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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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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芬芬這個時候已經無所顧忌了, 只斜著眼睛看孫氏, 全都是譏誚。而孫氏, 一貫在女兒身上有威信的孫氏, 第一次知道莫奈之何的滋味兒。長到十七八的姑娘已經不是她動一個念頭就能輕易制服的了, 她們有能夠反抗的思想,也有一定的氣力。

趙芬芬在孫氏這裏別無所求, 所以她就無所顧忌。相反, 孫氏已經拿到別家給趙芬芬的聘禮了,為了保證不被退親而退回聘禮, 她只得投鼠忌器!竟不能對趙芬芬做出什麽來!

這大概也是孫氏最挫敗的時候, 只能跌坐在地,拍大腿哭號:“所以才說養女兒有什麽用?都是一群白眼狼!如今還這般忤逆不孝!我沒得用?我沒得用那也供你吃飯穿衣,生你養你了,這般對你親娘, 不怕天打雷劈的東西!”

若是一般的孝子孝女,恐怕就要無話可說了。可是趙芬芬是一般的孝子孝女?她當即冷笑:“真要是那樣,我還寧願你沒有生我養我,如此這般,我也就不用受苦——我到這世上沒有享過一天的福,還不如沒出生過呢!”

大房的人顯然也看的到這些大陣仗,只不過如今也是裝著看不見而已。宋氏看了一眼外面,對自己兒媳婦們道:“看到這樣不孝長輩的,我心裏未免兔死狐悲。可是想想你們二嬸那做派,又覺得走到今天也算是咎由自取。”

趙家小院這邊不消停,之前一樣做陪客,參加這次下聘的崔家各房也不見得多安靜。所有人都要提一提崔本的聘禮,以及趙鶯鶯。其中以尤氏最為突出,她幾乎是一路上都在同妯娌們喋喋不休。

“大嫂,之前你怎麽沒說過本哥兒的聘禮是這般的?你也該勸著一些啊,本哥兒掙錢也不容易,就這麽散漫的撒出去了。現在看著是體面了,可是日後過日子可怎麽辦?”尤氏假惺惺道。

一般不知道內情的人聽他這麽說,還當她是個真心為小叔打算的好嫂子呢。只可惜真實並不是這樣,崔家大嫂也清楚的很,這只不過是尤氏嫉妒心發作而已。當初她的聘禮就只是平平——她為什麽和崔禮媳婦吳氏那樣不對付?一開始的時候只是因為吳氏得的聘禮比她多而已,後來越來越壞,到了如今已經可以說是針鋒相對了。

不過崔家大嫂渾然不怕得罪尤氏,反正她過日子又求不到尤氏。所以只是直接道:“這聘禮是本哥兒自己的心意,我做什麽勸?況且趙家又不是不講究的人家,到時候都要陪嫁過來的,還不是本哥兒家的。”

聽到崔家大嫂這樣說,尤氏依舊不滿,冷哼了一聲:“說的好聽陪嫁過來,先不說婦人的嫁妝男子不得動用。就說這資財本身吧,說不定趙家本身就準備了足夠的嫁妝,本哥兒添與不添聘禮的,都是一樣。”

說這話就沒意思,純粹就是擡杠。都不需要崔家大嫂說什麽,旁邊的吳氏就拿帕子掩了嘴笑起來:“哎呀呀,二嫂這話就沒法說了。先不說趙家這樣人家的姐兒娶來就該用第一等的聘禮,就說二嫂這話裏的意思,我倒想問了,您這般心裏向著家裏,當初在娘家的時候怎麽沒有一文錢聘禮不要?”

時下聘禮是男子家的臉面,出的多才顯得出家資豐厚。若是聘禮不符合家裏的具體情況,那都是要被嘲笑吝嗇的。同時,其實聘禮也是女子家的臉面。若是聘禮太少,大家也會懷疑會不會是這家女子不怎麽樣,以至於男子家只願意出這些。

所以在討價還價聘禮的過程中,女家一般是不會輕易松口的。若是最後談的兩方都認可了,那麽就算聘禮多一些,外人也沒有置喙的餘地。一者這是人家是私事,二者應不應該花用這麽多,那也不是外人拿主意的,好女子出再多聘禮都要聘到——這是時下男子的主流想法。

至於吳氏最後的話,那就是誅心的言論了——尤氏幫襯娘家可是很出名的,為此崔義不知道教訓了她多少次了!

其實女子顧娘家本身不算什麽,因為依仗的只有娘家,所以這是一個普遍現象。但尤氏的問題在於,她幫襯娘家實在是太厲害了,甚至常常損害夫家的利益,這是現在的道德中所不能容忍的。七出之中就有關於這種事情的禁止,嚴重一些說吧,為了這個崔義可以光明正大地休掉她。

聽到吳氏這個話,其他的妯娌,哪怕是明哲保身從不參與這種口角的崔智媳婦古氏也忍不住抿嘴笑了起來。尤氏氣結,然而她又能說什麽?特別是在眾人對她一個的時候。最後滿腔的不滿只得回家了朝著大女兒發!

崔義這時候也在家,不過尤氏可不敢朝他發脾氣,所以只對著女兒挑不是、大小聲。崔義不見得有多愛自己的長女,只不過尤氏這樣鬧的他心煩。當即道:“你老說女兒做什麽?她難道不是你親生的?”

尤氏本就心煩,只不過因為懼怕崔義才沒有對崔義抱怨的。這會兒卻不能忍住了,大聲道:“就是我親生的我才這樣挑剔她呢!若不是我親生的,我會管她?你平常這也管,那也管的,怎麽,現在我教導女兒你也要管了?”

崔義不知道自己一句公公道道的話,為什麽尤氏這樣不忿。他也不是什麽好脾氣的,首先想到的不是安撫尤氏,而是反擊過去。

崔義將手上的賬單往桌上一拍,站起身冷笑:“哦?你這哪裏是教導女兒,分明是對我崔家不滿,對我不滿啊!既然是這樣,你還呆在這兒做什麽?自己回家去吧!我崔家養不起你這樣的貴客!”

請尤氏回家是崔義對付她的不二法門,最是靈驗不過。只是這一次尤氏沒有那麽快服軟,只見她把脖子一擡:“我就知道你是厭氣我這個人的——也對,只怕當初娶我的時候就不喜歡。看看家裏妯娌的聘禮吧,就連智哥兒媳婦都比我強,顯見得呢!”

崔智早年做各種生意,只不過不知道他是不適合,還是運氣不好,幾乎都賠了。在他給古氏家裏下聘的時候就已經沒有多少錢了,所以一切只能從簡,然而就是這樣,那也和尤氏的聘禮差不多,所以尤氏才有這樣的說法。

“如今本哥兒給趙家下聘禮,又是金又是銀的,這才是看重的表現!如今趙家姐兒還沒有進門就讓人高看一眼,就是這個緣故!不像是我,在這個家裏這麽多年了,依舊沒什麽尊重,一個個地都那般的不客氣。”說到底她只是不忿而已。

崔義到這個時候才知道又是今日到底怎麽回事,頭一件,肯定是見崔本給趙家姐兒下聘禮太豐而不爽,這種事以前也發作過,崔義立刻就想起來了。另外一件,恐怕是剛才和嫂子弟妹們在一起,又吃了一些埋怨。

崔義這個人吧,最看重的就是賺錢,其他的事情都是懶得理會的。至於幫著尤氏為難嫂子弟妹之類的,那他還真懶得做——不是他尊重家裏人,就是覺得無利可圖而已。

所以他的反應依舊不變,任憑尤氏罵罵咧咧,等罵的過分了,收拾收拾東西,把尤氏往尤家一塞——一般來說,這樣來一次之後,尤氏又能安生好一陣了。

尤氏以前還對崔義把她送回娘家十分懼怕,如今的話倒也適應了。她想通了,崔義這個人的性格在那裏,一定是舍不得花錢再成親的。再加上她已經生兒育女,實在沒有被休掉的可能了。

甚至如今她回娘家之後日子過的頗為舒適!

她娘家如今是越來越不成了,平常依靠她補貼的時候好多呢!所謂吃誰家的飯,說誰家的話,娘家不要說兄弟嫂子之類了,就是爹娘對著她也是多好話。最重要的是她有私房錢,在娘家的時候拿錢吊著家裏人,他們心甘情願對她殷勤。

“唉,不是娘說你,你怎麽又和女婿頂牛了?不是跟你說了,凡是軟和一些,和自己男子漢低頭又不丟人!不知道哪裏學來的脾氣,這般不饒人。”尤氏的娘親一邊做針線活,一邊說兩句。

這是她的真心話,她也是生怕尤氏真的惡了崔義,最後被休掉。從這上面來看,這個做丈母娘的實在不如女兒了解女婿。不過因為怕得罪女兒,這般勸誡的話說的毫無力道,竟是輕聲細語的。

饒是這樣,尤氏還是被激怒了。說了一通家裏不爭氣,不能支撐她的話。她娘早就已經習慣她這樣了,駕輕就熟地安撫一番。等到人平靜下來才道:“聽說女婿家的本哥兒已經往趙家下聘禮了,這件事是真的不成了?”

尤氏的娘問的當然是劉四姐和崔本的事情,劉四姐的娘是她的姐姐,兩人關系十分親厚,不然也不會有尤氏為了這件事那樣出力了。除了想在妯娌中間找一個能聯合起來的做臂膀,也就是因為這份親緣了。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尤氏又生氣起來,之前她上下使力可不是白做工了!不爽道:“姨媽還是別想了,如今聘禮都下了,還有四姐什麽事兒?抓緊的,讓給四姐尋一門差不多的親事才是真的!”

在尤氏娘看來,劉四姐實在是個好的,生的好、做事也勤快,家裏也過得去。要不是自家孩子們都已經婚配了,她恐怕就要想到親上加親了。當初尤氏她姨媽拜托她這件事,她可是拍胸脯保證的。如今事情不成,她臉上也不好看。

“這可怎麽說呢?四姐有哪裏不好——對了,聽說本哥兒給趙家的聘禮豐厚,有這回事兒?”尤氏的娘親可是比尤氏更加不忿。

大概是為此發過氣的關系,尤氏這時候反而不為這個大動肝火了,輕輕哼了一聲道:“四姐是好,只不過不是我說喪氣話,那趙家姐兒更好——原先姨媽和姨父不就是想著把表妹們嫁入高門,這才有了重女輕男的事情。如今趙家沒有這樣做過,偏偏就有那些大戶人家上門提親。可見這種事要看胚子的!胚子好的,用不著爹娘如何,將來自有前程。胚子不好的,越是折騰越是沒個結果。”

尤氏對於劉四姐這個乖巧表妹還是蠻喜歡的,不過當初劉大姐她可是相當厭惡。劉大姐不只是懶而已,反正懶也礙不著她。而是她在家的時候有爹娘百般遷就,脾氣大的不得了,對她這個表姐從來沒有尊重,平常說話活似她是她的一個小丫頭!這能忍?

間接嘲諷了一把劉大姐,尤氏才接著道:“我是見過那趙家姐兒的,生的極好,都不像是咱們這些人家的姐兒了。男人哪個不喜歡生的好的?換我是本哥兒恐怕也選趙家姐兒!至於說聘禮,這樣的姐兒怎麽能便宜了。”

說著把崔本當日的聘禮給她娘一說,她娘也是聽的倒抽一口氣:“我的老天爺,咱們這樣的人家怎麽做這樣的聘禮,實在是太過了!”

話是這樣說,她之所以這樣抱怨,只不過是因為這樣的好事沒有落在自家身上而已。若是當年尤氏也有這樣的聘禮,她保證一個字也不會多說。甚至只要把趙鶯鶯換成劉四姐,她也能笑而處之。

心中可惜了一把,在下一次劉姨媽和劉四姐到自家做客的時候還說起這件事。感慨道:“這樣的聘禮實在是太過了,傳出去人家議論恐怕不太好——說不定也是趙家的人堅持,本哥兒應該硬氣一些的。”

聽到妹妹說崔本給趙家的聘禮,劉姨媽羨慕的眼珠子都綠了。想她家當初不重生男重生女為的是什麽,不就是為的有這樣的好事!如今卻是眼睜睜的錯過了,心中如何不叫苦不疊!

只不過再如何叫苦也沒有用了,如今崔家和趙家已經定了親,看著崔本對那個趙家姐兒喜歡的不得了,事情就是板上釘釘啊!所以她也只能拿著這件事羨慕幾聲,議論幾句,然後也就沒有然後了。與其一直說這些沒希望的事情,還不如下力氣在劉四姐身上——到現在劉四姐的婚事還沒有定下來呢!

“四姐是個好的,你也是知道的。只不過受上頭姐姐們的拖累,實在是沒話可說了。你這裏要是有什麽好人家子弟要尋摸親事,記得幫著留意!”劉姨媽如今也是為了劉四姐的婚事殫精竭慮。

母親是這樣,劉四姐自身卻不一定是這個想頭。她如今十五歲了,正是少女懷春的時候,心中早就有人了。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崔本——劉家和崔家不算是街坊,但是也不是住的很遠,她小時候就認識崔本了。

崔本從小就比同齡人厲害,小孩子不敢和大人商量事情,他就敢。一夥人聚在一起做什麽事情,那都要有他統籌,不然一定會中途散掉。劉四姐從小看著這些,對崔本崇拜的不得了。

若說小時候還只是崇拜,最多就是跟著那些半大小子身後做跟屁蟲。長大之後就全然不同了,她開始頻繁想起崔本,為此常有臉紅。明白男女之情後,更進一步,她知道自己是想嫁給崔本。

然而到這裏也就罷了,少女懷春是常有的事情。等到爹娘給她們尋摸親事的時候,她們自然會收心。有一些女孩子會堅持自己戀慕的男子,但這種人畢竟是少數,更多的人還是在父母的選擇下默認了。

但是問題就出在尋摸親事的時候劉姨媽和她丈夫正好看中了崔本,而且請尤氏幫忙的時候並沒有避諱劉四姐。這就等於是告訴劉四姐,她將來是會嫁給崔本的——這些日子以來,她幾乎把崔本當作了她未來的丈夫。

春天的時候尤氏已經告訴劉姨媽,崔本和趙家已經說定了親事,劉姨媽當然十分可惜,但也只是可惜而已。而劉四姐就不同了,這件事告訴她她也改變不了原本的想法了,在崔本下聘禮之前她還能自己告訴自己,事情不到最後關頭,必定是有轉機的!

然而如今聘禮已下,就算有轉機,那可能性也小的可憐了。在家裏人看不到的地方,劉四姐心亂如麻。從小受到的教導讓她順從於父母的安排,這是這些日子,這些日子她已經把崔本當作了她未來的丈夫了,滿心的思慕都是他。現在忽然改變,說是要給她說旁的親事,她如何能適應!

“四姐,你別著急,你現在才十五呢,沒了崔家老七,難道你就不嫁人了?天底下好男子多的是,說不定後頭還能有更好的呢。”劉姨媽倒是註意到了女兒最近有一些悶悶不樂,猜測著理由,然後安慰女兒。

劉四姐也只能勉強笑笑,算是默認劉姨媽的說法。至於她真正的想法,她不打算說,或者說她不能說——她戀慕崔本,已經把崔本當成是自己的丈夫了?這能說麽!必然是不能夠的。

劉姨媽為了表達她說話的可靠性,連忙把這些日子的努力展現給女兒:“你看看,這是你大姐幫忙尋摸的人家,也在甘泉街上,是做米糧生意的,家裏開米鋪呢!多好的人家。唯一的不好就是這家兒子多,這個說親的不是長子也不是幺兒的,恐怕分不到太多家產。”

劉姨媽認認真真地挑女婿,想找一個樣樣都好的。只不過在看過崔本之後再看其他人,那必然是多少有些差距。不過沒辦法,現實如此,她也只能適應這種情況,和女兒說道這些人家。

只不過她在這裏說,劉四姐的思緒已經飛到天邊去了。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對劉姨媽的話充耳不聞,只不過突然問了一句:“那趙家姐兒是何等人?真有那樣好?我聽說好多人家向她家提親呢。”

劉姨媽說話戛然而止,一時語塞。不過她也沒有多想,當是小姑娘的好勝心,於是笑道:“外頭都吹捧的沒邊兒了,但要我說也就是那樣。若真是那樣好,難道不知道嫁大戶人家,做什麽還在市井裏頭。”

這一番以己度人的話倒也說的入情入理,但是劉四姐並不這麽簡單就相信了。她家和趙家住的並不遠,不過奇怪的是她從小到大竟是一面都沒有見過趙鶯鶯。現在僅憑劉姨媽一句話,她是不會改變看法的——既然崔本執意要娶趙家姐兒,想必趙家姐兒一定相當不錯了。

“四姐,你不要多想。那趙家姐兒也就是生的好一些罷了,這生的好看是能當飯吃,還是當孩子養?等到年紀大了,人遲早會老的!也就是這些年輕哥兒不曉事,等到將來他們也是要後悔的。”見女兒似乎還有一些耿耿於懷,劉姨媽只能笑呵呵地開導。

劉姨媽這樣說不能說沒有道理,但要說這就是真理,那也是說笑。生的好看的確沒有什麽實際的用處,但是大家對於生的好看確確實實的有追捧的。就連他們家給劉四姐尋摸親事的時候還不是宣揚過劉四姐長的好,這要像她說的那樣,那未免太自打嘴巴了。

何況趙鶯鶯女紅出色也是出了名的,但她卻只字不提......

大概就是她胡亂說著,劉四姐胡亂聽著。至於劉四姐心裏,已經有了自己的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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