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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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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臘八粥的事情變得十分尷尬, 倒不是萬氏真出了什麽事兒。只不過在王氏顯示了她不好惹之後,也就不能指望氣氛能有多和睦了。

趙鶯鶯和王氏回家的時候忍不住委婉道:“娘,你說說源哥兒媳婦沒什麽, 但是提起她娘做什麽?她娘早些年已經去了,這些事情實在沒什麽好提的。”

王氏卻是嗤笑了一聲:“我的小祖宗, 她若是一般人我會提這個?我就是故意的, 這世上‘人善被人欺, 馬善被人騎’。我要讓她知道,有什麽人是天底下最惡劣的,絕對不能惹上!”

說著王氏笑的微妙:“看吧, 她日後可還敢惹我——不只不敢惹我, 就連惹你都要忌憚幾分了。”

恐怕重要的反而是最後一句,明白王氏的心情之後, 趙鶯鶯反而失語了。

兩人一起回了家裏, 之後崔家大嫂沒什麽事輕易不去請趙鶯鶯。趙鶯鶯樂得消停,在家只繡花、養胎,王氏則是完全代替了趙鶯鶯置辦年事。安排年事種種, 和眉嫂子一起出門辦東西......

就在這種忙忙碌碌中到了臘月二十七這一日, 到這時候該做的事情都已經做的差不多了。王氏與趙鶯鶯道:“事情已經做完了, 就算還有什麽臨時要做的。到時候你自己也能做!”

到底王氏還是有自己的家,家裏一家人等著她過年。趙鶯鶯和崔本送她回去,崔本更是親自趕車, 順便把今年的年禮也送了過去。而且因為王氏今年來照顧趙鶯鶯的關系,這份年禮較往年是加厚了三分的。

崔本回家的時候天上飄起了雪粒子, 鉛色的雲越來越厚。一般這時候街上人應該很少才是,不過因為今日是臘月二十七,很多人家都在為了過年做最後的準備。這種準備實在不能往後挪了,所以頂著北風颼颼也有不少人。

崔本駕車回家的手一雙手已經像冰一樣冷,身上也沒有什麽你暖意。將馬車交給金三水規整,他自己趕緊進了屋子。這時候趙鶯鶯正坐在桌邊烤火,見他進來連忙站起身給他換家常的襖兒,然後拉他在桌邊坐下一起烤火。

“手怎麽這麽涼?就不該讓你這個天氣去駕車——桃兒,端一碗年糕湯來,多放些紅豆!”崔本喝年糕湯最喜歡裏面的紅豆了,這種事情趙鶯鶯自然清楚!

不一會兒桃兒端了一碗年糕湯來,崔本接過,單手端著慢慢喝盡了。一碗滾燙的年糕湯下肚,從臉頰到胃裏都暖和起來了。唯一不大好的是桃兒把味道調的太甜呢,崔本實在是受不住,趕緊到了一杯茶喝。

趙鶯鶯見崔本這個樣子放下心來,忽然又像是想起什麽來了,站起身去內房尋了半刻鐘,出來的時候手裏端著她平常做家常針線的小笸籮。

“今歲實在是沒有餘力給家裏做衣裳了,今日抽些功夫與你做一雙手套罷!”趙鶯鶯說著做到桌邊,摸了摸崔本的手——她原來就給崔本做過手套,其實知道他的尺寸,不過這種東西可能會有變化。反正人在旁邊方便的很,再測一次就是了。

去年的時候趙鶯鶯是給崔本和自己親自做了衣裳的,本來今年也是這麽打算的。誰能想到要養胎?就連工期緊張的繡活也得計算著時間來,那就更不用說這種家裏的活計了。好在家裏還有圓娘和桃兒兩人,不然就要去成衣鋪子買了,那可就差的遠了。

趙鶯鶯摸了摸崔本的手,這時候已經比剛進來的時候好多了,說不上暖和,可也不再冰涼。

“你忙這個做什麽?”崔本抽回自己的手,道:“你今日不繡花?本來就在這些事情上費神了,這時候還做其他!安安生生呆著吧,我難道差一雙手套戴?我記得你以前就給我做過,只不過這次忘記戴了而已。”

這話說的沒錯,可是趙鶯鶯堅持。她從笸籮裏找出了一塊不夠大所以什麽都做不了,但因為料子珍貴,趙鶯鶯也一直沒有隨便用掉的毛皮料子。一面是皮革,另一側有輕軟保暖的皮毛。

“對,今日就是不繡花,專門替你做件東西怎麽了——我的手藝你不知道?別多想了,一會兒就能得!”

“用這個可比一般的棉手套輕巧,你也不會忘記了。”趙鶯鶯早就發現崔本其實很不耐煩棉手套,這才總是忘記的。其實她當初做手套的時候已經很註意輕巧靈活這個要求了,只不過材質的限制在那裏。又想要保暖,又只能使用棉絮,根本做不到啊!

趙鶯鶯拿出剪刀,手上靈活的驚人,也不需要炭筆來劃線,直接上手剪出形狀就是。然後就用特殊的針法縫好,既美觀又舒適,最重要的是裏側不能有一絲一毫的線跡。按理來說崔本常年做事的手其實感覺不到一點兒線跡帶來的不舒服,可是趙鶯鶯做針線活向來追求盡善盡美,當然不會放過這個缺點。

皮毛在手套裏側,至於外側的皮革,這卻不是手套的表面了。趙鶯鶯又尋了一塊玄色的緞子布料,料子不大,只能繃在一個碗口大的竹弓上,然後飛針走線起來。這就是打算用來做手套面子的料子,只不過還要通過繡花來裝飾一番。

“明年是羊年,我給你繡個三羊開泰吧。”趙鶯鶯淡淡道。

室內很是暖和,只不過為了通風在窗戶那裏留了一小道。崔本在這樣的舒適裏面有一種昏昏欲睡——他根本不是在意這個的人,於是打著瞌睡點頭,只能聽到很笑聲的一個‘唔’字。

這就算是答應了,趙鶯鶯笑著下針。對桃兒道:“去抱一床小被子來,爐火邊雖然暖和,身子卻不在爐火裏呢!這時候還好,睡著了一定很冷。”

桃兒應了一聲就要去,卻被崔本叫住了。這幾日崔本並沒有去酒坊,專心在家休息——即便是過年時候生意好做,也沒有再小年和來年正月初六這之間做生意的。因為如此的關系,每日早睡晚起可以說是睡的飽飽的。

要說會缺覺,那是絕不可能的。這會兒之所以想睡覺,純粹是太舒服了而已。

“不睡了不睡了,這會兒睡覺的話,晚上可怎麽睡啊!”這麽說著的崔本想了想:“桃兒,拿些年糕、牛羊肉片、玉米、豆腐幹之類的來,調料也準備上——烤東西吃吧,做事吃東西總不會睡的。”

趙鶯鶯聽了笑起來:“好懸我沒有這時候做繡活兒,不然到時候活計還有一股子烤肉的味兒。要知道那些調料的味道可是很重的,又是辣椒粉,又是孜然的。”

在爐火之外,另一個爐子被升了起來,崔本這裏的工具倒是比趙鶯鶯家裏的還要齊全。說起來崔父可是有名的廚子,兒子們不見得個個繼承了廚藝,可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吧,所以廚房裏的東西是很齊全的,要讓他們說些這方面的事,那也是頭頭是道。

趙鶯鶯現在繡的三羊開泰簡直毫無難度,分心看向崔本烤東西吃。笑著道:“給我烤個玉米來吃——我原來在家的時候也和芹姐兒他們一起烤東西吃呢!芹姐兒和茂哥兒貪嘴,吃到上火也不放過,有一次可吃足了苦頭。”

崔本看著一根切成兩段的玉米,覺得並不大,烤來吃也不算什麽。他的猶豫在於烤的東西都腌臜的很,平常吃吃無所謂,他最怕趙鶯鶯這時候壞了腸胃。然而這麽多考慮並沒有什麽用,他還是把玉米放在了火上,有模有樣地燒了起來。

這是之前王氏教他的,既要對趙鶯鶯表示足夠的關心,又不能太過於小心。關心是為了讓她受到照顧,內心有安全感一些。至於不能太過於小心,一開始他並不懂,但後來知道這也是有說法的。

懷著孩子的婦女最容易多思慮,要是太過於緊張她,超過平常良多,可能會引起她們的懷疑——為什麽對她們這麽好?是不是因為孩子?肯定是因為孩子!然後她們就能得出她們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孩子這個結論。

崔本平常不進廚房,看得出來也沒什麽手藝。不過烤東西吃倒是不錯,對此崔本解釋道:“說起來我也不是一開始就打算跟著師傅學釀酒的,一開始是想開個烤東西吃的攤子,做這門生意的。”

趙鶯鶯回憶一下,發現真沒有專門做這個生意的。然而燒東西這麽好吃,這是一個不賴的主意啊。只不過崔本攤攤手,吃掉了雞脆骨:“只不過我爹嫌我這樣丟人,死活不願意我就學這麽一個小手藝......”

崔本不用往下說了,既然是一家之主的父親不願意,那崔本的小小想法就不用多說了。

趙鶯鶯的手確實很快,等到晚間的時候一雙緞子面皮毛裏的手套就做成了。交給崔本:“試試看吧,以後可別再忘記戴手套了。現在冬天冷得很,要是手上生了凍瘡,到時候有你難受的!”

臘月二十七、臘月二十八、臘月二十九、大年三十!日子有條不紊地過去,總算到了過年當日。這一日還有一次比較簡單的祭祀祖先——這比小年那一日祭祀祖先要來的簡易很多了。

崔本只要在堂屋正中張貼的神像前擺上一副香蠟,然後焚香禱告。不用像小年祭祖一樣,趙鶯鶯還要避開,她這時候就站在堂屋的一側,笑瞇瞇的看著崔本祈禱來年她生產能夠母子平安。

不只是這裏在祈禱母子平安,崔父在大房那邊也同樣祈禱。

正如臘八粥要一起做一起吃一樣,崔家過年也要大家一起吃一頓年飯,中午這一頓大家一起吃,晚上就各自回家料理。至於中午年飯的飯錢,那倒沒有小家子到讓各家還要湊份子。畢竟是長房,那就多擔待一些吧。

今年最小的一個兒子也成親了,而且兩個兒媳婦雙雙懷胎,崔父頗為振奮。帶著家裏的男丁好好地拜祭了一番祖宗,感謝祖宗有靈祈福,又祈禱來年能一家和樂,各房紅紅火火。最重要的是,崔本和崔源兩個能一舉得男,有下一代繼承人。

一大家子並不分男女桌,只是因為人太多坐不開,然後成了兩桌。望著這滿堂的兒孫,崔父不是不高興的,世人向來說多子多福,能兒孫滿堂,誰說不是福氣呢!唯一讓崔父有些不滿的就是崔智了,正像之前憂慮的,他恐怕趕不上今年過年了。

值得安慰的是,年前托同鄉帶回了一封信,一方面說明平安,另一方面也說生意比較順利。不說什麽一夜暴富,但勤懇行商下來比以前可強多了,看起來倒有些轉運的樣子。他甚至托同鄉捎了十兩銀子回來給古氏過年,錢不算多,可是卻很能說明他的近況不錯。

只不過事情還沒有到最後,誰也說不準崔智這一趟行商能有什麽結果。所以古氏只和趙鶯鶯說了這件事,家裏其他人還並不知曉。而這十兩銀子古氏本想是先還給趙鶯鶯的,欠錢的滋味兒可不好受!

趙鶯鶯怎麽會要這個錢,要真是能還錢,那不差這一會兒,要是將來還不上,這十兩銀子又有什麽意義?於是在她的堅決之下,古氏把錢收了回去。不過她也沒有真的過年花掉,她打算按照自己之前的計劃,節儉過年。

現在崔智做生意的事情沒有一個結果,要是賺錢了,這十兩銀子不算什麽。可要是最後賠了,這十兩銀子也是很珍貴的!

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年飯,這是臘月初七之後趙鶯鶯第一次和萬氏打照面,趙鶯鶯端坐在桌邊眼觀鼻鼻觀心不說話。萬氏倒是很有氣的樣子,經過趙鶯鶯身邊的時候哼了一聲,不過也沒有做出什麽來。就是不知道她是因為今日場合重大收斂了脾氣,還是終於知道趙鶯鶯不好惹了。

趙鶯鶯表面沒什麽表示,實際上她也是松了一口氣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正常情況下她也不願意制造太多麻煩......

吃完中飯各房說了一會兒話,然後就以要準備晚飯的緣由回家了。這時候家裏其實已經開始準備起晚飯來了——趙鶯鶯和崔本不在家,可是圓娘桃兒她們在家啊!去年趙鶯鶯是親手準備年飯的,今年倒是有些受不了油煙味,這就算了。

年飯按照各家習慣來說,有的人家是中午吃,也有的人家是晚上吃。揚州這邊大多數人家都是中午吃的,崔家也不例外。不過崔家如今要到大房聚一餐,這就使得各房自己的年飯沒得選擇落在了晚飯上。

當然,大房那裏吃過年飯之後,自家不準備年飯的那就不用說了,沒有年飯也就沒有了準備年飯的說法。

其實過年有什麽好說的呢,哪一年過年不是那幾件事?甚至桌上的菜也有很多熟面孔。但過年依舊是要做的,這是對過去一年的總結,也是對未來一年的展望。如果是美好幸福的一年,人們會發自內心的感激。如果是充滿磨難困苦的一年,這也算是一個分界,只希望壞的運氣都已經過去,而好的運氣來年就會到來。

為什麽再窮再苦,勒緊褲腰帶也要過年?這就是其中的原因了吧。

崔本和趙鶯鶯兩人吃年飯,又因為是過年這一次,桃兒、圓娘、金三水也一桌吃飯。有他們三人,總算把為了年飯特意找出來的大圓桌填的滿一些了。不然空成那樣,實在是不怎麽好看。

然而即便如此,崔本依舊很不滿意,盯著趙鶯鶯的肚子半晌:“等著明年就不是這個樣子了。”

趙鶯鶯哭笑不得,肚子裏的孩子非得等到明年秋天才能出生,要說明年過年麽——那時候這孩子肯定還在吃奶,上桌可以說是不可能的。而且真能上桌吃飯又怎樣?這才一個孩子啊,這麽大的圓桌一個小不點有什麽用!

“當然有用!”崔本可比趙鶯鶯想的嚴肅的多,一本正經道:“千裏之行始於足下,這一個就是開始!有了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等到孩子們日漸多了,大的更大,也開始生下下一輩,到時候滿堂都坐不下!”

“那是多少年以後的事情了?”趙鶯鶯哭笑不得的程度迅速增高,指著崔本道:“我都不知道你這一會兒想到了幾十年以後的事情!”

說到這裏,趙鶯鶯有些壞心眼道:“況且你這個想法也有問題,如果生的是男孩也就算了。假若是女孩,到時候可沒有下一代!甚至因為女孩子年紀大了要嫁人,這時候要送出去,這是家裏人口減少了才是。”

“難不成你不想要女孩?”這就是玩笑話了,趙鶯鶯心裏很清楚崔本真心愛孩子,男孩兒女孩兒其實都差不多。至於世人常說的養兒防老、女兒賠錢指了的想法,她向來嗤之以鼻。

“真要是養的好,孩子孝順,難道女兒就不會管父母了?要是養的不好,不能送出門去的兒子其實比女兒禍害自家的多!”崔本當時說這話的時候並不算認真,可是這些都是他的真心話。

崔本聽到這種話,立刻飛快搖頭。於是他又聽到趙鶯鶯問他是想要男孩兒還是女孩兒。他做出十分糾結的樣子道:“這...這實在是太為難了。”

“我想著要個男孩挺好,一則有了男孩,外頭的人,還有爹那裏就沒什麽話說了,還能給底下的弟弟妹妹遮風擋雨。可是再一想女兒也很好,長女最知道疼人,以後就能幫你照顧家裏了。而且大女兒一定像你,想想可比兒子討人喜歡的多了。”

趙鶯鶯聽到這一說就笑了,並沒有再糾纏這個問題。

崔本果然是生意場上混下來的,這種問題就答的很好——選兒子或者選女兒,趙鶯鶯都會有意見。要是含糊其辭,結果也不會有什麽改變。然而他這樣羅列一大堆,說明自己的極大為難,趙鶯鶯就高興了。

吃完年飯就是守歲,金三水和圓娘把殘菜和桌子收拾下去,另外還要整理廚房。桃兒這邊則是在窗邊整出一個可以烤火的桌子來,搭上一張小被子,最後上面放上過年常吃的橘子、牛皮纏、酥心糖等點心。

“少爺奶奶,火升起來——我去端茶來!”桃兒說著就爽利地轉身去找茶葉茶具。

清洗幹凈的差距裏面投了一小撮碧綠的茶葉,然後註入滾水,一根根的茶葉浮浮沈沈,在滾水裏面泡開。蓋上壺蓋擺上茶杯,托著小茶盤就送到了桌上。之後桃兒依舊忙個不停,或者拿炭撮火,或者添瓜子花生,再不然到了時間還要去煮餃子之類。

等到子時正中,崔本站起身來:“你就在這屋裏站著,可別出去了——聲音大的很,你現在不能嚇著!”

外面響起了一陣陣的劈裏啪啦聲,這是新舊之交的時候都要放的鞭炮聲。上古時候為了嚇跑可怕的年獸,先人使用了爆竹,也就是把竹筒放在火上烤,然後發出聲音驚嚇年獸。

現如今改用炮仗,這都是一樣的——相比起別的過年習俗,這可是最古老最正宗的!

趙鶯鶯笑著點點頭,就站在堂屋門口看崔本跑到了大門附近。把紅色的一卷炮仗拆開,然後個掛到早就準備好的竹竿上,一根香點燃了炮仗引線,然後就是不停的劈裏啪啦。

趙鶯鶯看著這吉慶有餘的一幕,雙手合十祈禱:不希望大富大貴,只希望年年歲歲皆如此——明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孩子能平平安安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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