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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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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詔被問得一楞,無論從何種角度而言,太子這般問都太過孟浪。

要知道他方才可剛表白心跡,言明這是他鐘情的女子。就算太子不同意,也不該這般輕佻地問他有沒有看到波國質女的胸。

可是太子問了,他又不能裝聾作啞,只照實道:“扯開衣服時看見了裏面的裹布,才知她用這法子遮擋身材,不過那胸口雪白,脖頸纖細,一看便是女子……”

沒等秦詔將話說完,鳳離梧突然起身擡腳,朝著他的胸口狠狠踹去。

秦詔一個不提防,便被踹翻在地。

他趕緊重新跪好,太子這般反應也對,畢竟他知情不報,隱瞞了姜秀潤這麽久的身份。

可是鳳離梧踹出這一腳卻猶不解恨,當日在恭房裏出來時,二人神色慌張的那一幕覆又在眼前重演。

只讓鳳離梧心裏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惱意,只取了一旁的馬鞭朝著秦詔狠狠抽去。

秦詔也不敢躲,只硬生生地承著,被抽得渾身都在顫抖,一縮一縮的。

鳳離梧抽得他後背皮開肉綻後,將鞭子狠狠扔甩在了一旁。

因為他這般盡出全力打下去的話,估計是會把這小子活活打死的。畢竟是秦家的子嗣,他還沒有娶親,總要給秦家留個傳承的種子。

可是秦詔那等子沒有邊沿的綺念卻要狠狠掐斷。他掏出巾帕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後扔甩給秦詔,踹一踹他,示意他自己擦拭臉上的血痕。

然後鳳離梧緩緩吸了一口氣道:“你當真是吃了熊心豹膽,要將你祖輩的功德折損幹凈!既然早知她是女子,為何遲遲不報?卻任由這等居心叵測之人潛藏在孤的身邊!”

秦詔被問得啞口無言,只愧疚地低下頭,痛哭出聲道:“殿下,她不過是個被父王棄之不要的孤女,不願入宮才被迫喬裝,她哪裏有那麽多的禍心,若是有,也不會親自解救了殿下您……”

鳳離梧擡腳又將他踹倒道:“此時還不忘替她狡辯,當真是被女色迷了心竅!便要替你的父親好好的給你收一收心,邊防戍邊告急,你卻去戍邊幾年,想明白了再托你父親告知於孤!”

秦詔此時全不管前程,哪怕被殿下貶官,也想求殿下松口將那女子賞賜給自己。

可是鳳離梧哪裏還有心聽他的糾纏,只一擡腳兒便氣沖沖地出了軍營。

他生平喜怒不顯露於色。

何況秦家是他的一大助力,他原是不該這麽動怒的。

所以從軍帳裏出來,被冷風一吹,鳳離梧的頭腦也漸漸冷靜下來,他順著河沿走了走,問身後的侍衛時辰幾何。

算一算時間,正是姜少傅散學的時間,便上了馬車順路接她回府。這讓秦詔理智全失,害得他們主下二人失和的罪魁禍首豈可放過!

鳳離梧決定,今日盡是剝了那東西偽裝的表皮,看她如何再左右逢源,到處勾三搭四!

不過書院今日散學略晚,鳳離梧到時,書院正在進行辨講。

幾大分院各自派出得力的辯手,在高臺上依次雄辯。

丁院人才雕零,能充場面的只有姜秀潤。只見她身著寬大的儒服,頭頂三寸竹冠,眉眼飛揚,恰似少年風華正茂時。

今日的辯題,是立德立天下,這原是天下的正統,先生口中常有的口號。

可偏偏沐風先生卻要學子分正反兩個方向,進行辯駁。

一個是立德才可立天下,一個是無德也可行天下。

相比較而言,“立德立天下”更符合人之常情,好辯駁些。

可趕巧姜秀潤運氣不佳,抽中的卻是“無德行天下”。

而與她對陣的天幹分院的書生,不是別人,恰是上次沐風先生茶會時,賣詩下套的那一位。

此人名喚子瑜,原本與敬侯是遠房的親戚,為人好學聰穎,是天幹分院的佼佼者。

原本與他對陣者,輪不到丁院的學子。

可是那公子小姜也不知施了什麽下作手段,竟然換成了他倆對陣。

雖然上次捉弄公子小姜,乃是敬侯的示意。不過,子瑜這類天幹分院的學生,本來就瞧不起丁院的門子生,所以當日暗虧了公子小姜,卻並不羞愧,只當給這不學無術的異國質子一個教訓!

而那金,他也沒有歸還,看那公子小姜有臉來要!

當時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這公子小姜最後竟然棄用了他買的詩,而自己獨做一首。

這詩意遠超他賣的那一首,當真是令人費解。

不過子瑜覺得,定然是這公子小姜備下後手,又從別人那裏買了的。

這種草包自己能擰出幾兩墨水?

這麽想著,他對姜禾潤的輕鄙之情更盛。方才與地支分院的學子對陣時,他恰好輪到與姜之對陣,只將那口舌木訥之輩,辯駁得啞口無言,引得天幹分院的學子們哄堂大笑。

剛剛羞辱完了當哥哥的,弟弟卻又來湊趣。

子瑜輕蔑一笑,連正眼都沒有看向姜秀潤,只接過自己書童端過來的茶杯潤茶。

現在高臺上劍拔弩張,鳳離梧也是閑來無事,只隱在廊柱後,並沒有打斷學子的雄辯。

兩人對陣,由子瑜先開頭陣。他已經辯了幾場,開篇之語駕輕就熟。

當他說完後,便輪到公子小姜承接話題,再由子瑜找尋他話語裏的漏洞進行反擊。

只見公子小姜將頭微微擡起,環視臺下的一眾學子高聲道:“成大事者,當忘小德,平天下,才顯大德!”

這話一出,頓時引來臺下噓聲一片。

那子瑜橫眉嘲諷道:“依君之言,那輔佐明君的千古之臣,豈不是都是無德之人?難道君王平天下,要靠一群蠅營狗茍之輩?照這樣看來,商湯應該棄伊尹,選妹喜一流,文王當棄姜尚,選佞臣費仲了!”

他的辯駁,引來臺下學子的陣陣喝彩。眼看著局勢對姜禾潤不利。

可是公子小姜卻不慌不忙,只將兩手交疊放置在膝上的暖爐,朗聲道:“無小德,是為了天下而為之,豈是妹喜費仲那等靠女色讒言而換取恩寵之輩?”

她緩了緩,又朗聲道:“君是我們書院才學甚高之輩,史書看得多,引經據典的,說了在下也不懂。像我這等才疏學淺之輩,不敢亂引歷史……”

沒等她話講完,下面便有人起哄:“讀史不精,酒囊飯袋!莫丟人了,給我下去吧!”

隨後一群人如潮水一般高呼,只壓住了公子小姜說話的聲音。

姜秀潤斜眼看向那領頭起哄的,擡手便將手裏的暖爐狠狠砸摔了過去。

她射術高超,手裏自有準頭,只從那人的頭邊砸過,立時在後面的柱子上摔開,裏面的炭星四濺,燙得幾個起哄的原地跳腳。

一旁的淺兒向來是有眼色的,見小主子摔砸了手裏的暖爐,立刻將自己懷裏揣的,早早備下的湯婆子遞了過去。

鐵鑄的粗苯東西,裹著粗布灌著熱水,這要是再被砸中,必定被燙得滿臉開花。

是以那幾個被燙的罵到一半,就收了嘴,面帶驚恐地看著姜秀潤目露威脅慢慢舉起湯婆子。

見臺下終於一片安靜,姜秀潤舒爽地展了展眉,摸著湯婆子繼續說道:“既然在下不通史,只拿今朝的事情來論……”

說道這,她挑眉惡質望向對面的子瑜,說道:“就好比君的祖上,原是跟隨前朝袁振將軍的帳前幕僚,陣前時見形勢不對,投靠了當世與袁振對陣的流兵頭目房葉……可是房葉遭逢了我們大齊的先祖皇帝,頓時被打得屁滾尿流,您的祖上見風頭不對,慫恿部下砍掉了熟睡的房葉的腦袋,進獻給了先祖皇帝,這才換來你們子孫後代的富貴榮華,大齊的一統天下……”

說到這,她故意頓了頓,伸長脖子壓低了些聲音道:“若是您的祖上一味秉承小德,忠心不侍二主,沒有三易主公,又怎麽可能輔佐真正的明君,大平天下呢?這樣的表率,吾輩當學之!”

子瑜壓根沒想到這個異國質子竟然處心積慮地揭短,而且還是他祖上發跡的秘史。

雖則他祖上輔佐君主有功,不容辯駁,可近日若任憑公子小姜這麽說下去,他的祖上豈不是朝秦暮楚,賣主求榮之輩!以後他在學子先生的面前,哪裏還有臉面可言?

當下只氣得面紅耳赤,正待要大聲辯駁。

那丁院助陣的竇思武卻搶先敲起鑼來,嗓門粗粗地高喊:“公子小姜,丁院之秀!辨得好!辨得妙!”

然後便是帶著身後幾個丁院子弟嗷嗷怪叫,猶如陣前叫陣一般。只把子瑜那尖利的辯駁聲給淹沒了。

子瑜氣得不行,想要效仿公子小姜的舉動往下扔甩東西。可以看帶頭起哄的是竇思武,便一縮脖子。

他這要是砸下去,那竇思武能將他堵死在書院裏活活揍成肉泥!

公子小姜欣賞夠了子瑜的窘迫,只眉眼飛揚,沖著臺下一使眼色,那竇思武立刻得了將令一般,收起鑼鼓,坐了下來。

這時子瑜才氣哼哼道:“一派胡言,先祖乃是敬仰我大氣祖皇甚久,一直潛伏賊營伺機效忠祖皇……”

沒等他說完,姜秀潤只一揮手,便命人擡來了陳年編簡,這乃是帝王的起居註釋,非一般人拿不到。

這姜秀潤只隨手掏出一卷,高聲誦讀先帝對身邊人的訓示。

其中一句,便是點評子瑜先祖的,說其人雖居功甚偉,卻心思善變,不可立明正守信之位,駁回了讓他出任刑部主司的諫言。

誰也沒想到姜秀潤竟然能拿出帝王起居註!

先帝爺都蓋棺定論,說子瑜先祖心思善變,哪個還敢說他忠心不二,未曾背棄舊主?

一時間,眾人望向子瑜的目光都略有異樣。

那子瑜一個臉薄的少年郎,哪裏受得了這個,竟然憤然起身,在丁院學子哄笑聲裏一路哭泣著下臺而去。

姜秀潤被淺兒攙扶著起身,只覺得神清氣爽。

那被騙的金不要也罷!給臉兒薄的子瑜學兄將養身子吧。

經過這一次,子瑜學兄行走書院間,必定勞心費神,心力憔悴呢!

只是她這股子得意,還未及回味,便看見了立在長廊下,穿著黑狐大氅的殿下。

她的笑容一滯,立刻小步跑上去道:“這天寒風大,太子是立了有多久了?”

鳳離梧軍營的火氣,此時不知為何,倒是消散幹凈了,只不急不緩道:“不太久,剛好看見你偷拿了府中幕僚為先祖著書之用而借來的起居註。”

這罪名可大了去了!

姜秀潤趕緊道:“並非偷拿,而是特意在史官那報備記錄後才拿的,書院的學子若經太子您的許可,便可借調無關機密的先帝聖言修寫文章……”

鳳離梧經她這麽提醒,倒是隱約想起她前天的確是拿了什麽借閱書籍的憑證要自己來簽。

睚眥必報的狗東西,就是為了一口惡氣竟然這般勞師動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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