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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有人天生是做生意的腦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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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有人天生是做生意的腦袋(下)

“書亭毛淑芬看著呢。快別用功了,外面有人找你。”畢雲濤向戰智湛擠了擠眼睛,神秘兮兮的用拇指點了點教室的門外。聽說外面有人找,戰智湛心中暗自嘀咕,走出教室。

“戰哥……”在教室外等戰智湛的正是喜滋滋、笑吟吟的莊建紅。

戰智湛揉了揉眼睛,莊建紅一身彰顯她個性與不羈的標志服:她模仿東瀛電視劇《望鄉》女主角栗原小卷燙了卷發,把劉海吹成“招手停”,戴著一個麥克哈裏斯的蛤蟆鏡。上身穿一件白底兒紅花的的確良襯衫,下身穿一條面料是化工材料的深藍色滌卡喇叭褲,讓完美的圓臀曲線畢露。莊建紅的褲腿幾乎蓋住了尖的不能再尖的整個兒高跟皮鞋,儼然是兩條掃地的笤帚。嘿嘿,莊建紅迷死人不要命呀。那個時候,全國上下的時髦青年時興起留大鬢角穿喇叭褲。當時的主流社會對這一新的發式和服飾,視若洪水猛獸一般,采取了種種方法抵制壓制和懲罰。喇叭褲是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花旗國風尚,“貓王”埃爾維斯普雷斯利把喇叭褲推向了時尚服飾的巔峰。

喇叭褲與其它的“文化走私”商品,像蛤蟆鏡、收錄機、迪斯科了等等,和鄧麗君的歌聲一起,構成了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神州市井文化的怪異景觀。當時社會上的新潮男青年,穿一件喇叭褲,留一個東瀛電影《追捕》中男主角高倉健的“杜秋”頭,手提收錄機,戴一個蛤蟆鏡的裝扮還是很酷的。而女青年和男青年相同的就是蛤蟆鏡。不過,限於當時的科技水平,莊建紅的這種服裝面料要是碰到火星一準兒出個窟窿。莊建紅的這一身打扮,當時在街頭雖不鮮見,但是在大學校園裏卻無異於今天的裸奔,回頭率絕對是百分之百。

莊建紅見到戰智湛,十分高興的走了過來,挎著他的胳膊向主樓大門走去,惹得在走廊裏相遇的同學都用一種另類的眼光盯著二人。那時候男女學生還不敢公開談戀愛,看不到現在那種到處摟脖子抱腰學生情侶的景象。

莊建紅可不管這一套,每當遇到老師或是同學看二人的時候,她都會驕傲的仰著頭,一雙美眸惡狠狠的剜對方一下,似乎在說:“瞅啥瞅?沒見過咋的?再瞅削死你!”

而對方這時往往會馬上慌忙扭過臉去,但是走過二人身邊後,再偷偷的回頭看一眼。

二人邊走邊聊,莊建紅忽然發現他們遇到的同學穿的大都是校園裏滿目皆是的套裝之一的草綠色軍裝,奇怪地問道:“哎……戰哥,你們同學咋都喜歡穿軍裝呢?”

戰智湛看了看相遇同學的裝束一眼說道:“哦……那是俺們入學前兒軍訓發的。有些同學就喜歡橄欖綠,打軍訓以後總穿著,直到畢業。”

“餵!那個女同學,你為什麽穿了一身流氓阿飛的行頭而不知廉恥?”忽然,一聲斷喝打斷了戰智湛和莊建紅甜蜜的喁喁私語。

戰智湛吃驚的擡頭望去,只見團委的兩個老師率領幾個學生會的同學正守在主樓的大門前,這肯定又是鄙夷社會上的奇裝異服,在這裏檢查同學們的發型和服裝來了。

那時候大學團委和學生會的權威絕非現在的大學能比。那時的學生會根本沒有公平競爭這一說,要想進學生會,得憑爹媽的本事,或是要看你和學校的領導的關系怎麽樣。說白了,就是得走後門。所以,進了學生會的同學,一個個的都是趾高氣揚,飛揚跋扈的,往往拿著雞毛當令箭,自己儼然成為大學裏的衛道士。

喇叭褲的查禁,開放初期的人們又一次感受到了傳統觀念的執著。在小說《春之聲》曾用一種含混不清的敘事聲音,傳達了那個時代精神的乍暖還寒的早春氣候。曾經風靡神州的東瀛電影《望鄉》,栗原小卷扮演的女記者有一句對阿崎婆說的臺詞:“冬天來了,喇叭褲灌風,我就不穿它了。”

當時,喇叭褲同樣也是不合時宜的。一些時髦的青年,頭留大鬢角,唇間蓄著小黑胡,花襯衫、喇叭褲,足踏黑皮鞋,手提放著鄧麗君《甜蜜蜜》的雙喇叭收錄機招搖過市。於是乎,各地方的團員、青年就走上街頭糾察,禁止青年穿喇叭褲。若是遇到不聽禁令的,可以動剪子強剪。埠頭大學的團委自然也不甘人後,時常組織學生會的同學在主樓門前檢查學生的著裝和發式。凡鬢角過耳褲腳過寬者,一律不得進入主樓。

“餵!那個同學你咋回事兒?我說你呢!”一個團委的男同學指著莊建紅喝道。

“誰慣得你的臭毛病,跟我比比劃劃的?”莊建紅從小被嬌生慣養慣了,從來沒被人這麽訓斥過,她眼皮一翻,就要發火。戰智湛心中雖然不悅,但是也不願意惹這些打著官腔的同學。不過,他最擔心的是莊建紅,為了在她沖動時自己能有所反應,他伸手握住了莊建紅的左手。

“瞅你這一身打扮,就是典型的資產階級生活方式……”一個戴眼鏡的女同學說道。

“咋的呀?我穿啥礙你啥事兒了。”莊建紅一瞪眼,轉向眼鏡女同學,伸出右手到自己的腰裏一摸。戰智湛嚇了一跳,知道莊建紅是去腰間摸攮子,急忙緊盯著她的右手,準備在她拔出攮子刺向那個眼鏡女同學的時候,先把她的攮子奪下來再說。那個眼鏡女同學雖然討厭,但畢竟罪不至死,要是在大學校園裏發生血案,那可就誰也救不了莊建紅了。

幸好,莊建紅穿得比較少,來學校看戰智湛不方便帶攮子。那個眼鏡女同學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摸了一把閻王的鼻子,還在喋喋不休的說道:“吆喝……你還不服氣?你是哪個班的?叫啥名字?我告訴你,我批評你是為了你好。你爸你媽供你上大學不容易,你不能把你爸你媽的血汗錢拿來買這些奇裝異服。盲目模仿,招搖過市,哪像個象牙塔裏的天之驕子。我們按照學校團委的統一部署,就是在這裏查處像你這樣的流氓阿飛壞分子。”

說罷,眼鏡女同學揚了揚手中的剪刀。莊建紅氣的渾身顫抖,攥緊了拳頭,指關節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戰智湛知道莊建紅雖然沒帶攮子,但是也要拔粉拳相向了。他慌忙攔腰抱住莊建紅,對眼鏡女同學陪笑道:“她不是咱學校學生……”

“不是也不行!凡是反動的東西,你不打他就不倒。這也和掃地一樣,掃帚不到,灰塵照例不會自己跑掉。面對社會上像她這種資產階級的垃圾,我們必須要有掃除一切害人蟲的大無畏的革命精神,堅決打倒她!再踏上一萬只腳,讓她永世不得翻身。”沒想到那個眼鏡女同學十分認真,她滿嘴前些年時髦的口號仍然不依不饒,口中說著,手上比劃著。

莊建紅怒不可遏,拼命掙紮想擺脫戰智湛,但哪能掙脫開戰智湛如鐵箍般的雙臂。莊建紅跳著腳大叫道:“戰智湛!你他媽的放開我!我非得削死這個癟犢子不可!”

一個學生會的男同學似乎認出了莊建紅,他看了看老師和同學,拉了拉眼鏡女同學的胳膊,有些膽怯的說道:“魏……魏濤芝,這個人好像是……好像是地包‘洪哥’的妹妹。”

這個眼鏡女同學又是一揚手中的剪刀,鼻子“哼”了一聲說道:“什麽‘洪哥’、‘黑哥’的,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看起來反動派的樣子是可怕的,但是實際上並沒有什麽了不起的力量。從長遠的觀點看問題,真正強大的力量不屬於反動派,而是屬於人民。”

戰智湛心中恚怒,暗罵這個眼鏡女同學是個十足的精神病。他怕莊建紅按耐不住,真的動手打了這個眼鏡女同學,就用一只胳膊摟緊了莊建紅,對眼鏡女同學說道:“這位同學,大學是那前兒砸爛的教育機構,知識分子都是‘臭老九’。自古‘道不同不相為謀’!你那麽革命,咋和‘臭老九’混到一起呢?你原來不過也是一個‘口頭革命派’!”

圍觀的老師和同學們聞言,先是一楞,繼而爆發出一片開心的哄笑聲。這個眼鏡女同學一下子語塞,小臉兒脹得通紅。她揚起手中的剪刀,怒喝道:“你……你胡說八道!”

這個眼鏡女同學一發怒,戰智湛發現她長的還是挺漂亮的,也許只是思維方式有點扭曲。對於眼鏡女同學這樣嬌滴滴的女孩兒,戰智湛自然不怕她手中的剪刀,只是十分鄙夷的盯著她,看她還能怎麽樣。

“都閃開!嚷嚷啥?這是大學又不是市場。”一聽這聲音,戰智湛就知道是學校保衛處處長“三寸丁谷樹皮”來了,心中不由得又是一緊,暗想要麻煩。圍觀的老師和同學自然認識這位大名鼎鼎的保衛處處長,他們紛紛閃避,給“三寸丁谷樹皮”讓出了一條走廊。

“哎呦……這不是小戰同學嘛,這扯不扯!”“三寸丁谷樹皮”看到戰智湛,十分誇張的快步走到他面前,邊拉著他的手用力的搖著,邊仰著頭對戰智湛笑瞇瞇的說道。

戰智湛十分意外,趕緊松開摟著莊建紅的手臂,雙手握住“三寸丁谷樹皮”的手說道:“唐處長您好,是俺的一個……一個中學同學來看俺,她不是咱學校的,不知道咱學校的紀律,和學生會的同學發生了點兒誤會。”

“三寸丁谷樹皮”邊拍著戰智湛的手,邊笑著對帶隊檢查的團委老師說道:“劉老師,戰智湛同學是我們學校最優秀的學生。他革命立場堅定,嫉惡如仇,是不會和資產階級的腐朽東西沾邊的。這位女同學既然不是咱們學校的學生,咱們就交給社會吧。‘十年特殊時期’早已結束,你看咱們就不搞株連了吧。”

團委劉老師也認出來了戰智湛,不由得連連點頭。戰智湛被“三寸丁谷樹皮”誇得臉紅耳熱,連聲道謝後,拉著莊建紅趕緊逃之夭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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