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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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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也是有好處的,等到白日的時候, 他就舒服了。大可以送完菜之後回家, 睡個回籠覺都沒人理他。崔本就不同了, 他是起的早,中間也沒什麽休息的時候。

只不過娶了趙鶯鶯他才知道,勤奮這件事向來是對比得來的。和一般人對比, 他當然是個勤奮的, 可是和趙鶯鶯這樣的人放在一起, 他就知道拍馬也比不上了。趙鶯鶯自嫁到了崔家, 除了有一次遲了一會兒起床外, 其餘的時候都準的不能再準, 而且比他還早!

“你不必特意起這麽早,你原本在家就沒個準點要起來, 何不舒舒服服多睡一會兒?”其實崔本更想說, 若不是他已經是支撐門戶的男子漢了,他其實也是要睡懶覺的——他是那種會做自己該做的事的人。同時他又是一個普通人, 更多時候他當然也會好逸惡勞。只不過人生在世, 身上的責任也很重,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的。

可是趙鶯鶯不同,按說她盡可以在家睡懶覺、休息,反正她又不需要每日經營鋪子。就算日後重新開始繡花賺錢, 那也是隨時可以做的事情,不必早起、不必點燈熬油,她當然可以怎麽舒服怎麽來。

“可是我早就習慣了這個時辰起床,到了這個時候就醒了,這是沒法子的事情。”趙鶯鶯睜大了眼睛,看著崔本。

趙鶯鶯從上輩子養成的習慣到了這輩子,十年功夫也沒有改過來。對於她來說,睡懶覺什麽,根本沒有什麽這方面的經歷,也不覺得這有什麽意思——崔本認真地看著趙鶯鶯,當他明白趙鶯鶯說的是真話,而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也只有瞠目結舌。

在幾次趙鶯鶯比他起的還早之後他總算是放棄糾正趙鶯鶯的習慣,轉而隨她去了。而至此之後崔本也有了一個好處,他再也不用上早食攤上面對付早飯了,趙鶯鶯既然起的比他早,簡單做個早飯當然容易的很。

趙鶯鶯既然起了,桃兒當然也不會賴床,跟著趙鶯鶯一起來到了廚房。趙鶯鶯只是看了一下廚房還有什麽菜,就決定今天早上吃豬肉白菜湯、油煎毛豆腐,主菜就用昨日的剩飯做鍋巴好了。

趙鶯鶯先打開了一塊白布,底下就是已經長毛,散發著奇怪味道的毛豆腐。這是趙鶯鶯帶進門的‘嫁妝’之一——當日陪送的家當裏還有好些壇壇罐罐,這可不光只是一個壇子罐子之類,就像陪嫁的櫃子裏面不可能空著一樣,都是裝著東西的。

米缸裏放著的是滿當當的米,泡菜壇子裏是各種各樣的泡菜!至於毛豆腐,那還是成親前兩天王氏做的,放到今天倒是剛剛好。這種東西也不大經放,趙鶯鶯迅速決定了今天早飯的食譜。

所以崔本早上起床的時候就聞到了很少聞的香味,趙鶯鶯正在放燒熱了油裏面放一塊塊的毛豆腐,桃兒在竈下不斷地加大火。趙鶯鶯就像當年給她做這道菜的王氏一樣,用竹筷子翻動,這樣毛豆腐在油鍋裏不停翻面,直到豆腐上的白毛倒伏,煎到了豆腐兩面金黃,這就成了。

桃兒拿出一個底部繪著桃花花瓣的青瓷碟子,把油煎毛豆放一塊一塊地壘在盤子裏。最後點上醬油,澆淋上一層辣椒醬,聞著香味,看著菜色,桃兒偷偷的咽了口口水。

趙鶯鶯抿嘴笑了起來,這道菜她小時候愛吃,那時候王氏做的卻不算多。豆腐雖然便宜,做成毛豆腐也花不了多少心思,可是油煎毛豆腐是要用油的,而且說的上很費油了。所以王氏做的毛豆腐一般都被用來燒湯了。

等到趙家有錢了,完全不在乎這一點兒用油了,王氏又看不上一盤小小的毛豆腐了。有多少更高級更好吃的菜色,怎麽會偏偏做一盤油煎毛豆腐?至於這次陪嫁的東西裏怎麽放了滿滿的毛豆腐,這又是另一回事兒了,就連趙鶯鶯也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

簡單的菜色被端上了桌,崔本看著桌上的油煎毛豆腐挑眉:“我說怎麽又香又臭,原來是毛豆腐。”

“不吃毛豆腐?那就就著湯吃鍋巴,那也很下飯。”趙鶯鶯是早考慮到這一點的,像是毛豆腐這樣的才,雖然不像‘臭魚’‘臭蛋’之類的,只是少數人喜歡的。但這還是特意把一些食材‘放壞’才能得到,這種吃食肯定會有人不習慣的。她並不知道崔本吃不吃,不過不吃也不要緊,反正有湯有鍋巴,足夠吃早飯了。

崔本夾了一塊毛豆腐,覺得表面很有些筋道,又有一些油煎的香氣。至於毛豆腐本身的鮮香更不用提了,正是他記憶中的味道。這一天他就著這一盤子毛豆放,吃個早飯竟然吃撐了。

“我小時候我娘最不擅長廚藝,偏生我爹不願意在家還做飯,總之是我娘做什麽吃什麽。我娘什麽菜色都一般,唯獨毛豆腐做的好,大概是因為她祖籍在徽州吧,到我外婆這一輩才搬到揚州。”崔本似乎是在回憶。

“我小時候就愛吃油煎毛豆腐,只可惜我娘毛豆腐做得好,再加一道‘煎’的工序,那又不成了。組後出來不是糊了就是差這火候,還是大哥——大哥那時候年紀也不小了,試著做菜,一做就成,可比娘要強得多。”這盤子油煎毛豆腐就是那個味道。

趙鶯鶯笑了一回:“當是什麽呢,原來還有這樣的掌故。這也不難,若是你愛吃,我接著做就是,原來也就是我愛吃的。”

崔本吃完早飯就要去酒坊做事,趙鶯鶯送他出門。在門口不免問他:“你中午是回家吃飯還是在酒坊那邊吃?若是酒坊那邊吃,我讓桃兒給你送過去!”

“回家吃!”崔本想也不想直接道。酒坊離家裏很近的,回來一趟並不費什麽時候。當然,更重要的是一個人在酒坊吃飯有什麽意思,家裏吃飯怎麽想都更好!

趙鶯鶯點了點頭送崔本出門,等到他走了。趙鶯鶯也不像別的無事婦人一樣帶著一袋瓜子各家走動,而是關緊了門戶。桃兒洗衣裳、灑掃內院,趙鶯鶯自己則是收拾西屋——她和崔本就在這間屋子起臥,她不大樂意別人來收拾。

才做了一會兒,就有人來敲門。桃兒放下衣裳去開門,來的卻並不是什麽客人,而是來做事的丁婆婆。丁婆婆一見桃兒手上皂角泡沫,臉色就不大好起來,只扯了扯嘴角,勉強道:“桃兒姑娘做事倒早。”

桃兒甩了甩手:“也不算早了,吃過早飯了這都。”

自從趙鶯鶯加入崔家之後,丁婆婆就難過看。一開始他以為伺候的人多一個了,該漲錢了。誰知道趙鶯鶯不僅自帶著丫鬟,更重要的是她不是個懶惰婦女。每日早起起來做事,那些粗使的活她不做,但細活和女紅是不停的。她不僅別想漲錢了,沒被辭退就算好的了!

她最近都比以前起得早了,不為別的,只因為再像以前一樣,她根本拿不準趙鶯鶯這個當家主婦會不會把她給辭了。

正好這時候對面鄰舍的院門開著,主婦正在院子裏掃地,笑著道:“丁婆婆來的忒遲了,就我知道的,本哥兒媳婦至少起了有一個時辰了。來幫傭的比主家起的遲,做事晚,這恐怕不太好吧?”

這些鄰舍並不是關心崔本家或者丁婆婆,純粹是想看熱鬧而已。不過這也說明趙鶯鶯有了一點名聲——日日早起。不管誰家起床的時候趙家廚房已經冒出炊煙了,再加上趙鶯鶯每日送崔本出門這一會兒也被一些人看在眼裏。別的不說,至少趙鶯鶯有個一個勤快的名聲。

先不說趙鶯鶯在家做了什麽讓他們覺得勤快,只是能這樣早起首先就讓人覺得和懶惰絕緣了。反正是好名聲,趙鶯鶯也就懶得想其中不大對頭的地方了——早起就是勤奮?這是什麽因果關系!

桃兒朝對面行了一禮,這才關上院門。那對門見桃兒又關了門,這才咋舌道:“門戶可真緊張,本哥兒不在的時候竟沒有見他老婆張著門一次!這樣的在我們這些門戶中間也是少見了。”

只不過趙鶯鶯可聽不到這番讚美了,她開了一張桌子正在堂屋裏做衣裳。她出嫁之前給崔本做了很多鞋子,崔本現在一點兒也不缺鞋子穿。可是之前衣裳卻準備的不多,而趙鶯鶯進門後看崔本的衣櫃,卻太過於簡單了,她這不正在添補麽!

崔本的衣櫃裏只有幾件衣裳,每季差不多是換幹洗濕。這不是他苛待自己,只不過是他懶得料理這件事而已。原本沒分家的時候都是大嫂打理這些,倒還好些。等到他分家別過了,他不開口,崔家大嫂自然也不會上趕著給一個成年的小叔做衣裳,即使親自動手的是她的丫頭。

崔本又哪裏會為了這種小事朝嫂子開口,他都是請裁縫做幾身的!中間要是有要修補的時候,丁婆婆就派上用場了。她雖是來做粗活的,可是縫補衣裳之類的還是能做的。

說白了,崔本只是沒有一個人替他打點這些,也就隨便應付了事了而已。只是這時候趙鶯鶯卻不能眼看著了,這既是她本身對崔本的關心,也是她的‘臉面’。

一個家庭裏,丈夫和孩子的穿著打扮往往也是一個女人的‘臉面’。要是個個幹凈整齊,外人必定說這個女人的好。若是連丈夫和孩子也邋裏邋遢打扮,想來這個女人也得不到什麽好評價了。

男人家的衣裳並不需要繡花什麽的,只要合身利落就好,所以趙鶯鶯做起來毫不費力。並沒有多著緊做,這會兒一套也快做完了,正散放在桌面上。

最後一點點收尾趙鶯鶯並不著急,今日上午怎麽的都能做完了。她看到丁婆婆進來先點了點頭,想起什麽來道:“勞煩丁婆婆把後面幾間罩房也給收拾一遍,我下午有用!”

趙家前院各房間肯定都是幹幹凈凈的,包括根本沒人住,也沒有別的用場的廂房。在趙鶯鶯和崔本成親的時候這裏還當作是待客的房間用過呢,至少有基本的收拾。後院的罩房則不同,那一排房子基本沒有用處,自從起房子之後收拾過一次,再沒有動過,想也知道全是灰!

丁婆婆一見前院已經幹幹凈凈,而桃兒正在洗衣裳,就知道這裏已經沒有她什麽事兒了。還以為今日能什麽都不做,只做個中飯,沒想到卻有這樣的活計等著。一直十分松快的日子已經養出了她的惰性,心裏十分犯難。可要說不做,那又做不到。像這樣的活計屬於之前崔本約定的範疇,也就是說她根本不能拒絕。不然不用趙鶯鶯說什麽,崔本就會讓她卷鋪蓋走人。

帶著拖把、抹布、水桶之類的工具,丁婆婆去了後院。趙鶯鶯繼續做她的衣裳,等到衣裳完成最後一針,桃兒的衣服也洗完了。今天是個好不容易的太陽天,洗的東西很多,包括拆換下來的冬日東西。

家裏原本晾東西的繩子不夠長,桃兒就找出一段麻繩,另外牽出固定好。半個院子晾曬著東西,滿院子都是皂角的清香。趙鶯鶯喜歡聞這個味道倒是心情不錯,看了看時辰,對晾東西的桃兒道:“晾完去到後院和丁婆婆說,不用她來做中飯了,讓她緊著把後院收拾出來。”

趙鶯鶯忙著收拾後院,一個是她看不順眼家裏有那麽臟的地方,另一個就是她的嫁妝中有一部分正好存在後院的房間。至於說中飯,她又不是不能做。

只不過在她看來理所當然的事情卻讓後院的丁婆婆嘴巴裏發苦,做飯的活計可比收拾後院來的輕松,他本來就等著做飯去廚房呢。現在告知她不用去廚房了,她心有不甘,卻又不知道說什麽。

桃兒也不等她想清楚,轉身就走了。趙鶯鶯在廚房裏做飯,她這是正趕著過去燒火哩!

趙鶯鶯中午飯做的也簡單,就是一鍋奶白色的魚湯、一盤子切開來的鹹鴨蛋、一盤子茶幹炒紅辣椒絲——本來每日家居過日子就沒有夜夜元宵的道理,即使按照崔本如今的身價夜夜元宵也不是吃不起。

一邊嘗著魚湯的鹹淡,一邊道:“明日你出去買些新鮮菜,今日還有魚過路賣,明日竟沒有一個新鮮菜了——記得去二嫂菜攤上買!”

這也是應有之義。即使尤氏賣菜再不講究,趙鶯鶯身為她的妯娌也不能不給她這個面子!要是真去了別人的菜攤,轉頭就會成為大家議論的笑話了。

趙鶯鶯其實也可以和尤氏提前說,留下什麽菜,直接去尤氏家裏拿就好了。只是這樣難免不會欠下尤氏一個人情,而以趙鶯鶯對尤氏的觀察來看,她的人情絕不是可以輕易了結的!

“另外去豆腐坊買些白坯幹子來,家裏的茶幹也支撐不了多久,趁著最近得空,明日做一些罷!”趙鶯鶯又道。

茶幹是江南人的吃食,也是豆腐做成的美食之一。在豆腐做成之後,通過壓制可以變成千張,千張再進行壓制就是白坯幹子。買來的白坯幹子還不夠緊實,做別的幹子都夠了,唯獨不能做茶幹。若是做茶幹,各家在家還得再壓制。

壓制的足夠緊實了,糖、醬油、辣椒、肉桂等香料一起煮,一個晚上不斷火才能成。這樣的茶幹,不論是切成一片片直接佐茶佐酒,還是拿來炒菜、拌菜、喝粥,都是極有風味的。

趙鶯鶯也帶了一小壇做陪嫁,卻沒有想到,崔本是個極愛茶幹的,平常買外頭做好了的吃。這一次吃到了趙鶯鶯自家做的,那也是讚不絕口——反正這個做一次也不難,多做一些可以管一段時間了,趙鶯鶯看著小壇子裏所剩不多的茶幹,迅速地做出了決定。

崔本向來準時,到家的時候家裏正在擺飯。他也不覺得家裏的飯菜簡單,比不上他平常在酒樓食攤上吃的好,反而興致勃勃地看了一眼鹹鴨蛋:“這是高郵的鹹鴨蛋罷!這麽紅通通的,中間油潤潤,看著就十分好了。”

家學淵源,崔本即使不會做飯,那也是會吃的,只要一眼就知道。趙鶯鶯只點點頭道:“也是我自家帶來的,這一批的鹹鴨蛋味道最好,你嘗嘗?”

說著把筷子遞給崔本。

高郵鹹鴨蛋是貢品之列,得益於鴨子好帶來的鴨蛋好,可以說是天下聞名。別的地方要想吃到正宗的高郵鹹鴨蛋是很難的,只有揚州卻容易——高郵是揚州的下轄縣城,每年都有大量的高郵鹹鴨蛋進入揚州。

“你那嫁妝裏還真是什麽都有!”崔本這些日子算是見識到了,趙鶯鶯整理出來的嫁妝,真是過日子的無所不包。

趙鶯鶯微微一笑:“這就是嫁妝啊,本就是考慮到生活的方方面面才好。不過著鹹鴨蛋或者別的什麽也都不多,只不過是有而已。你要是喜歡吃,明日買菜的時候買一些。這原就是我家常去的南北貨鋪子買的,他家賣的土特產都十分正宗哩!”

崔本只來得及‘唔’了一聲,剩下的話都被含含糊糊地吞到肚子裏去了,別看趙鶯鶯每日讓做的菜十分簡單,其實都是認真排布了的。魚湯、茶幹、鹹鴨蛋味道都極好,崔本夾了一筷子最愛吃的茶幹還能說什麽。

趙鶯鶯見他這樣就笑了:“這茶幹還是我娘做的,明日我再多做一些,你崔七爺常常我做的,看看喜不喜歡那個味兒——若是不喜歡也別開口說出來,且受著罷!誰讓我是你老婆呢!”

崔本卻嚼著茶幹,越嚼越有味,這種家常生活以前他可沒過過,偏偏十分喜歡。放聲笑道:“你隨意做,岳母的手藝我不信你沒有學到。看你平常做飯就知道了,做的那樣好的,別處也不會差!”

崔本他娘在他有記憶起身體就不算好了,家裏的事情很多都是長姐崔小月在代行母職。至於長姐出嫁後,母親也去世了,那時候家裏的兄弟,包括最小的他和崔源,都算是長成了。爹沒有續娶,更沒有什麽家常生活了。

他以前見大哥和大嫂過日子,也想過自己每日零零碎碎會是怎麽樣。到底是喜歡還是厭煩?直到自己真的去過了才知道,既不是喜歡也不是厭煩,就像是自己心口的一塊肉,這哪裏能用喜歡或者厭煩來形容。非要說的話,只能是不能割舍,才長上去幾日而已,挖去都該是極疼的!

一頓中飯吃完,崔本正在消食,趙鶯鶯捧著疊好的衣裳過來給他看:“這是這兩日尋著空給你做的新衣裳,你自己去試一試,要是有什麽不合適的,待會兒給你改一改!”

崔本沒註意到趙鶯鶯陣線笸籮裏什麽時候就多了一身自己的衣裳,拿起來看了看,別的看不出來,只曉得針腳細密,絕不是隨意做的。放下便道:“我哪裏缺衣裳穿,你這麽急急的趕工...這可真是的!我聽人說女紅之類的要緩著做啊!”

趙鶯鶯也是無言以對——每個人的速度都是不同的,這樣的速度對於別人來說是趕工,對於她來說也只是玩兒一樣了。崔本也不是第一個誤會的人了,趙鶯鶯只能再解釋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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