得不“寬宏大量”,一個“劍舞難成”更是暗指靈犀門將不會再有任何人答應上場表演,這場表演並沒有接下去的可能,而最後他所說的“靈犀門上下”則完全是威脅。

若強人所難,不介意拼個魚死網破。

好!好!

當真是靈犀教出來的好徒弟!

仙帝不怒反笑,話語從他口中說出來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自然,並無不同。”

仙後也不知是並未看出殿內的氣氛,還是性子如此,仍然溫柔地道:“顧掌門快起來吧,顏夕上仙既然身體不好,自當休息,紅鳶仙君亦並無過錯,當然不會怪罪。”

紅鳶一挑眉,與顧免一道行了禮,“謝仙帝仙後。”

仙後又對顧免道:“各位上仙年齡尚小,打打鬧鬧本是尋常,但分寸還是要記得的,你作為掌門,要看顧好師弟妹啊。”

顧免低頭應了。

仙帝冷哼一聲,正有火沒處撒,餘光瞥到外圍看戲的三公主,立刻怒罵道:“看你惹出來的好事!”

“我!”三公主先是震驚,隨後一臉委屈,“不是你……”

“不是什麽不是!”仙帝瞪向她,“回你的宮中去!”

三公主莫名其妙被罵了一頓,眼淚立刻在眼眶中打轉,咬著唇跺了跺腳,轉身跑出去了。

林泉清無奈地搖了搖頭,悄聲說道:“這仙帝當得可真是……”

“慎言。”顧免在一旁打斷了他的話,林泉清自覺失言,撇了撇嘴不說話了。

隨著各位重新入座,這位從三公主開始的鬧劇最終也以三公主結束了,仙帝經此一事,面色一直都不怎麽好看,之後的宴席上也未再多發一言。

這種情形讓各位仙家不免踹踹不安,場面有些尷尬。

不過對於靈犀派來說倒是甚好,畢竟能安下心吃一頓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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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跟著紅鳶指派的小仙娥一路來到月老閣,離之連景色都沒來得及觀賞,徑直走到了一個房間,等到碧曉將門一關,他猛地松了口氣,抱著顏夕靠在了門上。

“緊張?”

懷中的人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正淡淡的望著他。

“放心,所有人都看出來是假的,不必緊張。”

離之:“……”

演這出戲有何用?!

“有何用?”顏夕挑了一邊眉,直接猜出了他的想法,“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

她說了幾句話,可離之一直沈默不語,只微微低頭望著她,房間裏沒點燈,窗外月光透進來,將他的整張臉隱藏在黑暗中,看不清楚。

安靜半晌,顏夕突然聽他笑了出來。

笑聲低沈而充滿誘惑。

“師父說了這麽多,其實從一開始便猜錯了。”

顏夕楞了楞,“……什麽?”

“我不緊張。”離之的聲音是特別清朗的少年音,但此時卻刻意壓得很低,又因為挨得極近而猶為清晰,仿佛有著貫穿耳膜的力量。

“我只是怕您在我懷裏待的不舒服,”說著這裏,他話音頓了頓,接下來便是攜著笑意的聲音,“現在看來,似乎是我多慮了。”

恰在此時,屋內突然亮了起來,離之的面容一下子變得極為清晰,一雙滿是笑意的眸子映照著亮亮的燈光,尤為好看,可顏夕沒空欣賞,因為她方才想到自己如今還是在那人懷裏的模樣。

所以他的意思……是說她故意賴在他懷裏不起來?

“我……你……”顏夕皺了皺眉,難得的有些語塞。

離之仍是笑,笑得顏夕心頭一陣莫名的煩躁,“嘖”了一聲,從他身上翻了下來。

雙腳落地的那一刻,顏夕下意識擡眼,就看見那位一直被忽視的四師姐朝二人的方向微微歪了歪頭。

顏夕:“……”

離之:“……”

他們到底是怎麽把一個大活人忽視掉的?!

“咳……”顏夕輕咳一聲,正在想著怎麽開口,碧曉已經十分善解人意地道:“我有些不舒服,就先在這裏休息一下。”

“啊。”顏夕連忙點點頭。

然後看著她,不動了。

與碧曉大眼瞪小眼對視了很久,顏夕才聽旁邊傳來一聲帶著笑意的嘆氣,而後開口道:“那離之與師父便不打擾師伯休息了,師父,我們走吧。”

“啊好!”顏夕像是一下子回神,連離之的臉都沒敢看,直接率先出了門。

直到走出房間,夜裏的微風吹到臉上,她才覺得自己亂七八糟的思緒稍稍鎮定了一點。

顏夕扶額輕嘆。

真是……丟人啊。

喝了這麽多年酒,也沒辦過如此蠢的事,還被自己徒弟看見了。

顏夕,丟人丟到家了。

身後響起輕微的關門聲,緊接著是熟悉的嗓音,褪去了刻意裝出來的低沈,是一聽到便讓人心生歡喜的清朗,帶著一絲俏皮,卻又不失恭敬:“師父。”

顏夕心裏莫名其妙地一動,就像平靜的湖水突然被投下了一顆石子,雖然不大,但有層層漣漪引起擴散,會影響深遠。

她沒說話,轉了個身沿著回廊向右側走去。

“師父?”

身後的少年緊跟著她的腳步,口中卻不忘試探一般一聲一聲問著她。

“師父是否生氣了?”

“師父?師父不要生氣,離之錯了。”

顏夕依然沒說話,腳下卻沒停,一步一步走過蓮池圍繞著的回廊,在走廊的盡頭緩緩轉過了彎。

路轉處,迎接無邊月色。

這是一個仿佛可以容納天地的庭院,正中心是一方石桌,桌上一個白玉酒壺,一盤帶著皮的芋頭,兩只琉璃酒杯。庭院兩側呈半圓形圍繞著醉仙果樹,晶瑩剔透的水晶果子在月光的照射下發出了五彩光芒,無數的果子,無數的光芒,交織成一副夢幻般的場景。

但這不是最令人震撼的。

最難以令人相信的,是庭院的盡頭,那一個懸掛於空中的碩大的圓月。

從來都只可以仰望的月亮,此刻正在眼前。

它離得那麽近,仿佛只要一出手,就可以觸及到;但它又離得那麽遠,仿佛是窮極一生,也無法縮小哪怕只是一點點的距離。

清冷的光芒照亮了庭院所有的角落,美麗地令人幾乎窒息。

“美嗎?”顏夕淡淡問道。

“美。”離之目不轉睛,點了點頭。

顏夕走下臺階,朝著庭院中的石桌走去。

離之的目光緩緩轉到了她的背影上。

常年不變的白衫似乎沾染上了顏夕清冷的氣息,此時她迎著光,讓同樣清冷的月色灑在她的身上,美得無可言說,半散著的墨發在行走途中一飄一飄的,慢慢飄到了他心裏。

有些人,只要放在了心裏,就再也無法忘掉了,她只會在逐年累月中,更加深刻。

顏夕在桌邊停下,轉眸朝他望過來,“過來。”

一聲淺談的呼喚像是蠱惑一般,離之不由自主地朝她走過去,坐到她身邊。

“知道今日是什麽日子嗎?”顏夕問道。

離之思緒仍是有些恍惚,“不知。”

顏夕擡手倒了兩杯酒,“中秋。”

“中秋?”離之楞了楞,“人界團圓節?”

顏夕點了點頭,拿起盤子中的一個芋頭開始慢條斯理的剝起皮來,“靈犀山上如今都是父母雙亡的人,從來不過中秋節,但今日我突然想起,紅鳶似乎在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會於此準備一些過節的東西,於是便試著過來看看。”

她將剝好的芋頭遞給離之,“沒想到還真的有。”

離之擡手接過,就聽顏夕繼續道:“有人曾說,‘中秋玩月,剝芋頭食之,謂之剝鬼皮。’有辟邪降災之意,我是不信的,但既然是過節,就隨意些吧。”

離之啃了一口芋頭,糯糯的,但沒什麽味道。

他隱約聽到那人低喃了一些類似於“……知道怕是要打我了……”的話,但具體的卻因為腦中迷迷糊糊,實在聽不真切。

那人朝他笑,溫溫柔柔的,是平常絕對看不到的神色,她推過來一個盛滿清酒的酒杯,緩緩道:“這是中秋節必不可少的桂花酒,嘗嘗。”

說完,也不管他作何回應,自顧自地拿起了另一杯,淺淺的抿了一口。

離之的眼中有些渙散,但卻能清晰地感知周圍的事物。

他想問她,不是忘了紅鳶這個人又為何能知道這個地方,他還想問紅鳶的這些東西是為誰準備的,或者問,方才她說的話到底是什麽。

可萬千問題都比不過那人微微濕潤的唇。

她的臉本就是極為白皙,櫻紅的唇便顯得更為醒目,此時微微勾起,再伴著些桂花酒,有一種令人想要觸碰一下的欲望。

離之手上還拿著芋頭,身子卻微微前傾,眼神迷茫而又執著地盯著她的唇,整張臉幾乎覆上了顏夕的。

距離逐漸縮短,近到可以感受到那人的呼吸輕微的打在自己的臉上。

可暈乎乎的離之卻沒有看到那人冷淡的眸。

作者有話要說:

吻了嗎?

乾隆《潮州府志》中記載:中秋玩月,剝芋頭食之,謂之剝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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