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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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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進了衙門, 萬氏也十分擔憂,但是現在不是擔憂就有用的, 必須要拿出辦法來解決才行。聽著萬父的問話, 萬氏深吸了一口氣, 慢慢道:“昨日的事情哪有那麽快的, 不過阿源他七哥今天就去找人。”

聽著這話, 萬父神色好了很多, 就算還是很擔心, 也沒有之前那樣了。家裏其他人也像是放松了一些, 互相說起話來。一向看萬氏十分不順眼的萬太太默默地看著這一幕不說話, 但給萬氏父女兩個添茶就很能說明她的態度了。

身為繼母, 她並不喜歡萬氏,也不大在意繼子的死活。但是她知道丈夫不可能完全放下親生兒子不管, 萬氏帶來的好消息無疑是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而且是全家的大.麻煩。光就這個就值得她拿出好臉色了。

然而萬氏接下來的話讓萬家所有人的臉色變得不好起來,萬氏並不喝茶, 抱著兒子哄了兩下。擡起頭來道:“事情是托付了阿源他大伯子,可是爹應該知道的,這種事情要通人情就得花錢。”

萬父本來好多了的臉色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急轉直下。他站了起來,支支吾吾道:“這個事情遲一些說罷, 現在最要緊的是把你弟弟弄出來,至於花錢的事,等人出來一定湊齊。你也知道的, 家裏現銀不多,得去湊。”

萬氏卻是冷哼一聲:“爹,你面前站的又不是你女婿,你面前站的是你女兒!我面前說這些糊弄的話有什麽用?先不說糊不糊弄的過去,就說糊弄過去了又怎樣?阿源他大伯子又不是笨蛋,錢不拿出來指望他來墊嗎?”

其實萬氏自己是這麽做指望的,只不過想到趙鶯鶯,她又覺得不能做指望了。將心比心,她能看著自己丈夫為弟妹娘家花錢,而且還不是小錢?

萬父想到這個也無話可說,他自己肯定不會給人墊付銀錢,所以由己推人也是這麽想的。聽到女兒這麽說,自然不會覺得有什麽問題。

給錢是一定的,可是給多少錢這就是另一個問題了。萬父想了半晌才垂頭喪氣道:“親家侄兒這一回去走人情,人家肯定是要開價的,到時候是什麽數說什麽數,家裏來出就是了...只不過,只不過讓崔家侄兒和公差多說些好話...多少便宜一些。”

說到後頭他已經是期期艾艾了,萬氏心裏不耐煩,然而又對這樣的爹有些心軟,最後什麽都沒有說,只是緩緩的點點頭。

傍晚時候崔本和趙鶯鶯是在崔源萬氏這邊吃的飯,這也是之前就請了的。崔源給崔本倒酒,崔本擺擺手拒絕:“算了,今日陪著喝了太多了,雖沒有醉卻也難受的很。”

崔本今日和衙門裏的公差打交道,那就不只是錢的事情了,也要顯出一些氣魄。而這些酒桌上談的事情,最能顯出氣魄,讓人另眼相看的就是酒量了。好在崔本一個能能喝倒滿桌子的人,有這麽一個開始,後面的事情就好談了。

——這也是酒桌上面的潛規則之一,人家有求於你,你要是往酒桌上去,那就是默認看酒量說話了。若是人家酒量驚人,把你喝趴下了,無論多難的事情都要幫忙,不然的話日後出去混,那都是沒人理的。

他們這些人,明面上屬於賤役,只是私底下有錢有勢而已。因為這個關系所以更加在乎牌面、氣魄、江湖規矩之類。崔本也是看準了這一點,所以才在酒桌上下死力氣的。

崔源對於這種事也懂一些,連忙點頭放下酒壺,

崔本喝了半碗湯,也不拖沓。曉得萬氏和崔源都挺著急的,便直接道:“那邊說了,河總周大人定然是要殺雞儆猴的。只不過除了幾個大頭目,底下的人就沒有那麽嚴苛了。具體如何罰不知道,但估計弟妹她弟弟是徙個一千裏到三千裏之間,三年到五年左右。。”

這個刑罰並不重,至少相比殺頭、流放十年二十年來的輕多了。從揚州出發的話,無論是向北、向南、向西,其實都到不了苦寒之地。至於三年到五年,這也是個不算長的年限,日後回來團聚也是個年輕人,並不耽擱什麽。

原本想的事情嚴重,現下聽到比想象的要輕的多,萬氏舒了一口氣。也不吃飯,而是問道:“就是不知道要免了這個罰,要花多少錢。”

萬家大哥兒算是小嘍啰中的小嘍啰,要不是他拉的人太多,他這種外圍的甚至不會被官府註意到。這種不在重點處理的人物想要撈出來都是有辦法的,無非是花的錢多錢少,到點到不到位而已。

“人撈出來的話要打點的人多,上下算一算,沒有兩三百兩銀子不能開這個口,這還是公門裏頭給面子,算的是熟人價。若是要輕一些罰,那就要看情形了,幾十兩上百兩都有可能,就看你們想要做到什麽程度。”

沒關系的人上門做這種事那就是等著被宰的冤大頭,兩三百兩銀子怎麽可能撈的出人來。不過,公門裏面自己人就不同了,自己人的價錢怎麽可能和外頭的一樣。而從這個價錢也能知道了,果然是‘生不進公堂’。兩三百兩就算是好價錢了,若真是要錢起來,這如何支撐的住!

兩三百兩銀子,家裏拿得出來,可是拿出來之後是要傷筋動骨的。居家過日子再攢出這樣一筆錢恐怕要五六年才行——這還是往好了想,現在生意難做,一年比一年不景氣,也不知道有沒有以前的收益。

把這事情與娘家說了,萬氏覺得有些輕松——這個選擇可不好做!索性是家裏不能支持的一筆使費也就算了,偏偏如今家裏拿得出這筆錢。這時候是選銀子還是選兒子,這絕對是一個大大的難題。

如今這個難題不用她來做,而是一切看萬父的。

萬父沈默不語,萬太太卻不能。這是最糟糕的情況了,她可不能看著萬父選擇出錢,連忙站起來道:“老爺,要我說出一些錢讓判刑的人判的輕一些,然後再給押解的差爺一些錢,路上好生照顧一些也就是了。若真是要把大哥兒弄出來,負擔可不是一般的重。”

見萬父不說話,她又道:“本來刑罰就不重,不管流多遠,時間也只有三五年啊!到時候出些錢,判刑成兩三年,不過兩三年而已就能一家團聚——就這兩三年,老爺要拿一家人吃苦受罪去賠?”

“我再想想。”

第二日,通過崔本走通了路子,萬父和萬氏見到了關在府牢裏的萬家大哥兒。

牢房裏能是什麽好地方,吃沒的住沒的,他一件爹和大姐來了,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讓兩人把自己撈出去。這個地方差人和兇悍的犯人隨時能欺負人,他是在不能呆下去了。

萬氏卻是冷笑:“撈出去,你說的輕松,你知道你是闖大禍了嗎?進了公門想要出去,要怎麽做你該知道吧。銀子,大把的銀子,為了你家裏人都沒有活路了!”

萬家大哥兒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最後還是沒能說出來。只一個勁磕頭認錯:“我知道錯了,知道錯了,爹,大姐,你們幫幫我,就幫我這最後一次!”

萬父比萬氏還要老到一些,嘆了一口氣:“你賺的錢在哪裏?說出來。帶在身上還是放在家裏了?”

萬父也是在冷靜下來才想到的,兒子應該是賺到錢了的,而且並不會太少。家裏肯定是要貼錢的,可是能少貼一些也是好的。

楞了半晌,似乎沒想到萬父首先問了這個問題。他原想瞞過去,可是看萬父和萬氏的樣子,知道瞞也無用。只能吐露除了藏銀子的地方,就在家裏自己床底下的瓦罐子裏,有三十多兩銀子。

聽到這個數,萬父點點頭。直接對兒子道:“這錢花在你身上,原本給你準備的成親的錢也有八十兩上下。五十兩下聘禮,其他包括小定、酒席之類的。如今你是這樣了,這筆錢就先花在你身上。只是這也不夠,家裏還要另貼一百多兩才成——家裏會撈你出去的,可是你日後就不要指望家裏給你娶親分家了,這次就算你分出去了。”

聽到父親的話,萬家哥兒想要說什麽,他當然不想要分家出去!這種事情都是這樣的,有出息的子弟都想要分家,不願意不成器的兄弟拖自己後腿。相反,沒出息的子弟都想賴在家裏,靠家裏補貼。

萬家哥兒本來就沒什麽才華,學木匠的時候沒天資也就算了,就連努力用功都沒有,學了一兩年再也不能學。於是幹脆去了船廠做工,像他這樣的船廠工都是想盡辦法轉學徒工,或者在大師傅那邊獻殷勤的,就是為了學一點本事。

可是他呢,既嫌棄學徒工月錢連自己都不如,又覺得放不下身段在大師傅身邊討好。所以也就守著一點差不多的月錢,得過且過。

如今被家裏撈出去了,想也知道船廠的差事是沒有了的。沒有家人養活,又沒有活計...要像以前他鄙夷的人力市場上做短工臨時工一樣的家夥去做活?想想都覺得不願意。

可是他不願意也沒什麽用了,萬父已經下定決心了。這就等於說是家裏只額外補貼了一百多兩銀子,這當然也是一個不小的數目,可是家裏小心維持一下,也還能承擔。如果考慮一番將來遲早要分家的,這可能也只是提前花了過多的分家銀子而已。

萬家哥兒不敢多說,因為他現在人還在大牢裏面。他怕自己說多說錯了,惹怒了父親,到時候家裏不撈他出去了,那才是真糟糕!這牢房裏的日子他可是一天都呆不下去!

萬氏其實很驚訝,她還以為萬父最多就是願意出錢減輕刑罰,沒有想到萬父會撈人出來。

其實萬父也不想的,可是他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兒子真的徙個上千裏——人是弄出去受刑的,那要過什麽日子?想也知道沈重的勞役是免不了的。千裏之外的地方又沒有人通融,兒子堅持不住死在外地根本不稀奇!

流刑算是很重的刑罰了,並不是因為背井離鄉使人難以忍受,更多的原因是死的人多!

萬氏是個不清楚這些事的婦人,可是萬父不是,這裏面的門道他很清楚的。

崔本得了萬父拿出來的銀子,趕緊就去衙門裏使人情。那李三郎也很說話算話,收了銀子兩三天萬家大哥兒就被放出來了。放出來之後被萬父迅速地分了家,分家之前只給了他一床舊鋪蓋、一副吃飯的碗筷菜盤,然後就是十斤米,一點兒油鹽醬醋,其他的一概沒有。

這是揚州最窮酸的人家分家的做派,萬父偏偏就這麽做了。這是對這個兒子的懲罰,也是對底下兒子的負責——家裏為了他已經做的夠多了,再養著他,再替他娶妻生子,底下的弟弟日子就更難過了。

這些事情崔本和趙鶯鶯當然不會知道,幫完人之後兩個人就沒有再過問了。畢竟這也是人家的家事,外人問來做什麽!

也不知道是不是常例錢引起的震動讓河總周大人稍微收斂了一點,之後幾個月並沒有什麽特別的苛捐雜稅。就這樣直到端午節,這中間揚州各種貿易與生產依舊,這到底是東南第一城,於是迅速地恢覆起來。

等到了過端午節時,趙鶯鶯已經覺得和去年端午沒什麽兩樣了。

“奶奶,這是今年的粽子!”桃兒和圓娘合力把一桶桶的粽子提過來,有各種不同的形狀,也有不同的口味。

端午節當然要包粽子來吃,之所以會有這樣大的量卻是因為要作禮的。一串串的粽子包的精巧緊實,深綠的粽葉上纏著紅色的棉線,一看就知道包粽子的人手藝嫻熟。

趙鶯鶯按照不同的口味分送各家,崔本因為交游廣闊的關系,這種年節時候最免不了這些。相對應的,趙鶯鶯在這些日子裏收禮也同樣不手軟!

看著這些粽子,趙鶯鶯道:“之前準備的雄黃酒,還有五色續命索、五毒絨線花、健人、團扇之類的小玩意兒,一起拿出來。各家送禮不同,今日幹脆理一理。”

既然是送禮,那就不可能光禿禿只送一點兒粽子。別的小玩意兒,特別是適應節日的都多多少少送一些。價錢不貴,要緊的是有這份心意。

這些都是繁瑣活計,等到崔本到家的時候趙鶯鶯還沒有理清楚。崔本見了也頭大:“這到底是誰興出來的事情?各家送禮到最後,這些東西都堆在那裏誰家也用不完!”

其他節日的禮並不比年禮,年禮這個東西不限定在過年那一日送。所以常常會拿收到的年禮轉送別家,而到了最後就會發現並沒有太多東西堆放在自家。

可是其他的節日就不同了,除了一些家住的極遠的親人送禮,其他的都是在節日當天分送。這也就造成了一個麻煩,幾乎不可能把別家的禮物送給另外的人。

特別是粽子這種東西,因為每家的口味、習慣都不同,送出去之後若是被吃出是別家的......雖然大家都能理解這是怎麽回事,可也會覺得相當不自在吧。

趙鶯鶯也覺得麻煩,其中一些東西還好,並不是端午節專用的,日後送禮和日用都使的到。可有些東西,那就是端午節的時候用,這個時候堆放在那裏,那就真是廢了!

最重要的是粽子,每家至少送一盒過來,積攢起來非常可觀。崔家人不多,就是趙鶯鶯、崔本、桃兒、圓娘、金三水而已——曦姐兒也算一個,不過她現在還在吃奶呢,吃粽子自然不算她。

五口人吃粽子,就算粽子耐放,那也不知道要吃到猴年馬月了。為了自家吃到後面越吃越不愛,趙鶯鶯只得吩咐桃兒:“今日端午節,不用準備主食了,就吃粽子吧——吃白粽。”

如果是代替主食,趙鶯鶯還是愛吃白粽一些,不然鹹粽也好。

於是當日崔本就沒有吃上飯了,而是用兩個白粽下菜。大概是第一餐這麽吃,今天又正好是端午節,崔本也沒有說什麽,舒舒服服吃完中飯就回酒坊那邊了。

臨出門之前被趙鶯鶯塞了一大堆粽子:“給酒坊的師傅、工人帶一些,算是東家的意思。”

長期雇傭的工人其實和家人很像,趙鶯鶯之前準備端午節節禮的時候其實也給他們準備了。至於這一頓還要帶一些專門給他們本人,這既是補貼下午餓肚子的那一會兒,也是對自家消耗不完的粽子,能處理一些是一些。

下午眉嫂子來送粽子的時候趙鶯鶯就忍不住嘆氣:“你這裏又是一大堆粽子,如何吃得完!”

眉嫂子則是笑起來:“那是沒人教你呢!像我們做主婦多年,懶惰一些的就逼著家裏多吃一些,哪裏有吃不完的。精心一些就會鉆研一些粽子的特別吃法,換著花樣給家裏人吃,自然沒那麽抱怨了。”

趙鶯鶯自然不懂,連忙請教。

也是上午忙碌過後下午清閑一些,眉嫂子幹脆到了趙鶯鶯家廚房做給她看。

紅豆粽的粽葉被剝開,露出雪白晶瑩嵌著一粒粒赤紅小豆的粽身。要想粽子包的好,第一個要緊的就是手勁要大,把一個個粽子攢的緊緊的,最後紮牢靠。不然的話,最後出來的粽子米就會很散,一點兒都不好吃,甚至不像是粽子。

眼前的這個粽子就很好,撕開粽葉之後已經分不出米粒與米粒了。眉嫂子也是點點頭:“就是要這種緊實的粽子,白粽或者甜口粽子都可以。切片之後放到一邊等著用——會煎糖糍粑嗎?”

趙鶯鶯還真會煎糖糍粑——糖糍粑真的非常甜,燒熱了油鍋放紅糖,紅糖熬化了之後就會成為深紅色的液體,看一眼都覺得甜膩。這時候再下切片的糍粑,慢慢地煎,最後糍粑和糖液相融......

一般人受不住這麽甜這麽油的,只有少數人愛吃。同時這對於窮苦人家來說也是一道不折不扣的大菜。又是油又是糖的,可不是金貴!只有出嫁的女兒生了兒子才會送一些去女婿家,給女婿自家吃、分送鄰居。

趙鶯鶯也是吃過一次鄰居家送來的,這才喜歡的不得了,還專門去學了怎麽做。

眉嫂子要做的就是像煎糖糍粑一樣煎這些粽子,隨著‘茲啦’一聲,粽子下鍋,廚房裏全是甜味......小半盤的煎粽子都被趙鶯鶯吃下了,就連眉嫂子也驚訝她的胃口,要知道趙鶯鶯可不是吃的多的人,能這樣也是真的喜歡了。

“其實還有更簡單,只要把粽子切開了,甜粽子就點一些規劃蜂蜜,然後上蒸籠蒸。鹹粽子就點一些燒臘,同樣也是上蒸籠蒸,出來就是一道好點心。”眉嫂子另外指點趙鶯鶯,旁邊桃兒和圓娘也挺的很認真,畢竟這些又不能指望趙鶯鶯上手去做太多。

眉嫂子看著她們是這個樣子,笑著道:“哪裏用這樣,其實就是自己多想想,我也是自己瞎琢磨的——今年我就拿紅豆粽試了試煮甜湯,沒想到竟也好。”

趙鶯鶯一聽就知道了,這分明是煮年糕湯的做法,甚至連加紅豆這一道都省了。

有了這個啟發,趙鶯鶯也有了靈感,一時之間有好多菜色翻上頭腦。別的也就罷了,只是苦了崔本——趙鶯鶯幾乎在做全綜宴!一日兩日也就罷了,連著幾日這樣。就是嘴巴受的住,肚子也得受不住了!

粽子都是用糯米做的,吃的多了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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