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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銷香金窟;藏海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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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銷香金窟;藏海之王

兇猛的紅浪如山高起,炎龍號在水師中也算是中大型船,但此時就像是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被高高地拋起,又重重地跌落!周敏靜拉住惹月,在程翔的保護下剛關上艙門,海水就劇烈地漫過甲板!他們覺得自己像是竹筒裏的豆子,被一雙看不見的大手劇烈地上下搖晃起來!

水師將士們都熟練地將自己就近綁在船上的固定件上。剛剛上船的玄清塵可就倒黴了,只能用麻繩將自己綁在船頭,像是甲板上的天妃塑像一樣,只能直視著炎龍號在血浪海潮中像個興奮的小舞女一般上下跳躍!

“啊啊啊啊——三清上人太上老祖保佑啊啊啊啊啊啊————————”

如果他們的視線能夠移到雲層之上,就能看到,這片巨大的海域波瀾,是由三個相距很遠的點發出的強大震動引發。在三個圓的交錯區域,海水變成紅色,突然,炎龍號和那個區域內的人都從海面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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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沈星和舒夜在舢板上擡起頭,已經風平浪靜,“天,怎麽突然亮了?”顧沈星站起來,望著萬裏無雲、藍得如同一塊藍水晶一樣的白日天空,太陽的位置很奇怪,仿佛整個天空是無影燈。在遠處,可以看見兩座灰白色的山。

顧沈星站起來,遠遠地望著那兩個高高的灰白的堆:“那是骨頭?堆積如山的骨頭?”

戈舒夜驚慌地四周望望:“不,我們落入了某個魂之結界之中!”

“什麽?”顧沈星蹲下,表示他聽不懂這句話。戈舒夜從舢板的小艙中一軲轆爬起來,卻發出一個尖銳的聲音:“就是說,我們處在某個意識創造的異世界中。”顧沈星瞪大了眼睛,是戈舒夜一直背著的那個人偶,如今從盒子中出來,站在戈舒夜肩膀上,在說話!

戈舒夜無語地掩面道:“師父……,裝都不裝一下嗎?”白鴉道:“顧不上了,三年而已,對方已經變得這麽強大了,你們有危險。”“你知道這是誰的魂之結界?”“對方是個非法的永生者,可以不遵守三山條例——他可以殺你。”“哥舒姑娘,你到底是什麽人? ”

“你聽說過……青龍神嗎?”戈舒夜現在萬分怨悔自己不如藍迦樓會編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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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不是真實的世界,而是相當於結界的主人意識中構建的一個夢境,把你們吸納了進來。由於魂之結界內的世界完全按照主人的意識設定,所以對於你們這些闖入者來說,會很‘崎嶇’,踏錯一步,可能就迷失在其中。”

戈舒夜不谙水性,有點怕水。但顧沈星從小海邊長大,他將手伸入平靜無波,完全像鏡面一樣反射著天光的水面,很奇怪,沒有阻力。仿佛那平靜的水面只是一道線。他吸了一口氣,猛地將頭探入水下。“餵!”戈舒夜嚇得趕緊把他拉出來,卻見顧沈星一臉訝異地支起身,頭發完全沒有濕。

“沒有水,對面是夜晚。”“什麽?!”

“你把頭探入水面看看!”“我不會憋氣!”“下去!”顧沈星直接把舒夜的頭按下去。

舒夜緊閉著眼睛,以為鹹澀的海水會灌入鼻腔,但讓她的臉頰感受到的只有清涼的夜海風。過了一會兒,她小心翼翼地睜開一只眼睛。

她本來頭應該以及沒入了水面以下,但如今她的頭在水面上——沒有水,液面上和液面下是兩個互相倒懸的世界,以水平面作為交界。而在這邊的世界,月亮永遠圓圓亮亮地掛在天上,夜中的海面上傳來遠處的絲竹之聲、蘭麝香氣和人類的笑鬧之聲——一艘像山那麽高的雙體船,整個船舷塗著紅黑交間、華麗的大漆,上面亭臺樓閣的窗欞一個個放射出暖黃色的光暈,成排成排的燈籠流光溢彩,兩座大船之間有無數座美麗的的虹橋,像是無數道形態各異的彩虹,溝通於兩個船體之間,拱橋的扶手上都是一串串的小燈,點綴著這些美麗的弧線。

“銷香金窟。”顧沈星的聲音傳來,他也探頭入水下,——“那是炎龍號!”他看見那掛假的的飛廉如意帆,上面繡的顏色和絲線像被強酸腐蝕過一樣已經化為一灘模糊和布屑,出發時還嶄新的炎龍號仿佛突然迷航了幾十年,成為一條襤褸嶙峋的鬼船。

戈舒夜也在日世界向水面一跳,站在了夜世界的小船上。

“看來我小瞧了那掛飛廉如意帆,天馬號可以避開這個陷阱,真是因為它。”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出現,顧沈星一驚,之間一個身材高大魁梧、身高九尺(兩米),如同犍陀羅大佛雕塑一般的英俊男子出現在夜世界的小船上。他長發成束,背後背著巨大的劍匣,裏面各色兵器俱全,一把斬魄大刀令人印象深刻。

“你是誰?難道——”顧沈星一把將戈舒夜拉到身後,然後看著他精巧如同斧鑿刀削一般巧奪天工的側臉,突然明白,“你是那個人偶?你師父?”

“我明明已經殺了徐山……”戈舒夜喃喃。

白鴉轉過頭,看著她道:“三年前他應當和聞人憫人有勾連了,你殺掉的應該只是他的一個覆制體。”“你為什麽能夠恢覆完全體?”戈舒夜非常緊張地問,仿佛在等一個她很恐懼的回答。

“我稱為英雄的,不是靠強力或者思想稱雄,而是靠心靈之偉大。”白鴉像個詩人一樣,仰望著銷香金窟吟出這句話。“戈舒夜,我不建議你在這裏和徐山正面為敵,日夜以大海為分界的雙面平坦世界顯然是徐山在思想中創造出的。——通常只有從祭司以上職階的永生者,才有能力完成創造結界世界。他們可以憑借自己靈魂力創造供他人棲息的世界:你現在遇到的人之中,藍迦樓的山海鯨是他和白無常聯合創造的,李恪睿的太極宮是從他作為大唐皇族、見識過那個偉大帝國後從記憶中擷取的;而我遇到的人之中,只有八女族的族長,她創造了在地上時隱時現的獵人城,成為白虎艦的艦長——

徐山的雙船世界是完全獨創的,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麽嗎?他是個靈魂的天才。

我不知道他怎麽做到的,也許他使用了多軀體同意識增強了意識的能力,也許他飲食了五石散之類的東西,這都不重要。他具有如此強大的能力,而且是個違法永生者——他可以拒絕遵守三山條例,只要他願意,完全可以殺你。

我的建議是,趁著你的靈絡還和天馬號有聯系,趕緊離開這個世界,趕緊逃吧。”

“那其他人怎麽辦?那炎龍號上的士兵們?”

“你難道那麽好心,還想在徐山手裏再救周敏靜一次嗎?現在走你還能救一個,再晚你連自身都難保。”

戈舒夜為難地盯著顧沈星看了一會兒,突然捏了個訣,白色靈絡翻飛,分別將他們包圍,看上去像是兩個穿長袍的阿拉伯人。“我們就進去看看,看看。”她耍賴地道。

“你可不要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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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龍號上的人等到波浪平息,程翔、周敏靜保護著惹月推開艙門蓋板,登上甲板。甲板上好像突然過去了幾十年,一切都變得十分陳舊、破爛。連他們出發前為了迷惑楚三連夜縫制的假飛廉如意帆也爛成布條。甲板上突然多出很多具白骨,惹月上前查看,竟是甲板上沒來得及進入艙內的士兵——而且骸骨好像已經被放置了幾十年。

船頭上一個瘦骨嶙峋、肋骨根根分明的又老又瘋的瘋子好像在念經,“莊周夢蝶……安知非蝶夢莊周?”

“這裏是?這是……怎麽好像時間突然過去了百年似的?”惹月驚恐地看著周圍的一切,突然,海面上遠遠飄來絲竹仙樂之聲,有如九天玄女的宮殿。

那巨大、嶄新、華美如夢幻島的雙體樓船朝他們靠近,上面塗成紅色的虹橋居然可以移動,在巨大的木鐵機關喀喀的響聲中,一座長長的虹橋伸了過來,末端搭在炎龍號上。

“銷香金窟銷金骨,藏海之王藏於海,今日有緣,請各位登上銷香金窟。”女子的聲音有如仙樂。

“大膽,何方妖女,還不來參見大明綏遠侯!”程翔驚慌地道。九天仙女一樣美麗的女子們紛紛以華麗的十二單衣掩住櫻桃小口吃吃發笑:“這位英雄,把你心裏的尊卑大小等級制度這等想法,通通拋掉吧。這裏沒有什麽大明的綏遠侯爺,也沒有什麽水師的將軍,沒有官員不許□□的禁止,也不必為了帝王將相的逝去什麽國喪假裝傷心而禁止宴舞音樂的奇怪規定。這裏人沒有什麽國籍、來自何方的區別,也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有的只是無盡的歡樂,你完全屬於你自己——你可以盡情享受,盡情釋放你壓抑的一切欲望。而當你離開的時候,也絕不會留下任何痕跡。這裏是海洋女神保佑的天堂。”

程翔聽聞此言,不安地看看敏靜。敏靜道:“程將軍,君子慎獨。”

為首的仙女笑道:“慎獨?君子?這些都不過是人類社會的規範和道德禮教給你們帶上的枷鎖,將它們像衣服一樣絲縷不留地拋棄吧!”那舞姬突然脫掉外面層層疊疊的舞衣,露出完美的胴體,皮膚閃著象牙一般的光澤,只有美麗閃耀、鑲嵌著各色透明如糖塊的彩色寶石的金銀珠鏈,欲拒還迎、欲說還休地勾勒出她美麗的身形、纖細的腰肢、光潔的肩頭,帶著金色面具,雕鏤得巧奪天工。她扭動象牙一樣的身軀,跳了一只天魔誘惑的舞蹈,頓時炎龍號上年輕的男子人人如同被海妖引誘的水手般失去理智,跟著她們踏過虹橋登上絲竹管弦的雙船。

周敏靜看著漸漸失去理智的船工,道:“狐媚邪術,你們竟然用這種方式將船工引入歧途!”跳舞的女子在高速旋轉中突然停止,眼睛定定地審視著周敏靜。先是為他的不為所動感到驚艷,後面卻狡黠一笑,像是看穿了他。

“眼兒口鼻舌身意,世間萬事萬物可有不變法?——一切都不過是借他人酒杯澆自己塊壘罷了。周郎,你害怕男女之情,你害怕那場景重演。當你志得意滿、躊躇滿志之時,當你剛剛得到勝利女神的青睞,當你真正嘗到愛情蜜酒的甜蜜,沈溺在令人天旋地轉的男女之情之時,——命運的考驗冷不丁地襲來,打了你個措手不及。

你的靈魂不夠堅定勇敢,那自私卑鄙的聲音響起——一個公爵之尊和一個區區女仆,就算她美麗勇敢,但她真的值得你付出生命嗎?

你將人的生命放在公義女神的天平上稱量,你將那天平偷偷地偏向了自己。勝利女神不青睞你這種懦夫,女仆卻是命運的主人。所以每次海浪洶湧,你都會被心中自我責問的荊棘鞭笞心靈。”

周敏靜瞇著眼睛,默然不語。惹月緊張地打量著這番局勢,盡量努力不被那舞女發現端倪,心中默默呼喚,她知道顧沈星一定不會丟下自己,她在等待天海豊的救援。

那舞女的眼神突然往惹月身上掃過:“你所害怕的,一定會發生;就如同你所期待的那樣。帶他們去見藏海王!”

那些一個個看上去鶯鶯燕燕、嬌媚妖嬈的舞女突然變了一幅臉孔,她們臉上生出鱗片,嘴上生出尖喙和利爪,好像突然變成遮天蔽日的鳥群,將周敏靜和惹月抓起來,朝著兩山中最高處那紅色的閣樓飛去!

隨著他們一路經過銷香金窟,這艘豪華游輪似的真相也在他們面前展開——豪華包間中,胡吃海喝著山珍海味的消瘦的、饑餓的海盜們,竟然被食物活活將肚皮撐得墜到地面上,還在不停飲食,直到他們的身軀變得不再像人類,被這群鳥兒的利爪抓起來送到廚房,成為食材;

那些在女郎櫥窗和花宵道的柵欄裏流連忘返的海盜,在和那一個個誘人而香氣四溢、令人欲望爆發的絕世美女調笑、親昵和□□中,居然漸漸失去人的形狀,像是一堆熱化了的蠟油慢慢和那些假造的女人融化在一起,然後從地面上的格柵流入船艙的燃爐,化為黑煙和蒸汽,骨肉成為這銷香金窟的染料和木柴;

而那些在賭場中一擲千金、然後賺得盆板缽滿的賭徒,竟然最後癡迷到將自己的手腳、腦袋、心肝活生生掏出來換做籌碼,在俄羅斯□□和大小點和牌桌上輸得失去一切,最後只能將骨頭賠給賭場;

還有那些吞雲吐霧、痛飲五石散的人,則直接在極樂中原地倒斃。鳥女們將他們一旦拖走,煙泡旁的位置一空出來,就立馬會有新的人迫不及待地補上!

“怪不得這艘船可以在大海中不用給養,這些上船的人就是他們的食物、肥料!”惹月嘆道。

鳥兒把他們扔在最高處紅亭的面前,在那座酷似天守閣的建築前,徐山回過頭,他們眼前是一座用馬賽克鋪就的,赤紅色的噴泉,一具像是遺骸的人骨架泡在裏面——那個也是一個徐山!兩個徐山同時回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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