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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有一種死重於泰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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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有一種死重於泰山(下)

回經理很快就把他最拿手的菜做了十個,流水般端了上來。付貨窗口的胖大嫂也走了出來,親自把菜端到了同學們的桌子上。胖大嫂一個勁兒的瞄著戰智湛,就像是怕戰智湛犯病似的,啰哩吧嗦的一個勁兒囑咐同學們:白酒只有“一元糠麩”,可是“埠頭生啤”可勁兒造!

戰智湛和同學們吃完了飯之後,因為結賬的事又發生了爭執。戰智湛的意思是這錢既不能讓馮興昌出,更不能讓回經理出。就算回經理承包了這家飯店,可錢也是辛辛苦苦用汗水換來的。戰智湛哪裏肯占回經理的這種便宜?既然回經理死活不說一共花了多少錢,戰智湛只好拿出五張“大團結”,硬塞到了回經理兜裏。可別小看了這五張“大團結”,那個時候“領導階級”一個月的工資才三十八塊六。這三十八塊六不僅得養活一家四口,還得孝敬雙方父母呢,這五張“大團結”絕非小數字。也許埠頭人想表現一種對朋友很實在,我死氣白咧請你吃飯不要錢,你卻急頭掰臉的非要把錢塞到我兜裏。這就叫“倆好搿一好,大家都好。”

最後,戰智湛還是沒有爭過回經理,勉強同意飯錢由回經理出。作為回報,戰智湛答應回經理以後常光顧通達回民飯店,來捧捧場子。以後來了,該花多少錢就花多少錢了。

戰智湛和同學們誰都沒想到,第二天的校園內充滿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氛圍。也許,學校領導壓根兒就想淡化處理這件事,根本就沒有打算將姬翀靚樹立為一個典型。戰智湛有點糊塗了。感覺學校領導這就是典型的教科書腦殼思維,不知道是學校領導有病,還是包括他在內的學生們有病。就算黃鼠狼和學校沒什麽關系,可是姬翀靚卻是學校的大三學生呀。尤其是姬翀靚還是在校期間,因為救人而光榮犧牲的。這麽大的事,推聾作啞也不得人心呀。

不知是哪個同學的小白花,就像在校園裏投下了一顆威力極大的核武器。這是一朵用描圖的硫酸紙做成小白花,系在主樓門前的松樹上。一夜之間,校園內所有的樹上都掛滿了小百花,整個校園成了白紙花的海洋。以至於制圖教研室管圖紙的白老師叫苦不疊,把所有的硫酸紙,包括白紙都藏了起來,再也不敢給同學們了。沒有硫酸紙,同學們就自己花錢買。學生中心靈手巧的很多,同學們不僅制作小白花,親手制作的花圈也開始出現在主樓門前。“歲月聚悲思,花環寄衷情。古今誰無死,民心是豐碑。”也不知道是哪個班的同學腦洞大開,把幾塊大黑板連在一起,黑底白字,書寫了一條巨大的橫幅:“沈痛悼念革命烈士姬翀靚和黃淑蘭同學!”更有激進的同學,膽大妄為,在每張一米見方的大白紙上寫一個字,拼成“強烈要求校方追認姬翀靚同學為革命烈士”十八個大字,掛到了主樓上,博得一片喝彩聲。

墨色的濃雲擠壓著天空,掩去了剛剛的滿眼猩紅。沈沈的仿佛要墜下來,壓抑得仿佛整個世界都靜悄悄的。酷熱的風淩厲地地穿梭著,將人的驚呼拋在身後,柔弱的小花小草早已戰栗地折服於地。學校領導們感受到了壓力,深怕會演變成難以收場的混亂。學生會組織了一些學生,開始在校園內維持秩序。保衛處處長“三寸丁谷樹皮”唐穹,也帶著幾個保衛處的老師在校園裏轉悠。校園內山雨欲來風滿樓,氣氛驟然緊張起來。仿佛一個陰郁的孩子,天空剛剛的灰白臉色漸漸沈下來,被沈重的灰黑取代。調皮的風四處流竄著,幸災樂禍地看著人們的狼狽。樹無奈地搖著頭,天色十分昏黑,片片烏雲仿佛要壓下來一樣,黑壓壓的,還不時有震耳欲聾的雷聲和刺眼的閃電,給人一種恐怖的感覺。

不知是省教委幹涉了,還是哪個高人給學校領導出了主意,學校領導似乎是想緩和一下校園內緊張的氣氛。學校團委通知姬翀靚所在的班,下午的期末考試之後,召開一個班會,緬懷姬翀靚,寄托哀思,學校團委的書記劉老師和學生會的幾個學生幹部將出席。姬翀靚的同學把教室布置的莊嚴肅穆。黑板上用粉筆工楷寫著“沈痛悼念姬翀靚同學”九個大字。不知是哪一位擅長美工的同學,竟然連夜雕塑了一尊活靈活現的姬翀靚的塑像,擺在講臺上,十分惹人註目。不知道是誰走漏了風聲,班會的時間還沒到,姬翀靚所在班的教室門外就黑壓壓的擠滿了聞訊趕來的其它專業、班級的同學們。

就像是有誰組織的,這些同學臂上都纏著黑紗,胸前都佩著白花,默然肅立在教室門外,誰都不說話,也沒有發生擁擠。按理說,這麽多的同學擠在走廊裏,應該熙熙攘攘才對,就像菜市場那樣。可是,教室內外一片肅靜,紀律好的出奇,就算比不上上課的紀律,總比學校書記作報告的會場安靜多了。學校團委書記劉老師來了。看到這樣的情景,劉老師的眼睛濕潤了。一個同學不失時機首先發難了:“劉老師,姬翀靚同學到底算不算革命烈士?”

就在同學們的目光都註視著劉老師的時候,他身邊的一個女同學說道:“同學們,加強紀律性革命無不勝!姬翀靚同學能不能被批準為革命烈士,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請相信黨和學校領導一定會做出英明的決定!”

聽到“革命”不離嘴的這番話,不用看人,戰智湛就知道一定是那個曾經拿著剪刀要剪莊建紅喇叭褲褲腿的那個戴眼鏡的學生會女同學了。他心中暗罵這個女同學不識時務:“嘿嘿……你可真看不出個好歹來,你平常小嘴兒叭叭的沒人搭個你,這前兒你要是敢嘚兒的喝的唻大彪,這幫同學還不把你撕了呀!”

忽然,“真討厭”那十分女性化的聲音響了起來:“同學們,聽我說兩句!偉大的領袖教導我們說‘人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姬翀靚和黃淑蘭同學是為了救老大爺而死,是為了人民的利益而死。偉大的導師都教導過我們,為了人民利益而死的人,她們的死就是重於泰山的!”

“真討厭”的話引發了同學們雷鳴般的掌聲。戰智湛心中暗笑:“這老甄就這番話聽著順耳。嘿嘿……他把偉大的導師擡了出來,誰敢說不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啥前兒成了《天龍八部》中金庸金大爺所描寫的姑蘇慕容覆的開山大弟子了?”

人最寶貴的是生命。生命對於每個人只有一次。既然如此,無法改變生命的長度,那麽就試著改變生命的質量。若死得有價值,那麽,生命意義就比泰山還重;若是死得毫無價值,那麽,生命意義比鴻毛還輕。同學們的掌聲過後,一個女同學嚷道:“剛才這位同學說得對!姬翀靚和黃淑蘭同學是為了人民的利益而死,她們的死重於泰山!這樣的英雄不能成為革命烈士,還能有誰配稱革命烈士?”

同學們又是報以一陣雷鳴般的掌聲,有的甚至高高的豎起了拇指。不知是哪個班一個戴眼鏡的男同學說道:“偉大的導師他老人家還教導我們說‘因為我們是為人民服務的,所以,我們只要有缺點,就不怕別人批評指出。不管是什麽人,誰向我們指出都行。只要你說得對,我們就改正。你說的辦法對人民有好處,我們就照你的辦。’既然對姬翀靚和黃淑蘭同學是為了人民的利益而死這一點沒有異議,就應該按照偉大的導師他老人家教導我們的去做。今後我們的隊伍裏,不管死了誰,不管是炊事員,是戰士,只要他是做過一些有益的工作的,我們都要給他送葬,開追悼會。這要成為一個制度。這個方法也要介紹到老百姓那裏去。村上的人死了,開個追悼會。用這樣的方法,寄托我們的哀思,使整個人民團結起來。”

在同學們經久不息的掌聲中,學校團委書記劉老師擺了擺手,大聲說道:“同學們,請安靜,你們的心情我十分理解!我雖然不認識姬翀靚和黃淑蘭同學,但是她們的犧牲讓我和你們一樣,非常難過!”說到這裏,劉老師哽咽了,他望了望漸漸安靜下來的同學們,踏上一把一個同學搬來的椅子,接著動情的說道:“同學們,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昨天還是兩個鮮活的生命,和我們一起唱歌、學習、吃飯、生活。可是今天,她們卻永遠離開了我們,離開的是那麽突然。難道她們不眷戀這個世界嗎?難道她們不想過幸福的生活嗎?不!她們也像你們在場的女同學們一樣,渴望著將來生兒育女,渴望著做一個母親!”

學校團委書記劉老師與其說是在講話,用聲情並茂的演講來形容似乎更為貼切。劉老師極富磁性的男中音十分動聽,極富感染力,在場的所有同學都被劉老師的真情所打動,很多女同學已經開始抽泣,有的甚至已經泣不成聲了。

忽然,鄭鈺爽在人群中抽泣著說道:“劉老師,你說姬翀靚和黃淑蘭是不是死的很冤?是不是很不值?她們是不是不該去救……去救那個……那個撿破爛兒的……”

“不!不!不!”劉老師搖手打斷了鄭鈺爽的話,制止了同學們中的騷動,接著說道:“在我們革命者的天平上,生命是沒有貴賤之分的!姬翀靚、黃淑蘭同學和我們一樣,都是平凡的人。她們之所以偉大,就是因為她們能夠在關鍵的時刻,毫不猶豫的用自己寶貴的年輕生命換回了一個古稀老人同樣珍貴的生命。我們失去了朝夕相處的同學,怎麽能夠不悲痛?怎麽能夠不‘淚飛頓作傾盆雨’!同學們,我們有理由悼念姬翀靚和黃淑蘭同學,她們和我們的榜樣雷鋒同志一樣,名字將與日月同輝,與松花江同在!”

聽了劉老師的話,戰智湛不由得暗暗點頭,暗想道:“劉老師這話說得十分中肯!人無貴賤之分,心卻有質地之別。要是人為的把人分出尊卑貴賤來,那不成了阿三的‘種姓’文化了嗎?就像阿三的電影《流浪者》中所諷刺的‘賊的兒子永遠是賊’一樣。”

就在這時,戰智湛的同寢好友畢雲濤在人群中高聲吟道:“一把火點燃枯槁的樹葉,溫暖寒冷冬夜,這就是人生的價值;一盞燈照亮漆黑的夜晚,引導迷路行人,這就是人生的價值;一朵花開放含蓄的花蕾,熏陶路人心靈,這就是人生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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