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脆弱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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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脆弱內心
舒捷為劉暢準備的試卷上都是最基礎的題目，他並不是為了測試劉暢的學習能力，而是為了測試劉暢對考試到底有多深的心理陰影。
就現在的情況來看，已經是久病成沈屙了。
哪怕包間裏只有劉暢一個人，並沒有人監考，但劉暢這個老實孩子還是把它當成了正式的考試，從沒有想過要偷奸耍滑。
然而，這本該被稱讚的態度，卻讓劉暢越發的痛苦。
面對試卷時，劉暢總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無能的人，人生一點希望都沒有。
劉暢一遍又一遍對自己說“冷靜下來”，可直到半個小時後考試結束，舒捷推開包間的門走進來，劉暢還是沒能做到他所期望的那樣冷靜。
試卷也沒有寫完。
劉暢甚至想不起來試卷裏的題目，也想不起自己寫下的答案。
盡管舒捷還沒有開始批改試卷，但劉暢已經明白這又是一次糟糕透頂的考試，說不定還會得到一個零分。
舒捷進入包間後並沒有立刻開始批改試卷，而是問劉暢餓不餓、渴不渴，要不要喝茶。
“不、不用了舒老師。”劉暢連連搖頭，他現在一顆心七上八下的，連一口水都喝不下，更別提吃東西了。
看著劉暢緊張得只要有人在他身後拍一下，他就會嚇得立刻暈厥過去的模樣，舒捷也沒有勉強，只是暗自在心裏嘆了一口氣。
劉暢對數學考試恐懼的情況不僅沒有在過去兩個月的時間裏得到好轉，反而越來越嚴重了。
“系統，你幫我多多註意劉暢的情況。”舒捷提醒道：“我現在批改他的試卷，我可沒有一心兩用的能耐。”
系統很高興為自己的宿主服務，當即拍著胸脯保證：“樂意為您效勞！”
試卷上的題目非常簡單，都是舒捷精心挑選過的，這種難度對舒捷而言就是小兒科，如果按照平日裏批改試卷的方式，舒捷要不了三分鐘就能批改完眼前的這份試卷，畢竟劉暢空著的題實在是太多了。
考試的時候，劉暢一直在和自己的精神壓力做鬥爭，他的大腦根本無暇思考如何解題的事情。
為了給劉暢一點緩沖的時間，也稍微緩解一下他的壓力，舒捷刻意壓慢了批改試卷的速度。
舒捷一邊批改一邊回憶剛才通過系統看到的監控畫面。
就算面對最簡單的題目，劉暢下筆寫答案的時候也非常不自信，現在看試卷上的痕跡，還能看得出劉暢在做題的時候內心有多麽的忐忑和不安——他的字跡都是發抖的。
舒捷又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以劉暢現在的表現來看，想要在短期之內治好這個毛病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劉暢一直小心翼翼地看著正在批改試卷的舒捷，一顆心七上八下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知道自己的成績很糟糕，已經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可舒捷批改試卷的時候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眼神也沒有一絲波動，讓他根本看不出舒捷的真實想法和情緒。
劉暢一向對人的情緒變化很敏感，尤其是老師們的情緒變化。
從小學到高中，大多數老師見到劉暢的時候都會流露出厭煩的情緒，每當這種時候，劉暢都會變得無比驚恐，因為他很清楚，接下來需要面對好似永無止境的謾罵甚至是毆打。
可是，舒捷和班主任劉森與他曾經遇到過的所有老師都不一樣，劉暢從來沒有在他們兩人身上感受到厭煩的情緒。
劉暢緊縮著身體，雙手放在並攏的膝蓋上，腦袋低著，卻又忍不住去偷看舒捷的反應。
哪怕在知道他的數學一連考了好幾次零分後，舒捷也沒有流露出任何厭煩和看不起的情緒，他只能從舒捷身上感受到深深的憂慮，就像劉森一樣，舒捷一直在為他們的未來感到憂慮。
劉暢忐忑不安地等待著最後的“宣判”，可不知怎麽的，他想到了之前杜文澤安慰他的話。
“你可以完全信任舒老師。”杜文澤對他說：“他做的一切事情都是為了幫助你。”
大約是杜文澤堅定的語氣給了劉暢勇氣，他深吸了一口氣，並且令自己難以置信地問出了一直壓在心底的問題。
看到舒捷已經看完了試卷，劉暢突然小聲地問道：“舒老師，我是不是已經沒救了？”
從很多年前起，這個問題就一直盤桓在劉暢的心底，每次考試之後，他都會不由自主地想到這個問題。
劉暢想要得到一個明確的答案，卻又不知道該向誰袒露心聲。
他不敢對媽媽問出這個問題，因為這會讓媽媽失望；他不能向杜文澤問出這個問題，他不該去打擾杜文澤本就焦頭爛額的生活；他不能向別人問出這個問題，因為他還擁有著微不足道的自尊心。
可是在今天，也許是茶室裏靜謐安逸的氛圍讓劉暢的神經一下子松懈了，也許是從鳶尾河上吹來的風給了他勇氣，劉暢不自覺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他需要一個明確的回答。
他曾經問過自己很多遍，可是從未獲得答案。
他一直被未知的答案困擾著，迷茫的活著。
聽見劉暢的問題後，舒捷放下了試卷和手裏的紅筆，擡起頭來看向怯生生的劉暢，這是個遍體鱗傷的孩子。
舒捷在心裏默默地嘆了一口氣，然後用盡量溫和的語氣問道：“你為什麽會這麽想？”
“我……”
劉暢“我”了半天，卻說不出其他的話來，但舒捷依然在等待著他的回答。
過了好半天，劉暢才小聲地說道：“因為我什麽也不會，什麽也做不好。”
說這句話的時候，劉暢的語氣裏有對自己的抱怨，但這抱怨中還夾雜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委屈。
話匣子打開了，劉暢也多了幾分繼續傾訴的勇氣，他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說道：“我沒有學習的天賦，不管怎麽做成績都不好。”
說到最後，劉暢的聲音又低了下去，夾雜著強烈的愧疚：“都是因為我，爸爸媽媽才會離婚，是我害了我媽媽。”
舒捷需要劉暢自己把一直藏著的心結說出來，便保持著沈默。
“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劉暢還是第一次對其他人談起這件事，他想大約是鳶尾河的風吹得他太舒服了，所以他才會對舒捷傾訴這些話，他原本從來沒想過要對別人說起：“爸爸後來和一個阿姨結婚了，他們有一個兒子，比我小三個月。”
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劉暢表現得異常的平靜，壓根沒有發現這件事的不對勁，但在繼續往下說的時候，他再也藏不住心裏的苦澀。
“那個孩子，他在鳶祥市一中，而且還是英才班。”
鳶祥市一中是本省的重點中學，而能進入這所學校英才班的學生都是眾多學生裏的佼佼者，都被視作是考清大和燕大的好苗子，甚至有不少人在高考前就通過競賽等方式被報送國內的重點大學。
更有一小部分人還能進入世界級名校。
提起與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劉暢內心更加苦澀了，他低下了腦袋：“如果我成績好一點，爸爸媽媽就不會離婚，媽媽也不會過得這麽辛苦。”
從小到大，劉暢記不清楚自己聽到過多少次，尤其是媽媽的親戚對他說：
“都是因為你成績不好，所以你爸爸媽媽才會離婚。”
“是你毀了你媽媽的人生！”
“你媽媽把你生下來就是個錯誤！”
“小掃把星！”
“拖油瓶！”
這樣的責罵一直縈繞在劉暢的大腦裏，從很小很小的時候起，他就明白自己的出生就是一個錯誤。
劉暢想，如果沒有他，每一個人都會過得更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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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捷為劉暢準備的試卷上都是最基礎的題目，他並不是為了測試劉暢的學習能力，而是為了測試劉暢對考試到底有多深的心理陰影。
就現在的情況來看，已經是久病成沈屙了。
哪怕包間裏只有劉暢一個人，並沒有人監考，但劉暢這個老實孩子還是把它當成了正式的考試，從沒有想過要偷奸耍滑。
然而，這本該被稱讚的態度，卻讓劉暢越發的痛苦。
面對試卷時，劉暢總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無能的人，人生一點希望都沒有。
劉暢一遍又一遍對自己說“冷靜下來”，可直到半個小時後考試結束，舒捷推開包間的門走進來，劉暢還是沒能做到他所期望的那樣冷靜。
試卷也沒有寫完。
劉暢甚至想不起來試卷裏的題目，也想不起自己寫下的答案。
盡管舒捷還沒有開始批改試卷，但劉暢已經明白這又是一次糟糕透頂的考試，說不定還會得到一個零分。
舒捷進入包間後並沒有立刻開始批改試卷，而是問劉暢餓不餓、渴不渴，要不要喝茶。
“不、不用了舒老師。”劉暢連連搖頭，他現在一顆心七上八下的，連一口水都喝不下，更別提吃東西了。
看著劉暢緊張得只要有人在他身後拍一下，他就會嚇得立刻暈厥過去的模樣，舒捷也沒有勉強，只是暗自在心裏嘆了一口氣。
劉暢對數學考試恐懼的情況不僅沒有在過去兩個月的時間裏得到好轉，反而越來越嚴重了。
“系統，你幫我多多註意劉暢的情況。”舒捷提醒道：“我現在批改他的試卷，我可沒有一心兩用的能耐。”
系統很高興為自己的宿主服務，當即拍著胸脯保證：“樂意為您效勞！”
試卷上的題目非常簡單，都是舒捷精心挑選過的，這種難度對舒捷而言就是小兒科，如果按照平日裏批改試卷的方式，舒捷要不了三分鐘就能批改完眼前的這份試卷，畢竟劉暢空著的題實在是太多了。
考試的時候，劉暢一直在和自己的精神壓力做鬥爭，他的大腦根本無暇思考如何解題的事情。
為了給劉暢一點緩沖的時間，也稍微緩解一下他的壓力，舒捷刻意壓慢了批改試卷的速度。
舒捷一邊批改一邊回憶剛才通過系統看到的監控畫面。
就算面對最簡單的題目，劉暢下筆寫答案的時候也非常不自信，現在看試卷上的痕跡，還能看得出劉暢在做題的時候內心有多麽的忐忑和不安——他的字跡都是發抖的。
舒捷又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以劉暢現在的表現來看，想要在短期之內治好這個毛病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劉暢一直小心翼翼地看著正在批改試卷的舒捷，一顆心七上八下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知道自己的成績很糟糕，已經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可舒捷批改試卷的時候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眼神也沒有一絲波動，讓他根本看不出舒捷的真實想法和情緒。
劉暢一向對人的情緒變化很敏感，尤其是老師們的情緒變化。
從小學到高中，大多數老師見到劉暢的時候都會流露出厭煩的情緒，每當這種時候，劉暢都會變得無比驚恐，因為他很清楚，接下來需要面對好似永無止境的謾罵甚至是毆打。
可是，舒捷和班主任劉森與他曾經遇到過的所有老師都不一樣，劉暢從來沒有在他們兩人身上感受到厭煩的情緒。
劉暢緊縮著身體，雙手放在並攏的膝蓋上，腦袋低著，卻又忍不住去偷看舒捷的反應。
哪怕在知道他的數學一連考了好幾次零分後，舒捷也沒有流露出任何厭煩和看不起的情緒，他只能從舒捷身上感受到深深的憂慮，就像劉森一樣，舒捷一直在為他們的未來感到憂慮。
劉暢忐忑不安地等待著最後的“宣判”，可不知怎麽的，他想到了之前杜文澤安慰他的話。
“你可以完全信任舒老師。”杜文澤對他說：“他做的一切事情都是為了幫助你。”
大約是杜文澤堅定的語氣給了劉暢勇氣，他深吸了一口氣，並且令自己難以置信地問出了一直壓在心底的問題。
看到舒捷已經看完了試卷，劉暢突然小聲地問道：“舒老師，我是不是已經沒救了？”
從很多年前起，這個問題就一直盤桓在劉暢的心底，每次考試之後，他都會不由自主地想到這個問題。
劉暢想要得到一個明確的答案，卻又不知道該向誰袒露心聲。
他不敢對媽媽問出這個問題，因為這會讓媽媽失望；他不能向杜文澤問出這個問題，他不該去打擾杜文澤本就焦頭爛額的生活；他不能向別人問出這個問題，因為他還擁有著微不足道的自尊心。
可是在今天，也許是茶室裏靜謐安逸的氛圍讓劉暢的神經一下子松懈了，也許是從鳶尾河上吹來的風給了他勇氣，劉暢不自覺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他需要一個明確的回答。
他曾經問過自己很多遍，可是從未獲得答案。
他一直被未知的答案困擾著，迷茫的活著。
聽見劉暢的問題後，舒捷放下了試卷和手裏的紅筆，擡起頭來看向怯生生的劉暢，這是個遍體鱗傷的孩子。
舒捷在心裏默默地嘆了一口氣，然後用盡量溫和的語氣問道：“你為什麽會這麽想？”
“我……”
劉暢“我”了半天，卻說不出其他的話來，但舒捷依然在等待著他的回答。
過了好半天，劉暢才小聲地說道：“因為我什麽也不會，什麽也做不好。”
說這句話的時候，劉暢的語氣裏有對自己的抱怨，但這抱怨中還夾雜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委屈。
話匣子打開了，劉暢也多了幾分繼續傾訴的勇氣，他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說道：“我沒有學習的天賦，不管怎麽做成績都不好。”
說到最後，劉暢的聲音又低了下去，夾雜著強烈的愧疚：“都是因為我，爸爸媽媽才會離婚，是我害了我媽媽。”
舒捷需要劉暢自己把一直藏著的心結說出來，便保持著沈默。
“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劉暢還是第一次對其他人談起這件事，他想大約是鳶尾河的風吹得他太舒服了，所以他才會對舒捷傾訴這些話，他原本從來沒想過要對別人說起：“爸爸後來和一個阿姨結婚了，他們有一個兒子，比我小三個月。”
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劉暢表現得異常的平靜，壓根沒有發現這件事的不對勁，但在繼續往下說的時候，他再也藏不住心裏的苦澀。
“那個孩子，他在鳶祥市一中，而且還是英才班。”
鳶祥市一中是本省的重點中學，而能進入這所學校英才班的學生都是眾多學生裏的佼佼者，都被視作是考清大和燕大的好苗子，甚至有不少人在高考前就通過競賽等方式被報送國內的重點大學。
更有一小部分人還能進入世界級名校。
提起與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劉暢內心更加苦澀了，他低下了腦袋：“如果我成績好一點，爸爸媽媽就不會離婚，媽媽也不會過得這麽辛苦。”
從小到大，劉暢記不清楚自己聽到過多少次，尤其是媽媽的親戚對他說：
“都是因為你成績不好，所以你爸爸媽媽才會離婚。”
“是你毀了你媽媽的人生！”
“你媽媽把你生下來就是個錯誤！”
“小掃把星！”
“拖油瓶！”
這樣的責罵一直縈繞在劉暢的大腦裏，從很小很小的時候起，他就明白自己的出生就是一個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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