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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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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鶯鶯是個女紅上的行家裏手,做過的精巧針線不知道多少。但凡是紮花、縫補、編結、拼布、做小東西等,就沒有不會的。但是這些並不能直接拿出來,因為七歲的趙鶯鶯只是一個才學針線不到一年的小姑娘,就是天資過人,也沒有那樣的!

不過,趙鶯鶯心裏有底,雖然不能直接顯露出手藝來,卻要慢慢透出來。這上頭她頭腦清楚!

世人最重女人家什麽,德容言功!她們從小當作童謠一樣唱的《女兒經》開頭就是‘第一件,習女德;第二件,修女容;第三件,謹女言;第四件,勤女工’。雖說排到了第四,但實際生活中女紅其實是第一要求。

她們從小到大的功課根本不關其他三樣的事情,只說——“紡織女紅第一要務,八歲學做小履,十歲以上即令紡綿、飼蠶、繅絲。十二以上習茶飯、酒漿、醬醋,十四以上學衣裳、織布、染醮,凡門內之事無所不精”(小女兒經)。

女紅做的好,女紅做得好女德和女言就會被認為是好的——因為做女紅講究的就是專心、細心、勤勞,有這樣特點的女子,自然被認為在女德和女言上不壞。只有女容,不過這本就是看老天爺賞不賞飯吃,也就不在努力之列了。

所以女紅做得好,首先有一個好名聲。趙鶯鶯若是不會這些也就算了,偏偏她在這上頭好,那麽不搏一個好名聲,她是傻?女孩子有了好名聲,一生都會順遂許多,她當然不會特意把日子過成苦的。

然後還有更實在的,譬如王氏織綢,這雙好做女紅的巧手是女人家的本錢之一呢!她現在又不是在皇宮裏——對於她來說皇宮裏要錢沒用!

那些渴盼著出息的宮女子或許要上下打點花錢,那些想著家人的或許要把錢托人送出宮。而趙鶯鶯呢,她只打算默默無聞,打點的時候自然不多。宮外的‘家人’她也是不見的,這裏也送不出錢。

所有每年連月錢帶賞錢,她也有幾十兩,更不要說一些值錢小東西了。但她因為那些東西高興過嗎?沒有過。反正現在用不著,也沒有出宮帶出去的指望,對於她來說,也就是沒用的死物了。

可是她不傻,她十二歲以前生活在宮外,自然知道在世上錢有多重要。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哪一樣不要錢呢?人活著就離不開這一樣東西。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想娘親王氏這樣的女人,因為能賺錢,腰桿都硬一些——況且趙鶯鶯並不是一個經歷普通的女孩子,她想到的更加離經叛道。

上輩子她已經習慣不依靠任何人了,一個人在皇宮裏也不敢依靠任何人。這輩子依靠父母親人,那是因為這些是自己的血脈至親。可是以後別的人?她並不相信呢,她寧願依靠自己。

而她並不是什麽天縱奇材,還能因為回到十幾年前做出什麽大事業,依靠自己也就只能在女紅上想辦法了——話說因為上輩子的宮廷經歷得了一身手藝,這也那個地方給她唯一的恩惠了。

所以趙鶯鶯打定主意要快速顯露出自己的女紅天賦,並且早早把那些手藝‘學’起來。因此有了見趙蓉蓉做針線,問她要彩線的事兒。

趙蓉蓉是一個簡樸節儉的女孩子,針頭線腦之類都是揀著實用來,除了做荷包之類的小東西,沒有用到彩線的時候,所以這些都很不全了。

這時候見到周嫂這裏有,立刻讓趙鶯鶯自己來挑。

說著又拿出自己幾樣小針線與周嫂道:“周婆婆,這是我新作的針線,拿這個與你換幾色彩線可使得?”

趙蓉蓉的針線只能算是中等,不過她做的用心,雖然沒有什麽出彩的地方,但也沒有什麽可挑剔的。周嫂也只看了一眼就點了點頭:“幾色彩線值什麽,你和鶯姐兒先看看,看中了我再算錢。”

彩線自然比不上針線活的價值,最後還是要算賬的。

趙鶯鶯自己沒有錢,前些日子得了一些意外之財,不過那些都有王氏收起來了,自然不可能讓趙鶯鶯一個小孩子自己拿著。趙蓉蓉是做慣了長姐的,她的就是弟弟妹妹的。妹妹要個針線而已,她自然願意拿自己的針線活去換。

趙鶯鶯心裏一甜,只是沒辦法做出真正小姑娘樣子對大姐姐撒嬌,只能心裏謝謝她。

於是姐妹兩個就在那裏挑彩線,可別說,雖然只是個小竹撞,那真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就拿彩線來說吧,必要的一些顏色通通都是齊全的。

趙鶯鶯只看彩線,趙蓉蓉卻在看那些頭花。等到趙鶯鶯彩線選完了,她還在選看。

皇宮裏什麽沒有?趙鶯鶯是見過好東西,其中就包括這等頭花——那等珠翠東西,宮女子不多,反而就是這些頭花,不只是見得多,用的多的也是它!

宮裏用的假花稱之為宮花,有用來做頭花的,也有用來做胸花、帽花、罩花等的,不過最多的還是頭花。這花兒也分南北派,北派是京城裏出的,又叫京花,多是絹綢緞子等做的。南花則是從揚州進貢,以揚州絨花為首,還有紙花、通草花、絹蠟花等不同的明目。

大概是因為地處揚州的關系,即使只是一個賣婆走街串巷買賣的花兒,樣子也很妙了,並不比趙鶯鶯原來在皇宮裏見過的揚州樣子差太多。

不過最後趙蓉蓉卻選了一朵絹花——揚州不是沒有人做絹花,只是相比揚州本土做得好的幾樣,被稱之為京花的絹花就自然是多有不如了。

趙鶯鶯看著,這在京城裏也只能算三等貨色。不過她又看趙蓉蓉,竟是十分喜歡的樣子,也就沒有說什麽了。這些小玩意兒最難的的就是喜歡了,自然趙蓉蓉是喜歡這個的,她又何必說那種不甚重要的事情。

旁邊的周嫂本在與方婆子說話,見趙蓉蓉挑中了一朵絹花,便笑著道:“蓉姐兒的眼光好,這絹花可不就做的像真的一樣——方大姐你來看,只怕你年輕時候,從不曾見這樣花樣!”

方婆子看著孫女試著把話帶起來,增色不少,心裏也喜歡,立刻道:“說我年輕時候做什麽,那是三四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開國才多久,天底下風氣再簡樸不過了,那樣粗花兒都是稀罕東西,不像如今做得這樣細巧。”

周嫂卻道:“這個只算中等,還有上上等的。若看的喜歡,眼睛不亮的也要亮起來,心裏不年輕的也要活潑起來——就算是我們兩個這個年紀見了也愛。恨不得立即年輕幾十歲,也好有個好臉去戴那樣的好花。只是我小本錢,那樣的花進的不多,這一次已經賣空了,下一次我留下兩支,帶來給蓉姐兒鶯姐兒。”

方婆子立刻推辭道:“到時候你拿來看看罷,只是我先說好,我們小人家出不得這樣貴價錢,只怕買你的不起,只能看得起。”

周嫂本說的是送,知道方婆子說這話的意思推辭她,這也是他們這樣人家交往的一個要義了。家家都不富貴,不會沒眼色隨便占人便宜。

知道方婆子好意,立刻陪笑道:“方大姐這就是取笑我了,認真起來,連我這籃兒都要了,也值得幾何!到時候我只帶好的來,讓蓉姐兒鶯姐兒她們挑。”

趙鶯鶯聽到她們這樣說話,心裏忽然有了一個計較——似乎絹花在揚州這邊極受歡迎,價錢也頗好。若是做得好的,比一般女紅還賺錢一些。

說實在的,絹花這東西她親手做過,所以十分清楚。那時候她伺候太後,而太後是一個極愛打扮的,即使年紀上來的也有年紀上來了的打扮法。那些裝飾的東西雖然有外頭進貢,但太後多有看不上就責令宮裏的匠作自做的。譬如胭脂水粉這些,還有讓宮女子組織起來細做的。

絹花也是一樣,趙鶯鶯因為女紅好,還是被點名去跟著師傅學這個宮女子之一。

這自然比不上紮花、編結這些女紅本業做的好,但趙鶯鶯自忖自己做的至少比得上趙蓉蓉挑的那一支。

正思慮著這些,周嫂已經告辭了。趙蓉蓉愛不釋手地把玩那支絹花,還把它簪到鬢邊問趙鶯鶯:“鶯姐兒你看這樣好不好看?”

趙鶯鶯當然即刻讚道:“好看呢,大姐姐最好看了。”

說著把那朵鬢頭花摘了下來,然後重新替趙蓉蓉簪上。趙鶯鶯在化妝打扮上見識的多了,親自動手的時候也不少,簪花雖然是人人都會的事情,但想簪地恰到好處,也有自己的講究。

趙蓉蓉自己看不見,王氏卻正好看的清楚。笑著道:“我們鶯姐兒原來還有這樣的天資,將來或者可以去學一學梳妝,弄不好做個梳頭娘,倒也不錯。”

梳頭娘算是女子賺錢手藝之一,並且是極賺錢的一類。不過王氏也就是說著玩的,她想的還是女兒好好學到針鑿女紅這些,將來同樣能掙錢,而且名聲好得多。

不過這邊是母女和樂,對面西廂房卻開了門,裏頭傳來孫氏尖刻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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